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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卷姓名栏歪歪扭扭写着林小堂几个大字,旁边鲜红的2分格外醒目,接过试卷的林大金当即呆住,“这不对吧?”   他查阅过林小堂带回家的成绩单,数学一栏明明写着20分啊,难道……   这死小孩,竟然敢骗他!   反应过来的林大金蹭地一下起身,四下找火钳,观望一圈瞧着房间内陌生的布置,才回神这不是在自家。   他今个儿过来是来给林小堂求情的,要忍住,不能当着人陈老师的面把孩子揍一顿。   对,忍住!   林大金运了一口气,闷闷坐下。   以为他为林小堂的成绩烦心,陈阳出声安慰:“小堂她哥,你现在明白了吧。”   不是做老师的铁石心肠,实在是这孩子成绩太差。   整整一张数学卷,就对了一道选择题,得了2分。说句不恰当的话,哪怕是瞎猫逮耗子,随便蒙几个,也不至于只考2分啊。   这孩子,不仅脑子不聪明,运气也挺差。   “这样的成绩,升上去做什么呢?基础都没打好,以后只会越来越跟不上同班同学的进度,我看还是留一级比较好。”   听到留级,林大金一万个不愿意,“陈老师,我知道这孩子基础比较差,但她年龄还小,只要多用点功,总会赶上来的,要不您多费心一些,新学期给她挑个成绩好的学生做同桌带带她……”   “得了。”陈阳扬手打断,一言难尽地问:“小堂她哥,你应该知道小堂之前的同桌是谁吧?”   “知道。”林大金神色暗下去,“是顾云。”   “对呀,小堂她和顾云做了一年的同桌,成绩一直没长进,连顾云都带不动,还有谁能带动?”陈阳一脸恨铁不成钢。   都是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人顾云一年级的小学生能做初中的数学题,各门学科次次考满分,简直是个天才。   自打两年前中科大举行第一期少年班的开学典礼后,人们对天才神童的簇拥一浪高过一浪。   大家都说顾云以后是进少年班的苗子,校长高兴得合不拢嘴,挪了教学预算给报社,大肆宣传顾云的天才事迹。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都知道羊城下面某个县城不知名的小学有位神童。学期一结束,顾云就被省城最好的学校调走。   作为天才神童的同桌,林小堂却要面临留级的命运。   唉,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动物的差距都大。智力上的鸿沟,是无法单纯用努力来弥补的。   “小堂她哥,不是我狠心,实在是没办法。”   一是,林小堂的基础太差,不留级不行;二是,上面有硬行规定。   为了提高教学质量,上面出台严苛的中小学生学籍管理规定,语数两科有一门不及格就得留级。   班上其他不及格的学生或许能够争取争取,数学只考2分的林小堂没法从宽处理。   垫底的学生不留级,反而要其他学生留级,这对其他学生也不公平。   “这事没法让步,小堂她哥,你也别多费口舌,东西都提回去吧,我不收。”   眼看要赶客,林大金急了,扑通一声要跪下,陈阳吓得大惊失色,慌忙抄住他膝盖,将人扶起,“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不是折煞我的寿么!”   “陈老师,我这也是没办法。”林大金紧紧捏住陈阳的双手,急切恳求:“不瞒您说,小堂是个内向的性子,她要是留级,指定要被班上人嘲笑。”   “您是不知道,那些学生都是怎么嘲笑人的,我隔壁王奶奶家的孙子留了一级,总有人在他面前嘘他,什么‘留级生,栽茅坑’,‘留级生,吃鸡粪’,说的可难听了。”   “女孩子脸皮厚,经不起这种嘲笑,万一她留下心理阴影,以后对学习更没兴趣那就糟了!”   这番话不是全部的实话,还有一部分原因,林大金没说。   据他了解,林小堂的成绩提不上来,和她的同桌顾云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怀疑顾云欺负林小堂。   这种欺负不是动手动脚的欺负,而是故意展现优越的成绩,拿言语打压,让林小堂明白自身的平庸。   但他没有证据。   也不需要什么证据,顾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林家和顾家的恩怨由来已久,林大金对顾家人全没好印象。   只不过最近顾家祖坟冒青烟,出了个会读书的顾云,顾云近来风头盛得很,学校校长和老师们都为她自豪,报纸上也天天刊登顾云的消息,她俨然成了全城人的骄傲。   贸然站出来指责顾云,无疑是与全城人为敌,没根没据的,大家指定以为他是出于嫉妒,胡乱栽赃。   林大金坚定地认为,若是换了同桌,林小堂的成绩会慢慢好起来。   眼看顾云已经调走,林小堂的学业慢慢回归正途,这个时候怎么能留级呢!   “陈老师,你要是执意让小堂留级,是毁了这孩子啊!”林大金说着又要作势跪下去。   陈阳一手拦住,沉默着没出声,一双眼打量不远处扎着两条羊角辫的脑袋,浑圆的脑袋下方撑着一双嫩芽小手,当事人林小堂正瞪大双眼满屋子好奇地张望。   这小姑娘进了门一声不吭的,安静坐在小板凳上,旁边巨大的动静仿佛影响不了她探寻环境的好奇心。   唉,终究是小孩心性,一点也不体谅她大哥的难处。   “小堂,过来,把你大哥扶起来。”   “哦。”   林小堂乖乖走过去,搀扶着林大金坐下。   陈阳被这种动不动下跪的作风吓退,松了嘴:“行了行了,等开学会让没及格的同学进行一次补考,如果小堂成绩依旧垫底,那谁也没办法,只能留级。”   听到有补救的方法,林大金高兴地握住陈阳双手,“谢谢陈老师,太感谢您了,小堂她一定会好好考的。”   陈阳面无表情。   他觉得林大金高兴得太早。   补考不过是他暂时的应对之词,根据林小堂平时的成绩来看,垫底的无疑还是她,补不补考根本没有参考意义,留级的指标只有一个,这个指标非林小堂莫属。   “那陈老师,您看我能不能把这张数学试卷带回去,让小堂好好找找错误,认真复习?”   “可以。”陈阳挥挥手,只希望这尊大佛赶紧离开。   “好嘞。”林大金欢天喜地收起试卷,目光无意间瞟到桌上报纸,报纸的一角醒目地写着“小智星杯”几个大字,其中附带着顾云的名字。   “这是……”林大金快速瞟了几眼,“顾云要参加数学竞赛?”   “是啊。”谈及昔日最有出息的学生,陈阳语气放缓,面露微笑,“主办方主动邀请的,顾云是从咱们学校走出去的天才,在省城也是很有名气,谁不想瞧瞧天才的真本事?据说往年得了第一名也才500块的奖金,今年特意提到1000块……”   突然,两人谈话间插入脆生生一句:“我也要参加竞赛。”   陈阳和林大金兀地一顿,不约而同往声源方向望了一眼。   站在板凳旁的林小堂紧握着小手,脸上显出与往日不同的激动,因着这份激动,小脸红扑扑的,像被火烤了半天,透出一股成熟苹果的酣红。   陈阳和林大金默默收回目光,继续刚才的话题。   “奖金特意提到1000块?”林大金不太相信,“一千块可不少,主办方这么大方?”   厂里一个工人的基础月工资才40块钱,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才攒够480块钱,一场竞赛奖竟然抵过两年工资?   这要是让顾云拿到,可不得把顾家高兴死?   一想到顾家会发这笔横财,林大金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可不是么。”不同于林大金心里的酸劲,陈阳是打心眼里替顾云感到高兴,“这个数学经竞赛在全国都挺有名气,顾云要是拿了奖,那就是名副其实,咱们也算是与有荣焉。”   “我说,我也要参加竞赛!”脆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林小堂小脸通红,面上隐着一层被忽视的愤怒。   陈阳顿住,很是稀奇地打量她。   嘿,考2分的娃竟然也有胆量参加数学竞赛,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或许是他眼里的轻视太过明显,林小堂沉默着从旁边小板凳垒着的空白试卷中抽出一张,煞有介事地摆到他面前,一脸老成地指着试卷。   “这道题选A,这道题选B,这道题选D,这道题选A……”   随着林小堂的速度越来越快,陈阳的双眼越瞪越大。   终于,他猛地站起身,劈手夺过试卷,“这是五年级的数学试卷,你一个一年级的学生,怎么会做?”   林小堂对上他质疑的目光,半点也不怯,一字一句回复:“因为,我也是天才。”   噗——   陈阳又好气又好笑,“你当我傻啊,答案页放在最上面,你刚才在小板凳旁坐了半天,偷偷在看答案吧?”   被小学生戏耍一番,陈阳自觉丢了脸,恼羞成怒把两人推了出去,连带着桌脚的礼物与桌上的红包,一股脑全塞了出去。   将人打发走,陈阳重新拿起那张空白的试卷认真看了看。   “第一道题……选A。”   “第二道题……选B。”   “第三道题……选D。”   “第四道题……选A。”   嚯,这小姑娘,果然是看了答案。   他蹲下身四下翻找,找了一圈,没找到答案页。难不成被那孩子偷偷摸摸带走了?   嘿,这小孩!    第2章 一看就没憋好屁   被赶出来的林大金捧着一堆礼品闷闷往回走。   筒子楼的过道长长一条,堆满杂物,他七拐八绕钻出昏暗的走廊,身后一双小脚紧紧跟着他的步伐。   他一停,身后的脚步也停。   “我说,你挺有出息啊。”林大金咬牙切齿地回头,撞上一双清澈明亮如小鹿懵懂的眼睛,到嘴边的责备默默憋回肚子里,大过节的在外面发脾气也不好,“行,回去再训你!”   他一走,身后的脚步立马跟上来。   “大哥。”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说。”林大金忍着一股怒火,没好气地冷冷吐出一个字。   “数学竞赛怎么报名?”   “?”林大金脚步一顿,颇为好奇地回望身后的小姑娘,“你还惦记这个?报名早结束了,顾云那是被主办方破例邀请的。再说了,就算报名,也是要参加初赛的,你瞅瞅你自己的成绩,能过关吗?你这是大年三十盼月亮,痴心妄想!”   “哦,结束了啊。”小姑娘嘴里喃喃,脸上一副失落惋惜的模样。   这模样把林大金看笑了,“嘿,你还来劲了,我问你,刚才在陈老师面前为啥子要装腔作势?陈老师是你班主任,你就这么戏耍他?”   林小堂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想啥呢,说话!”   林小堂如实回答:“我在想家里的屋顶有没有修好。”   “我回去就上屋顶看看,今天肯定能修好……哎不是,我是让你想这件事吗!我问你刚才的事,你扯七扯八尽扯些鸡毛小事故意跟我绕圈子是不是?”   “不是小事啊。”林小堂鼓着一张脸,据理力争:“昨夜里漏了一晚上,接水的搪瓷盆就放在床边,那雨水一滴一滴掉在盆里,叮咚叮咚的在我耳边响了一夜,我一宿都没怎么睡,你瞧我眼袋下面那么大一坨黑眼圈呢!”   林大金:“……”   这丫头,啥时候这么金贵了,以前漏雨也没见她睡不着。   “所以……”林小堂叭叭控诉完,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眨也不眨盯着他手上一提肥得流油的猪肉,轻轻吞了吞口水,“大哥,既然陈老师不要咱们的礼,那咱们回去能不能把猪肉炖了?大过节的,家里也该改善改善伙食吧?”   “嘿!你一会儿想屋顶的事,一会儿想伙食的事,就不是想想你的正事是吧?”林大金掏出那张考2分的数学试卷,恨铁不成钢:“你现在啥也别想,首先给我想想怎么应对开学后的补考!”   试卷被塞到手上,林小堂摊开看了看,无奈叹息。   唉,现在考试什么的对她而言不是头等大事,吃饭睡觉才是!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在公司熬夜改方案,心绞痛一阵后,再睁眼,人已经躺在老林家透风漏雨的房间里。   她知道她是穿书了。   穿成年代文《天才宝贝三岁半》中的天才宝贝……旁边的憨憨同桌,俗称对照组。   对照组不对照组的另说,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她家很穷。   顶上两位哥哥一位姐姐,加她一个小豆丁,全挤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房间,昨夜里漏了一夜的雨,她听着雨声心里无不悲凉地想,一定要好好赚钱,先换个不漏雨的房子。   第二天一早还没睡醒就被她大哥薅起来去拜访班主任陈老师,没办法,现在的她只是个一米来高的小不点,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   那么,问题来了,正儿八经博士毕业的她怎么会穿成只考2分的学渣!   看着试卷上一片鲜红醒目的XX,林小堂直摇脑袋。   她拿奇怪的眼神打量试卷,丝毫没有留意到,旁边的林大金也拿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这个小妹……不太对劲。   安静的时候太过安静,一旦开口争辩,嘴皮子溜得不像是七八岁的小孩。   莫不是受了留级的刺激?   “大哥。”盯着试卷的林小堂突然出声。   回过神的林大金挪开视线,继续往前走,“什么事?”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能总是动不动就给人跪下。”林小堂收起试卷,颇为郑重地给他提建议。   林大金笑了,“去去去,你知道啥,这都是策略。”   他又没真跪,哪次不是做做样子而已?   况且这策略他也不会对着别人使,像陈老师这样知书达礼的人,才会吃他这套。换了那帮尖酸刻薄的邻居,他哪怕膝盖跪出茧,人家也不会拿正眼瞧他,面对那帮人就得挺直腰板硬气到底。   所谓一个猴有一个栓法,“小妹啊,你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哦。”林小堂乖乖点头。   她要学的地方的确挺多,首先第一点,这里的路况很是复杂,阡陌小道错综复杂,林大金带着她穿街走巷七弯八拐才走到筒子楼,若不紧跟着他步伐,方向感极差的她压根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是个大问题,得赶紧熟悉路况。   见她低着脑袋闷不吭声想事情,林大金心里一动,松口:“得得得,你也别学其他的,先把我给成绩提上来,这才是首要任务知不知道?”   “你看顾云都调到省城最好的小学去了,你要是留级,那不得被顾家狠狠嘲笑?”   也不知道顾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这个顾云突然间变得这么聪明?小时候也没瞧出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啊,真要论起来,那顾云还没自家小妹长得可爱呢。   林大金的目光不自觉挪到林小堂身上,这小丫头圆滚滚的脸蛋,圆溜溜的眼睛,谁看了不夸一句天真烂漫、甜美可爱?   模样是生得挺好,怎么脑袋瓜始终不开窍呢。   人顾云能考满分,她只能考2分,咱老林家的基因到底差哪了!   林大金恨铁不成钢地拍拍林小堂肩膀,“你也别气馁,依我看,那顾云能办到的事,你也能办到,我就还不信了,凭什么他顾家能出天才,咱林家不能出?”   “你这样,你这次补考争取考及格好不好?你要是考及格,我买副鞭炮挂在门口,让顾家那个得意忘形的家伙也听听……”   话到一半,林大金顿住,他口中那个得意忘形的家伙顾雨正站在他家大门口,扬起一张虚伪的笑脸迎接他。   “你怎么来了?”林大金没好气地走过去,基本的寒暄免除,表面功夫也懒得做。   林家和顾家的恩怨由来已久,在爷爷辈两家的关系就不怎么融洽,可谓是世袭的仇恨。   顾雨在厂里的工作处处压林大金一头,现在顾云的学习又处处压林小堂一头,这谁能不气?   自打顾云又是登报又是被调去省城,他们顾家可谓是出尽风头,作为家里的老大,顾雨出趟门随时能收到一片恭维。   林大金烦透了那些攀高结贵的邻居和得意洋洋的顾雨,看到他们就心烦。   “今天吹的什么风,咱们家屋小,可装不起大佛。”林大金自顾自地开门,丝毫没有请人进屋的意思。   被晾在门外的顾雨面上一阵青一阵红。   这阵子谁见了他不是巴结讨好?唯独林家人,个个挂起丧脸,让人看着好生恼火,要不是他小妹顾云特意叮嘱过,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跑这一趟。   “大金哥,我今天来也不是为别的,只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他将手中一袋新鲜苹果放到桌上,陪着笑脸道:“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想借你家的果盘用一用。”   “是这样的,明儿我家里来客,家里一个果盘招待不了这么多人,特意去买一个又挺不划算,所以想借你家的果盘用一用,明儿用完了我立马还你。”   林大金挑眉,往桌上的又红又大的新鲜苹果瞄了一眼,“就为这事?一个果盘能让你送这么多苹果过来?我看你压根没憋什么好屁,不借!”   “你!”被一口回绝,顾雨气得心里吐血。   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和他说话,要不是顾云特意交代过,他才懒得在这里热脸贴冷屁股!   想起顾云交代的话,顾雨慢慢冷静下来,脸上又挂起笑脸,“大金哥,你误会了,这苹果也不是特意买的,最近人情走动,总有人送水果来家里,我看水果太多放家里也吃不完,干脆做人情送送邻居,况且我来借东西总不能空手过来,这多失礼。”   “大金哥你也别多想,我寻思着咱们两家的恩怨由来已久,在咱们这一辈手中是该消解消解了,以后两家人见面,和和气气的,多好。今天我拉下脸面过来,也有讲和的意思,就看大金哥您的态度了。”   这一通话听得林大金更是火大。   嘿,他顾家一向眼高于顶不屑于与林家打交道,这会儿突然来讲和,谁信呐!   谁知道这坏心眼的家伙肚子里打的什么歪主意,总之,和顾家纠缠讨不到一点好处,林大金扬手要把苹果塞回去,一回头发现桌子旁站着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抱着个苹果,啃了好几口。   “你……”林大金语塞。   啃着又红又大新鲜酸甜苹果的林小堂丝毫没注意自家大哥气得快要杀人的眼神,她擦擦嘴边的甜汁,望向顾雨,露出一派孩童的天真:“大哥哥,你放心,苹果我已经吃过了,果盘会借给你的,不过果盘不知道放哪了,得花点时间找一找,我吃完苹果找了果盘就给你送去好不好?”   得,这小姑娘倒是挺懂事。顾雨顺着台阶下坡,“好,那我等你的果盘。”   等人一走,林大金拎起林小堂的衣领就要揍人。   “等等!”危机时刻,林小堂为自己争取来一丝辩解的机会:“大哥你先听我说,我这是缓兵之计!”   哟,数学没学明白,语文倒是挺厉害,兵法都给整上了,林大金气笑,“行,我听听你怎么个缓兵之计。”   林小堂嘿嘿一笑。   她当然知道顾雨没安好心,她还知道她们一家都是顾家的对照组,和顾家打交道总是要倒霉的。   “大哥,你去重新买个一模一样的果盘回来,我再告诉你。”    第3章 以后要过顿顿吃肉的日子!   父母走得早,这些年家里都是林大金撑着,他这个大哥又当爹又当妈,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想让他多掏钱另买果盘?没门!   “你刚才没听顾雨说么,特意重新买一个不划算,他都觉得不划算,你让我去买?一个果盘要五毛呢,我是钱多了没处花?”   等等,他舍不得这五毛也就罢了,怎么顾雨也舍不得?   单单是学校里颁给顾云的奖金,也够顾家手头宽裕好一阵,犯得着果盘都要朝他借吗?   两家向来不和,顾雨借谁的果盘也不会来借他的,奇怪,真是奇怪。   至于那套狗屁的讲和说辞,林大金一个字也不信。   这死小子估计肚子里又在使什么阴谋诡计。难不成猫腻藏在果盘之中?   犹豫之际,身旁的林小堂一个劲地催他去买,他心里好奇,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绪上头之下被怂恿着出了门。   从大市场捧回果盘时,心里直后悔。   果然,人就不该冲动消费。   都怪林小堂!   林大金心里为那多余花出的五毛钱心痛,一进门,瞧见林小堂盘着腿坐在椅子上,饿死鬼投胎似的啃苹果。   屁的缓兵之计,她压根就是馋这袋苹果!   林大金放下果盘又要作势揍人,不等他靠近,吃完苹果的林小堂擦擦嘴,悠然地从椅子上蹦下来,拿起果盘便走。   “等等!”林大金叫住她,“你做什么?”   “给顾雨送果盘啊,我答应过他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苹果我已经吃啦,该去送果盘了。”   林大金:“……”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我重新去买一个果盘,家里那个旧果盘明明就放在……”   “嘘~”林小堂将食指放在嘴边,“等会儿再跟你说。”   一眨眼的工夫,她捧着果盘飞快消失在眼前。   五分钟后,她大摇大摆地回来,手上又拎着一袋苹果。   这顾家是收了多少苹果,不要钱似的往外送。林大金狐疑地嘀咕两句,“别吃多了,顾家的东西是那么好消化的?小心拉肚子。”   林小堂浑然不觉,捧着苹果专心致志地啃着,一双眼却时不时透过窗户望向斜下方二楼。   片刻后,二楼的红漆木门缓缓推开,一个做贼心虚的身影拎着黑色布袋神色匆匆地出门。   “大哥,有动静!”林小堂猛地跳起来,抓住林大金的胳膊往外拖,“快快快,你不是想弄明白什么情况么,赶紧出门!”   被强拽出门的林大金跟着林小堂神秘兮兮地走了一段路,才发觉自己是在跟踪顾雨。   他莫名其妙不得其解,满肚子疑问在听到林小堂“他黑色布袋里肯定装的是我送给他的果盘”这句话时悉数憋回肚子里。   默默跟了一路,不知不觉来到清平路的工艺街。   北京有潘家园,羊城也有属于自己的古玩市场——天光墟。   在粤语里,天光是天亮的意思。集市是半夜开档,天亮结束,所以平常人家的口头里,天光墟也被称为鬼市。   当然,这些名儿已经不常用,大家更喜欢称呼它现在的名字——工艺街。   听起来正派又专业。   所以,顾雨来工艺街做什么?难道……   林大金兀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难不成我随手从大市场淘来的果盘……是古董?”   这么看来,一切倒是说得通了。   能让顾雨放下脸面来求和,受了冷言冷语也赔着笑脸的原因,除了天大的利益,还能是什么!   好哇,这一招偷梁换柱真是缺德极了,感情顾家仗着他不知情,偷偷摸摸把他凭运气淘来的古董掉包?   呸,顾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今天要不是被他发现,这天大的机遇就拱手让人了。林大金越想越生气,抡起袖子要冲上前找顾雨算账,被眼疾手快的林小堂拉住,“大哥,回家说。”   至此,林小堂也终于确定一件事,原来顾家发家的初始资金,来自古董贩卖,而这古董是顾家偷龙转凤盗了她家的!   书中只一笔带过顾家起家的资金来历,说是顾云慧眼识珠,在小摊上瞧中一个青花瓷果盘,没料到青花瓷是真正的元青花,极其稀有珍贵的古董。   靠着这笔买卖,顾家积累原始资金,开启全家暴富的征程。   起初听到顾雨来借果盘,林小堂心里只是猜测,毕竟她家是对照组,哪有这个气运随手一淘便是古董。   顾雨偷偷摸摸的行为证实了她心中猜想。   没想到啊,要不是她留了个心眼,这天大的财富的确要被顾家占了。   可恶!差点与暴富失之交臂!   想想都后怕。   林小堂握紧小拳头,一言不发地跟着林大金回家。   两人到屋时,各有各的愤怒。   “气死我了,你刚才干嘛拦着我?就该把顾雨揍一顿!这个烂心肝的玩意儿,存的都是什么肮脏心思!”   “真品不是还在咱们家嘛。”林小堂没什么底气地安慰。   “那不是差点就被他忽悠走了么!这个狼心狗肺的卑鄙家伙,怪不得来借东西的时候腆着一张老脸,原来……”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狼心狗肺的卑鄙家伙顾雨站在门外,高声询问:“有人在家吗?”   林大金还在气头上,怕他泄露情绪,林小堂主动拉开大门,站在门外的顾雨将手中的果盘递过来,“怕给你家的果盘打碎,我想了想,还是自己去买了件新的,现在用不上了,还给你,不过还是谢谢哈。”   “哦。”林小堂没说什么,乖乖接过。   “对了,我看你家这个果盘挺新的,什么时候买的?”临走之际,顾雨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道。   林小堂脸不红心不跳地接话:“没买多久,之前我大哥买来的那件被我不小心弄碎了,这是前阵子重新去买的一件,没怎么用过,所以看起来挺新。”   “这样啊。”顾神里闪过一丝惋惜,皱着眉一言不发地走了。   人未走远,在屋子里气得跳脚的林大金怒气冲冲追出去,势要把人模狗样的顾雨揍一顿,林小堂拦住他,“哥,咱们现在是有身家的人,低调点!”   “身家”二字成功让林大金冷静下来。   他满怀期待地挨着林小堂坐下,一脸憧憬:“你说这果盘真是个古董吗?能卖什么价啊?”   能卖什么价?呵,顾家的发家全靠它!   林小堂咳了咳,为避免吓着自家大哥,她谦虚地伸出一根手指,“至少得上万吧。”   “什么?!”林大金惊得目瞪口呆。   这年头,万元户可是了不得的名号,声名传出去,媒人不得把家里的门槛都踏破?到时候他娶媳妇岂不是易如反掌?   22岁的林大金至今连个对象都没谈过,和他同龄的人不少都成了家,他因着底下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顶上父母又去得早,没有姑娘乐意跟他。   有了钱发了财,他头一件想的事是男人朴实无华的梦想——娶媳妇。   真成了万元户,他要从无人问津的单身汉变成人人青睐的香馍馍咯,想着美事,林大金不禁笑出声,“小妹,你确定这果盘能卖上万?”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你要不信,明天咱们带去做下鉴定。”几十万也是上万,几百万也是上万,她也没说错。   瞧瞧上万的价格就把她大哥乐得五迷三道找不到东南西北,若是知道真正的价格,她大哥不得跟范进中举似的,高兴疯了?   “鉴定肯定是要鉴定的,欸,*不对呀。”林大金回过神,捏着下巴琢磨:“顾雨他是怎么知道我家这个果盘是件古董?”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有个天才妹妹呗。”   天才宝贝的光环很强大,说不定顾云这个气运之子还附带什么古董鉴别的开挂能力,某次偶尔瞧见她家的果盘,料定是个宝贝,留意上了。   “那……”林大金终于意识到更大的不对劲,他狐疑的目光落在旁边人身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回想刚才一连串的事情,林小堂的表现几乎与成年人无异,哪有小孩子家家的模样,他有时候甚至会下意识地求问林小堂,这很恐怖。   林大金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盯着身旁的小妹不停打量,“你说顾雨是因为有个天才妹妹才知道,那你呢,你搁哪儿知道的?”   林小堂淡然地耸耸肩,“因为……我也是天才。”   空气陡然静默几秒。   “屁嘞,天才只考2分?”大大的巴掌拍在她脑门上,林大金轻啐一句:“瞧给你得意的。”   自家小妹几斤几两他心里门清,嘴上虽然嚷着她哪哪都不差,心里只求她能考个及格,别留级就行。   他老林家就没一个读书的料。   “我去做饭了,今儿过节,吃点好的。”   一向舍不得吃穿的林大金从两斤猪肉上割下一半,切成丝儿,和着青辣椒在铁锅里翻炒,一股诱人的香味从厨房逃逸,勾得林小堂直流口水。   这碗辣椒炒肉是特意犒劳林小堂的。   二妹林二玉装了小手工品去隔壁县城贩卖,估计得有两日才能回来。三弟林三满今天去学校报道,在学校住下了,明儿正式上课。   “你二姐三哥都不在家,今儿你吃独食。”   林大金盛了好大一碗白米饭摆在林小堂面前,要不是她机智地发现果盘的猫腻,那可就亏大了,是该犒劳犒劳她。   “哇!”闻着久违的肉香,林小堂馋得两眼发光。   这年头,吃顿猪肉可不容易,她二话不说捧起饭碗,埋头专心干饭。   呼~真好吃!   以后争取过上顿顿吃肉的日子!    第4章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次日一大早,林大金带着林小堂赶往清平路的工艺街。   一家装修简朴的私人小店里,林大金靠在柜台旁,盯着堂屋正中央“清居堂”几个漆金大字发呆。   他张嘴打了个哈欠,擦擦眼角的哈欠泪,满是困意的双眼强振精神。   昨夜里想着古董换钱的美事,心里喜滋滋的一宿没怎么睡着,害得他一大早睁不开眼睛,整个人也困得很。   “看好了吗?”百无聊赖的林大金催促面前清瘦老头,“大叔,你快研究一个钟头了,有苗头没?”   老头放下手中的果盘,轻轻摇头:“是仿品。”   短短三个字把林大金的睡意彻底吓没了,“不会吧,要不您再瞧瞧?”   他可是真心实意相信了林小堂的话,认定这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昨儿夜里想了一宿卖了钱该怎么花呢,结果告诉他是仿品?   不可能!   “您再瞧瞧吧,仔细瞧瞧,我不急,慢慢等。”   老头轻叹一声:“没错的,我干了大半辈子,鲜少出错,不用再瞧了。”   “不过你这仿品做工精良,应该是民国早期的,可能会有藏家想收藏,也能值几个钱。”   “是吗?”提到钱的事,林大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凑过去小声问:“这个……能值多少钱?”   老头伸出三根手指。   林大金面上一喜,“三百?”   “三十。”   “啊?”林大金面露失望,这落差也太大了吧。昨夜里还想着卖上万的钱,听说是仿品,寻思卖个几百块也不错,几百块也顶一年的工资呢,到最后居然只有三十?   想想三十块钱也不错,那果盘买来只花了五毛,他这是净赚二十九毛五。   “那个……能不能加点?”林大金做最后的挣扎,摆出平日里在菜摊上的架势试图讲价还价。   老头眼神一眯,“你想加多少?”   林大金伸出两根手指,“再加二十,凑个五十整行不行?”   “这……”老头为难,“照理是不应该答应的,不过民国的货少,或许能碰上大方的买家,今儿我就赌一回吧,成交。”   “好嘞。”林大金喜滋滋的搓搓双手,准备收钱。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从柜台下方伸出一双嫩芽小手,刺啦一下将果盘抢了过去。   手上一空的老头踮起脚尖俯身望向还不及柜台高的小姑娘,皱眉:“你这小孩捣什么乱,快还回来。”   林小堂没理,将果盘装进布袋中,径直往外走。   “哎哎哎……”   老头急忙从柜台后方绕出来,准备堵人,林大金先他一步将人拦下,“小妹,你干嘛。”   他扯扯林小堂的衣袖,蹲下身压低声音:“别犟,五十块钱不错了。”顶一个月工资呢。   或许是打心眼里认为从大市场上随便淘来的果盘是古董这事太过离奇,尽管心里失落,他还是很快接受现实。   比起前者,这果盘是仿品的事实显然更容易令人接受嘛。   能卖五十块钱也算不错了。   “乖,听话,把果盘给我,成交后我回去给你买两筐苹果。”   林小堂瞪他一眼,没理他,转身走到赶过来的老头面前,冷着脸道:“我大哥不懂,难道你也不懂?我这正宗的元青花,你想拿五十块钱打发?”   “元明清的青花瓷,数元青花最稀有最珍贵,五十块钱捡个宝贝,老爷爷,你这算盘打得砰砰响啊。”   哟嚯,这小姑娘竟是个懂行的。   老头没被唬住,面不改色道:“你说的有道理,但真正的元青花才值钱,赝品可不值钱。”   “那可能您上了年纪,眼神不好,辨不出真假。没关系,我就不信整条工艺街没人能辨出真假,既然您这儿不靠谱,那我再去别处问问。”   林小堂掉头就走。   “等等,等等!”老头陪着笑脸迎上去,换上一副和蔼的神色,“别上火嘛,咱再商量商量,来来来,坐下来聊。”   将人揽到木椅上,老头客气地泡了茶,给对面的一大一小倒上两杯热茶。   递茶时,他全部目光俨然放在小女孩身上。   “小姑娘你可别瞧不起人,我干了大半辈子还能不识货?这条街上没有比我更厉害的,这么说吧,你是凭什么认定你手上的是真品?”   林小堂懒得套虚话,“老爷爷,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手上的肯定是真品,我只问你能开多少价?”   哟呵,小姑娘还挺敞亮,“既然这样,那我也跟你讲实话,就算你手上是真品,顶多只值五千。”   五千?嘿,这老头变得真快,看来是留了后手啊。意识到自己插不上嘴的林大金默默端起茶杯酌茶,静观其变。   “老爷爷您不诚心,那咱们没什么好聊的。”林小堂作势要走。   老头按住她,“你先听我说,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可能不了解行情,以前破四旧,这行不景气,现在的藏家都是因为喜欢才入手,大众对于艺术品的欣赏能力也很低,真品是没有流通价值的,买手上就是砸手上,所以价格普遍都不高,五千已经是高价了。”   呵。   林小堂不置可否。   80年代的古玩市场的确才刚开始起步,但这不代表真品流通价值低,国内消息闭塞、行情不景气,不代表海外行情不行。   不少内地商贩淘了真品都是走私到港澳,港澳拍卖,动辄几十万美元起步。   这老头子欺她年龄小,拿鬼话糊弄她呢。   “老爷爷,什么时候有诚心咱们再聊吧。”林小堂起身就走。   看她来真的,老头从后面喊住她:“等等,要不你留个联系地址,我找好买家好联系你。”   “不用,一个月后我再来问信。”林小堂抱着布袋,头也不回地离开。   老头面上一急,扬手要留人,扣住林大金胳膊打算再做做工作,林大金抽出胳膊慌忙追出去。   街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很是冷清,北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林大金裹紧大衣三两步追上林小堂步伐,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缓缓在街上移动。   走了几米远,林大金盯着身前小小的单薄的背影审视,心里的狐疑愈发严重。   这小丫头片子,板起面孔装大人还装得有模有样,差点连他都唬住。   “你老实交代,那些乱七杂八的知识你都是哪儿听来的?”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怎么林小堂唬起人来头头是道?   “因为我是天才。”   “别给我插科打诨,你到底哪儿学来的,一天天的尽学些旁门左道,怎么学习上不见你这么用心?”林大金追上去质问。   “我从电视里学到的。”   “鬼扯。”   “你爱信不信。”   ……   相互追赶着的两人匆匆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灌木丛窜出来的男人身影。   望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背影,顾神似淬了毒。   果然,顾云猜的没错,这两人带着果盘做了鉴定。   他把昨天的鉴定结果以及林小堂那番打碎后重买的说辞一五一十报告给顾云后,顾云当即断定林家并没有把真正的果盘交给他。   他当时还不信,“林家为什么要拿假的应付我?我表现得挺自然啊,他们应该没察觉不对劲。”   “不信你就明天盯着林家,看看他们的行踪。”   今天一早他什么也没干,两只眼睛时刻注意林家的动静,果不其然,林大金一大早拎着布袋领着林小堂神神秘秘地出门。   他一路跟至清平路的工艺街,心下已然明了。   该死!林家果然骗了他!   顾雨立马用公用电话亭拨通号码,给顾云报告情况:“小妹,你猜的没错,林大金带了果盘来工艺街做了鉴定,这可咋办?”   那件果盘据说至少能卖几十万元,顾云特意交代他,让他不着痕迹从林家借过来,谁知道林家人这么鸡贼,套了他许多苹果不说,还拿假玩意儿来应付他,简直过分!   顾雨咬牙切齿:“我没想到林家人这么狡猾,看来他们是不会把果盘交出来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那可是几十万元啊!   多少人攒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么多钱。   唾手可得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谁甘心?   顾雨又愤怒又后悔,愤怒于林家的奸诈,后悔于自己的不谨慎,“我仔细反省,明明没出什么错啊,怎么他林大金能猜出其中关窍?这么一大笔钱,明明快要到手了,就这么没了我是真的不甘心,我……”   “算了。”对面传来清冷的一声。   “怎么能算了呢,你说过这笔钱很重要,现在没了,咋办?”顾雨焦急的声音中混杂一股担忧,顾云之前交代过他,让他务必不要失手,现在搞砸了,他心急火燎,不知道有没有坏了顾云的事。   “没关系,我另有办法。”声音不徐不疾。   听出顾云语气中的轻松与笃定,自责的顾雨稍稍放下心来,他小妹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既然小妹这么发话,肯定有补救的方法。   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卸下担忧的顾雨怒从心起,“林家人敢这么戏耍我,我要报复!”   “随你。”   顾云对此不置可否,只说:“你要帮我留意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留意这阵子林小堂的学习成绩,有什么异常,及时通知我。”   留意林小堂的学习成绩?那孩子不是出了名的学习差,常常在班级里垫底吗?顾云要留意她的学习成绩做什么?顾雨张嘴要问出心中疑惑,想起什么,默默闭了嘴。   这个天才小妹自打开窍之后,性情也跟着变得沉着冷静,她特意交代过,自己做事都有缘由,如果遇到疑惑不解的,也不要多问,尽管去办就是。   想来天才的脑回路是一般凡人无法理解的,顾雨憋下心中的疑惑,一口答应:“好,我帮你留意。”    第5章 家里老三,最怂的一个   原封不动把果盘带回家后,林大金歇了训话的心思。   不管他怎么追问,林小堂只说是在电视上学到的,他也懒得再追问,注意力重新回到果盘上,“这玩意儿难道真是古董?”   看清居堂那老头的表现,这果盘十有八九是真品。   “五千还少了?那岂不是真能卖一万?”林大金心里的美梦重新腾升起来。   也是,若不是真品,顾雨犯得着拉下脸来求和?   林大金喜滋滋地搬起板凳挨在林小堂身旁坐下,准备进一步谈论果盘的买卖价格问题,突然咕噜一声肚子叫,身体提醒他该进食了。   一大早赶着去清平路鉴定果盘,早餐也没吃,在店里耽误一个多钟头,肚皮早饿扁了,他一个成年人都没扛住,林小堂肯定更饿。   怀着几分愧疚起身,林大金从案板旁抽出两只小碗,这会儿他没心思弄早餐,打算冲两碗米花汤应付应付。   装着米花的塑料袋藏在壁柜里,解开绑着的绳索,里面散发一阵轻微的陈旧潮味。   前阵子下雨下个没完,连累米花都要上霉,得找个艳阳天放出去晒晒,去去味。   林大金一边往里掏米花,一边去提脚旁的竹编热水瓶。   滚烫的开水冲入碗中,硬邦邦的米花瞬间松软下来,他刮了刮见底的糖罐,抠抠搜搜舀出两勺白糖,倒进碗中,拿汤匙搅合一下,一碗米花汤就成型了。   “先垫巴垫巴。”   林大金递过一碗给林小堂,自己捧着剩下的一碗三下五除二灌入肚中,咂咂嘴感觉没饱,起身又去塑料袋里掏米花。   一边掏一边不忘关心果盘的事,“咱们一个月之后再去问,那老头还不松口怎么办,这能卖出去吗?咱没渠道也没人脉,怎么出手?”   林小堂恍若未闻,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慢悠悠转着碗里的汤匙,脑子里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大哥,你这果盘从哪淘来的?”   “大市场啊。”   “哪个摊位?”林小堂追问。   林大金提起脚边的热水瓶往碗里倒热水,“不是摊位上买的,是个挑扁担的流动小贩,我和你隔壁王奶奶本来是在大市场里挑选,谁知道那些摊上其他花色五毛钱,青花的要六毛。这一毛钱我能多出吗?肯定是不能啊。就领着王奶奶使劲往大市场里淘,我就不信整个大市场没有五毛的青花果盘卖。”   “我俩走了大半个市场,终于遇着这个流动小贩只卖五毛,当时他扁担里也就一对青花果盘,我和隔壁王奶奶一人买了一个……等等!”   林大金话音一顿,与旁边的林小堂对视一眼。   两人从眼神中读懂彼此的想法,默契地起身,飞快敲响隔壁王奶奶家的大门。   “谁啊?”   屋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王奶奶打开门栓望着门口突然造访的两人,“哟,啥事啊?”   “没什么事。”林大金靠着门框率先开口,“就想问问咱俩之前在大市场买的那个青花果盘,你的还在不?”   “在啊。”王奶奶不明所以地看向林大金,“咋啦,你也要借啊?那可不巧,被人借走了。”   林大金眼皮一跳,“被谁?”   “顾雨刚才来敲门,说是明天有客,家里果盘不够用,让我把果盘借他用一用。”   “是吗,那可真不巧。”林大金强忍着情绪回话,讪讪地回了屋。   一进门他就忍无可忍地咒骂起来。   “那个黑心肝的家伙,骗我的不成,立马又去骗王奶奶家的。这肯定是有去无回,就算王奶奶手上的也是真品,借出去一下,还回来的肯定就是假的了。”   “我是真没想到,顾雨连这个都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和王奶奶一起买了一对儿的?估计这家伙早就打听好了,真阴险!”   林大金气得吹胡子瞪眼,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现下和王奶奶道出实情也无济于事,没证没据的,奈何不了顾雨。这该死的家伙,借东西的说辞换都不换一下,可见他多么的嚣张,一点也不怕两家对词露馅。   林大金恨得咬牙切齿。   淘到真古董他自然高兴,可一想到顾雨啥也没干居然也白白捡了漏,他心里就抓心抓肺的难受。   凭啥好事都让顾家人占了啊,该死的!   愤愤不平之际,听得一直没吭声的林小堂莫名其妙问了一句:“大哥,今天几号?”   “今天是正月十六啊,昨儿才过的元宵。”脱口而出后,他望了一眼墙上的老式挂历,补充:“阳历3月2号。”   已经三月了啊。   林小堂默默在心里呢喃,顾家发家的第一站是在鹏城,八月份鹏城这个沿海小渔村马上要被划为国内首个经济特区,顾雨乘着这股东风,扎根鹏城发展房地产,为日后成为地产大鳄打下坚实的基础。   离八月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所以顾家才会急着筹备初始资金。   不过……这就是主角一家的气运吗,明明在她家没讨到好处,立马又能在别家找补回来,一点也不亏。   看来发家致富还得跟着气运主角的步伐来。   可是主角一家有主角光环,机缘不好抢,在同一个地方肯定竞争不过对方,她是不是该换一换策略?   港城离鹏城比较近,现在也是经济开始腾飞、房地产蒸蒸向上的时段,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要不撮掇撮掇她大哥……   “哎哟~”脑门被狠狠敲了一下,思绪被迫中断,林小堂捧着脑袋愤愤望向一旁的始作俑者,“大哥,你干啥打我!”   “干啥打你你不知道啊,你瞅瞅今天都什么日子了!”看了日历的林大金这才意识到马上就要开学,“明天就是报道的日子,你还得补考,这两天尽瞎耽误,一点也没复习是不是?”   “我不需要复习。”林小堂揉着额头满含怨念。   “不需要复习?”林大金气笑,“你要是明儿没考好,留了级,像隔壁王奶奶的孙子一样被人嘲笑,我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林小堂被强迫关在房间里复习。   一年级的数学题对她而言实在是小儿科,闭着眼睛也能做出来,她看得无聊,趴在床上睡了一下午。   第二天一早,她睡得饱饱的起床,兜里揣着两个苹果去了学校。   苹果是要顺路带给她三哥林三满的。   林三满上了初中,开始住校,比她早两天开学,她大哥寻思家里这么多苹果不能让她一个人吃独食,交代她送两个给林三满。   顺路经过初中时,是早餐时间。   她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一道穿着蓝白校服的清瘦身影急匆匆从食堂处跑来。   林三满是家里老三,最怂的一个。   他性格不像林大金那样毛毛躁躁、动不动就要揍人,也不像林二玉那样敢闯敢拼、爱憎分明。用大哥的话来讲,十分不具备男子气概。   偏偏连长相也是清秀一挂,邻居小伙伴曾拿他相貌取笑他,嘲他像个女人,他不争也不恼,只当没听见。   后来是林大金出手把人揍了一顿,才制止那些人的风言风语。   “三哥。”等人走近,林小堂从兜里掏出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给你。”   面前的少年露出惊讶之色,“大哥买的?”   “怎么可能,别人送的。就他那一毛不拔的性子,能舍得拿闲钱去买苹果?”   “也是。”少年弯起一双月牙眼,露出两颗洁白的牙齿,心照不宣地笑了。   林小堂这才注意到他面色微微泛红,额头涔出一层细汗,鼻息间轻轻喘着气。   “三哥,你这身体也太差劲了,别偷懒,以后记得要锻炼。”跑两步都顶不住,以后被人欺负可咋办哦,还手都没力气。   “好哦。”林三满伸出手掌揉揉她脑袋,“今天是不是要去补考?早点过去,别迟到了。”   少年连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不像林大金那个大嗓门,咋咋呼呼。   林小堂与他最不熟,也最生分,却也最放不下他。   她们一家都是对照组,以后面对顾家少不得要吃亏受气,她大哥长得五大三粗,人高马大,十分擅长用拳头解决问题,不会轻易让人欺负。   她二姐一张嘴像厉刀一样直戳人心窝子,谁给她脸色看,她能把人八辈祖宗都搬出来问候一遍,无人敢轻易招惹。   只有林三满,身形单薄又内向寡言,看上去谁都能欺负他。   “三哥。”临走前,林小堂还是没忍住,提醒一句:“少和顾风打交道。”   顾风是顾家的老三,顾云的三哥,与林三满在同一所初中就读,两人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总有碰面的时候。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以后少和对方纠缠,能避免不少麻烦。   林小堂真心叮嘱:“咱两家素来有嫌隙,你尽量少和他起矛盾,你瞧你又不像大哥那么结实,我怕你被揍。”   少年一怔,轻轻笑了,“知道了。”   林小堂不太放心地转身走了,行到拐弯处还回过头去瞧了一眼,他三哥小心翼翼把苹果塞进口袋,一脸惬意地往教室方向走去。   林小堂稍稍放下心,迈着步子快速往小学方向跑。   她不知道的是,刚走两步的林三满很快被人拦下。   顾风带着两个死党挡在前路,盯着林三满鼓鼓的口袋,“什么东西,拿出来。”   被拦住去路的林三满捂住口袋不自觉后退两步,刚迈脚要跑,肩膀立即被两只胳膊擒住,连人拖到角落处。   密密麻麻拳头砸下来,全落在肚子上。   拼命捂着的苹果再也捂不住,咕噜咕噜滚落在地。   顾风捡起地上的苹果,瞥一眼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的萧瑟身影,无声冷笑。   林大金那个铁公鸡舍得买苹果?不还是他顾家送过去的,本来就是自家的苹果,顺手拿回来而已。   角落的人好几分钟没有挪动一下身子,顾风很是满意,打一顿也算是报复了吧,应该可以给他大哥交差了。   咬一口又酸又甜的红苹果,他嚣张又惬意地扬长而去。    第6章 性格变了,智商也变了?   林小堂气喘吁吁跑到学校,才发现离九点开始的补考还有半个多钟头。   这年头,没个手表连时间都不知道,真是不方便。   初春的寒气未褪,来报名的孩子们穿着大厚棉袄,顶着一张张红扑扑的脸,在寒风中排成长队,等待去教室窗口落名。   另一群已经报过名的孩子聚在操场公布栏的黑板报处东张西望,黑板报上用方正的楷体写着“做八十年代的活雷锋”几个大字。   学校倡导向雷锋同志学习,做好人好事,要求每位学生佩戴红领巾,拿着扫帚和簸箕打扫学校及周围街道的卫生,这是每次开学的光荣任务。   林小堂这次没法参与其中,她得去补考。   补考的教室安排在最东面的教学楼,教学楼一共两层,红砖黑瓦,里面刷一层绿色的墙裙,讲台正上方挂一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红漆字,简陋得很。   林小堂站在外面摸索着口袋,看看自己口袋里有没有无意间塞进去一些小纸条,要是被抓到作弊,那她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正摸索着,一只大手悄无声息搭在她肩膀,把她拽到一边。   抬头望去,陈阳正扶着眼镜框,一脸凝重地望着她,“可算逮到你了,交出来吧。”   林小堂:?   “交什么?”   “别和老师装蒜。”陈阳板起一副严肃的面孔,“你是不是把我屋里小板凳上放着的五年级试卷的答案页拿走了?”   “那一堆空白试卷是给五年级补考的学生准备的,补考是要决定谁留级谁不留级,这是很严重的事,马虎不得。你把答案页带走,万一透露出去,被人知道,这场考试岂不是没有意义了?”   “我……”林小堂张口要反驳。   “你不用反驳。”陈阳打断她,“我料你不会承认,这样吧,你把答案页交上来,我可以不罚你。”   “啊?”林小堂实在是冤,“老师,我真没拿。”   “你没拿怎么把题全做对了?”陈阳不信。   那是五年级的题,林小堂连自己一年级的试卷都只能考2分,怎么随随便便能做出五年级的题?   “对了,你没把答案给别人瞧吧,要是给了,你老实交代给了哪些人,老师心里提前有个底。”   林小堂无言以对。   得,还没开始考呢,她已经要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老师,你亲眼瞧见我拿走了吗?有没有可能是你放在哪个角落忘记了,或者是掉在别的地方你没仔细找,既然老师你没亲眼瞧见,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拿了?这样冤枉一个学生可不对。”   “我……”陈阳张口要反驳。   “你不用反驳。”林小堂也学他板起面孔,开始上价值高度:“作为老师,应该对学生予以基本的信任,而不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空口污蔑自己的学生,您要对得起您的身份!”   陈阳哑口。   他被训得有些恍惚,心里的笃定瞬间变得不那么坚定,难道真是自己没在屋子里找仔细?   或许他该好好把杂乱的屋子收拾一下,免得东西总是丢三落四。   行吧,他回头再找找。   陈阳思索着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一顿,回头看向迈步教室的小小身影。   不是,这丫头片子,口齿怎么这么伶俐?   以往的印象中,林小堂总是沉默寡言坐在教室靠墙的座位,和她的同桌顾云相比,她实在是毫不起眼。   怎么两天不见,她像换了个人?   奇怪,真是奇怪。   陈阳挠着脑门疑惑地走向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相比于他的情绪波动,林小堂要淡定得多。   按着学号找到自己的考试座位后,她放下带来的一支笔,托着腮思考问题。   顾雨特意来她家借果盘这件事让她心里不太踏实,顾雨在她家没借到果盘,最后去王奶奶家借到了果盘,这一切大概都是顾云的授意吧。   不然凭借顾雨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哪有那本事一眼看透这两果盘是宝贝。   既然如此,顾云应该知道顾雨没在她家借到果盘。   这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其中释放的意义可大可小,就看顾云怎么看待了。   不知怎么,林小堂有股不好的预感。   所以,在试卷发下来之后,原本打算考一百分让众人小小震惊一下的她临时改变主意,只要求及格就行。   她拿起笔,不用十分钟刷刷刷地把试卷做完,然后交卷。   起身时,听得周围同学一阵小小的惊呼。   最意外的要属监考老师陈阳。   从捧着试卷踏入教室的那一刻,他视线多半落在林小堂身上。   这小娃娃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说会道啦,难不成被留级的消息刺激到,性格也跟着变得具有攻击性?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小姑娘突然站起来,把试卷放到讲台上。   “?”他不可置信地捋开衣袖瞧一眼手腕的手表,离开始考试才过去十分钟。   十分钟这家伙就把试卷写完了?   陈阳急匆匆走上讲台,拿起试卷粗略浏览一眼,嘿,填得满满当当的,一个空都没落下。   难道不仅性格变了,连智商也变了?   陈阳不信邪地看了第一道题,3+4=8?   再往下看,5>7?   与4相邻的数是3和6?   什么玩意儿,这不全是错的嘛。   看几个便错几个,看得陈阳极为火大,亏得元宵那天林小堂她大哥苦口婆心过来求机会,林小堂就是这么对待这个唯一的机会的?   陈阳气不过,打算叫住小姑娘好好教训一顿,一抬头,教室哪里还有小姑娘的身影,人早离开了。   嘿,没救了!   考试结束之后,陈阳把所有试卷收上来,带回筒子楼职工宿舍。   试卷不太多,但要求今天出结果,他得尽快批改出来,以便决定留级的名额。   抱着一叠试卷回到宿舍时,意外在门口遇见顾雨。   顾雨一手拎着香蕉,一手提着礼盒,站在筒子楼杂乱的走廊里张望,明显是在特意等他。   “哟,陈老师回来啦,我在这儿等等了十分钟,见你不回来,还打算去学校找你呢。”顾尖地瞥见他身影,笑脸相迎。   “找我什么事吗?”陈阳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框,谨慎地问。   “嗐,也没什么事,就是吧顾云现在去省城最好的小学读书了,我寻思这一切也有陈老师您的功劳,不过来看看您实在是说不过去。”   一番客套话打消陈阳心里的担忧,他紧绷的脸色松缓下来。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是顾云在省城小学遇到什么麻烦,或者是融入不进去造成状态不对,这样的话就很棘手了。   作为从小县城走出去的天才,学校从上到下都希望顾云在省城最好的学校大放光彩,他这个昔日的班主任当然也不例外。   要是顾云那边出了什么事,他是最揪心的一个。   好在顾雨过来只是寒暄,他立即换上笑容,热情地将人请进门,“快进来快进来,进来坐。”   他端出板凳,给顾雨泡了一杯热茶,茶雾缭绕中,透出他一张满是关怀的脸,“小云在省城那边怎么样,一切妥当吗?”   “都挺好的,她二姐在那边照顾她,租了间房子,两个人住,环境什么的都好,不会影响她的学习。”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我在报纸上瞧见小云要参加‘小智星杯’,她又要适应新环境,又要准备竞赛,忙得过来吗?”   “我问过了,她说没问题。”   “那就好。”陈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孩子,就是厉害。”   “她一直都挺有主见的,我不操心。”进门好一阵子都没打探到有用信息,顾雨一边附和,一边将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靠拢,“陈老师,我和你讲句掏心窝子的话,顾云小时候出声说话晚,到两岁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当时以为她智商不如别的孩子呢,没想到读书这么争气。”   “*正常,聪明的孩子开口说话都挺晚,爱因斯坦也是两岁才会说话。”   “是吗?”顾雨嘿嘿笑了两声,“不过我隔壁林家那个小姑娘,小时候倒是挺聪明伶俐,不到一岁就会喊爹喊妈了。”   “你是说林小堂?”   “是啊,”顾雨点点头,“顾云和她是同年同月生的,年龄差不多,你是不知道我以前瞧见林家小姑娘这么早就开口说话而顾云始终不开口,心里有多着急。”   陈阳长叹一口气,轻轻摇头,“早说话也未必是好事,这孩子现在……唉。”   “怎么了这是,陈老师你怎么还叹气起来,小堂以前是顾云的同桌,学习应该也不差吧?”   “怎么不差?都快要留级了。”陈阳恨铁不成钢地感叹,“这孩子,明明和顾云同桌一年,一点长进也没有,这次补考也不尽人意,我看她得重新读一年。”   “你瞧瞧,顾云已经调去省城最好的学校,林小堂却要面临留级,这人与人的际遇,谁能说得准?”   “也是,命运还真是说不准。”听到想要打听的内容后,顾雨笑着寒暄几句,很快起身告辞。   “陈老师,我家里还有其他事,以后得空再来看望您。”   “行。”陈阳将人送至门外,对着没走两步的身影叮嘱,“小云在那边要是有什么情况,记得通知我一下,让我好落心。”   “好嘞,我走了,您别送。”   等人走到拐角处下了楼,陈阳才收回目光返回屋子。   将狭窄的桌面收拾一番,他铺开试卷,认真批改起来。   批完之后已到下午,他坐得腰酸背痛,站起来揉揉肩捶捶膝,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所有试卷中,似乎没有个位数的分数。   那林小堂考了多少?   批试卷批得太投入,他一般不会特意去看姓名,也就没留意林小堂的分数,嘿,难不成这次她还有进步,分数上了两位数?   陈阳蹲下身在桌边翻找,他倒要看看这次林小堂到底考了多少分。   抽出一看,他当场愣住。   试卷上不多不少,正好六十。   嘿,她补考居然及格了?    第7章 打蛇得打七寸,明白吗?   及格的消息传回家时,林大金正在隔壁王奶奶家闲聊。   他还想从王奶奶嘴里套点话,看看当时顾雨骗果盘时到底是怎么一番说辞,陈阳敲响他家大门时,他立即意识到这是补考有了结果。   客客气气将人请进门,又是擦椅又是倒茶,林大金摆出一副极为殷勤的态度,“陈老师,结果出来了吧,咱们家小堂考得怎么样?”   陈阳板着脸,神情有些不悦,搁在手边的茶杯他一滴未沾,看上去心事重重。   林大金一瞧这模样,心里凉了半截。   完蛋,林小堂肯定没戏。   难不成真要留级?   “陈老师,是好是歹您给个结果,这样一声不吭的,我心里没底。”林大金不安地搓着双手,扯起嗓子朝房间嚷了一声:“林小堂,出来!”   这种时刻就不该他一人受煎熬。   当事人林小堂没事人一样晃晃悠悠从房间走出来,见了陈阳,摆出笑脸打招呼:“陈老师好。”   满脸天真无邪的神情中看不出半点为补考成绩发愁的迹象。   这模样把林大金气个半死。   “嘿,心态挺好啊,你知道你补考成绩吗?”没心没肺的家伙。   “没心没肺”的林小堂顺手从桌上拎起一个苹果,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啃起来,旁边的林大金皱眉作色,“这是我拿来款待陈老师的,你……”   “没关系,让她吃吧。”一旁的陈阳默默观察林小堂良久,林小堂镇定自若仿佛对补考成绩很有信心的表现,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那天林大金领着林小堂去他家走动时,林小堂坐在他家的板凳旁,小板凳上叠着厚厚一挪试卷,上面是五年级的空白试卷,下面便是一年级的空白试卷,都是为这次年级补考准备的试卷。   他怀疑林小堂当时不只是偷看了五年级试卷的答案页,也偷看了一年级试卷的答案页,不然解释不了为何林小堂能考及格。   短时间的突飞猛进压根不合常理,依着正常判断,只能是林小堂作弊。   换做平时,意识到学生作弊的陈阳定然毫不徇私舞弊,当场揭穿,这次他犹豫了。   一是他没有任何证据,所有的想法皆是推断。   二是这事揭露出来,于他名声不利。   如果刨根问底,终究会被有心人知道泄露的源头在他家,林小堂是在他家里看到答案页的,再进一步便会纠扯出林小堂为何出现在他家里。   林大金拎着礼物上门求他的事情毕竟不是件光彩事,若是曝光出来,被有心人添油加醋颠倒是非地胡乱揣测,那他在学校的名声就臭了。   旁人会议论他是收了家长礼物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学生及格,这事弄不好他还要受处分呢。   越想越觉得不能声张。   “陈老师,您说话呀。”等着听结果的林大金快急死了,是好是坏来个痛快,这样憋着不表态,简直像憋尿一样令人难受。   “陈老师,什么结果你就直说吧,我承受得住。是不是小堂没考及格,要留级?”   “不是,她及格了。”陈阳咳了咳,“我今天过来是想通知一下你,明天让小堂去学校正式报道,她不用留级了。”   “啊?”林大金始料未及。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陈老师,您是说小堂考试及格了?她不用留级了?”   后知后觉的林大金被巨大的喜悦笼罩,脑子难得没有糊涂,甚至精明地想出其中弯弯绕绕,只可惜想错了方向。   他一脸感激地握住陈阳双手,“感谢陈老师,感谢陈老师照顾!”   “照顾”二字颇有些歧义,陈阳从他神态中悟出某种潜规则的味道,连忙否认:“这事和我没关系,是小堂她自己考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大金呵呵傻笑,嘴里嚷着知道,面上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陈阳:“……”   得,林大金肯定是想歪了。   “小堂她哥,这事跟我真没关系,你别多想。”   林大金哪里还肯听陈阳的解释,他立马从桌子底下捧出那瓶之前未被陈阳接受的酒,重新递过去,“无论如何咱得感谢您,您上次没收,这次就收了吧。”   没想到这陈老师还挺口是心非。   上次登门去拜访,一副毫不留情的铁腕态度,他以为没戏了呢,不料陈老师到底是给林小堂开了后门。   听说60分是个坎,想让学生及格,老师会象征性提到60分,不然以林小堂的实力,哪能恰巧踩在及格线上。   林大金欢天喜地,一定要把酒塞给陈阳以示感谢。   陈阳:“……”   接了就真说不清了。   “不要,我不要!”大手一挥,陈阳逃也似的从林家离开。   沉浸在喜悦中的林大金忘了去追,他乐呵呵地想,大不了以后再给陈老师送去,眼下有另一件紧要的事要办。   他从壁柜中翻出陈年老香,点燃三支,递给林小堂,“去,给祖宗敬香。”   林小堂:“……”   合着她考及格,不是作弊就是老祖宗保佑呗。   “我不去。”   “嘿,你个小崽子,要不是你考试前我给咱们家祖宗许了愿,你还不一定能及格呢。”   林小堂:“……那你咋不对咱们家祖宗许愿,让咱们家暴富。”   听到“暴富”字眼,林大金眉心一动,压低声音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我接到你二姐的来信,说是这次买卖赚了一笔大的,本来打算今晚赶回来,怕现金揣在手里不安全,打算明早再回来。”   “什么买卖?”林小堂疑惑,“二姐不是在卖小手工品吗?小手工品能赚什么大钱?”   “我也不清楚,等你二姐明天回来再说。”   家里的果盘突然变成值钱的古董,一向只做小买卖的二妹又赚了大钱,这怎么不算暴富嘛。   林大金越想越觉得是祖宗保佑,虔诚地朝着堂屋中央并不存在的神位拜了拜。   他不知道的是,陈阳在他家里闹出的这番动静全都落入顾中。   自打陈阳的身影出现在林大金的家门口,顾雨一双眼睛立马盯上来,他摸索着悄悄靠在楼梯墙角偷听,只隐隐听到“感谢”、“及格”、“不用留级”等字眼。   凭借这几个字眼,他迅速脑补中出整个始末。   为确保信息真实,又趁着陈阳离开的时候故意制造偶遇,套取真实信息,得到确定的事实后,他立即去公用电话亭拨号给顾云。   “小妹,上次你让我留意的事情有点眉目了,这次林小堂补考考了60分。”   “60分?”对面的顾云声音变冷,“这不应该是她的水平吧?”   “对,这的确不是她的水平。”顾雨压低声音,将刚才打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知给对方,“这是林家走后门的结果!”   “我还听说元宵那天,林大金带着林小堂去找了一趟陈阳老师,我估摸着陈阳老师收了点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林小堂及格了。”   “是么?”顾云没发表意见,“继续观察。”   通常这样的语气代表对方即将挂断电话,顾雨这次有点事情要商量,连忙叫住对方。   “小妹,上次林家抱着果盘去了工艺街,你说他们是不是也知道这果盘值钱?万一让他们卖个好价钱,那怎么办?”   这事压在顾雨心里好几天,压得他心慌气短,格外焦躁。   一想到林家也会发一笔横财,他心里宛如万箭穿心般痛苦。这么大的便宜,可千万不能让林家给占了,不然比杀了他还难受。   对面的人冷哼一声,“放心吧,他们没有人脉,不一定卖得掉。”   听到顾云发话,顾雨心里稍稍安心,“那就好。”   也是,这年头大家对古董没什么概念,根本不会知道古董的价值,也就他小妹长了一个天才脑子,才认得真货。   林家那帮人拿了古董也不懂估价,说不定哪天被人用几百块买走也不稀奇。   这样想着,顾雨心情开阔起来。   “还有事吗?”   对面公事公办的一句问候让顾雨的心情由晴转阴,有时候他也会怀念那个只懂跟在他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叫唤哥哥的傻气妹妹。   自打变成天才,这个小妹对家里人的感情莫名淡了些,语气不再亲昵,态度若即若离,愈发猜不透她的想法。   “哦,还有点事要跟你交代一下。”顾雨斟酌着道:“我让顾风在学校把林三满揍了一顿。”   上次林家故意戏耍他,他气不过,发誓要报复。   怎么报复是个难题,他思来想去,让顾风在学校把人揍一顿最稳妥。   林大金和林二玉都不好惹,惹了要生出无限事端,林小堂又太小,只有拿林三满开刀最合适。   而且林三满是林家脾气最怂的一个,欺负他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屁事没有。   据说顾风下手挺狠,把人揍地上好几分钟不能动弹,顾雨心里一阵得意,四舍五入,这也算是对林家报复了。   “这就是你的报复?”   对面一句冷冷的质问瞬间浇灭顾雨得意的心理,他有些没底气地回复:“对啊,你也知道顾风那体格,真下手也是挺狠的,他……”   “你这算什么报复。”   顾云淡淡哼了一声,“打蛇得打七寸,明白吗?”   平稳的语气从电话那头缓缓传入耳膜,一阵风从外面吹来,顾雨紧捏着话筒,无端打了个惊颤,不寒而栗。    第8章 这笔账一定会讨回来   次日,睡得死死的林小堂被林大金一嗓子吼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该去学校报道了,寒假躺在家里睡懒觉的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   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她背着空书包精神抖擞朝外走。   下了楼道,刚走几米远,迎面而来的两位陌生面孔引起她注意。   两人一身浅灰色制服,帽子正中央刻着帽徽。   看来是公职人员。   公职人员神色严肃地越过她,脚步匆忙地朝着筒子楼奔去。林小堂心里一顿,这是谁家摊上事了?   算了,谁家摊上事都和她没关系,她还要赶着去学校报道呢。   收回目光,林小堂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学校方向走去,她背后的书包发出咚咚响声,里面装了两个苹果,她想路过初中时再给她三哥林三满捎去。   上次给他送的苹果应该早吃完了吧,不知道叮嘱他多锻炼身体的话他有没有听见去。   林小堂边走边琢磨着事情,身后一阵由远及近的慌乱脚步她丝毫没有察觉,直到林大金跟着两位公职人员匆忙离开的背影闯入她眼帘。   “大哥?”林小堂震惊。   感情摊上事的是她家?   “你去哪儿啊?你为什么跟着他们走?”林小堂迫不及待追上前,扯住自家大哥衣袖,问得急迫:“你犯啥事了?”   “不是我犯事。”林大金苦着一张脸,“是你二姐,她被抓了!”   工商局的同志送来的消息太过震撼,林大金内心惶然,一下子慌了神,林二玉在隔壁县被抓,他现在得立刻马上赶往隔壁县!   坐在去往隔壁县的班车上时,他才发现林小堂也跟着过来了,“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要去学校报道吗?”   罢了。   林大金这会儿实在没精力关注这些事,他满脑子都在思考刚才听来的信息,工商局同志透露林二玉是被打投办抓走的,这可不得了。   打投办是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简称,他二妹被打投办抓了,是不是说明她犯了投机倒把罪?   投机倒把是大罪,前些年还有人被判死刑呢!   虽说改革开放的口号已经喊了一年,但是政策并不十分明朗,很多人抱着谨慎的态度并不敢轻易下海,那些个摆摊的都得偷偷摸摸。   他二妹是个胆子大的,不听劝,非得拿小手工品去隔壁县城做买卖,这下好了,被抓了,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老天保佑,过世的老爸老妈保佑,可千万别让二妹把命搭进去啊!   这样想着,林大金额头的冷汗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坐在他旁边的林小堂很懂事的没有问东问西来烦他,只安静地握住他的手,宽慰:“没事的,二姐只是卖些小手工品,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听到林二玉被抓的消息,林小堂几乎是马上明白前因后果,她二姐拿了小手工品去隔壁县做买卖,出了事大概是这个缘由。   据说70年代的确有因为投机倒把而判死刑的,但现在毕竟已经改开,政策松了些,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大哥,你振作点,二姐不会有事的。”顶多会罚罚款吧。   小不点的安慰并没有用,林大金一路提心吊胆。   他回想昨天接到二妹的来信,内心泛起一丝苦涩,昨儿还说赚到大钱呢,今天就被抓,唉,世事无常啊。   不知不觉走到工商局门口,林大金惴惴不安挪动步伐,还没进门,一阵嚣张的争吵钻入他耳朵。   “你们凭什么说我投机倒把,我侵吞国有资产了?我贩卖假货了?我生产伪劣产品了?我倒买倒卖走私货物了?我一个都没犯,你们凭什么抓我?”   “真正投机倒把的人你们不去抓,专门和咱小老百姓过不去,你们对得起身上这套衣服吗?你们对得起人民的信任吗?”   语气咄咄逼人,气势摧枯拉巧,不用猜,一定是他二妹,林大金赶忙快步走进去。   工商局的大堂里,林二玉叉着腰怒视她面前的工作人员,“我跟你们讲,你们这么做是违规的,我不认,什么处罚都不认,我要上诉,我要告到中央,我就不信没个说理的地方!”   “咳咳。”眼看她越说越不像话,工作人员面目严肃地解释:“你的行为存在扰乱市场,破坏经济秩序的危害,定你个投机倒把不算错误。”   “哎你……”林二玉一百个不服,张嘴就要争辩,衣袖突然被人扯了一把。   她向旁看去,林小堂不知何时站在她左手边,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别争了。   身后的林大金也走过来,揽住她肩膀,沉声劝道:“二妹,你低调点。”哪有和公家对着干的。   骂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在办公的大堂里发泄一通,惹了人家不舒服,万一人家抓着不放把事情闹得更严重就糟了。   没料到家人突然出现,林二玉面色一怔,登时忘了反驳,林大金趁着这个当口和工作人员沟通一番,了解到只需要罚款两百就可把人领回去。   搁平时,让林大金掏出两百块无异于将他抽筋扒骨,这会儿他倒是掏得很利索。   来之前他甚至做好要和林二玉生离死别的准备,最后一瞧只用两百块就能息事宁人,不要太划算!   交了罚款办好手续,又听了工作人员一顿教育,林大金拉着林二玉便走。   被林小堂缠着的林二玉和小妹寒暄几句后,一回头瞧见她大哥连罚金都交了,气得不行,撩起袖子就要返回去大闹一场。   眼疾手快的林大金一把将她薅了出去。   “算了算了,破财消灾。”   被架着从工商局出来的林二玉这会儿才咂摸出一丝味儿,她左看看林小堂,右看看林大金,终于明白这大哥小妹唱的是双簧,一个负责缠住她,一个负责解决事。   嘿,被自家人给算计了。   林二玉窝火,“大哥,你以为就破了你那点财吗?我赚的两百多块钱都被没收了!”想想就来气。   她一个兢兢业业、老实本分的小商贩,和投机倒把能扯上什么联系?   买卖点小手工品而已,那些都是她用竹片做的竹蜻蜓玩具,是她本本分分靠双手生产出来的正当东西,怎么就不能卖了?   再说她定价又没高得离谱,才一毛一个,赚的都是辛苦钱,凭什么把她那些辛苦钱都没收啊?   这么一想,林二玉差点气出泪来。   “二姐,你舌战全儒,口渴不渴?”林小堂从书包中掏出一个苹果递过去。   林二玉憋回泪花,接过苹果狠狠大咬一口。   她还真有点渴。   一旁的林大金琢磨出一丝不对劲,“你怎么赚了两百多?”   平时林二玉出去一趟,顶多能赚十几块钱,她做的那些小手工玩具也卖不出高价,一个卖一毛,十个才一块,一百个也就十块钱,要想赚二百多,那得卖出两千多个。   林二玉绝对没有两千多的货,她怎么赚的?   “嗐,别说了,我卖手工玩具的时候被一家玩具店的老板瞧见,他觉得这玩具有市场,想买一批放到店里试试,和我签了字据,先付一半定金。”   那老板挺阔绰,大方付了两百定金,她还以为自己赚大钱的好日子要来临,过了一夜,这钱全赔了。   算上她大哥搭进去的两百,总共损失四百多。也就是说,这趟生意跑下来,一分没赚。   天呐,亏大发了!   林二玉咬牙切齿:“让我查出是哪个黑心肝举报我,我非得扒他一层皮!”   “有人举报你?”林大金震惊,“原来你是被人举报的?”   “不然嘞,我一向小心,不是被人举报,怎么可能被抓到。”林二玉愤愤不平,“我胡搅蛮缠好一阵子,那帮穿制服的就是不吐露到底是谁举报了我,气死我了,到底是哪个红眼病,嫉妒得都快出血了吧。”   “一定是顾家干的!”林大金无比笃定。   顾家那帮人没一个好东西,林家出什么事,肯定和顾家脱不了干系。   “我也觉得,不过……”林二玉咬着苹果思索,“他们应该不知道我在哪儿做买卖吧?”   当初选择去周围县城做买卖,就是为了防止身边那群熟人见她赚了钱眼红,举报她。所以她每次出去基本没和外人透露过,她也觉得是林家干的,但是林家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直静静听着没吭声的林小堂突然开了口:“二姐,你去哪儿做买卖没对外人提过?”   “是啊。”   那就怪了,林小堂脸色沉下来,千头万绪在晦暗的眼睛里流转。   她也倾向于是顾家从中作梗,可如果她二姐根本没对外透露过行程,顾家人是怎么知道她二姐具体在哪个小县城里做买卖?除非……   除非顾家也有人和她一样,是穿来的,能提前知道一些事情。   顾家最特殊的人是顾云,如果顾家真有人是穿来的,这人非顾云莫属。   “大哥,顾家以前和咱们家是邻居吧?你是不是看着顾云长大的,能和我聊聊她以前的事吗?”   林大金:?   话题怎么突然扯到顾云身上?   难不成是顾云干的?   不能吧,她才多大。   “咱们家以前和顾家还真是邻居,不过互相不对付,关系极差,至于顾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吧,不过她以前没什么好聊的,小时候她还没你长得可爱呢,说话也晚,看着压根没你机灵。”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家祖上冒青烟,小时候挺普通的孩子,突然间一下子变成天才……”   “她什么时候变成天才的?”林小堂打断。   林大金想了想,“大概六岁的时候吧,上小学之前,在幼儿园里突然就变聪明了。”   六岁?   呵,不应该是三岁半吗?   林小堂心里有了确切的猜测。   一旁的林大金还在喋喋不休,“你突然问顾云做什么,这事难道和顾云有关系?”   林小堂没吭声,垂下的眸子晦暗不明。   “放心吧,这笔账一定会讨回来。”    第9章 属于她的天才时代终于来了   三人舟车劳顿回到家,林大金立即领着林小堂去学校报道。   回来时,林二玉已经从郊外山上砍来一批竹子,蹲在家里烦躁地劈竹片,边劈边抱怨:“该死的,钱没赚到一分,活儿还要干,亏大了!”   想想心里还是不平衡,哪怕收了之后的尾款两百,和今天交出去的两百罚款一抵消,相当于啥也没赚。   一分钱都没落到兜里,还要把答应的活儿给干完,这能不气吗?   林二玉咬牙切齿:“该死的举报人,我咒他一家都没好下场!”   “行了行了,你小声点。”林大金顺手把门合上,压低声音:“你回来的时候没被人察觉吧?”   “没有,我哪回不是小心谨慎?连劈完的竹子细屑都打包扔到别的地方去了,不会被人发现的。”林二玉胸有成竹。   站在一旁的林小堂从两人对话中悟出一丝不对劲,她挠挠脑袋,十分不解:“郊区山上的竹子不能砍?那难道也是集体财产?”   “那倒不是。”林大金摆摆手,拎起桌上的搪瓷杯灌了一口凉茶,解释:“其实也没个归属,想砍也可以去砍,民不举官不究的,但要被有心人举报,也可以给你按个不小的罪名,还是谨慎点好。”   刚被罚了两百块,回味过来的林大金终于知道肉疼了,家里拢共没多少存款,今天一下掏出两百,元气大伤,他可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靠谱,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要不,二玉你来厂里上班吧。”   他父母当初都是纺织厂的员工,两人意外过世后留下两个顶职名额,可惜林二玉年龄不够,那会儿她才12岁,小学刚读完,不可能接班。   劳动部规定招工年龄是16岁,读完中学的林二玉才15岁,又没到年龄,只得在家闲赋小半年。   “去年年底你过完生日,年龄方面算是达标了,明儿我去跟主任打打招呼。”   打招呼免不得要送点小礼,看来还是要破费啊,林大金叹气一声,琢磨着该去商场买点什么拿得出手不寒酸的礼物。   “厂里有指标了?”林二玉惊讶。   “嗯,年底定下来的,只有一个,俏得很。”   当初林二玉不能接班,厂里也没理由一直给她留着,毕竟单位要正常运转,岗位上不能没人干事,这顶职名额也就白白浪费了,如今想重新进去,只能等招工名额。   年底听说厂里定了一个招工名额,林大金其实没做指望,顾家的老二顾露和林二玉同龄,也差不多到了进厂的年龄,这招工名额十有八九是顾露的。   这阵子顾家的声势挺大,顾云这个天才神童被调到省城最好的学校读书,在这一带传为佳话,厂长还当众夸夸过顾雨,说顾家有福气,出了个会读书的娃娃。   任谁都看得出,只要顾雨开口,顾露进厂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不过听说顾露跟着去省城照料顾云的起居生活去了,他顾家出了这么个天才神童,不得捧到手心上?顾家也是父母早亡,只顾露一个女性长辈,另请人照料顾云肯定是不放心的,所以顾露这一去,大概是不会再回来。   这样一来,林二玉就有戏了。   找主任做做工作,给老厂长打打感情牌,念一念以前父母在厂里的种种,想必林二玉进厂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林大金觉得这事稳操胜券,痛惜两百块损失的悲伤稍稍缓解,“等会儿我去买两斤茶叶,主任和老厂长都爱喝茶。”   “买茶?买茶又要破费。”林二玉不满地嘟囔,手上动作却没停,小刀刮着竹片,动作干脆利索。   林小堂不知不觉蹲到她身边,静静打量被削成长20厘米、宽2厘米的小竹片。   竹蜻蜓的制作难度不大,在小竹片中央钻个孔,将细长的竹柄塞进去就完事了,轻轻搓一搓竹柄,竹蜻蜓就能飞上天。   据说这件古老的民间儿童玩具后来传入欧洲,西方的设计师从中汲取灵感研制出直升机。林小堂来了兴致,也想自己动手做一做。   刚拿起一块小竹片,被林二玉劈手夺去,“干啥呢,离远点,别刺到手。”   “竹片细刺多,不小心插到手指里,可有得你受。”   林二玉挥手将小妹赶开,回头接林大金的话:“要不,随便送点东西得了。”   “这哪能随便。”林大金白她一眼,揣紧口袋,心事重重地往商场去了。   ——   远在省城的顾露也正为这事苦恼。   她站在房间干净透明的窗户前,失神望着窗外,厨房里炖着的鸡汤热气将锅盖顶得哐哐作响,她丝毫未察觉。   听到动静的顾云起身,去厨房拎开锅盖,往里添了点水,沉着脸走进房间,“二姐,你有心事?”   顾露回过头,满脸写着不愉快,嘴里却说:“没什么,只是你大哥刚才来电,问我要不要回去进厂上班。”   “你想回去?”顾云眸子微变。   “我回去了谁照顾你?”   没有否认,那便是想回去,顾云不是小孩子思维,她听得懂背后的意思,眼神骤然变冷。   她和顾家人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因为她并不是顾家的小妹顾云,她只是和顾云同名同姓的普通人物而已。   真正的顾云是个天才神童,有着极为辉煌的一生。   从小便显露天赋,9岁被招进少年班,成为少年班年龄最小的成员,也是唯一一位女童。之后参加竞赛无数,每次都荣夺第一,在全国上下造成一次次的轰动。   刚刚改开的年代,国家急需人才,少年班的建立,旨在打破常规,以特殊的方式选拔和培育人才。   人们对优秀教育资源的需求反馈在这些天才儿童身上,加之媒体的渲染,以优异成绩脱颖而出的神童激励无数人,大多数家长做起望子成龙的美梦。   这其中包括普通人顾云的父母。   悲哀的是,天才难得,绝大多数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她没有那么高的智商,却要承担父母过高的期望。   父母对她苛刻至极,从小管教甚严。   不允许她与小伙伴玩耍,不允许她有任何兴趣爱好,她所有的时间必须用来读书学习,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她母亲常对她说的一句话是,“你要像天才顾云一样。”   像天才顾云一样,参加竞赛拿奖,登上报纸电视,给家庭带来无上荣光。   可她毕竟不是天才顾云。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她养成孤僻内向又缺乏安全感的性格,内心自卑又敏感。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只是父母达成目的的学习工具,而小小年纪没有能力养活自己且对亲情有着天生依赖的她,不得不主动配合父母这种变态的期望。   想想后来人生所有的悲剧,都来源于童年的压抑吧。   她最后并没有成为出众的天才,父母在怎么培养也无法将她培养成天才后逐渐对她失望,连带那一丝仅存的亲情也回收。   好像她没成为天才是她故意而为,她该为家里这些年培养她的损失付出沉重代价。   长大后的她木讷又敏感,自卑又脆弱,走在大街上被人无端瞥了一眼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惹了人家嫌弃。   性格原因,没有成家,也难以找到工作,生活潦草困顿。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得知她的名字原本不是顾云,她父母希望她变成天才顾云那样的优秀儿童,恰巧又姓顾,两人合伙将她的名字改为顾云。   原来连名字也带着这样令人窒息的功利性。   自那之后,她对父母死了心,却也记恨上天才顾云。   她得找个人来恨,来发泄心中积郁已久的块垒,不然她会疯。   很显然,天才顾云是最佳人选。   自那之后,她开始收集一切关于天才顾云的消息,她看过她所有的报道,对她的人生轨迹了如指掌。   在天才顾云每次取得成就时,她总要私下里暗暗诅咒一顿。   这一诅咒就是一辈子。   可惜的是,人家天才顾云一生过得辉煌灿烂,而她只能贫困潦倒躲在出租屋里阴暗嫉妒别人的光鲜亮丽。   临死前,她带着强烈的不甘与愤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咒骂老天。   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为什么有些人生下来是天才,有些人生下来是蠢才?   既然*有人注定生下来做天才,那为什么这个人不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   等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成了真正的天才顾云。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与学识,重生在这个令她嫉恨一辈子的天才儿童身上。   属于她的天才时代,终于来了。   当天才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她享受鲜花与荣誉,享受掌声与追捧,她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唯一让她苦恼的一点,她不喜欢和顾家人打交道。   上辈子的经历让她冷心冷情,没学会和人真正融洽相处,没学会正确处理亲密关系,顾家的兄弟姐妹对她而言是一种麻烦。   她根本不需要顾露在这里照顾自己,她完全有足够的自理能力,但是……顾露若是真离开,她同样不高兴。   任何不是以她为中心,不是足够重视她的行为都会引得她不高兴。   “二姐,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那哪行,你一个小孩在这里,我们怎么放心?”顾露当即拒绝,“再说了,我也不想回去,只是……”   她顿了顿,“只是我要是不回去,厂里的工作就便宜林二玉了。”   顾露最纠结的一点便是这个。   她不回去倒也没什么,纺织厂那个工作她又不稀罕,只是她要是不回去,那工作肯定被林二玉捡漏。   林二玉从小和她不对付,经常拿言语欺她,她没林二玉那么嘴毒、那么能骂街,这些年很是受了些对方言语上的苦。   让林二玉捡漏可太令人难受了。   “放心吧,她不会捡漏成功。”顾云神色淡淡,却胸有成竹。   比起麻烦的顾家人,那堆讨厌的林家人以及可能和她有同样机遇的林小堂更值得让她先出手对付。    第10章 奖金1000块?她可以!   这两天家里赔了罚款,又掏钱备礼,损失惨重,林大金板着一张脸,周身五米全是低气压。   为避免触他霉头,次日林小堂提前起床,乖乖喝完白米粥,一溜烟跑去学校。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班级里甚是热闹,一整个寒假没见面的同学们仿佛存了聊不完的话题,在教室里叽叽喳喳,喧躁得像是麻雀开会。   林小堂跨进来的时候,教室里骤然安静,大家齐齐望向她。   “林小堂?你怎么来了?”挨窗坐着的小胖子男孩惊得直直站起来,眨也不眨盯住教室门口的身影,“你不是留级了吗?”   小胖子不是别人,正是纺织厂老厂长的孙子苏曜文。   苏曜文比同龄人长得高长得壮,又白又嫩,一看家里油水就很足,他一双细眯着的眼狐疑打量林小堂。   “难道……你补考及格了?不可能啊,你是不是作弊了?”   “作弊”两个字让林小堂想起班主任陈阳当初无端的揣测,心里腾升一把火。   朝小胖子努努嘴。   “你,小屁孩,出来。”   被叫小屁孩的苏曜文:?   “你才小屁孩,你还没我高呢,出来就出来!”   他昂首挺胸走到林小堂面前,以高出一个脑袋的距离俯视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林小堂掀起眼皮,凉凉发问:“谁说我作弊了?”   “没人说,我猜的,不然你怎么考及格?”小胖子一脸天真且笃定。   林小堂:“……”   “我就不能凭实力考及格?”   噗——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站在她面前的苏曜文笑得最厉害,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被上下两片厚厚的眼皮夹成一道细缝。   “笑什么,你不相信啊,要不咱俩打个赌?”   笑声戛然而止,苏曜文望着她,“好哇,怎么赌?”   “你随便出一道数学题,我能答出来算你输,你输了就要……”林小堂停顿着瞥了一眼苏曜文课桌上的罐装牛奶。   这一瓶小小的牛奶一般家庭喝不起。   普通工人月工资才四十块,订购罐装牛奶一个月就得花五块钱,也只有老厂长疼爱孙子,舍得掏这个钱。   林小堂遥遥一指,“你输了就把桌上那小罐牛奶给我。”   望了望桌上那罐揣热的牛奶,苏曜文目光中闪烁着细微的不舍,“那如果你输了呢?”   “我输了给你当小狗。”   “好!”苏曜文一口答应。   他兴致勃勃翻开新领的数学课本,仔细从后面挑选例题。   旁边一堆见证者也想参与进来,纷纷掏出数学课本凑到苏曜文身边。   “选这道题吧,这些知识咱们还没学过,不信林小堂会做!”   “不不不,选这道题,这道题一看就很难,咱们难死她!”   ……   林小堂:“……”   小学二年级的课本,能有多难。   众人商议半天,终于达成一致。苏曜文坏笑着把数学课本捧过来,指着一道例题,捂住下面的答案,得意洋洋地说:“我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要是算不出来,就是你输了。”   对方脸上胜券在握的神情实在太过显眼,有那么一瞬间,林小堂以为对方是捧着哥德巴赫猜想让她验证。   她伸头一瞧,例题写着:876减354等于多少?   林小堂:“……”   “522。”   不到三秒回答出来,其中两秒处于无语状态。   听到答案的苏曜文轻轻挪动压在课本上的小胖手指,从缝隙中窥见答案,脸色大变,惊呼:“你怎么知道!”   明明三位数以上的加减法还没学呢!   沉思一秒,苏曜文立即想通:“你是不是看过新课本?”   “不行,这不算数,你肯定已经看过新课本,我要自己出题给你算。”苏曜文把课本一扔,双手抱臂望向林小堂,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严肃:“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林小堂:“……”   “行吧,你出。”   “32减18等于多少?”   “14。”   “27加56等于多少?”   “83。”   “79加46等于多少?”   “125。”   ……   苏曜文停了下来,掰着手指头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才把自己出的三道题算出来,他用了好几分钟,而林小堂竟然是秒答。   众人惊呆了!   “哇塞,林小堂原来你这么厉害吗?”   “林小堂你这个寒假是不是被你大哥送去哪里补习去了?”   “太快了吧?我题目都还没听清呢,林小堂就把结果算出来了,她是心算吗?”   ……   感受到周围一堆热情吹捧的林小堂面无表情。 ( 重要提示:如果 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 c o m ) , ( t x t 8 0 . c c) , ( t x t 8 0 . l a )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在这帮小学生面前逞威风,实在是……毫无成就感!   她望了桌边一眼,朝苏曜文伸出手,“愿赌服输。”   这是讨要胜利品的节奏。苏曜文心知肚明,慢吞吞把桌上放着的一罐小牛奶拿起来,脸上写满不舍。   呜呜呜,这是他当宝贝一样每天都要喝的牛奶,这么拱手让人,心里简直在滴血。   早知道就不赌了,谁能想到林小堂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啊,她上学期数学不是才考两分吗!   苏曜文心里又怒又气,又羞又悔。   鉴于全班同学都作了证,他也不好当众反悔,只得依依不舍把牛奶递过去。   那不忍的表情,仿佛有人从他身上割了一块肉。   林小堂不禁笑了。   这小屁孩,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估计心里在淌血呢。   早料到他不舍得,林小堂就坡下驴:“不给牛奶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替我办件事。”   一听可以不给,伸出去一半的牛奶立即被苏曜文收回,他殷勤地拉着林小堂回自己座位,“我还没找好同桌呢,要不你就当我同桌吧。”   他把牛奶小心翼翼塞到课桌里,回头望向林小堂:“你说,让我办什么事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林小堂压低声音,“就是让你在家的时候多留意你爷爷的话,注意一下他有没有提到厂里招工的事情,有的话,悄悄来告诉我。”   苏曜文狐疑:“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林小堂也没瞒着:“我二姐想进厂里工作,据说只有一个招工名额,我想知道我二姐有没有机会进去。”   “这个啊,那包在我身上!”苏曜文拍拍胸膛,像个小男子汉一样做保证。   话音一落,叮铃叮铃的上课铃声响起。   喧闹的同学们各自回到自己占好的座位上,等待班主任到来。   一分钟后,语文老师走进班级,捧着花名册站在讲台上准备点名。   林小堂纳闷,戳了戳旁边苏曜文的胳膊,小声问道:“陈老师呢?”   一般而言,新学期都是班主任点名查人,今儿这活怎么交给语文老师了?   “你不知道吗?”苏曜文反问。   “知道什么?”林小堂心里一惊,“难不成陈老师病了?”   “不是啊,陈老师上午要接受记者的采访,没空。”   “记者采访?”林小堂不解,“怎么陈老师突然要接受记者采访?”   “还能为什么,因为顾云呗。”被撩起八卦心的苏曜文侧过脑袋小声道:“顾云之前不是参加‘小智星杯’了吗,比赛马上要开始了,要是获奖,肯定又要在报纸上大大的报道她的事迹,所以有记者特意来提前采访陈老师。”   “其实我也搞不懂,之前不是总有记者过来采访吗?他们这么勤快的过来,该问的不都问完了,哪有这么多可采访的啊?”   “可能想挖点新料吧。”林小堂随口接话完,敏锐地从苏曜文语气中察觉出他似乎对顾云印象不太好,“怎么,你讨厌顾云?”   “也不是讨厌。”苏曜文神情别扭起来,“只是吧,我爷爷在家里总是夸……”   “苏曜文!林小堂!”讲台上一声怒喝成功将苏曜文接下来的话挡回肚子里。   “你俩再在下面讲小话就出去罚站!”   被点名的两人相视一瞥,乖乖闭了嘴。   憋了一节课,等到课后,松了封印的嘴终于重获自由。   林小堂识趣地没有续上之前的话题,只是问道:“除了‘小智星杯’,咱们还有其他什么竞赛吗?”   “啊?”苏曜文上下打量她,“难道……你也想去参加竞赛?”   “对。”   “可是竞赛很难的!”苏曜文劝她,“不要以为你能算几个算数就厉害了,能参加竞赛获奖的都是顾云那样的天才!”   林小堂沉默一会儿,“没关系,我就是不知好歹,想挑战天才。”   苏曜文:“……”   “好吧,我们除了‘小智星杯’还有‘智慧杯’。”   林小堂捏着下巴沉思片刻,“‘智慧杯’有奖金吗?”   “没有,不过有荣誉证书啊,还有大大的奖状和奖杯,看起来可气派了。”   林小堂摆摆手,毫无兴趣,“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的话,还有……”苏曜文摸着脑门想了想,“还有‘群星杯’,这个是比算数的,好像还能适合你。”   “那这个……有奖金吗?”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苏曜文静静盯着林小堂,“你是不是只想参加有奖金的竞赛?”   “没错。”   苏曜文:“……”   被利润熏心又无比坦诚的林小堂怼得语塞,苏曜文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吧,我们还有‘创造杯’,不是比算数比做题,是比创作比手工比心意。”   还没听完的林小堂直摇头,“不感兴趣。”   苏曜文补充:“一等奖1000块。”   “我可以!”   改口之快,令人咋舌。   天呐,一千块钱,在这个年代那是巨款!   靠竞赛挣奖金发家致富的计划也不是行不通!   接下来几天,林小堂一直在打探有关“创造杯”的报名流程、比赛规则等情况,不知不觉捱到周六。   周六下午,吃完午饭后的林小堂刚回到座位,立即被苏曜文薅过去。   苏曜文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今天听到爷爷提招工的事情了,你二姐好像没有希望。”   林小堂一愣,“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苏曜文摊摊手,“我还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地问了问我爷爷,我爷爷说这事和小孩没关系,让我别瞎打听。”   “是么。”林小堂神情暗下来,心里冒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下午放学后,她收拾一下桌位下的卫生,迫不及待跑回家,想和大哥二姐商量这件事。   气喘吁吁跑到家门口,一推开门就瞧见她二姐林二玉从厨房薅了一把刀,气势汹汹往外冲。   大哥林大金在后面急得跳脚,“你去哪儿啊!”   “我要找厂委理论理论,看看我是哪里不符合招工要求!”   林二玉捏着一把菜刀,神色又凶又狠,这哪是去理论,分明是去干仗的。   “你回来!”林大金连忙追过去。   还没来得及插一句话的林小堂眉心一跳,放下书包,也撒丫子跟着跑。    第11章 谁在她背后给她穿小鞋   狭窄的筒子楼两侧,很多听到动静的邻居探出脑袋来观望。   逮着跑在最后的林小堂追问:“小堂,你二姐咋的了?”   “我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   林小堂丢下这句话,撒丫子跑到筒子楼下,前方,她大哥林大金正在拼命和她二姐林二玉起争执。   那把捏在手中的菜刀被争夺后灵活在两人身边甩来甩去,看得林小堂心惊肉跳。   万一一个不长眼,割到了肉见了血可咋办哦。   真吓人。   争执中的两人仿佛丝毫没意识到这种危险,固执地表达各自意见:“有事咱回家好好说,你别摆出这种架势,别让人瞧咱们的笑话,快,把刀拿来,回家。”   “瞧笑话就瞧笑话呗,我管他呢,反正今天我讨不到一个说法我誓不罢休!”   “二玉,你别这样,厂里招工都有招工的标准和流程,没招用你肯定是有理由的,你别意气用事,伤了人就不好了。”   “大哥你别管我!我就是去找他们理论理论而已,又不会伤人!”   “那好,你先把刀给我。”   “不给!”   ……   两人咆哮的声音之大,惹得筒子楼的邻居纷纷探头朝下张望。   瞧见围观者越来越多,林二玉愈发来劲,嗓门扯得比之前还高,嘴里一个劲地嚷嚷要讨说法。   “我哪里不符合用人标准了?我哪里不够格?”   “我看根本是小鬼绊路,我今天就要去会会小鬼。”   “不给我个正当说法,我誓不罢休!”   林二玉嚷得起劲,一时忘了身边时刻伺机夺刀的林大金,林大金趁她分神之际,劈手夺过她的刀,强拽着将她拖回家。   一路上林二玉骂骂咧咧,逢人就要抱怨几句,直到大门合上,隔绝外面所有好奇的探索目光,她嘴里的骂声才停歇。   “哥,快给我倒杯水,我要渴死了。”林二玉累瘫了倒在椅子上。   一旁的林大金搁下菜刀,抬起桌上搪瓷杯,哐当哐当倒满一杯水,瞪她:“瞧你,做做样子得了,这么卖力,我刚才都担心你嗓子嚷破。”   “我不嚷大点声,他们听不到咋办?”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水,林二玉又将杯子递给林大金,“哥,再给我倒点。”   一旁看呆了的林小堂:?   感情刚才两人都是在演戏?   ……两个戏精。   喝饱一肚子水的林二玉擦擦嘴角,长舒一口气,“这么闹了一下,我就不信厂委那边不给解释,等着吧,过不了一会儿……”   话音未落,门被敲响。   “大金,二玉,在家吗?”门外传来老厂长粗矿的声音。   得,这么快就来了。   林二玉默契地与自家大哥对视一眼。   她扭着身子坐在一边,横眉竖目的又摆起一副盛怒的模样,林大金则将放回厨房的菜刀又拿出来,故意摆在桌子上面,然后才去开门。   “哟,厂长你怎么来了?”林大金连忙将人请进来,颇为惭愧地猜测:“是不是听到动静才特意过来一趟?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在旁围观全程的林小堂:“……”   还别说,她大哥二姐的演技真不是盖的。   若不是提前了解真相,在这两人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   林小堂选择当个透明人物,坐在一旁摆出要写作业的架势,实则默默竖起耳朵听大人们的交谈。   身后传来老厂长疲惫的声音:“大金啊,我上午把茶叶还给你的时候,不是跟你都说明白了么,怎么这会儿又闹这么一出?”   “哟,厂长,这您可别怪我,这都是二玉不懂事,我把你交代我的话一五一十地都给她说了,我说老厂长说了,最近招人要求高,得要有经验的技术工。”   “她不信,非得要去厂委讨个说话,你瞧,刚才要不是我拼死挡着,她差点拿着刀去,一不小心伤了人可咋办哦。”   林大金心有余悸地将菜刀收进厨房,对老厂长控诉:“二玉的性格你是了解的,她随了我妈的十成,我妈当年什么性格,厂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老厂长无奈地点头,“清楚,怎么会不清楚。”   林二玉的性格简直和她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当初还只是车间主任,她妈在他手底下干活,是整个车间最泼辣的妇女,常常为同车间受欺负的女同志出头,压得男同志们不敢吭声。   这么鲜活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想起往事的老厂长眼里泛出泪光,长叹一声:“唉,二玉啊,你也不用去闹了,我知道你不相信先前的说辞,那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厂委不答应确实是另有原因。”   一直没吭声的林二玉这才抬眼觑了一眼来人,“什么原因?”   她就知道,什么狗屁的招人要求高,都是糊弄人的。   明明他哥送了茶叶过去,厂长当天是收了的,还表明问题不大,结果没过几天就把茶叶还了回来,说是厂里招工标准提升了。   呵呵,她才不信。   这准是谁在她背后给她穿小鞋呢。   她平时嘴巴不饶人,保不齐得罪过哪个领导家属。林二玉很是笃定,“说吧,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蛐蛐我,故意使坏?”   “这次真怪不得别人,是你自己的原因。”厂长直接点出。   “你前些天是不是去隔壁县偷偷贩卖小手工品被工商局的抓了,还罚了款?这事可不轻,厂委一致认定这是重大过错,不符合招人标准。”   林二玉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愣了一瞬,颇不服气地反驳:“这算哪门子重大过错?我凭我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还算重大过错了?呵,这帮子人怕是还活在几年前吧。”   说完蹭地一下起身,又要往外去,厂长拦住她,语重心长:“别去找茬了,争论起来,你的小手工品的原材料问题又是一个大坑。勤劳致富没有错,但是……现在环境如此,没办法。”   林二玉脾气火爆,性格泼辣,却不是鲁莽之人,她听出厂长话中的分量,憋着一肚子气默默坐了回去。   林大金也没料到是这么一个真实情况,他送走厂长,回来挨着林二玉坐下,心里纳闷:“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呢?”   这话听得旁边的林小堂立即竖起耳朵。   “咱们为这事罚了款,回头又因为这事丢了工作,真是流年不利啊,是不是好久没去给咱爸咱妈上香了?要不明天周末咱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去墓园看看咱爸咱妈吧?”   林小堂:“……”   还以为她大哥嗅觉敏锐,察觉出其中的蹊跷,要发表长篇大论呢,没想到又扯到玄学方面。   这其中的确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先是被举报到工商局,导致罚款,损失惨重,紧接着又因为这件事错失进厂的机会,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连环招,大概那个举报人在做第一步行动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第二步的事情了吧。   心思缜密成这样,除了顾云,林小堂猜不出其他人选。   可是……顾云为什么对林家敌意这么大?   虽说两家向来有嫌隙,但林大金和林二玉向来只是嘴巴上骂得很,实际行动可没把人往死里整。   先前让顾雨来家里朝林大金借古董果盘,后面又是举报林二玉做生意又是弄掉林二玉进厂机会,每一桩都是恶意满满。   顾云就这么憎恨林家?   林小堂默默在心里摇了摇脑袋,她总觉得,顾云这股恶意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得出神之际,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孔中被扭转的声音,咔嚓一下,门开了。   “我回来了。”林三满收起钥匙踏进门,平时精神抖擞充满活力的大哥二姐垂头丧气坐着,只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往常家里热热闹闹,大哥二姐的大嗓门像喇叭一样响亮,今天怎么这么冷清?   察觉到家里氛围不对劲,他轻手轻脚走到写着作业的林小堂身边,小声问:“小妹,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林小堂放下笔,定定看向林三满。   “哥,你在学校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林大金和林二玉都相继遇到事情,接下来……该林三满了吧。   “没、没有啊。”林三满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很快恢复如常,他摸摸林小堂圆圆的脑袋,“你别多想。”   “是吗?”林小堂不信。   她注意到他脸色格外苍白,仿佛生过一场大病,身子骨比前些天她去学校看他的时候还要糟糕。   “三哥,我叮嘱你要锻炼的,你锻炼了没?”林小堂突然问。   “锻炼了。”林三满不忍心说谎,又补充:“锻炼得很少,只在晚上跑了几次步。”   “那你把棉袄脱了,让我捏捏你胳膊,看看你有没有练成肌肉。”   林小堂的要求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林三满起初不愿,被她缠得厉害,只得脱掉外面棉袄,伸出胳膊让她捏。   “有一点点肌肉,不信你捏。”   林小堂没捏,她趁着对方不注意,刷地一下撩起他胳膊上薄薄一层打底衫,手臂处一大块淤青就这样猝不及防暴露在空气中。   “哥,这是怎么弄的?”林小堂皱眉。   “没什么。”林三满连忙将衣袖拉下,重新穿上棉袄,苍白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小心在课桌上磕的。”   “是吗?”   林小堂神色慢慢冷下来,“那你们课桌可真够硬的。”   说完扭头朝身后的林大金和林二玉大喊:“大哥,二姐,有人打了三哥!”    第12章 谁若犯我,加倍奉还   林大金和林二玉为着没法进厂的事情正恼火,听到林小堂一声吼,两人立即上前来检查林三满的身体。   也不管林三满愿不愿意,两人三下五除二把他外面的棉袄和里面的打底衫薅下来,他身上各处布满的淤青顷刻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真有人打你?”   林大金看着面前人肚子上,胸膛口大大小小的或暗红色或青黑色的陈旧瘢痕,气得吹胡子瞪眼,“说,谁干的?”   林三满没吭声。   “不说是吧,走,咱们去学校!”   这小子一直住校,刚从学校里回来身上就一身的伤,肯定是平时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林大金不由分说把人往外面拽。   林三满反手拉住他胳膊,苦着脸劝道:“大哥别去了,学校放假了,没人。”   是哦,今天周六,明儿放假,这会儿学校里的学生应该都回家了。   “那总归是有值班老师在的,没老师我就去教师职工宿舍楼里,我就不信没人主持这个公道!”好好上学,带一身伤回来,哪儿都没有这个理。   敢欺负林三满,就是欺负林家,就是欺负他林大金!   林大金简直比自己被揍还屈辱,“哼,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揍我弟。”   他把衣服重新披在林三满身上,给林二玉使了个眼神,林二玉会意,这是让她待会儿用大嗓门造势的意思。   两人交流过眼神,准备拉拽着林三满去学校大闹一场,林小堂突然出声叫住他:“大哥,别去学校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谁?”林大金一顿,停住脚步。   林小堂神情笃定,“是顾风。”   “顾风?”好哇,原来是顾家人?   之前林二玉被举报的事情,林大金就猜测是顾家人干的,加上先前顾雨来家里骗他的古董果盘和这次顾风揍林三满,行,新仇旧恨一起算!   盛怒之下的林大金气势汹汹往外冲,站在他身旁的林二疾手快拽住他胳膊,回头谨慎问了一句:“小妹,你怎么知道是顾风?”   “我猜的,但是……”林小堂眼睛瞟了瞟林三满方向,“三哥没否认。”   闻言,林三满立即要张嘴否认,林二玉挥手打断他:“晚了。”   说罢伙同林大金一起,两人直接将林三满夹在中间,一路架去顾家。   去顾家的路上,林二玉不忘用她喇叭响亮的嗓子叫嚷顾家欺人太甚。   才闹出拿菜刀闯厂委的动静,这会儿又一家人全往顾家去,阵仗之大,势要火拼。筒子楼上下左右的邻居全都探出脑袋看热闹。   等林大金带着全家堵在顾家门口时,身边已然围了一圈凑热闹的围观群众。   一开门瞧见乌压压一片人,顾雨被这阵势吓呆了。   不是,他犯了什么天条吗?   “你……”刚起了个头要问情况,对面的林大金不由分说打断他,“顾风呢,让他出来!”   顾雨眉头一皱,“他不在家。”   “呵,揍人的时候挺有胆量,这会儿当缩头乌龟了?”林大金压根不信,把顾雨往旁边一推,擅自闯进屋子搜索一圈。   屋子空间不大,一眼看光。没找到人的林大金不依不饶,指着顾雨的鼻子骂道:“顾风把我弟给揍了,你最好赶紧把他找回来,不然我就把你揍一顿!”   “你……欺人太甚!”顾雨终于想起之前叮嘱顾风报复林家人的事情,看来这是东窗事发了,不过顾风做事向来谨慎,对方不会有证据,这么一想,顾雨态度强硬起来。   “你说是顾风揍了你弟,你有什么凭据吗?你是亲眼瞧见了?没根没据的就凭你一张嘴,谁知道你是不是污蔑呢?”   想到什么,顾雨怪笑一声:“听说二玉进厂没希望了,你们林家该不会为这事闹心,故意拿我们家顾风出气吧?”   顾雨一番话合情合理,挤在门外看热闹的群众这会儿发挥热心肠,纷纷好言相劝。   “是啊大金,你这样没根没据的跑来算账,是不是太过分了。”   “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吧,不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拿别人当出气筒啊。”   ……   “我污蔑?我没证据?呵。”林大金冷冷扫过众人,走到林三满面前,将他衣服撩起来,直白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暗伤。   “各位瞧见了吗,别跟我说这是自己摔的,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这是被人下死手揍的,你们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是你们家孩子你们比我还急!”   “到底是不是顾风干的,等他回来对峙一下不就得了。”   林大金说完兀地往椅子上一瘫,摆足架势要等顾风回来,大闹一场。   有位街坊大哥平日里和顾雨关系不错,这会儿瞧见顾雨孤立无援,上前做和事佬,“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贪玩的,打打闹闹有点小磕小碰也正常,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大金啊,你也别弄得下不来台,要不这样,大家各退一步怎么样?”   林大金罕见地没吭声。   他静静盯了一会儿这位街坊大哥,随后起身,啪的一下一巴掌扇过去。   街坊大哥始料未及,捂着通红的脸震惊又愤怒地望向林大金:“你干嘛打我!”   林大金蔑着他,“我这是让你看看一个巴掌拍不拍得响。”   “你!”街坊大哥语塞。   顾雨见状,连忙帮腔指责林大金:“那你也不该打人啊!”   林大金冷哼,“打的就是他这种歪屁股的理中客。”   此话一出,周围原本有心劝架的人全都噤声,大家私底下揣测自己没法扛住林大金一巴掌,想想还是别多管闲事,安静看热闹就行。   眼瞧一个帮腔的都没有,众人似乎都被林大金镇住,顾雨面上没挨巴掌,却是火辣辣的疼,他上前一步,又要理论,林大金却一把推开他,急速往门口人群走去。   “你,别跑!”林大金眼疾手快把挤在人群中探看情况的顾风薅进来。   他紧紧拽着顾风的衣领将人拖进屋子,压着人跪在地上,居高临下地问:“你老实交代,三满身上的伤,是不是你揍的?”   “不是!”顾风被人以这样屈辱的方式揪进来,自觉丢了面子,梗着脖子怒目瞪向面前死死压住他的人,“不是我揍的,你放开我!”   “你小子,一点也不老实。”林大金往他脑袋拍一下,揪着他衣领,恶狠狠地问:“别给我嘴犟,到底是不是你揍的?”   “不是!我没揍他!”   “行,嘴硬是吧,不承认那我就揍到你承认。”林大金撩起袖子要来真的。   一旁一直观察情况的林小堂从顾风面上死不承认的表情中嗅出一丝不对劲,他大哥都要揍人了,顾雨却能忍住不上前拦着,更是不对劲。   林小堂扒开人群疾步走到她大哥面前,耳语几句。   随后,林大金松了手,他站起身,朝外睃巡一圈,眼尖地瞧见两个可疑身影,一手一个给薅了进来。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风的两个死党,程庆和周法,都是这一带筒子楼的孩子,林大金认得他们。   “不是顾风动手,看来是你俩动手的,说吧,三满身上的伤,是不是你们揍的?”   到底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面对强壮如林大金这样的大人,多少有些忌惮,偏偏奇怪的少年义气作怪,两人壮着胆子否认:“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没打他。”   “是吗?我看你们也要被揍一顿才肯吐露实话,这样吧,给你们一个机会,要是你们交代谁指使你们,我可以不追究你们。”   “没人指使我们。”两人异口同声。   好,很好。   林大金也不恼,冷笑着让人叫来两人的父母。   见到父母的那一刻,所有少年义气统统划为乌有。在父母的威逼利诱之下,两个少年很快缴械投降,在众人面前承认:“是顾风让我们揍的。”   这一句话无疑给顾风判了死刑。   “各位,听到了吧?是顾风让人把我家三*满揍成这样的,大家这么多双耳朵听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双眼睛瞧得明明白白,不是我污蔑他。”   说完,林大金回头瞥着面目苍白的顾雨,“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吗?”   顾雨面如死灰。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大金究竟是怎么知道顾风指使别人下的手。   原本以为对方没证据,怎么都占不到理,没想到人家一下子抓到了命门。   顾雨阴沉着脸,咬紧牙关:“那你想怎样?”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我想怎么样?”林大金冷笑一声,“我也不想怎样,各位街坊邻居都在,大家的劝言我都听进去了,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闹僵了也不太好,这样吧,人我就不揍了,你让顾风当众道个歉,然后拿四百块钱赔出来,这事就算了结了。”   “什么?四百?”顾雨气得脸都绿了,“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也觉得这个赔偿太过离谱,大家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鉴于刚才无辜路人白挨了一巴掌,谁也不敢秉持公正地帮顾雨说话。   “怎么,不愿意给?那行。”林大金指了指身边的林二玉,“二妹,告诉他,教唆伤人判什么刑。”   林二玉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用她那清亮的大嗓门播报:“根据《刑法》第一百五十六条,唆使伤人,轻者判处三到五年有期徒刑,情节严重者,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嘶——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怎样,你们顾家要是不愿意赔款,我就报警,你觉得四百块钱太多,那我看你是更愿意让顾风蹲监狱。”   一席话成功震慑全场。   只有林小堂面无表情。   她二姐搬出的刑法明显是自己编的,这玩意儿都敢自己编?   得亏人群中没个懂行的,不然可就糗大发了。   顾雨倒是没在意刑法正不正确的问题,他心里突然浮现出顾云前几天给他交代的话。   “小智星杯”的竞赛马上要开始了,她的呼声很高,媒体都在关注着这次她能不能取得好成绩,这个关键的时刻,家里最好不要闹出什么事情影响她。   偏偏这林家人都是不依不饶的主,要是不答应赔款,事情闹得更大,影响到顾云竞赛就不好了。   思索再三,顾雨决定退一步,“行,我赔。”   当着众人的面,顾雨拿出四百交到林大金手上,按头让顾风道了歉,又让各位街坊邻居做个见证,表明这事已经了结。   一场风波以赔款道歉终结,当事人离开后,看客们也纷纷散去。   等人走后,避开众人,林小堂独自一人走出筒子楼。   她找到当地一家报社,看准里面一位年轻小伙,走过去搭讪:“大哥哥,我有个新闻,你愿不愿意报道?”   大概没见过年龄这么小的女孩独自来报社提供新闻,青年记者以为是小孩闹着玩,逗她:“什么新闻啊?”   “一个男孩殴打另一个男孩的新闻。”   噗呲——   青年记者忍不住笑出声。   这算哪门子新闻啊,小孩子们小打小闹的事情而已。   看她可爱,青年记者摸摸她浑圆的小脑袋,“你怎么过来的?有家长在附近吗?天快了,赶紧回家去哈。”   林小堂眨眨眼,“那如果是天才神童顾云的哥哥仗势殴打普通同学呢,大哥哥你还愿不愿意听?”   青年记者一愣,“展开说说?”   一番交流之后,弄清所有来龙去脉,青年记者脸上明显显露出激动之情,他拽住林小堂的双手,追问:“这事是不是真的?”   “大哥哥你可以去向周围邻居求证的。”   看来所言非虚啊,青年记者更加激动了,最近大家对顾云这个神童的关注度特别高,不过采访来采访去已经没什么新鲜事好挖掘,要是把这件事整理成稿,刊登上报,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得,这个月奖金有着落了。   青年记者兴致冲冲拿着稿纸做记录,林小堂叫住他,“大哥哥,这篇新闻如果要发表,你会现在发表吗?”   “当然啊,会尽快排期的。”不然被别人抢了先怎么办。   “我可以提个建议吗?”林小堂凑过去,一脸天真地说:“‘小智星杯’的竞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等顾云获得成绩之后,想必有很多报道,关注度更大,你这篇稿件到时候发,性价比更高。”   青年记者一怔,不可思议望着面前的小女孩。   嘿,这小孩子,怕不是个天才吧。    第13章 要不要招进少年班   得了四百块赔偿的林大金回到家,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   这下好了,之前被缴获的两百和被罚款的两百一下都赚了回来,林大金捏着四张崭新的大票左看看右刮刮,深怕顾雨拿假的糊弄他。   确认无误后,他将纸币重新收起来,看向一旁默默无闻的林三满,“三弟,不是大哥不想帮你揍回去,是小妹她说……哎,小妹呢?”   环视一圈没在屋子里瞧见林小堂身影,林大金踱步倚在大门框上朝外张望,走廊上空空如也。   “嘿,她没跟咱们一起回来?二玉,你看见小妹去哪儿了吗?”   林二玉摇头,“谁看得住她啊,跟鱼儿入水似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别管她,等会儿估计就回来了。”林大金说完重新挨着林三满坐下,语重心长道:“我想了想,别人欺负你,大哥能帮你揍一回两回三回四回,但是不能帮你揍一辈子。”   “你以后总要有自己的路要走,再有人欺负你怎么办?所以你得学会自己去反抗,明白吗?”   林三满垂着脑袋,没吭声。   得,这闷性子一看就不同意他说的话,林大金无声在心里叹息。   家里四个兄弟姊妹,就属林三满最为老实厚道,这孩子被打也不张扬,一看就是好欺负的料,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   他妈当年可是厂里出了名的霸王花,他爸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啊,怎么生了个乖乖绵羊,一点也没继承到两人泼辣的基因。   林大金头疼。   连林小堂那个鬼灵精他都不怎么操心,他心里只最放心不下这个弟弟。   “要不这样吧,过几天等我有空去趟乡下,把舅老爷请过来教教你。”   林家有个在乡下的舅老爷,小小年纪就被送去少年寺学武,据说抗战那会儿还下山杀过敌呢,解放后娶了亲,安心在乡下过日子。   两家往来不多,最近一次联系,是几年前父母意外去世,舅老爷过来吊丧。   不过舅老爷是个爽利人,求他这点事情应该不成问题。   林大金决定了,“就这么办吧。”   免得以后动不动看到弟弟被揍,糟心。   当事人林三满动了动嘴唇想发表意见,被林大金一口回绝:“你别想拒绝,以你这么弱的身子骨,不学点功夫只有被欺负的份。”   一旁做着手工活的林二玉也帮腔:“三满,你就听大哥的吧,我赞成你学武,然后去把那群欺负你的人揍得落花流水,让他们长长教训。”   “学武?什么学武?”林小堂刚踏进门,似乎听到了不得的新闻,“谁要学武?三哥吗?我赞成!”   “瞧,一家子都赞成。”林大金乐了,一时忘了追究林小堂去哪儿了的事实,只拍拍林三满瘦弱的肩膀,“3比1,少数服从多数,你没拒绝的机会。”   没拒绝机会的林三满垂下长长的如鸦羽般的睫毛,抿紧嘴唇,将到嘴边的话慢慢咽回肚子里。   这事敲定下来后,恩威并施的林大金决定做点好吃的给三弟补补身子,他揣上零钱要去菜市场,被林二玉叫住。   “等等。”林二玉放下手里的手工活,起身道:“趁一家人都在,我想宣布个事情。”   “什么事?”看她颇为郑重的模样,林大金纳闷:“咋了,你先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要是罚钱那种坏消息,我可承受不住。”   林二玉:“……不是,我是想说,我以后不做手工活了。”   “不做就不做吧。”林大金早就想好了,“做手工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既然纺织厂没这么多招工指标,我再托人给你去别的厂打听打听,不急,总会有合适你的。”   “谢谢大哥好心,不过……”林二玉直言:“我不进厂。”   “啊?你不进厂?那你要做什么?”林大金满脸好奇地望着她,“不做手工,也不进厂,你要上天啊?”   “对,我要趁着这股改革春风上天!”林二玉放出豪言壮志。   嚯,好大的志向。林小堂听出其中深意,小心探问:“所以,二姐你具体是要……?”   “我要去倒卖东西!”   林小堂:“……”   果然。   “你要去倒卖什么?”林小堂追问。   “什么赚钱我就去倒卖什么,听说最近收音机挺抢手的,等我收了那个玩具老板的两百块钱尾款,我就开干!”   “可是……”林小堂提醒她,“前两天你才刚被工商局罚过款。”   卖点小手工品都要被罚款,真去倒卖电子产品,那可就不是罚款的事情了,搞不好要蹲监狱的,情节严重点,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呢。   “二姐,你真想好了?你就不怕?”   林二玉很是坚定:“我想好了,既然我已经在工商局那里落了个投机倒把的罪名,那不如直接把这个罪名给坐实了。”   之前老老实实、遵纪守法,结果靠自己双手的活儿都要被罚款,呵,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就该干点不老实的活儿,不然都对不起之前被罚的款!   “但是……”林大金嘴唇动了动。   看出他有话说,林二玉立即打断:“你们谁也别劝我,我主意拿定了,做生意嘛,总有风险的,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什么结果我都认,你们不用劝。”   看来这是铁了心。   林二玉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谁劝都不好使,林大金微张的嘴唇缓缓合上,憋回满肚子的担忧。   她说的没错,做生意哪能没风险,就看她自个儿的造化吧。   劝也没用,林大金点点头,表示默认。   “可是二姐……”   林小堂刚出声,立即被林二玉一个爆丁敲额头,“你个小鬼,大哥都没意见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冤枉呐!”林小堂捧着额头,鼓起小脸直呼委屈,“我不是要反对,我就是想给你提提意见而已。”   “我觉得收音机进价贵,而且体积大,不方便携带,作为第一次倒卖的货物不太合适。”   她想起之前去学校补考,察觉这个年代没有手表看时间很不方便,于是建议:“要倒卖就倒卖电子手表吧,进价不贵,体积小也方便携带,关键是比收音机更加实用,肯定卖得比收音机更好。”   一番话言之凿凿,合情合理。   林二玉抱起双臂,一双眼睛狐疑地瞥向自家小妹。   前些日子大哥跟她说察觉小妹变聪明了些,她还不以为意,现在一瞧,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林二玉不由分说将林小堂用胳膊夹住,逼问:“这是你一个小孩该知道的东西吗?”   想想都不对劲。   连她都没有考虑到的方面,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到底要怎样缜密的心思才能留意到这些,这也太离谱了吧。   林二玉此刻的内心冒出一股陌生感,这样聪明且心思缜密的小妹,和她从前记忆中的小妹不能完全融合,让她有种奇怪的割裂感。   分神之际,被她圈住的林小堂灵活地从她腋下挣脱,摆出一副天真调皮的笑容,“二姐,这都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   “是么?”林二玉不太信,“电视上还有这个?”   “当然了,电视上学到的知识可多了,让你平时不看电视,看吧,错过很多学习的机会吧。”   “嘿,你个小屁孩,别想骗我!”林二玉叫嚣着追上去。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你追我赶,鸡飞狗跳,叫喊声混合着嬉笑声透过窗户飘扬到逐渐昏暗的大街。   大街上,角落的电话亭里,顾雨正例行给顾云沟通消息。   “最近家里没出什么事情吧?”顾云难得主动相问。   这话听得顾雨眉心一跳,差点以为下午被林家人闹了一场的事情已经传到顾云耳中。   不过林家人拿了那四百块钱的赔偿,欢天喜地回去了,看样子以后也不会找茬,这事已经了结,不会再生波澜,没必要告知顾云。   于是顾雨回应:“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顾云沉吟一下,“我这边倒是有个事情。”   “什么事?”顾雨追问。   “过两天有个郑教授会去小学探访我之前的学习情况,大概率是不会去我家里,不过也说不准,万一他去了家里了解情况,你应对一下。”   顾雨不太懂,“这个郑教授为什么来探访你的情况?”   对面沉默片刻,缓缓道:“大概是来考察,然后决定要不要招我进少年班。”   “是吗!”听到少年班三个字,顾雨惊喜得瞪大双眼,“原来是少年班来的教授?看来你这是十拿九稳了。”   要是顾云去了少年班,那真是顾家莫大的荣誉,恐怕底下的祖宗们都要笑活了。   顾雨登时紧张起来,“哟,那万一我应对不太好,会不会影响到你进少年班?”   “不会,你不用紧张,一切按实际情况回答就行。”   听到对方沉稳的声音,顾雨稍稍安心,刚要询问点细节,对面突然嘱咐:“如果郑教授去家里,尽量不要让他接触林小堂。”   为什么?   顾雨纳闷。   心里的疑惑到底没有直白表露,只应下一声:“好。”    第14章 看中一个待宰的羔羊   几天后,林二玉结了手工品的尾款,拿着两百块钱进了一批电子手表。   她避过众人耳目把电子手表拎回家中,倒腾出一大部分放入一只黑色的手提包中,准备拿去别的县城售卖。   从剩下的一小部分中掏出三只,她分别送给家里人,然后向家里成员派发任务。   “大哥,我觉得咱们县城也有不小的市场,这几块手表你自己揣着,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商机。记住,千万别让熟人知道。”   之前卖手工品被举报,不用猜,一定是熟人眼红。   当时总要去郊外的山上砍竹子,运输过程中尽管千万小心,也难免不露出一些马脚,现在好了,她偷偷摸摸倒腾电子手表,进货都是在别处,不信这帮眼红的人还能抓到破绽!   “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让熟人抓到把柄。”林大金把手表都收起来,又问:“那这个是怎么定价的?”   “8到10块钱吧,价格灵活,留点讨价还价的空间。”   “好。”林大金点头表示明白了。   交代完大哥,林二玉又拿了几块手表塞给小妹林小堂。   林小堂:?   “二姐,你塞这么多手表给我做什么?”   林二玉扬着嘴角,笑眼瞪她:“你不是说从电视上学到很多知识吗?没学怎么找商机,怎么推销产品?”   林小堂:“……”   得,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有,没学这些。再说了,我一个小孩子,哪里会这些。”林小堂鼓起脸蛋,嘟着嘴巴,故意摆出一副小孩生气的模样。   “哟,还谦虚上了。”林二玉好笑地上前一步,像捉鸭子似的一把捏住她撅起的嘴唇,“我看你挺能耐的,不想去试试?”   “不想。”她又不是吃多了没事干。   “那这样,利润全归你,我只收成本,你还愿不愿意……”   “我愿意!”不等林二玉说完话,林小堂立即将手中的几块手表一股脑塞进书包中。   哪怕她没问进价,也能猜出进价不到售价的一半,这其中利润大着呢!   等她存了小私房,她也要像苏曜文一样,每个月订牛奶喝。   林小堂拍拍胸膛,豪情万丈:“放心吧二姐,我一定给你探索出新商机!”   说完背起书包,屁颠屁颠往学校去了。   留下林二玉和林大金站在家中凌乱。   “大哥,你说小妹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怎么小小年纪,这么贪财?”林二玉颇为凝重地托着下巴思考,“咱俩小时候也不是她这样啊!”   “谁说不是呢。”林大金发愁,七八岁的时候,他对金钱都还没什么概念呢,哪像林小堂,俨然成了小财迷。   小财迷林小堂背着书包像往常一样走进学校,开始早读。   她翻出语文课本的时候,班主任陈阳正从窗户外面经过,陈阳穿了一身西装,头发梳得光亮,很体面的打扮。   林小堂疑惑地戳戳同桌苏曜文的胳膊,“陈老师今天又有记者采访?”   “没有啊。”正读得起劲的苏曜文胳膊被戳,愣了一会儿,拿起书本挡住脑袋,小声道:“反正我没听到消息,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他干嘛穿这么齐整?”以往都是有重大的事情才穿正装。   “可能……”苏曜文憋半天憋出一句:“他今天心情好吧。”   林小堂:“……”   苏曜文猜得没错,陈阳今天心情挺好,昨儿接到通知,少年班的郑洋教授今天上午会来学校考察顾云以往的学习情况。   郑教授可是少年班的牵头人,这两年一直在全国各地物色好苗子,如果顾云被郑教授招去少年班,学校以后的招生大概不用愁了。   学校对此很重视,特意点名让他好好接待。   作为顾云以前的班主任,陈阳自觉有义务将顾云从前的学习情况完美地展现。   他连夜整理出之前顾云留存下来的试卷,又将以往每次的成绩单打印汇总在一起,顺带还翻出顾云以前的作业本,寒暑假作业等等。   林林总总的资料堆了一堆,只等郑教授过来考察。   为了腾出时间,他已经将上午两节数学课与语文老师对调,没想到早自习刚结束,他接到通知,郑教授临时有事,去了一趟隔壁的橡胶厂,要等下午时分才能来学校。   这么一寻思,陈阳又把上午的课调换回来,拿着教案给学生们讲课。   一大早上要上两节数学课,林小堂昏昏欲睡。   小学二年级的数学题实在是太过简单,她压根没心思听,她心里只在琢磨着书包里那几块手表要销往何处。   “哇,你戴了个新鲜玩意儿?”胳膊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林小堂偏头望去,同桌苏曜文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问:“你在哪儿弄的手表?”   这年头手表是个稀奇玩意儿,大人们都没有,更别说小孩,苏曜文眼里的好奇与羡慕几乎浓得快要溢出来。   林小堂盯着他细看两秒,灵光一闪,小声问:“你想不想要?”   苏曜文用力地点点头。   “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送我的,听说买来的时候要五十块钱呢,如果你想要,我五块钱卖给你。”   “五块?”别说五十块,哪怕五块也出不起啊,苏曜文很是沮丧,“我哪有这么多钱。”   “你不是有零花钱吗?”厂长爷爷这么疼他,零花钱想必不少。   “我零花钱存到现在只有一块多。”   林小堂不信,“你平时过年过节不收亲戚的红包?”   “过年过节收到的大红包都被我妈保管着,我一下子要五块,她肯定追问我的用途,要是被她知道我用来买手表,最后这手表肯定被她征用啦,那我不是亏大发了?”   嘿,这小屁孩,还挺有考量。   “这么说,你没有五块钱?那我问你,现在有个不用你掏钱就可以得到手表的办法,你愿不愿意试试?”   苏曜文一听,眼睛亮了,“什么办法?”   林小堂招呼他靠近一点,两人在课堂上小声地交头接耳:“你看哈,这块手表五块钱,你每个月订牛奶的价格也是五块钱,这样吧,你把一个月的牛奶都给我喝,我就把这块手表给你。”   “你想想,订牛奶的钱是你家里人出,这相当于你用家里人的钱买了一块手表,不用花费你个人的零花钱,多划算啊。”   这么一分析,苏曜文也觉得挺有道理,“对啊,就这么办!”   反正牛奶每个月都会有,拿一个月出去也不会少块肉,换了手表后手表以后就都是他的了,这很划算。   林小堂也觉得很划算。   她压根就没想着把手表卖给苏曜文,熟人的生意不能做,不用她二姐耳提面命她也知道,做了熟人生意,万一被举报就糟了,所以她才特意报价五块钱。   打从一开始就是想换牛奶而已。   就算到时候被人发现,她和苏曜文只是以物换物而已,法律可没规定不可以以物换物。   反正她的初衷也是想存私房买牛奶喝,这下倒是委婉达成目的了,也不错。   她当即把手腕上的手表取下,递给旁边的苏曜文。   苏曜文猴急地接过,迫不及待往手腕上凑,不忘给她保证:“今天的牛奶我喝了,从明天起,我都给你。”   “好。”   两人达成一致,相视一笑,都觉得自己赚到了。   开心过完一上午,林小堂饥肠辘辘跑回家吃了一顿饭。中午有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几口扒完饭的林小堂放下碗筷,急匆匆往外跑。   她没赶着去学校,而是跨过两条街,在附近的工厂区徘徊。   工厂的员工们中午休息时间并不长,吃过饭后,陆陆续续往厂区走,林小堂蹲在路边仔细观察他们的手腕。   一路经过十几个人,几乎没人佩戴手表。   要么是经济不允许,要么是压根没有货源。   这些员工在厂里争分夺秒地干活,总有一些时间观念强的人需要手表,林小堂静静观察好一会儿,终于决定出击。   厂区大门口,一位西装革履提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进入林小堂的视野。   他洁白的衬衣袖口崭新整洁,手腕上同样没有手表。   看他衣着,怎么着也应该是小主管之类的管理层。   应该不差这十块八块的。   林小堂踱着小碎步,缓缓朝人靠近。   提着公文包的郑洋站在路口等同事出来,一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圆圆脸蛋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七八岁,一双眼睛莫名热情望着他,弄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左右张望,没看到疑似家长的人物,于是蹲下身去,慈祥地望向面前这个小女孩,“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嗯。”小女孩用力地点点头。   看来是和父母失去联系,找不到家长了。   郑洋心里估摸了个大概情况,犹豫着是领着小女孩进厂里找他朋友帮忙,还是直接把小女孩送进附近的派出所。   谁知面前的小女孩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手表,扬着一张天真的笑脸,“叔叔,你需要表吗?”   郑洋:?    第15章 嘴里没一句真话   郑洋有点懵。   这个小姑娘难道是在和他推销手表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独自出来做买卖?   郑洋心情很是复杂,他想起国内一些常见的骗局,专门拿小朋友做诱饵引人上钩,面上慈爱的表情顿时淡了些,收敛脸上的笑容,冷声回复:“不需要。”   说完抬步便走。   小女孩紧跟其后,“叔叔,我看您衣冠楚楚,一表人才,肯定是个干大事的,干大事的人的时间都很金贵,您买个表吧,绝对有用。”   郑洋脚步一顿。   身后的小姑娘也跟着停下。   他回过身望向这个不肯罢休的女孩,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金色的怀表。   “我有计算时间的工具,不需要手表。”   小姑娘不死心,“怀表都是老古董啦,现在时髦的人都戴手表,我看叔叔您神采奕奕,自信从容,一定是个与时俱进的人。”   郑洋挑眉。   他以为掏出怀表后,小姑娘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迎难而上,继续给他输出一大堆道理。   真是个执着的小姑娘。   他盯着手中的金色怀表,语气坚定:“这怀表是我亡妻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不想换。”   小姑娘一怔,脸上显现一层愧疚。   面色发窘地支支吾吾:“抱、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要揭伤疤。”   “没事。”郑洋不太在意。   他妻子已经离世好几年,除了最开始两年格外悲痛,近些年他已经慢慢释怀,主动提及也不会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将怀表塞进口袋,他提着公文包转身便走。   “等等。”   身后响起小姑娘清脆的稚嫩声音,郑洋纳闷,难道她还没死心?   “叔叔,我看您个人是不需要手表了,但是手表是个很实用又很时髦的东西,您自己不需要,可以买来作为礼物送给您朋友,这样的礼物送给谁都不跌份。”   郑洋再次挑眉。   这个小姑娘的口齿伶俐得有些过分了。   从事多年教育事业的郑洋职业病发作,开始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圆头圆脑的小女孩。   回想她之前的言论,成语信手拈来,毫不费劲,且思维转换灵活,能对他一次次的拒绝做出迅速敏捷的反应。   是个不错的苗子。   郑洋心中一动,蹲下身来静静盯着她,存心考验:“你说这个手表可以送人?那如果我没什么朋友可以送怎么办?”   “不送朋友也没有关系。”小姑娘杏眼滴溜溜一转,“我看叔叔您肯定是个有身份的人物,手底下管着一大票人呢,你买了手表,可以当做奖励品,谁干得最好,你就把手表奖励给谁,这样很能提高工人的积极性。”   得,看来是把他误认为橡胶厂里的管理层了。   不过这小姑娘心里还真细腻,能从他的衣着判断身份,也能根据这个身份给他编出买手表的理由。   “那如果我不想把手表当做奖励品呢?你也说了,手表是个时髦又好用的东西,就这么白白奖励给别人,我舍不得。”   随便扯了个理由的郑洋好整以暇望着面前的小姑娘。   他自己不需要,也不想送朋友,更不想把手表当成奖励品,他倒要看看,在故意的刁难下,被逼到这个份上,小姑娘还有没有应对之策。   果然,小姑娘沉默了。   沉默不到几秒,她咬咬牙,下定决心似的凑近,小声道:“叔叔,我把这块手表20块钱卖给你,你可以50块钱卖给别人。你身边有钱人多,应该不会缺冤大头。”   噗呲——   郑洋被逗乐了。   感情这小姑娘在教他怎么当个黑心的二道贩子?   小小年纪,心思倒挺深沉。   不知怎地,郑洋被这句话莫名触动,温声问:“你很缺这二十块钱吗?”   小姑娘没吭声,只默默把脑袋垂了下去。   郑洋心里顿时一软。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应该都在上学,她独自一人跑出来厚着脸皮推销手表,多半是为生活所迫。   她身上一件蓝色的棉袄色泽陈旧,脚底橘红色皮鞋的鞋头快要磨破,看得出家境的确不太好。   想想他差不多大的小外甥住着宽大豪华的房子,上着最好的学校,穿着新衣新鞋,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而在同一片天空下的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要顶着大人们异样的眼光做买卖挣钱。   唉,就当是做善事吧。   “好,我可以买手表。”郑洋掏出二十块钱,“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小姑娘抬起亮晶晶的眸子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唐晓玲”几个字。   字迹很工整,不像是没读过书的人。   郑洋追问:“你在上学吗?”   小姑娘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家长不同意送你上学?”   小姑娘不吭声了,又像先前那样,默默垂下脑袋。   郑洋绕过这个问题,又问:“你家住在哪里?”   小姑娘弱弱地呢喃:“妈妈说不可以把家庭住址随便告诉陌生人。”   郑洋一愣,“行,你妈妈说得对,以后也不要随便告诉陌生人。”   他将二十块钱的纸币递过去,小姑娘利索地接过,很快把手表塞给他。   郑洋接过手表,塞进公文包中,“你愿不愿意……欸?”   一抬头,面前的小姑娘跑得无影无踪。   人呢?   郑洋站在路边茫然地四处张望,那个小小背影不知道何时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仿佛从没出现过。   怔神之际,肩膀被人轻拍一下。   从厂里出来的同事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郑洋望着左右两边人来人往的街道,苦笑:“没什么,刚才遇见了一个有趣的小孩。”   “小孩?”同事笑他,“是不是迫不及待要去晋东小学了?小学离这里不远,开车过去只要几分钟,咱们上车吧。”   说罢,两人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桑塔纳。   ——   揣着二十块钱一鼓作气跑到小学门口的林小堂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气喘吁吁靠着铁栅门休息片刻,不放心地重新将钱掏出来仔细检查。   天呐,那位大叔太难搞了!   她中途差点想放弃,几次三番被拒绝,激起她内心的挑战欲,不死心地磨了半天嘴皮子,又是卖惨又是撒谎,才把这二十块钱赚到手。   啧啧,赚钱真不容易。   要不是那位大叔太难搞,她也不至于把价格提到二十元,既然一个人身上花费了她劝说两个客户的精力,那理应提高一些报酬。   话说,她提供的信息没有一句真话,那位大叔应该以后也找不到她人吧。   唯一能确认的信息只有她的面貌而已,顶多以后少往橡胶厂那边走动就是了。   林小堂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把二十块钱揣进兜里。   哼着小曲儿高兴地往教室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一辆白色的桑塔纳缓缓驶入学校大门。   站在教学楼二楼的陈阳一眼看到校门口的白色小轿车,料想这肯定是郑教授过来了,连忙放下手中保温杯,跟着校长一起噔噔噔地下楼去迎接。   “哟,接到通知说是下午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来了,有失*远迎,郑教授您见谅。”校长热情地伸出双手。   郑洋握了握手,“临时有事去了一趟橡胶厂,耽误了一些时间,可能给你们造成一些不便了。”   “没有没有。”寒暄几句后,校长让陈阳领着郑洋去办公室办正事。   路过走廊,陈阳走在前面开路,“郑教授,您这次过来……”   回头一看,郑教授突然停住脚步,面色变得凝重。   弄不清楚情况的陈阳心里直捣鼓,他没说错什么话吧?   他什么也没说啊!这肯定不关他的事。   “郑教授,怎么了?”陈阳小心翼翼退回去,关切地问。   郑洋恍若未闻,他一双眼狐疑地在底下操场扫视,心里泛起一丝嘀咕。   刚才无意地一瞥,仿佛从人群中探到一抹小小的扎着两条羊角辫的蓝色身影。   是错觉吗?   静静往操场上搜寻一番,再也没出现那抹熟悉的背影。   难道是他看花了眼?   也是,这年头的小学生,大多数扎着两条羊角辫,穿着蓝色的灰色的棉袄,看来是他疑心太重。   “没什么,想起一些其他事情。”郑洋收回目光,朝陈阳解释。   陈阳没追问下去,一路陪着笑脸将人带到办公室。   提起脚边的铝皮热水壶,抓入一些上好的龙井,陈阳客气地给来人泡了两杯热茶。   “两位,请坐。”   陈阳将茶杯递过去,指了指旁边的办公桌。   办公桌面上,堆放着他早已准备好的一些关于顾云学习成绩的资料。   “郑教授,这次您过来是想了解顾云以往的学习情况,我接到通知后尽快将资料整理出来,这些都是顾云之前的试卷和作业,另有单独统计的成绩表,您可以随便抽查。”   郑教授这次是特意为了解顾云过往的情况而来,陈阳自觉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抛砖引玉之后,却迟迟不见郑教授的回复。   他抬眸望去,郑教授捧着热茶,面色凝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看来郑教授今天心里有事啊。   陈阳正琢磨着该怎么进行接下来的话题,郑教授突然放下茶杯,严肃地问他:“陈老师,学校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唐晓玲的学生?”    第16章 完了,冤大头找上门来了   郑教授过来不是考察顾云的情况吗?怎么一开口在问别的学生的名字?   陈阳有点搞不懂状况。   思索一阵,摇摇脑袋:“没有。”   这一带姓唐的人家很少,学生中只有零星几个,但没有叫做唐晓玲的孩子。   “是吗?”得到否定回答的郑洋皱着眉头思考一阵。   或许意识到旁边陈阳看他的目光太过好奇,郑洋撇下心里这桩事,没有继续追问,开始谈论正事。   “我来之前已经在省城对顾云进行过测试,她现在的数学水平达到了大一的水平。”   “真的么?”陈阳喜上眉梢,“大一的水平,那完全可以上大学了呀。”   “还不行。”郑洋轻声叹气,“她太小了。”   七八岁的孩子,即便智商够着了上大学的标准,身体素质与心理状态完全没有准备好应对大学生活。   前两年少年班招生,只要是好苗子,都被收进去,最小的孩子才十一岁,到了大学逐渐开始出现不适应的状况。   十一二岁是爱跑爱闹的年龄,关在大学教堂里接受书山题海的沉重教学压力,会过早地扼杀小孩天性。   郑洋不是没有关注到这方面的问题。   一些年龄偏小的学生在社交方面都存在一些问题。   作为天之骄子的他们,从小备受关注,几乎是在充满赞誉与掌声的环境中长大,容易养成高傲且以自我为中心的性子。   大学里人才济济,光环稍稍被别人抢走,这点挫折都容易影响他们的心态。   加上小小年纪背井离乡,过早地脱离父母,性格通常孤僻,这会加剧人际关系的失败。   总之,年龄太小上了大学,不利于孩子的身心发展。   儿童的发展也要遵循规律,揠苗助长不可取,郑洋和教学团队商量过这个问题,最后一致达成意见,上大学的年龄至少要十四岁。   一些孩子早慧,七八岁就显现出异于常人的智商,例如顾云。   针对这样的孩子,郑洋也想过应对之策。   “陈老师,我提出的在省城三中开办一个实验班的建议已经获得批准,实验班相当于中学少年班,专门接收像顾云这样早慧的孩子。”   “这类学生不需要和平常的孩子一样正常读完小学读初中,读完初中读高中,他们的中学课程可以浓缩成四年,四年后参加高考,进入大学少年班。”   “不过考虑到孩子们的身心健康,中学少年班招收的学生至少要十岁以上,顾云现在顶多八岁,虚岁九岁,等到她虚岁十岁年龄那也是明年的事情。”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即便顾云的智商水平可以读大学,我们的建议是让她明年进入省城三中的少年班学习四年,这样对她个人的身心发展更好。”   ……   陈阳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既然郑教授觉得这样安排更好,那他也肯定支持这样安排。   “我今天过来除了考察顾云以往的情况,实际上还想和陈老师了解一下顾云的家庭情况。”郑洋斟酌着问:“顾云的家庭氛围怎样?”   “挺好啊。”对于这个问题,陈阳可太有发言权了,“顾云顶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关系都很不错,家庭氛围友爱温馨,他们都对顾云疼爱有加。”   “特别是顾云调去省城之后,一家人更是以顾云为荣,恨不得把顾云捧手心里。顾云她二姐据说连厂里的工作都放弃了,跟着顾云去省城照顾她呢。”   陈阳开了闸的嘴一时停不下,恨不得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股脑都倒给郑洋。   郑洋听着,眉头却不由自主皱起来。   这样的家庭氛围,不一定是好事。   “那顾云这孩子是个什么样的性格?”郑洋又问。   “性格啊。”陈阳思索一阵,“挺文静的,平时也不咋咋呼呼,和她那闹腾的同桌一对比,简直像个安静的泥人。”   “说是文静,倒不如说是沉稳,特别像个小大人,说话做事都是这样,我有时候和她交流,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交谈。”   “我猜啊,她心里面肯定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大概天才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   陈阳恰如其分的评价莫名让郑洋心里一动。   他想起在橡胶厂区外卖他手表的那个小姑娘,小姑娘听到他提亡妻,首先的反应是觉得抱歉,这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反应吗?   他觉得这个小姑娘体内也像是住了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滔滔不绝讲了大半天,郑洋并没有发表多少看法,陈阳以为自己的描述不太准确,建议道:“要不这样吧郑教授,顾云的家离小学不远,我带您过去瞧瞧?”   筒子楼的过道里,顾雨趴在阳台边上不停朝下面路口张望。   依着顾云的消息,今天会有个郑教授去晋东小学了解情况,说不定还要来家里家访。   为着这桩事,他今儿啥也没干,专程在家候着,这都快要三点了,怎么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想着人影的事情,眼前路口还真现几个人影出来,顾雨双眼一亮,以为是那位郑教授来了,正要转身下去迎接,突然发觉这几个人影有些眼熟。   那个领头的人,怎么这么像他家顾风?   后面两个跟班,不是顾风的死党程庆和周法吗?   这三人这会儿怎么不在学校里上课,在路口瞎晃荡做什么?   岂有此理,竟然敢公然逃课。   这几个小子活腻了!   顾雨气呼呼转身朝楼下跑,跑到路口一瞧,哪里还有三人身影,路边空荡荡的,只留一阵风在原地。   “好险呐。”   隔壁另一条小巷中,顾风轻拍心口,朝程庆投去感激的一瞥,“要不是你眼尖,及时发现我大哥过来,我们仨今天肯定要被揍一顿。”   提到被揍,程庆脸上表情僵了一瞬。   他扯了扯顾风的衣袖,“要不咱们算了吧。”   今儿他公然逃课的理由,是顾风要拉着他来揍人。   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顾家大闹一场的林大金。   程庆想起当时自己被林大金粗壮的手臂拎起来,像个小鸡仔吊在空中的滋味,心里莫名发怵。   他不太自信地看着手中拽紧的麻袋,迟疑地问:“这真的没问题吗?”   一旁的周法显然也和他一样的想法,颇为不安地求证:“顾风,要不咱们算了吧,林大金块头这么大,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咱们真能把他揍一顿?”   “算了?怎么能算了!”   顾风不满的叫嚷游荡在整个小巷。   “你俩忘记那天他是怎么对待你们的了?不仅让你们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还把你们的爸妈叫过来,让他们也在人前丢脸,你们想想你们爹妈当时无地自容的表情,这也能忍?”   “不是忍不忍的问题。”程庆没什么底气的反驳,“林大金和林三满不同,咱们揍林三满跟揍蚂蚁一样简单,林大金揍咱们也跟揍蚂蚁一样简单,我们仨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他呢。”   这太冒险了。   “所以我让你们一人拿一个麻袋啊!”顾风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自己两个死党,“到时候把麻袋往他脑袋上一套,给他往死里揍一顿,他能知道是谁揍的?”   “那、那……”程庆还是犹豫,他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平时跟着顾风欺负欺负林三满也就罢了,他哪有那个胆量招惹五大三粗的林大金啊,“那你动手,反正我只套麻袋。”   “孬,真孬!”顾风鄙视地瞪人一眼。   要不是需要帮手,他才懒得带这两个孬种出来。   “我动手就我动手,你俩只负责套麻袋,到时候就算东窗事发,林大金追究起来,那也是我揍的人,和你们不相干,行了吧?”   话音刚落,小巷子另一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嘘~”顾风将食指放到唇边,示意旁边两人噤声,“他来了。”   这是一条回筒子楼必经的小巷,顾风已经蹲点一下午,终于蹲到人了。   他拎起手中的木棒,渐渐握紧。   今天他不把人打残废,至少也要让林大金躺在床上十天八天下不了床!   别怪他心狠,都是林大金自找的。   林大金在他家里咄咄逼人,逼着他大哥赔出四百块钱,那种憋屈与羞辱,每次想起来都是钻心的难受。   这个仇要是不报,他日夜寝食难安。   反正只要麻袋套成功,林大金不会看到他的脸,对方事后找来,他完全可以不认账。   如果麻袋没套成功,那就是程庆和周法的问题了,两人要是还像上次一样反水,联合起来指责是他指使的,他就来个翻脸不认人。   谁有证据是他指使的?呵,两人的麻袋都是从自家家里拿的呢,出了事就自己背锅吧。   顾风已经运筹好整个事件,这事成与不成他都有脱壳之计,就等林大金送上门了。   他唯一没料到的是,林大金身边多了一个人。   趴在墙头探出脑袋虚虚一望,林大金身边似乎站着个老头。   老头六十多的样子,脸上布满褶皱,走路还得被林大金搀扶着,一看就是个没用的。   正好程庆和周法一人带了一个麻袋,顺带把老头也罩上算了。   他用眼神示意旁边两个小弟,表示可以行动了。   刚走进巷子的林大金就被自家舅老爷低低嘱咐一句:“靠我近点。”   舅老爷袁光济是他今儿从乡下请过来的,平时虽然下地种庄稼,人身上的机敏劲儿一点没少,林大金意识到这是有情况,装作搀扶舅老爷凑近道:“怎么回事?”   “墙那边有人盯着咱们。”舅老爷沉声道。   “啊?”林大金心里揣摩,他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啊,除了顾家,莫非……   心下有了成算,林大金灵活的脑瓜子立即想到一个应对之策,他装作唠嗑的模样凑近舅老爷耳语几句,两人相视一笑,胸有成竹。   发号施令后,等在原地的顾风静静听了好一会儿动静。   巷子那边一直没动静,他疑惑着起身,想探出脑袋看看情况,头顶一片阴影逐渐压下来。   抬头,林大金正一脸笑意地望着他,客气地打招呼:“哟,这不是顾风吗,怎么没在上学?”   “你手里拿根木棍做什么?要去打架啊?哟,那可使不得,被你大哥知道了,他不得气死?”   “你说你家小妹这么会读书,怎么到你这会儿就完全不行了呢,也是,你们家祖坟齐齐冒青烟也就能出你小妹一个天才而已,你呀,不学点好,以后进工厂拧螺丝都没人要。”   “关你屁事!”顾风听烦了,“你是我什么人,轮得到你教训我?”   “你又不是我的谁,当然不关我的事,不过我可警告你小子,上次你揍我弟的事情,我让你哥赔了四百,这事算是了结了,你要是想再生风波,下次可就不是四百能解决得了,听明白了吗?”   林大金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威胁,听得顾风一阵逆反。   “要是我不想这么算了呢?”   “那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林大金嘲讽地扬起嘴角,蔑着眼提醒他:“你不去看看你两个好朋友的情况?”   顾风这才想起巷子那边一直没动静,也不知道程庆和周法到底在干什么!   顾风扭头就跑。   跑到巷子那一边,惊呆了。   两个被麻袋套住脑袋的人体躺在地上不停蛄蛹,挣扎着从麻袋里探出来,两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脑袋看上去恐怖又滑稽。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看向拿着木棍稳稳站在一旁的顾风,眼神逐渐透出怨恨。   “喂喂,这不关我的事。”意识到不对劲的顾风赶紧解释,“又不是我下的手,是林大金他……”   “够了!”程庆龇牙咧嘴地咆哮,“别把我们再当傻子了!”   “我们压根还没接近林大金,就被后面的人抢了麻袋,罩在头上,当时能从我们后面过来的,除了你,还有谁!”   “是啊!”周法也跟着控诉:“你就是看不惯我俩那天出卖你,把你供了出来,心里一直对咱俩有气,屁的要揍林大金,其实压根就是你想揍咱俩!”   两人怒不可遏地捡起地上自家的麻袋,愤愤往回走,理也不理追在身后苦口婆心解释的顾风。   顾风气傻了。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百口莫辩过。   这下好了,本来想揍林大金一顿,结果两个死党被人揍了一顿,黑锅还扣在他头上。   明明不是他的锅,非得安到他头上,都是林大金那个该死的惹出来的事!   还有程庆和周法,也是两个没脑子的憨货,蠢货!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顾风在心里狠狠把这堆人臭骂一顿,仍不解恨,郁闷地回了家,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脑袋一蒙,独自生闷气。   等在走廊上的顾雨突然瞧见顾风冲回家,一时愣了,“这个点你怎么回来了?你不该在学校上课吗?你逃课了?”   顾雨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半了,不知道那位郑教授还会不会过来,要是过来,陡然瞧见顾风睡在家里,会怎么想?   万一看到顾云的哥哥是这样一副吊儿郎当、不把学习当成一回事的模样,进而对顾云也产生不良的印象怎么办?   不行,顾风不能睡在家里!   顾雨推开房门,一把将顾风从被子里薅出来,“你给我滚回学校去!”   ……   事实上,顾雨想多了,郑洋并没有去家访的打算。   他拒绝陈阳的提议,“我等下还有其他的事情,可能时间上不够,从你那儿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况,家访就算了吧。”   陈阳也没强求,“那好吧,那我送送您。”   “不用了。”郑洋请他止步,“陈老师你忙你自己的。”   转身走了几步,快要离开办公室之际,郑洋不甘心地再次问了一句,“陈老师,你们学校真的没有一个叫做唐晓玲的学生吗?”   “真没有。”他笑着嘀咕,“林小堂倒是有一个,叫唐晓玲的真没有。”   极小声的一句嘀咕落到郑洋耳中,如一记闷雷在他脑中劈开,让他恍然大悟。   他脚步一顿,重新返回:“陈老师,这个林小堂多大年龄,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陈阳一下子被问懵了。   他察觉出郑教授情绪突然激动,又不懂这股激动从何而来,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她七岁,哦不对,八岁了,圆圆脸蛋,喜欢扎两条羊角辫,至于照片……还真有!”   陈阳从抽屉中翻出一张班级合照,“这是去年年尾照的,当时顾云要调去省城的消息下来了,我想大家以后可能再难聚在一起,就组织大家照了一张班级合照。”   “你瞧这个,第二排左三站着的小姑娘,她就是林小堂。”   顺着陈阳的指示望过去,郑洋一眼看到那双亮晶晶的杏眼。   果然是她。   也就是说,她压根就在上小学,并不是什么无书可读。   而且她本名叫做林小堂,却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他写下完全相反读音的唐晓玲几个字。   郑洋咬着后槽牙,有种被小学生骗了的憋屈感,“陈老师,这个林小堂家庭很困难吗?”   “困难?倒也没有。”陈阳如实评价,“周围人的生活水平都大差不差,也没有谁家过着特别好的日子,不过她家兄弟姐妹多,父母走得早,是她哥哥当家,可能要稍稍拮据一些,但也不是活不下去的那种。”   “她父母走得早?”郑洋敏锐地抓住关键字眼。   “是啊,据说在她三岁的时候就走了,那会儿她估计还不记事呢,一直是她大哥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她拉扯大。”   郑洋一怔,随后气笑了。   也就是说,他总共问了三个问题,对方一句实话也没有。   好,很好。   “陈老师,我想见见这位学生,你能不能安排一下?”   “啊?”陈阳惊讶得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是,见林小堂干啥啊?郑教授不是来考察顾云的情况吗?他怎么觉得比起顾云,郑教授对林小堂更感兴趣?   奇怪,真是奇怪。   鉴于是郑教授的请求,陈阳也没法拒绝,怀着一肚子的疑惑慢慢走向教室。   教室里正在上品德课,这是最好摸鱼的课。   林小堂和往常一样,偷偷摸摸与同桌苏曜文交头接耳讲小话。   “苏曜文,我劝你在家里小心点,手表别被家里人发现了,要是被家里人没收,你也得认账,别到时候不想把牛奶给我。”   “嗐,我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吗?”苏曜文爱不释手地摸着自己新手表,“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不让家里人发现的。”   “就算被发现了,我也不会把你供出去,到时候就说是同学送我的,反正牛奶不会少了你的。你要不信,我堵上我爷爷的名誉发誓。”   “得了得了,你爷爷的名誉和你有毛线关系,反正你要记得……”话到一半,林小堂突然心里一梗,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浮上心头。   抬头一看,窗户外不知不觉多了个身影,陈老师站在外面,正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林小堂,出来一下!”   被抓包的林小堂自觉倒霉,慢吞吞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等待陈阳的教训。   罕见的,陈阳没教训她,只说:“跟我去趟办公室。”   什么!课堂上讲小话严重到需要去办公室?课堂上讲小话被抓到不是通常批评两句就算了吗,需要去办公室的事情一般都是请家长啊。   林小堂不干了,她愣着不动。   反抗:“都是课堂上讲小话,怎么只叫我出来,不叫苏曜文出来,老师你偏心!”   分明是在看苏曜文的厂长爷爷的份上,偏心他!   陈阳:“……”   “我不是为这事找你,跟我去趟办公室,有个领导要见你。”   “啊?”林小堂惊讶得嘴巴张得比刚才陈阳的还要大。   “不是,领导见我干啥呀?”   陈阳:“……”他哪知道。   “去了不就知道了。”   “好吧。”林小堂老老实实跟在陈阳身后,她心里又耐不住好奇,忍不住问东问西,“陈老师,是什么领导要见我?”   “领导为什么见我?领导也会见别人吗?这是按例抽查谈话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陈阳无言以对,他的好奇比林小堂只多不少。   没得到回答的林小堂继续炮轰:“领导是叔叔还是阿姨?长得好不好看啊?脾气怎么样?见完领导有没有什么奖励呀?领导他……”   最后一个问题卡在喉咙没有发出,因为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了那位领导的背影。   如此熟悉的背影,她过目难忘。   对方慢慢转过身,朝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林小堂瞬间僵直身子,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完了,冤大头找上门来了。   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吗?    第17章 怂得像颗鹌鹑蛋   林小堂两眼一黑,只想当场晕过去。   她死死抓着办公室门框不进去,陈阳薅着她的胳膊往前拽了拽,还贴心地朝郑洋解释:“小孩子怕生,让您见笑了。”   “怕生?”郑洋盯着面前的小姑娘,莫名哼笑一声。   这一声哼笑中颇有些秋后算账的意味,林小堂把心一横,拔腿就跑,刚转身就被眼疾手快的陈阳给揪了回来。   他贴到林小堂耳边,小声告诫:“你咋回事啊,平时挺神气的,今天怎么像个鹌鹑?”   叮嘱完又鼓励地拍拍她肩膀,示意她振作一些,“别怕,人郑教授又不会吃了你。”   “……”林小堂默默垂下脑袋,真把自个儿当成鹌鹑。   唉,有苦说不出啊。   谁能想到花二十块钱买了她劣质手表的冤大头是学校的领导呢?   话说,学校领导没事干嘛去橡胶厂那边瞎晃荡啊,害得她以为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是橡胶厂里的管理层。   这下好了,挖了个坑准备坑别人,没想到把自己埋了进去。   林小堂认栽。   对方要是深究起来,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人家是学校的领导,是陈阳的顶头上司,赃物还在他手上握着呢,一句话就能给她的行为定性。   在这种对自己极度不利的情况下,绝对是多说多错,林小堂决定做个哑巴,身子一缩,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那位领导的眼神一直在她周身游走,像只发着光的电灯泡悬在头顶,想忽视也难。   林小堂觉得自己和临刑的囚犯没什么两样,对方的目光就是凌迟。   等着被判刑的她默默在心里数数,看看这位领导什么时候发难。   她得尽量冷静下来,想想对策。   出人意料的,对方很快将目光收回,绝口不提两人之间的事情,只问:“陈老师,这位学生的成绩情况如何?”   陈阳:?   林小堂:?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郑洋,对他莫名其妙的提问很是不解。   “你、你是说林小堂的成绩?”陈阳差点没反应过来。   “嗯,对。”郑洋点头,态度坚定。   陈阳更不解了。   郑教授今天过来不是特意来考察顾云的情况吗?怎么还关心起林小堂的学习来?再说了,林小堂那学习成绩……他都不好意思提。   不过既然郑教授开了口,他也只得硬着头皮把林小堂的学习成绩报告一遍。   “这是之前整理的全班成绩单,我本意是为顾云整理的,上面也有林小堂的记录,郑教授您自个儿瞧瞧吧。”   他将成绩单的册子递给郑洋,郑洋接过,一条一条细细看起来。   神态之专注,比刚才查看顾云成绩的时候认真多了。   站在一旁的陈阳关注到这一点,心里直纳闷,郑教授这是咋回事啊,该不会这次过来,除了查看顾云的情况,身上还带着别的任务吧?   正杂七乱八地想着,耳旁响起郑教授疑惑的声音:“她上个学期末,数学只考了2分?”   “是。”回过神的陈阳连连点头,“她为此还差点留级了。”   “那怎么没留?”郑洋合起成绩单,严肃地望向陈阳,等待回复。   这一眼把陈阳吓得够呛。   他想起元宵那天,林小堂她大哥提着礼物上门的情形,生怕外面传出是他收了礼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让林小堂留级的风言风语落入郑教授耳中,连忙解释:“补考的时候,她及格了。”   说完不忘补充一句,“是她自己考的,试卷都还在,您要看的话,我给您找找。”   补考试卷一直被他收着,就怕哪天被人质疑,好拿出来堵人家的嘴。   他飞快从抽屉中翻出试卷,递给郑洋。   郑洋接过,将试卷完完整整看一遍,立即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做题人很随性,可以看出拿笔的人不是按着顺序做题。   小学生考试通常都是用铅笔作答,削好的铅笔刚开始是尖尖的,写出来的字很细,随着铅笔的磨损,越到后面,写出来的字越粗。   面前这张试卷上,时而粗时而细,完全不是按着正常的做题顺序。而且只要细心观察一下就能看出,那些偏细的字都填着正确答案。   也就是说,答题人拿到试卷,先挑着做了一些题,随后其他的题目都瞎乱写了答案。   很明显,她在控分。   望着试卷上方鲜红的60分,郑洋心里跟明镜似的。   “怎么,郑教授有什么疑问吗?”看他独自琢磨良久,陈阳以为他有另外的想法,连忙出声相问。   “没有。”郑洋将试卷递还回去,看了一眼一旁缩得像个鹌鹑的林小堂,又问:“陈老师,这学生平时性格怎么样?”   “她呀,可调皮了。”提起这个,陈阳有一大堆话要吐槽,“经常上课和同桌讲小话,不管是谁的课,各科老师都和我反应过。”   “这孩子还一点都不受教,口头批评两句她完全不当一回事,把我给气的,得找个时间好好和她大哥聊聊才行。”   “不过她以前和顾云做同桌的时候也不这样啊,以前可老实了……”   “等等。”郑洋打断他,“她以前和顾云是同桌?”   陈阳点点头,“是啊,从幼儿园到一年级,一直都是同桌,后面顾云被调到省城去了,两人才没了交集,之前是一直做同桌的。”   “是么?”郑洋眯起眼,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郑教授,我能不能问问你了解林小堂学习成绩的用意是什么?”陈阳实在没忍住,他太好奇了。   要不是知道林小堂的成绩压根不值一提,他准会误以为郑教授这次过来是特意来考察林小堂的。   而且郑教授刚才不还说等下有事要办吗,没时间去顾云家里做家访,倒是有时间在这里研究林小堂的试卷?就不怕耽误了时间?   当然,这些话陈阳只敢憋在心里。   “我的用意……”郑洋话到一半,留意到旁边小姑娘直勾勾望过来的好奇眼神,突然想吊吊她口味,故意将陈阳拉到一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叮嘱道:“我觉得这是个好苗子。”   “陈老师,这一年就麻烦你多关注一下她的成绩,我想明年等她年龄达标,招她进省城三中的中学少年班学习。”   “这事你先别告诉她,免得对她心态造成影响。”   陈阳懵了。   郑教授把顾云招进少年班学习,他可以理解,但是林小堂她、她……   陈阳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难不成郑教授有什么特殊的识别人才的方法?心里这样想着,陈阳忍不住偷偷瞄了林小堂一眼。   这一眼看得林小堂心惊肉跳。   完了完了,这位郑教授肯定是悄悄把陈老师拉过去,对陈老师痛诉她的罪行,不然陈老师干嘛用这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   看吧,该来的还是会来。   做鹌鹑是不行的,一味的躲避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她深呼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即将战斗的姿态,而她的战斗对象却被陈阳客客气气地送到办公室外,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安静地走了。   林小堂:?   感情人家不是要算账,而是要离开?   “陈老师,刚才郑教授和你说了些什么呀?”见陈阳返回,林小堂立即热情地迎上去,装作天真懵懂地问道。   陈阳没接话,只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林小堂一愣,摇摇脑袋。   她是真不知道,要是知道,犯得着去蒙人家的二十块钱么。   “他是60年代公派留学的天之骄子,在美国芝加哥大学博士毕业后,曾担任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教授,而且获得……”   话到一半,陈阳顿住,“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又不懂。”   林小堂:“……”   不,她懂,她真懂。   她也是芝加哥大学博士毕业,论起来两人还是校友呢。   “你只要知道,人家郑教授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前两年恢复高考,他是受国家的号召,才回国来对教育事业做贡献,人家是教育局里的官,能……”   陈阳说着说着又不说了。   “能什么?”林小堂追问。   能挑中你,算你走了八辈子的狗屎运!   当然,这话陈阳只敢在心里吐槽,毕竟林小堂也算是他的学生,虽然他搞不懂郑教授为什么挑中林小堂,但如果林小堂明年真能进省城的少年班,那他手上就有两个进少年班的娃了。   这传出去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啊!   想想都要笑出声。   不过陈阳心里也没抱太大的期望。   万一郑教授走眼了呢?   这林小堂怎么看都不像是潜力特别大的样子。   “没什么。”他摸摸林小堂的脑袋,“去上课去吧,记住,以后别在课堂上和苏曜文讲小话了。”   得了一顿不痛不痒的批评,林小堂应该知足地溜回教室,但她没走。   她还有问题没弄明白。   踟蹰着上前:“陈老师,郑教授……真的是教育局里的官?”   “怎么了,你有疑问?”看着眼前明显不相信的小不点,陈阳好笑,“我还能瞎掰不成?”   “那教育局里的官来咱们学校*,学校为什么没有举行欢迎仪式啊,我看一点也不隆重,就你一个人陪着他,搞得他一点都不像领导。”   陈阳:“……”   “人家留洋回来的,不兴老一套,不搞仪式……算了算了,跟你个小孩说这些做什么,你还有完没完,快回教室去!”   眼看陈阳要发作,林小堂立即拔腿,一溜烟跑得没影。   接下来一整天她都心事重重。   郑教授没找她的茬,没追究手表的事情,她该高兴,但她心里始终不踏实,总觉得有件把柄被人捏在手上。   而且人家还是教育局里的官呢,比学校领导的地位还要高,要整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话说回来,她一个不知名小学的不知名学生,没必要让人家教育局的官费心思报复吧?   纠结来纠结去,放学回家时一张小脸已经皱成橘子皮。   等在家中的舅老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小堂皱着的小脸,“哟,这是被人欺负了?”   听到陌生的声音,刚踏进大门的林小堂吓了一跳。   她望向面前咧着嘴角打量她的老头,不确定地叫喊一声:“舅、舅老爷?”   前几日大哥说是要去趟乡下把舅老爷接过来教三哥练武,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过来了。   “哎!”舅老爷高兴地应了一声,摸摸她白嫩嫩的脸蛋,“上次看你才三岁,一晃眼你都长这么高了,不过模样倒是没变,和小时候一样胖嘟嘟的脸,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舅老爷六十多岁,神态上却并无颓意,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格外和蔼可亲。   林小堂喜欢热闹,家里来了客人,还是深藏不露的会功夫的客人,她立即把心里那点不愉快抛诸脑后,热情地挽起舅老爷的胳膊,商量教她三哥学武的事情。   “舅老爷,你的功夫厉不厉害?”   “当然厉害。”   “那三哥学了之后,是不是就能把欺负他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了?”   舅老爷眉头一皱,板起脸,“这个我要强调一下,学武可不是为了打架斗殴的。”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强身健体啊。”   两人一接一递的谈话传到房间里正在整理床铺的林大金耳中,他探出脑袋笑道:“小妹,你可别信舅老爷的话,他揍人最狠了。”   “咱们回来的时候,那顾风找了程庆和周法想揍我一顿,我给舅老爷说,就是那两个小伙子把三满揍得满身是伤,结果你猜怎么着,舅老爷二话不说狠狠把两人揍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可算是给你三哥报仇了。”   “最好笑的是,刚才你三哥回来,舅老爷撩起他衣服看伤势,揭开一看就啧啧称后悔,说刚才揍他们揍得轻了。”   ……   林大金描述得活灵活现,林小堂仿佛亲眼瞧见程庆和周法被舅老爷揍得满地找牙的样子,不由地乐起来:“那可太解气了。”   上次林三满被揍的事情,只让顾家赔了钱,那两个打手屁事没有。   这下可算出了气。   “那顾风呢?他没受点皮肉之苦?”罪魁祸首就是顾风,最该受惩罚的应该是他。   “放心吧,他也没逃脱,他没受皮肉之苦,头顶上倒是结结实实扣了一口黑锅,窝囊气够他受的。”林大金铺完被子,笑呵呵地从房间出来,准备晚餐。   舅老爷难得来一趟,林大金提前去学校叫了林三满回来吃晚饭,大家聚一聚,讨论讨论之后怎么锻炼林三满的事情。   林二玉去了别的县城卖电子手表,这事不宜声张,林大金没张扬,只对舅老爷说林二玉去外面找事做了,舅老爷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餐桌上,三个男人一个小孩,气氛很是融洽。   一向小气的林大金今儿备了几道大菜,又是红烧鸡又是清蒸鱼,好久没开荤的林小堂捧着饭碗埋头干饭。   桌上其他人商量着林三满之后锻炼身体的事情,林小堂一句也没插嘴。   毕竟多说一句就少吃一口,还是干饭比较重要。   “小堂,你别光顾着吃,你也说说意见,以后你是要和三满一起锻炼的,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舅老爷一句话问得林小堂措手不及。   “啊?我也要锻炼?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不同意也得同意!”林大金瞪她一眼,“你瞧你小身板,以为很结实吗?你三哥被人欺负就是因为身子弱,你个女孩子,身子也弱,不如跟着舅老爷学点功夫。”   “我……”林小堂刚要反驳,就被林大金大嗓门压下去,“你什么你,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反正舅老爷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差你一个。”   林小堂:“……”   得,果然谁掌握了经济大权谁就掌握了话语权。   她在这个家里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哇!   林小堂放下饭碗,弱弱地反驳:“可以,但是这一周不行,等过了这一周我再跟舅老爷锻炼身体吧。”   “为什么?”林大金不解,“为什么这周不行?”   林小堂缓缓解释:“我报名了‘创造杯’,这周内要提交作品。”   “啥玩意?”林大金没听说过什么创造杯,也不懂这个,以为是学校组织的活动,“你没事参加这个做什么,好好把你的数学学明白就行,一天天的,正经学习不上心,就喜欢搞这些杂七杂八的活动。”   “因为有奖金。”林小堂悠悠道。   “还有奖金?”学校里组织的这种活动,获奖的能得个几块钱就不错了,林大金没当一回事,“第一名能奖几块钱?”   “1000块。”   “啊?”林大金以为自己听错了,“1000块?”   “是你们学校举办的吗?”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什么时候这么阔气了,奖金能设置到一千块?   “你别看错了,多看了两个零。”   “不是我们学校举办的,是市里办的活动,全市小学生都可以参加,第一名1000块,第二名500块,第三名100块。”林小堂一本正经地解释。   “市里举办的?哦,知道了。”难道奖金这么豪气,林大金了然地点点头,“你也别想了,那和你没什么关系。”   林小堂:“……”   怎么可能不想。   这一千块,她志在必得!   一顿饭吃完,外面天色渐渐黑了,林大金收拾完碗筷,打了一盆热水给舅老爷洗漱,顺便检查林小堂的作业,检查完之后就催着林小堂洗漱睡觉。   这边已经准备就寝,那边郑洋才刚刚到达省城。   他没回自己家,径直驱着车赶往城东方向。   小车驶进东三路,一排排红砖雕窗的西洋建筑掩在绿荫中。   这里是羊城最大的西式别墅群,是闻名遐迩的华侨、政要、富商的聚集地。郑洋的小外甥住在其中一栋精致的老式洋房。   他将小车停在洋房门口,从后备箱中拎出准备的礼物袋,边朝里走边呼唤:“星阑,舅舅给你带礼物了。”   咔嚓——   二楼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八九岁小男孩从楼上噔噔噔跑下来。   小男孩穿着一件粉色的羊绒毛衣,衬得他白皙如玉的皮肤里透出一丝红,健康得像是贴在床头的年画娃娃。   “谢谢舅舅。”小男孩过礼物袋,独自坐在沙发前铺着的波西米亚风格的圆形地毯上,探索这些新鲜玩意儿。   “怎么又给他买这么多玩具,家里玩具块堆成山了。”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穿着米色宽松毛衣从厨房款款走出来,埋怨地瞪了来人一眼。   这是郑洋的姐姐,郑白梅。   “没事,反正家里装得下。”郑洋自己没有儿女,妻子去世后也没有再成家的打算,所以对这个唯一的外甥很是疼爱。   “你就瞎疼他吧,他近来愈发过分了,他爸的电话他都不乐意接,等他爸再来电话,我就说都是你这个做舅舅的给宠坏的。”   听着姐姐口不由心的责怪,郑洋笑笑,不以为意。   他姐夫是位外交官,常年驻外,很少回家团聚,这也是他格外宠爱外甥的原因之一。   “你回来吃过饭了吗?厨房里还炖着海鲜粥和老鸡汤,我给你盛两碗。”刚责备完的郑白梅立即又关心起他的肚子。   郑洋没客气,“还没来得及吃呢。”   他接过郑白梅递来的鸡汤,坐在大理石纹的长形方桌旁,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郑白梅挨着他坐下,轻声问道:“这次去晋东小学,有没有了解到顾云的一些情况?”   作为几次登报的天才,顾云的名声,郑白梅也有所耳闻。   更何况顾云调到省城之后,和她儿子阙星阑一个学校,不过年级不同,阙星阑高了一个年级。   和顾云一样,她儿子也是个智商极高的孩子,只是家风低调,她也不善于炫耀,她儿子的风光只有学校几位老师知道。   恰巧她弟弟郑洋从事教育行业,对早慧孩子的教育问题很是关注,据说要在三中办一个中学少年班,等明年阙星阑十岁,就能去中学少年班接受教育。   郑洋和她透露过,这个登过几次报的远近闻名的顾云也会是中学少年班的学生,想着以后要和自己儿子在一个小团体内共同学习、共同进步,郑白梅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孩子率先产生了好奇。   “她家庭情况如何?”要是过于困难,她可以资助一些。   “还好。”郑洋心不在焉地回复:“学校奖励过一些奖金,她大哥也有工作,生活方面不算太拮据。”   “那就好。”郑白梅不禁感叹,“能从那样的小学校走出来,她也不容易,以后好好学习,将来会有前途的。”   “对了,听说她参加了‘小智星杯’,好像也有奖金,以她的能力,获奖应该不难。”   提到这事,郑洋一顿,眼神往沙发方向瞥了一眼,小声问:“星阑怎么没参加这次竞赛?”   “小智星杯”是数学竞赛,以阙星阑对数学的爱好,他应该抢着报名才是。   “别提了。”郑白梅无奈地摇摇头,“他说竞赛没意思,题目也不难,白白浪费时间,他去报名了另外一个竞赛。”   “什么竞赛?”   “‘创造杯’,比动手能力的,这些天他一直躲在房间里捣鼓,做了什么东西也不让我看,说是要等到上交作品的时候才能看。”   “这么宝贝?”郑洋笑笑,“看来他对获奖很有信心啊。”   “那可不,据说第一名的奖金有一千块呢。”不过阙星阑多半对钱没什么概念,只是想获得第一名而已。   “那看来这一千块又要进入星阑的小金库了。”郑洋喝完鸡汤,端起旁边的海鲜粥,“对了,这次我在晋东小学另外物色了一个好苗子,明年也可能是星阑的同学。”   “是吗?”郑白梅惊讶,“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有这么多好苗子?”   “说来也巧,其实发现她是个偶然事件。”郑洋想起林小堂那张圆圆小脸蛋,嘴角莫名染了些笑意。   这小姑娘,骗得他一愣一愣的,到了学校被抓包,又怂得像颗鹌鹑蛋。   可真会审时度势。   “她呀,最开始是……”   话到一半,郑洋的描述被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打断。   “妈,舅舅,我去休息了。”   阙星阑从沙发上站起身,撇下一堆玩具,独自往楼上去。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对所有玩具只有三分钟热情,研究透了便再也不看一眼。   郑洋叫住他,“舅舅给你带了这么多玩具,没一件你喜欢的吗?”   “有。”   “什么?”郑洋追问。   阙星阑缓缓走过去,慢慢摊开双手。   白嫩的掌心,安静躺着一只手表。    第18章 过几天我也给你长长脸   几天后,“小智星杯”竞赛的结果出炉。   顾雨兴高采烈地从小卖店搬来两盘鞭炮,挂在筒子楼前的那颗歪杨树上,拿火机点燃。   噼里啪啦的声音乍然响起,惊得躺在家中午休的林大金和林小堂猛地揪起脑袋,从窗外飘来的一阵难闻的硝烟随后钻入两人鼻腔。   “有病啊,大中午的放鞭炮干什么!”林大金骂骂咧咧地将脑袋探出窗外,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心。   往下一探,顾雨站在杨树下,捧着一大袋水果糖,逢人便掏一把。   嘿,顾家有什么喜事?   顾雨至今没个老婆,总不会是他相亲成功,定了日子打算结婚吧?相亲成功也不至于放鞭炮啊。   不对,不对。   思来想去,这喜事只能出在顾云身上。   难不成顾云又得了什么奖?   看来是个大奖,不然能让顾雨高兴得挂鞭炮广而告之?嘁,居然还发糖,生怕别人不知道。   林大金心里吐槽两句,蒙头又要睡,被子一盖,两眼却怎么也阖不上。   纠结片刻,套好外套,嘎吱一声推开大门,蹭蹭蹭地下楼去。   走出楼道口,不远处众人的热闹恭贺声逐渐传入耳中。   “恭喜啊,听说顾云又拿了第一名?真长脸啊。”   “可不是么,奖金都有一千块,这娃小小年纪就能自己赚钱了,真羡慕你,我家娃要是能这么争气,我怕是死也乐意。”   “这事很快就要见报了吧,等上了报纸,我要贴在家里给我家娃做个榜样。”   ……   听到一千块钱奖金,林大金才想起“小智星杯”的事情,他一向不爱记这些,要不是当时顾云报了名,他哪里会留意这种竞赛。   原来是这个比赛出了结果,顾云拿了第一名。   啧啧,一千块奖金啊。   林大金心里酸溜溜的,本想凑过去冷讽几句,心里一下子变得没滋没味。   人家是真真切切拿了奖金,得了好处,他只能眼红地在一旁干瞅着,啥也不能干,白白跟自己怄气。   咋他们顾家能出天才,林家就不出了天才呢?   都怪林小堂!   憋了一肚子酸气的林大金在楼下溜达一圈,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对顾雨出言讽刺,也没脸上去接糖,只得灰溜溜地上了楼。   一回家瞧见林小堂跟个没事人一样,盖着被子呼呼大睡,心里恨她不争气,上前把被子一揭,气呼呼的:“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你瞧人家顾云又拿了大奖,听说奖金都有一千块,我听着酸死了我都。”   “你说你和顾云同岁,又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小学,同样的学校同样的老师,怎么差距越来越大?”   “你咋就不给咱老林家长点脸?你啥时候能让我也长一回面子?”   睡得正香的林小堂被噼里啪啦的一顿给骂懵了。   回过神后顿时也来了气,当即梗起脖子反驳:“大哥,你为啥要我给你长面子,你就不能自己给自己长面子?”   嘿!这小屁孩,一张嘴还挺利索。   “我这不是早都中学毕业了嘛。”   “那你读书的时候咋不发奋?”   “谁说我读书的时候没发奋?只是发奋了没有效果而已,有些人就是适合读书,有些人就是怎么读都读不进去嘛,你不能……”话到一半,林大金停住。   等等,他好像中了圈套。   果然,下一刻,林小堂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所以大哥你看,你也知道有些人适合读书,有些人不适合读书,你办不到的事情,你为啥要强迫我办到?”   “你觉得我办不到,还把气撒到我身上,哼,根本是以大欺小!等二姐回来,我要告状!”   林大金:“……”   这死小孩,嘴皮子是越来越溜了。   他都快要说不过。   好吧,这小屁孩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指望林小堂拿竞赛奖,还不如指望他想办法发家致富呢。   二妹都能壮着胆子去外面做生意,他也该想想办法把家里的收入提上来才是。   可他现在还在纺织厂上班,有什么门路可以赚赚外快呢?   唉,赚钱真难。   林大金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的,林小堂以为是自己把她大哥说得心凉,赶紧缓和语气:“嗐,大哥你别生气嘛,我就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这样吧,等过几天,我也给你长长脸。”   噗——   林大金嗤笑一声,没把她最后一句话当真,只解释:“没生你的气,我是为家里的生计发愁。”   他也老大不小了,至今都不敢娶媳妇,家里一帮子弟弟妹妹,没人想嫁过来又当大嫂又当妈。   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得为以后想一想。   正思索间,林小堂不知不觉凑到他身边,昂着小脑袋问他:“大哥,我有个提议,你想不想听听?”   “什么提议?”   林小堂扬起胳膊,指了指朝南的方向。   林大金:?   “什么意思?”   “你指着窗户做什么?”   “不是窗户。”林小堂摇摇脑袋,“是南边的地方。”   林大金似有所悟地望了一眼前方,不确定地问:“你是说市区?”   “不是,更远一点。”   “还远?”林大金双眼提溜一转,看向自家小妹的眼神逐渐变得怀疑,“你难道……说的是港城?”   “对。”   “不行。”林大金直摇头,“我现在不能去。”   周围不少人偷偷跑去港城谋生活,有人传信回来,说是港城那边生活条件很好,工资也高,是这边的几十倍。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些人连工作单位也不要了,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不顾一切前往那个传说中遍地是钱的天堂。   但他不能去。   他浑身都是牵挂。   自家二妹子到了进厂的年龄,工作没个定数,过两年又要找婆家。   等二妹稳定下来,三弟也长到快要出社会的年龄,也要操心他的工作和娶媳妇的事。   三弟安稳后,又轮到小妹。   这几年一个接一个的,全是事情,他一个人拍拍屁股去港城那边发展,这几个弟弟妹妹在家里可咋整哦。   他不能走。   “你别尽给我出馊主意。”林大金不满地往林小堂额头一拍,“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好好学习,把成绩提上来。”   来了来了,又来念经了。   林小堂立马披上外套,捂住耳朵往外面跑,“我要去学校啦。”   跑出几步远,又返回来扒着门框朝里面喊:“大哥,过几天我也赢一千块回来,让你长脸!”   话儿落在屋里,说话的人已经噔噔噔飞快地跑下楼去。   楼下的杨树旁,顾雨还在朝过往的人发糖,他手上那一大袋水果糖快要见底。   林小堂迈着大步凑到对方面前,落落大方地扬起笑脸赞扬:“恭喜大哥哥,恭喜顾云。”   随后,奉上一双嫩芽小手。   顾雨:“……”   得,是他低估林家这个小姑娘了。   人林大金刚在在周围溜达一圈都没好意思过来讨糖吃,这林小堂倒是没脸没皮地朝他伸手,夸赞的话说得还挺顺溜。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把水果糖给林家人,碍于周围有人在场,他也不好做得太过,抠抠搜搜从袋子里掏出两颗,敷衍地塞给她。   “大哥哥,你也忒小气了,我和顾云以前还是同学呢,你就拿两颗糖打发我呀?”林小堂故意用童声夸张地嚷嚷,嚷得周围人都听到。   周围人被这几句童言无忌惹得哈哈大笑,顾雨面色发窘,满脸涨红地又掏出一把糖,胡乱塞到她手上,“这下行了吧?”   林小堂满意地点点头,把一大把水果糖塞进兜里,看也不看顾雨尴尬的脸色,剥开一颗糖扔进嘴里,优哉游哉地往学校方向走去。   嗯,糖真甜!   走到学校,上课铃声还没响起。   她坐回桌位,桌位上凭空多了一瓶罐装牛奶。   毫无疑问,是她同桌苏曜文的手笔。   小屁孩挺讲信用,这几天一直把自己的牛奶让给她。   “谢了。”林小堂拎起牛奶一口喝得干干净净,随后把空罐子递给旁边趴着睡觉的苏曜文,这罐子需要回收,她每次喝完都得把罐子还给苏曜文。   没办法,物资紧缺的年代,瓶瓶罐罐也很紧俏。   苏曜文被胳膊肘弄醒,擦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眼,接过空罐子,塞进书包里,神神秘秘凑近她:“你听说了没?”   “什么?”   “据说顾云这次拿了‘小智星杯’的第一名,奖了一千块钱呢,我爷爷在家念叨大半天了,我实在受不住,午睡都没睡,跑来学校躲避他的叨念。”   苏曜文撑着下巴,很是恼火:“你说顾云她脑子是什么做的啊,怎么这么好使?”   “咱们都是差不多年龄的人,怎么就她一个人这么风光啊?”   话语里颇有些愤愤不平。   林小堂没吭声。   风光背后往往藏着危机,那位报社的青年记者想必已经在准备发表顾云的负面新闻稿了,不知道到时候外界是怎样一片舆论。   她无声扯起嘴角,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递给苏曜文。   “哇,你哪儿来的糖?”自己这位同桌平时几乎没零花钱买零食,今天难得见她揣了糖,还分享给他,苏曜文很是高兴,扒了外层的包装纸,立即要把糖果往嘴里塞。   刚塞进嘴里尝到甜味,听到同桌悠悠道:“顾云她大哥发的喜糖,庆祝顾云拿了第一名。”   苏曜文:“……”   一颗糖放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瞬间没了滋味。   “你是故意的吧!早说是顾云他大哥发的喜糖,打死我也不尝!”   嘿,看来这小屁孩对顾云的印象还挺糟糕。   林小堂稍稍扬起嘴角,拍拍他肩膀,安慰:“别这样嘛,咱们以前和顾云不是同学么,对她成见不要这么大,反正以后还会在报纸上经常见到她,你要是一直这么在意,可能会气很长一段时间哦。”   苏曜文:“……”   “你这是安慰我还是打击我?”   “当然是安慰你啦,为了你的身心健康,少和见不到的人置气。你看顾云现在都调到省城最好的小学读书去了,以后估计都见不到面,你和一个……”   “谁说见不到面?”苏曜文打断她,“你难道不记得春游的事情吗?”   “春游?”林小堂挑眉,这事她还真没印象。   “你连这个都忘记了?你记性可真差。”苏曜文毫不留情面地吐槽她,“上个学期末,顾云要被调到最好的小学市一中附属小学的消息传下来后,陈老师就说过这个学期咱们学校可能要和市一中附属小学一起联合进行春游活动。”   “是么?”林小堂恍然大悟。   难怪她没印象,那时候她还没过来呢。   “这个春游必须参加吗?”林小堂问,“咱们不可以找个理由不参加?”   “一般是不可以的,除非你有亲人去世。”   林小堂撇嘴:“……那也忒不人性化了吧。”   她不是很想见到顾云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苏曜文的嘴撇得比她还长。   他更不想见到顾云。   为着春游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沉下来,沉默一瞬,苏曜文决定抛开这些烦心事,聊点开心的事。   他出声邀请林小堂:“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我想请你……”   “没有。”   被一口拒绝的苏曜文又惊又气,“你没空?你要去干啥?”   “周末是‘创造杯’展示作品的日子,你忘了我报名过?”   林小堂一句话将他怼得哑口无言。   得,他还真忘了,这竞赛还是他给林小堂做的科普。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准备拿去参赛的作品是什么啊?”苏曜文饶有兴致地凑过去问。   “不能。”   满腔热情被两个冰冷的字泼得奄奄一息,苏曜文噘嘴:“那咱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不是。”   苏曜文:“……”   得,他就不该问这个。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瞬间冷下来。   一连几节课,课堂上居然连小话也没讲,让几次过来抓小辫子的陈阳扑了空。   自打被郑教授叮嘱后,陈阳对林小堂的关注直线上升。   这种关注倒不是上课请她回答问题、请她上讲台做题,而是关注她平时的学习状态。然而事实让他很失望,这小孩上课根本不听讲!   不是和同桌讲小话,就是自个儿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宁愿自己玩自己的,也不听老师讲课,学习态度极其不端正!   哪怕像顾云这样的天才,以前上课都没这样过。   林小堂这个小娃,倒是傲慢到天上去!   陈阳很不满意,打算逮个机会好好训一训她,结果今天下午来了好几次,故意在窗户外面观察,林小堂没拉着同桌苏曜文讲小话,也没自个儿涂涂画画,坚决没让他逮到一次。   嘿,邪了门了。   她后背长了眼睛啦?   林小堂哪里知道,和苏曜文的冷战无形之中给她避了一次祸。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两人也没和解。   收拾完桌面,林小堂背起书包率先走了,她心里想着事,丝毫没留意到旁边苏曜文又止的表情。   回家路上,林小堂心里不太踏实。   想起春游的事情,莫名不是很愉快。   到时候会和顾云见面的吧?这位对她怀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恶意的天才少女,该不会见面就给她惹事吧?   之前是林大金,后面是林二玉,再后来是林三满,现在……终于轮到她林小堂了?   回想大哥的古董果盘,二姐的被举报罚款和丢工作,三哥被揍的浑身是伤,嘶~   复盘一下,这位天才少女似乎喜欢下狠手。   还是留点心眼子比较好,以防万一。   话说,到底是哪个多事的人提出要联合两个小学一起进行春游?   以前也没这个先例啊。   ——   “多事的人”郑洋也在关注这次春游的事情。   当初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市一中附属小学的校长很乐意牵头举办这次联合活动。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学校联合春游,那么多学生一起出去,安全问题成为重中之重。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万一有小孩出了事,谁能担这个责任?   最初开口的他恐怕会成为第一负责人。   他念及肩上责任重大,不得不扣住小学向教育局提交上来的春游活动报备材料,找来两个小学的校长商量,提议只让一、二、三年级的学生联合春游。   学生少了一半,带头老师们肩上的重担也卸了一半。   而且低年级的学生更加听话、守秩序,相对来讲不太会出什么乱子。   处理好春游活动的事情,郑洋想起小外甥参加的“创造杯”竞赛快要来临,抽空去了一趟姐姐家。   小外甥像往常一样从二楼蹭蹭蹭地跑下来迎接他,他高兴地将人抱起,径直放到餐桌旁。   餐桌上铺好绣金白桌布,碗筷已经备齐。   郑白梅提前接到他电话,让家里阿姨先备了一桌子的晚餐,只等他来,立即开宴。   三人围在偌大的餐桌旁,略显空旷。   郑洋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米饭,放下筷子给小外甥剥虾。   “姐,星阑的竞赛这周末要去现场展览作品,我陪他去吧。”   “那哪成。”郑白梅不同意,“你是个大忙人,一大堆事情都忙不过来,别把时间花在这种小事上。”   “这不是小事,星阑的事都是大事,是吧?”郑洋讨好地将剥好的虾肉放入小外甥碗中。   “谢谢舅舅,不过我赞成妈妈。”   小外甥的话逗得郑洋哭笑不得,“怎么,你不希望我陪你去吗?”   不等阙星阑回话,一旁的郑白梅先坦白:“我是怕旁人有闲言。”   郑洋在教育局任职,“创造杯”竞赛活动是市教育委员会主办,创造协会协办,市三中承办的活动,说来说去,郑洋算是主办方的人。   她怕郑洋露了面,那些人恐怕暗地里给面子,让阙星阑的获奖少了公平性。   更怕阙星阑真正凭自己的实力得了奖,也得惹上一些本不该出现的流言蜚语。   “还是我陪他过去吧。”   郑洋轻笑,“怎么,你陪他过去,别人就不会给面子了?”   “放心吧,我已经和他们强调过公平公正的问题,不是所有人都乐于搞那一套,我相信我的同事们。”   “况且我陪星阑过去,只是在外面等他而已,不会陪同他一起进行作品讲解,没人会特意关注外面人群中的我,你大可放心。”   被他一席话说服,郑白梅勉强同意:“那好吧,周末你来接他。”   两人将此事谈妥,一旁的阙星阑已经吃饱。   “妈,舅舅,我吃好了。”   他放下筷子,用旁边的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擦手,起身朝二楼走去。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木质雕花扶手处,郑白梅才收回目光,朝对面的郑洋使使眼色,“瞧见没?”   郑洋一愣,“什么?”   “星阑手上戴着的手表。”郑白梅提醒他,“就是你前些天带回来的那只,酒红色皮质的。”   她很好奇,“你在哪里淘来的?我看星阑很喜欢。”   “这个嘛……”郑洋有点不太想说。   毕竟他一个堂堂成年人,自诩为有学问的成年人,被一个小孩给骗住了,说出来挺没面子。   “价格多少?”郑白梅问完,自问自答:“我看做工不是特别细致,应该不是很贵吧?”   “嗯,不贵,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对林小堂是天价,对郑白梅来说还真是不贵,甚至有点便宜。   “上次他爸给他寄过来的生日礼物,也是一块手表,花了他爸半个月的工资,他揭开礼物盒看了一眼就合上了,我让他戴在手上,他死活不肯。”   郑白梅也是不懂。   她儿子很具有审美眼光,对于材质和做工能清晰地分辨出好坏,不可能不知道能花掉他父亲半个月工资的手表是什么品牌。   她当时还以为他不喜欢手表,没想到只是不喜欢贵的?   “小孩子的心思真难懂,我是越来越弄不懂他了。”   听出她语气中的疑惑,郑洋毫不掩饰地笑起来,“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不要用你那套大人的思维去揣度他。”   “其实很简单,小孩子喜欢,不是因为好坏,是因为新鲜,没见过,可能这个就是特别的。你让他多戴几天,或许他就会腻了。”   几天后,阙星阑没腻,直到周末带着作品去“创造杯”活动方现场展示,他手腕上依旧戴着那只花了二十块钱买来的劣质手表。   郑洋有些意外*,却也没过问,只是驱车一路将人送到比赛场地。   承办方市三中特意腾出一间教室用于参赛者作品展览。   参赛者展示自己作品的同时,需要讲解3分钟,要准备地表达出自己的设计理念,设计思想以及特色。   之后会有2分钟的提问时间,供评委们提问题,评委们会根据作品和参赛者的现场表现进行评分。   在参赛者进行独自展示作品讲时,不得有任何人员在旁辅导。   这些流程,郑洋全不担心。   他很放心地拍拍阙星阑肩膀,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众多评委。   作为外交官的儿子,应对这样的局面,阙星阑应该是游刃有余,不会紧张也不会失误。   郑洋心情轻松地等在外面。   他今天换上一件轻便的灰色长袄,和之前西装革履的风格大相径庭,看起来也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家长而已。   几分钟后,比赛结束的阙星阑从活动场走出来,郑洋迎过去,没问他有关比赛的任何问题。   他看过阙星阑的作品,那样的水准,拿第一完全没问题。   阙星阑显然也是这样认为,两人在此事上抱着高度一致的观点,所以轻松得像是只来这里看看风景而已。   桑塔纳停在市三中外面,郑洋先一步去挪车。   阙星阑等在校门口。   校门口陆陆续续有参赛的人进入,大多带着作品。   阙星阑没什么兴致地踢着路面的小石子。   “让让,让让。”   一道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撩起的轻风从他耳旁刮过,混着一种清新的植物皂香。   阙星阑下意识抬头。   只捕捉到女孩热得满面通红的半张脸,以及她头上在空中不停摇晃的两只羊角辫。   女孩个子不高,却跑得极快,手上拎着一大袋东西丝毫不影响她稳健的步伐。   不到片刻工夫,人已经靠近活动室的方向。   看来也是过来比赛的。   阙星阑讪讪收回目光,抬脚朝着路边停好的白色车辆走去。   脑海中却总有一丝浮光掠影,在提示他似乎忽略了某样重要的东西。   等他伸手拉开车门,瞧见手腕上的手表,目光一怔,终于想起被他匆匆一瞥进而忘掉的细节。   那个女孩,手腕上戴着和他一模一样同款手表。    第19章 嘿嘿,我小妹是大发明家!   林小堂热得满头大汗,不停拿衣袖擦额头。   从小县城来市区一趟真不容易,只有早上六点钟的一班早车,颠颠晃晃三个钟头终于到达市区,还得转乘公交到市三中。   等她到达市三中,已经十点多。   听说上午的比赛十一点结束,中途休息两个钟头,下午一点再继续进行,林小堂不想多等两个钟头,立即跑到比赛场外面签名报道。   比赛场的教室内,几位评委正小声讨论着即将结束的上半场比赛的成果。   “我心中已经有第一的人选了,你们呢。”   “我也是。”   “我也一样。”   “我想我们的人选大概都是同一人。”   四位评委互相对视几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次“创造杯”活动参加的人群定在全市的小学,小学生的想象天马行空,呈上来的作品也是多种多样。   有的小孩拿玻璃球和棉线制作了牛顿摆,有的小孩用矿泉水瓶戳几个洞做成动物自动喂水器,有的小孩手很巧,用小木片制作一个完整的风车……   这些都很符合小孩子们的想象和动手能力。   而在刚才不久,一个小孩展现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作品——机器乐队。   机器乐队有三名成员,一位主音吉他手,一位贝斯手,一位鼓手,都是用小木片制作而成,做工极其复杂,远超一般的小学生动手能力。   更厉害之处,在于每个乐队成员底下都设置了一个简易的开关装置,按下开关,这些成员能自动的演奏手中的乐器。   乐器声音无法与真正乐器弹奏出来的声音相比,只有五成相似,但小男孩同时按下开关后,木制机器人同时发出的乐器声音也足够让在场所有评委震撼。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工程。   先不论那些用木片以及小小钉子固定关节的机器人是怎么做出来的,也不论底下的开关装置怎么设置的,单单是让小机器发出与乐器五分相似的声音,就足够难倒一批人。   所有评委都被这个小男孩的见识与动手能力所折服。   “创造杯”竞赛其实是有限制的,所用的材料必须是常见的普通的材料,比如纸箱、塑料瓶、废弃木片等等,如果需要用到电池,最多只能使用三节。   在这样的条件下,小男孩能做出这样的作品,足以让众评委心服口服。   大家一致认为第一的作品已经诞生,直到……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小女孩走到正中央,将作品放在展示台上,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庞,张了张嘴准备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林小堂,来自……”   话到一半卡了壳。   评委们被她害羞得满面通红的可爱模样逗笑,温声鼓励她:“别紧张,慢慢来。”   林小堂:“……”   她真没紧张。   满脸红扑扑的,只是因为赶路赶得急,大冷天的也不停冒汗。   至于突然卡壳,是她一路赶时间连瓶水都来不及买,口渴得嗓子劈了叉。   听说当场讲解作品思路的表现也会被评委们视作评分的依据,那她让评委们误会成紧张不自信,会不会影响她最后得分啊?   林小堂灵机一动,走到一位评委面前,指着对方桌前未开封的矿泉水,甜甜一笑。   “叔叔,我不是紧张,我只是口渴,能不能借你这瓶矿泉水润润口?”   嘿,这是头一个敢来和评委搭讪的小孩,评委也略感新奇,把矿泉水递给她,“你喝吧。”   “谢谢叔叔。”   林小堂接过,从容地喝了一口,回到正题:“大家好,我叫林小堂,来自晋东小学,今天我要展示的作品是我花了三天时间完成的扫地机器人。”   “作品的灵感来源于我不想在家里做家务,每次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扫帚能自己扫地就好了,然后我就开始琢磨,扫帚能不能自己扫地呢?”   底下传来一阵哄笑。   林小堂继续道:“我发现扫帚还真能自己扫地,这份作品就是我让扫帚自己扫地的方法。”   众人循声望去,目光落到展示台的作品上。   那是一个用废纸板做成的圆圆的盒子形状,盒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只剩一个开关装置。   林小堂将展示台上的扫地机器人搬到地上,在地上洒了一把碎纸屑,随后按下扫地机器人的开关。   出人意料的,那盒子自己动起来,朝着前方移动,移动之后,小纸屑消失不见,地面干净如初。   众评委惊呆。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在评委们充满好奇的目光中,林小堂意识到自己运用当下还没有的概念小小让他们震惊一把,拿奖怕是十拿九稳了,愈发有底气,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洪亮一些。   “其实很简单。”她把扫地机器人抬起来,让众人看清底部结构。   底部一根木棍两边穿着两只塑料瓶盖,木棍中间绑着一个毛刷,里面的电池连接一个驱动装置,驱动着木棍在按下开关后前进。   这几样简单的材料林小堂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最难办的地方是电池,这年头生活中没有锂电池,都是镍镉电池,镍镉电池体积大,电容量小,寿命短,还容易对环境造成污染,关键是要花她五毛钱呢!   想想一千块奖金,林小堂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她从容地讲解完整个作品的设计思路与理念,结束时,弯下身子给各位评委深深鞠了一躬。   走出教室后,林小堂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   那些个评委看她离开的背影时,眼睛里都冒着光着呢。   得,这一千块钱肯定是囊中之物了。   林小堂高兴地哼起小曲,走马观花地在市三中宽敞的操场上欣赏一下校园风光,看时候不早了,打算去外面买个烧饼充饥,然后乘坐下午的班车回去。   跨出校门的那一刻,她突然顿住。   等等,刚才在这里好像瞧见一个挺漂亮的同龄人。   她急着赶时间,没有细看,只余光中匆匆瞥了一眼,压根没瞧清人家长相,但脑子里自动认定那是一个极好看的人。   现在再回想,死活想不出对方的样子。   唉,可惜!   两天后,竞赛的结果公布,陈阳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人。   学校办公室里唯一一台座机叮铃叮铃响起,是找陈阳的,陈阳很纳闷,谁会通过学校的电话找他?   接起电话后他更纳闷:“谁,你说谁?林小堂得了第一名?”   “哦哦,好的,晓得了,我会通知她去领奖。”   放下电话,陈阳还没从刚才接收到的信息中缓过神来。   他是不是听错了啊?   市三中举办的“创造杯”竞赛活动,林小堂居然得了第一名?   这个竞赛活动可以集体参加,也可以个人参加,每个学校也不强求,全看学生们自己意愿,所以他没留意林小堂有没有报名。   但是……就算报了名,林小堂能打败市区那些学生拿到第一名?   陈阳有点恍惚,莫名想起前些日子郑教授的话,难不成这林小堂是他一直没发掘出来的好苗子?   不能吧。   怀着纠结的心态,陈阳将林小堂叫出教室。   “陈老师,是不是我竞赛有结果了?”林小堂星星眼望着他。   当时报名要填学校、指导人和联系方式,她填了陈阳的名字,这会儿大家伙都在做作业呢,陈阳把她单独叫出来,十有八九是竞赛有了结果。   而且是相当好的结果。   林小堂已经预料到胜利的喜悦,试探着问:“陈老师,我是不是得了第一名?”   陈阳:“……你还挺自信。”   “那是当然,我对我的水平相当了解。”林小堂迫不及待催促:“快说吧,陈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是不是第一?”   “是。”陈阳点点头,“但是……”   这还能有但是?林小堂懵了,“但是啥?”   “但是是并列第一。”   “哦。”林小堂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是奖金不发了呢。   哎,等等,“并列第一?”   不是规定第一名只有一位吗?怎么来了个并列第一?林小堂的脸色立即沉下来,“那我的奖金会不会也并列啊?”   不要啊,她不想把奖金分一半啊!   陈阳:“……”   “不会,主办方通知你一周内过去领奖,一千块,一分不少。”   “那就好!”林小堂满脸的阴沉顷刻间烟消云散。   陈阳看着她一张风云变换的脸,好奇地打量片刻,心里琢磨,难不成这孩子在读书方面没什么天分,在创造方面倒是挺在行?   可是市区里的孩子们见多识广,接触的新鲜事物也多,一般小县城的学生比创造也很难比得过吧。   “林小堂,你就不好奇和你并列第一的人是谁?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他……”   “管他是谁。”林小堂不甚在乎,没和她分奖金她根本懒得关心,“哎等等,市一中附属小学?”   这个名字莫名有点熟悉啊,如果她没记错,顾云被调去的学校就是这个。   “难道和我并列第一的人……是顾云?”   陈阳:“不是。”   “那就好。”   陈阳:“……”   “顾云要参加‘小智星’杯,时间上和这个竞赛有些冲突了,再者,你对顾云很不满意吗?”   林小堂不置可否,小手一背,“陈老师你要是没别的事情,我要进教室做作业了。”   说是进教室做作业,这会儿她哪还有心情做作业啊,想想那一千块钱,高兴得简直晚上都要睡不着觉。   放学回家,她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林大金。   “大哥,我前几天说过的,让你长长脸,我说到做到!”   林大金正在准备晚饭,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压根不信,“你得奖?我还不如信天上掉馅饼呢。”   “不信你就去问问陈老师嘛,消息是陈老师通知给我的,陈老师总不会骗你吧。”   在林小堂的怂恿下,林大金放下手中洗着的青菜,半是期待半是疑惑地前往教师职工宿舍。   心里犯嘀咕,要是这死小孩敢骗他,回去一定狠狠揍一顿。   从教师职工宿舍出来后,林大金呆呆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心想,不得了不得了,天上真的掉馅饼啦!   当天傍晚,林大金从小卖店里买了三挂鞭炮,两大袋水果糖。   他是真高兴,走路时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连一向小气的作风也改了,舍得花钱大肆宣扬。   他把鞭炮挂在之前顾雨挂鞭炮的歪脖子杨树上,站在顾雨之前站着的位置,捧着水果糖,逢人就发,顺便吹嘘。   “嘿嘿,你不知道吧,我家小妹参加竞赛得了奖,第一名,奖金有一千块呢!”   “一千块你知道什么概念不?人家顾云费劲脑子做数学题,得了奖也才一千块,我家小妹动动手就能得一千块奖金,你说谁更厉害?”   有人疑问:“那小堂以前怎么总考不好?”   林大金大手一挥,“我家小妹从小就聪明,以前考不好,只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已,她脑子可灵活着呢,等她以后认真学习,绝对不比别人差。”   “你不信?嘿,你等着瞧吧,我小妹得了奖就是最好的证明,她能发明创造东西,这可比会做题重要多了,你知道爱迪生不?发明灯泡的那个,我小妹以后是要成为爱迪生那样的发明家!”   ……   正好路过的林小堂:“……”   她忍无可忍地上前扯扯林大金衣袖,小声嘱咐:“哥,你发糖就发糖,话怎么这么多。”   随便夸两句就算了,夸这么大,不是存心让她脸红么。   这扫地机器人归根结底也不是她自个儿发明的,听着林大金这么一顿追捧,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   “哟,瞧见没,我小妹不让我夸呢,你们看,她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谦虚,以后一定是个干大事的人物!”   林小堂:“……”   得,她还是闭嘴吧。   在林大金大嗓门的宣扬下,整个筒子楼都知道了林小堂参加“创造杯”获奖一事,包括顾雨。   顾雨在楼上看得真真切切。   那林大金故意买鞭炮挂在他之前挂鞭炮的树上,故意买水果糖,站在他之前站过的位置分发。   呵,分明是特意做给他瞧的。   那副得意的嘴脸,真让人作呕!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创造杯”竞赛么,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做题比赛,林小堂没什么脑子,不会做题,也就只剩下这一点歪脑筋了。   顾雨看不得林大金得意,把窗帘一拉,独自坐在小板凳上生闷气。   气死他了,那些去捧场的人前些日子还在他手中领糖呢,这会儿又去捧林大金的臭脚,呸!   不过……这事有点儿不同寻常,要不要报告给顾云呢?   想起顾云之前的交代,顾雨很是纠结。   之前顾云交代他,让他盯着林小堂的学习,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及时告诉她。可是创造杯这种东西,和学习没什么关系吧?   顾雨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决定去公用电话亭给顾云通报一声。   他走下楼时,林大金还站在杨树下发糖,瞧见他过来,热情地抓了一把糖,“哟,这不是顾雨嘛,听说前阵子你小妹参加竞赛得了第一名,还奖了一千块钱?不巧,我小妹今天参加竞赛也得了第一名,奖了一千块钱。”   顾雨:“……”谁问你了。   他没接糖,沉着脸扭身就走,走了几步,听到身后隐隐传来压抑着的得意笑声,回头一瞧,林大金神色如常。   他转身继续走,没走几步,身后又是那种极力憋着的隐隐的得意笑声。   顾雨:“……”   不用猜,肯定是林大金望着他的背影偷着乐。   呸,小人得志!   顾雨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拨了号码,立即把这件事报告给顾云。   出乎意料的,顾云反应很平淡:“嗯,知道了。”   顾雨很是不服气,“小妹,你就不觉得那林小堂没那个脑子吗?她读书都读不会,能搞什么发明创作啊!”   “发明创作那也是要以学问为基础的啊,她1加1都没搞明白,凭啥去搞创作?”   听着自家大哥义愤填膺的语气,顾云不以为意:“由她去吧。”   想必也不是什么自己的发明创造,站在后来者的角度犯懒作弊而已。   如果她愿意,她也可以轻轻松松在这样的竞赛中获奖。   顾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件事的唯一作用就是让她确认了林小堂不是原来的林小堂。   之前她支使顾雨去林家借果盘,没借到,当即觉得有其中问题,叮嘱自家大哥盯紧点,果不其然,林家第二天偷偷拿了果盘去鉴定。   如果她没猜错,有问题的那个人是林小堂。   假若林小堂和她一样是重生的,想必很快会在学习上崭露头角,所以她一直让自己大哥紧紧盯着。   她不知道这位和她存在一样际遇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化水平,在她之上还是还她之下,在她之上的话,岂不是要盖过她的风光?   她得探探虚实。   或许对方也有所察觉,一直藏着掖着不冒尖,让她打听不到真实的底细。   如今看来,林小堂已经不是林小堂。   正好,她也不是原来的顾云。   她接下来要走的路是一条康庄大道,林小堂要走什么样的路她并不关心,但如果林小堂要阻挡她的路,成为她未来路上的绊脚石,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大哥,你盯着她的学习就行。”   “哦。”倒了一肚子苦水的顾雨被小妹这一句话劝住,闷闷不乐收声。   电话两端出现短暂的沉默。   顾雨率先调整心态,转换话题打破沉默:“对了小妹,过阵子据说你现在的学校要和你原来的学校联合春游,到时候你回来吗?”   “我不参加春游。”   “啊?”顾雨有些失落,“怎么不参加呢?”   “我没时间,我有另外的计划。”顾云淡淡回复。   春游那段时间,学校要带几位同学去中科大参观,能去参加的同学都是成绩拔尖的尖子生,其中就有和她同校的比她高了一个年级的阙星阑。   这位日后的大佬是天才顾云认识的第一个人脉。   两人在同游中科大的旅程中结识,成为以后相互扶持的挚友。   如果她要按着天才顾云光辉灿烂的一生进行下去,阙星阑是她不得不结交的一位重量级人物。   转学后,她有无的机会认识阙星阑,但她都忍住了。   她怕没有按着原本的节奏与阙星阑相识,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因素,所以宁愿老老实实等到同游中科大那一天,以免节外生枝。   她不是没听出自家大哥语气中的失落,不过比起她的未来,这点亲人的失落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没事就挂了。”   挂断电话,顾云表现得并不像电话中那样淡然,她到底还是对林小堂获奖这一事有些介意,打算明天去市三中问问情况。   同样想去市三中问情况的人还有郑洋。   想想“创造杯”竞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忙完手头的事情,他开车径直前往市三中,打探第一名花落谁家。   走到活动办公室门口,他听到里面一阵热烈的议论。   “我还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有创造力的学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觉得这项创造可以直接去申请专利了,我查过,世界上都没这东西。”   “这小孩真了不得,可惜不是咱们学校的,要不要想办法给招进来?”   ……   站在外面默默听着的郑洋心里一阵高兴。   看吧,不出他所料,这第一名果然是他小外甥。   敲门进去一瞧,大家围着的却并不是他小外甥的作品,而是一个圆形的纸盒,看上去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郑洋面上一怔,“你们评出的第一名是这个?”   众人见郑洋亲自过来过问,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热情地请人坐下。   “对,是这个。”说着便向他解释这是一个扫地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这个概念很是新奇,郑洋亲眼看着开关摁开之后,那个所谓的扫地机器人把地面的纸屑清扫干净,他才意识到,这个第一名实至名归。   不错啊,能打败他小外甥,还真有两把刷子。   这样的人才,他也想见识见识。   “哪个学校的学生,这么厉害?”   “我觉得刚才谁说的对,这东西真可以去申请专利。”   郑洋由衷觉得不错,抱起纸盒做的扫地机器人看了又看,很是喜欢,“是附属小学的学生?”   “不是。”有人给他解答:“是底下小县城晋东小学的学生。”   “晋东小学?”郑洋眉头一扬,“哪位学生。”   他接过递过来的资料单,一瞧,名字栏端端正正写着“林小堂”三个字。   嚯,原来是她啊!   郑洋乐了。   心里又惊讶又欢喜。   不错,他没看错人,这孩子不仅智商高,创造能力也强,动手能力也很棒。   好,很好。   郑洋乐呵呵地起身,随口问道:“所以,这次的第一名是晋东小学的林小堂?”   “不是,第一名有两位,一位是市一中附属小学的阙星阑,一位是晋东小学的林小堂。”   准备离开的郑洋脚步一顿,眉头皱起来。   明明众人对林小堂的作品更加满意,却坚持选出两个第一名,看来他小外甥的身份没藏住啊。   郑洋冷脸,“活动既然规定只有一位第一名,那就只能选出一位第一名,不要搞特殊情况,我看这林小堂的作品值得第一。”   撂下这句话,郑洋转身就走。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帮人想必知道该怎么秉公处理。   不过……他小外甥这次没拿奖,真是有点让人意外。   郑洋迫不及待赶回洋房,他很想看看,这个一向自视甚高的小外甥得知自己输给别人后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出乎他意料,阙星阑在得知自己获得第二名,而第一名被晋东小学的一位女同学获得后,他只淡淡点点头,“知道了。”   这样平静的态度惹得郑洋极为好奇。   阙星阑骨子里带着一股好胜心,输给别人能这样淡定?   他在姐姐家待了一晚上,坐在沙发上一直静静观察着小外甥的动静,小外甥心平气和地写完作业,拼了一会儿拼图,有条不紊按着往常的节奏进行。   看不出任何异常。   只在吃饭的时候,小外甥突然跟他提建议:“去中大科参观的活动我恐怕要缺席。”   “为什么?”郑洋纳闷。   这个活动提前好几天就已经定下来,之前没意见,怎么这会儿倒是有问题?   阙星阑淡淡摆着自己的碗筷。   “因为,我要去参加春游。”    第20章 这个名字他记下了   晚饭时间,林大金做了一大桌美味,庆祝自家小妹拿了奖。   望着桌上的红烧鱼和盐焗鸡,林小堂很幸福,等人围成一团后,她端起饭碗埋头干饭。   平心而论,林大金的手艺是不错的,这些年一直在家当掌勺大厨,怎么着也不会太差,尤其是做荤菜,味道独特,很有一手。   可惜的是平常他舍不得开荤,手艺也没有发挥的空间。   埋头扒饭的林小堂突然放下饭碗,很豪气地对林大金交代:“大哥,我领了1000块奖金,交200块给你,以后改善改善伙食,家里顿顿吃肉。”   哟,这小屁孩挺有主见,钱还没领到手呢,怎么花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大金很是好奇地问她:“你抽出200块改善伙食,那其余800块呢,打算怎么规划?”   一千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要是林小堂暂时没什么规划,他打算先替她保管。   没想到林小堂早就把这笔奖金的用处安排清楚:“我想好了,抽出三百我自己留着,剩下的五百块,我要给交给二姐。”   “为什么给二姐?”林大金不满了。   他这个累死累活的大哥都没分到一分钱,凭啥林二玉这个甩手掌柜分一半奖金啊?   “你瞧,你二姐现在都不知道你获奖的事呢,也没回来替你庆祝,你倒是念着她,奖金都分她一半。”   “也不瞧瞧这满桌子的菜是谁给你做的,也不知道是谁又买鞭炮又分糖果给你造势宣传,唉,一顿活儿全白干了,也没人念着好。”   话里的酸气咕噜咕噜往外冒。   舅老爷和林三满这两个旁观者默契地给当事人林小堂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说点好听的哄一哄。   林小堂兀自笑了。   指着桌上的红烧鱼道:“大哥,这道菜快变成酸菜鱼了。”   愣了两秒,回过神的林大金皱眉瞪她,“谁酸了,小没良心的,你和你二姐亲,你找她去给你买糖去,你找她给你做饭去。”   啧啧,吃起醋来的大哥不好惹呀。   林小堂连忙笑嘻嘻地解释:“大哥,我这是做投资呢。”   “投资”二字说得很隐晦,林大金很快反应过来,碍于舅老爷在场,他没有继续深入地聊下去。   当时和舅老爷的说辞是林二玉去了外面找事做,没说明是做生意,这会儿也不好再坦白,他揭过这一话题,依旧瞪着林小堂:“吃饭完跟着舅老爷去锻炼。”   林小堂闻言一愣,哀嚎:“不要啊!”   “不要什么不要,当初说好了,你要和跟着三满一起锻炼,上次你说要参加竞赛,一周后才能锻炼,现在竞赛都结束了,你还想逃?”   得,看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林小堂嘴巴撅得老高。   今儿她得了奖,给林大金挣了大面子,让他在人群狠狠地风光一把,只要她说说好话,这锻炼或许就可以免掉了。   可惜她一句话惹得大哥吃了醋。   家里没有父母问她是爸爸好还是妈妈好,但是有哥哥姐姐,哥哥姐姐也是会吃醋的嘛。   唉,看来端水是个技术活啊。   以后得注意点。   林小堂自认倒霉,领了锻炼的任务。   吃过晚饭,她和三哥林三满一起,被舅老爷嘱咐绕着筒子楼跑五圈。   林三满提前一周开始锻炼,每天晚上没去学校上晚自习,天天搁筒子楼下绕圈,显然已经逐渐适应这样的强度。   林小堂不行。   她小胳膊小腿,跑了两圈累得气喘吁吁,拽着林三满的胳膊不肯再挪动一步,“三哥,我实在跑不动了,你自个儿先跑吧,到时候就说我……”   林三满指了指站在不远处杨树下的结实身影,林小堂立即不吱声了。   得,舅老爷都看着呢。   她作弊也作弊不成。   “好吧。”林小堂认栽,吃力地抬起步子,继续慢吞吞蜗行。   林三满陪着她,速度也跟着降了下来,两人在筒子楼周圈一前一后地挪动,旁边小道上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咦,这是三满和小堂?”   来人是老厂长。   老厂长取下耳朵上别着的烟,正要拿火机点燃,看到两人,暂且搁下点烟的火机,走上前问:“小堂,你也跟着三满跑步?我瞧他已经跑了一周了,这是你们舅老爷给你们布置的?”   听说林家的舅老爷以前在少年寺学过功夫,难道跑步就能学功夫吗?   老厂长不懂。   看着满脸红通通的林小堂,他忍不住赞扬:“对了,听你大哥说你参加什么竞赛得了第一名,还拿了一千块的奖金?厉害啊小堂。”   “你是上周末去参加竞赛的对吧?”   林小堂一愣,“对。”   “我就说呢,曜文上周末生日,说是要请你去家里,后来也没瞧见你过来,原来你是去参加竞赛了。”   老厂长人已经走远,话音却一直缭绕在林小堂耳边。   她突然回想起苏曜文之前问她周末有没有空,他似乎是想说事情,但她那会儿心思全在比赛上,没有继续追问。   原来是打算邀请她参加他的生日宴?   仔细想想,这两天苏曜文一直没有主动和她搭过话,自打那天冷战后,两人还没和好呢。   “三哥,我有点事情要办,你和舅老爷报备一下。”   交代一声后,林小堂很快消失在眼前,林三满刚想开口叫住她,人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刚才还恹恹的有气无力不肯动,这会儿跑得比谁都快。   林三满无声轻笑。   这小妹,装傻偷懒还真有一套。   离开筒子楼后,林小堂跑去小卖店买了一对电池,收集一些废纸片,赶工做出一个简便版的扫地机器人,拎着去了苏曜文家里。   走到门口,屋子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曜文,我回来的时候碰见小堂在跑步,她参加竞赛获得第一名,你是不是还没去送祝福?”老厂长的声音浑厚且粗犷。   “她又不是我朋友。”苏曜文稚嫩的声音里明显憋着怒意。   老厂长笑了,“怎么就不是你朋友了,你生日的时候不还打算请人家过来么?”   “她又没来!”苏曜文气呼呼的。   “我听说她那天是去参加竞赛了。”老厂长解释。   “哼!”苏曜文不以为意,鼻子里哼出一声,“反正我和她不是朋友。”   这又不是他说的,是林小堂自己亲口说的。   既然她不认他当朋友,那他也不要拿她当朋友,获奖什么的,根本和他没有关系!   苏曜文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转身要去外面玩耍,推开大门一瞧,门外站着一个他此刻并不想见到的人物。   “你怎么来了。”苏曜文耳根子偷偷发红。   面上有点别扭,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有没有被她听见。   他做贼心虚地探问:“什么时候来的?”   “谁来了?哟,是小堂啊。”老厂长走过来,显然也瞧见自家孙子涨红的脸蛋,赶紧替他解释:“小堂啊,你别听他嘴上犟得很,听说你获了奖,他还悄悄朝你大哥打听,心里可在意了……”   “爷爷!”苏曜文不满他的啰嗦,咬牙切齿地打断,扭身拉着林小堂来到走廊,“你来什么事?”*   得,看来这小屁孩气性真大。   林小堂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直入主题:“我不知道上周末是你生日,错过了,这是补给你的礼物。”   闻言,苏曜文往她手上瞥了一眼。   “破纸盒?”   这也算生日礼物?   他怀疑林小堂是故意来气他的。   “这可不是破纸盒。”林小堂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地上,给苏曜文演示一遍扫地机器人的用处。   苏曜文看呆了。   一眨不眨盯着地上自动移动的纸盒,满脸震惊:“这是什么?”   纸盒为什么会自己动,还会打扫垃圾,这么神奇?   “这是扫地机器人,你上次不是问我参加竞赛的作品是什么吗,就是这个。”   “啊!”苏曜文恍然大悟,“这就是你获得第一名的作品吗?”   “嗯。”   “你……”苏曜文突然有些不自在了,“你是要把这个送给我?”   “对。”   得到肯定回复,苏曜文憋不住情绪的脸上顷刻间露出怎么藏都藏不住的笑容,他宝贝似的捧起地上纸盒,左看看右瞧瞧,很是好奇。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这么厉害!”   不愧是他的同桌!   嘿嘿,这可是“创造杯”获得第一名的作品,林小堂居然就这么大气地送给他了,苏曜文心里跟喝了蜂蜜一样。   既然林小堂把第一名的作品都送给他了,他也该拿出一点诚意来。   苏曜文在上衣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块巧克力。   “给,我特意留给你……咳咳,不是,我是说我特意我自己吃的,既然你送了我礼物,我也要送你回礼。”   林小堂没接。   “那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她不太喜欢吃巧克力。   苏曜文硬塞给她,“巧克力可好吃了,你之前肯定没吃过,尝尝嘛,保准不会失望。”   林小堂刚要拒绝,一抬头瞧见苏曜文眼中闪着期盼的好意,一时没忍心拒绝。   她虽然不太爱吃巧克力,但这年头巧克力是个稀罕物,一般小朋友没什么机会吃到,苏曜文得亏有个厂长爷爷,才有这些口福。   小屁孩把这么宝贝的零食分享给她,也算是诚心之举。   林小堂接过,“谢了。”   “呐,你送了我礼物,我也送了你礼物,咱们现在算好朋友了吧?”苏曜文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仿佛会说话,睁着等她回答。   林小堂:“……”   小朋友们为什么这么执着朋友不朋友的概念。   “是。”   “那行,咱们的冷战结束。”苏曜文兴高采烈地捧起扫地机器人,不忘提醒她,“过几天就是春游了,我去找你,咱俩一起去学校。”   春游需要去学校统一坐车,出游玩一整天,林小堂琢磨着,她是不是该提前备点零食?   这样想着,脚步已经迈到小卖店门口。   林小堂踮着脚尖挑选货架上的零食,余光却不知不觉瞟到货柜上的报纸。   报纸上一个很小的版块报道了天才儿童顾云的哥哥动手殴打同学的事情,标题很是吸睛,用了“仗势欺人”等等明显带着贬义色彩的词语。   林小堂眼皮一跳,拿起报纸快速浏览一遍。   随后感慨,不愧是学新闻学的,这指桑骂槐的本领可见一斑,这下顾云可有得受咯。   她若无其事地放下报纸,继续挑选零食。   回家路上,正好碰见顾云的大哥顾雨,顾雨懒得理她,看了一眼她手中抱着的零食,推测她是在为春游做准备,想起顾云春游不回家,心里更加不爽,冷冷瞥她一眼,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雨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有时候听到人们在讨论事情,等他一走近,那些人便不讨论了。   怎么回事?   自打他们顾家出了个天才顾云,谁见了他不是主动客气地打招呼套近乎,怎么现在好像一个个都避着他似的?   出了什么事情吗?   终于,在春游的前一天,顾雨无意间从报纸上看到关于顾风打人的报道。   他这才明白周围人不对劲的眼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这事筒子楼的人大多数都在现场凑了热闹,对前因后果很是熟悉,总的来讲,就是顾风找人揍了林三满一顿。   大家心思很简单,都以为男孩子间的小摩擦,没往深处想。   经过报纸一报道,挖掘出顾家仗势欺人,仗着家里出了个天才,随意欺凌别人,从这样的角度一想,大家顿时觉得顾风的行为实属可恶。   “听说顾家和林家一直都有恩怨,看来顾风欺负三满,是故意的。”   “可不是么,顾家出了个天才,可算是扬眉吐气了,风光得很,但风光归风光,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啊。”   ……   眼看流言愈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顾雨急得团团转。   他第一时间给顾云拨了号,对面传来顾露的声音:“大哥,什么事?”   “小妹呢?”顾雨很是焦急:“让小妹听电话。”   “小妹不在,她要去参观中科大,这事她没提前跟你说吗?”   顾雨一愣,“说了。”   “她今天就走了?”   “嗯。”顾露解释:“因为要提前一天过去,所以他们是坐今天晚上的火车,这会儿估计已经到火车站了。”   “要不是不方便,我也跟着过去了,不过有老师带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对了大哥,你有啥要紧事啊?”   顾雨茫茫然:“没事了。”   正准备进站的顾云全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她跟着带队老师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只瞧见另外几个同行同学的身影,没看到阙星阑。   阙星阑的舅舅郑洋教授在教育局任职,拥有个人私家车,她以为阙星阑没和大家一起坐大巴过来,是因为有私人专座。   直到离出发时间还剩半个钟头,依旧没瞧见阙星阑的身影,顾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主动去询问带队老师:“老师,咱们的人员都到齐了吗?”   “齐了啊。”   顾云心下骇然。   又问:“我听说三年级的阙星阑也要去,怎么没见到他?”   “他啊,有什么事情不能来了。”   “什么事情?”顾云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得寸进尺,但她不得不问。   带队老师笑着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好了,检票时间到了,同学们,拿好自己的车票,准备上车。”   随着带队老师的一声吆喝,顾云连细想这件事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催着仓促地登上火车。   火车呼啸而过,在宁静的傍晚缓缓驶出这座城市。   拿着报纸的郑洋坐在软皮发沙发,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这个点了,火车应该出发了。”   他收起怀表看向一旁堆着积木的小外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阙星阑沉默不语。   精致绚丽的水晶吊灯下,映出小男孩过于苍白的面容。   郑洋心里其实是有些猜测的。   那天小外甥更改意见时,正好是他带来“创造杯”竞赛名次消息的时候。   小外甥得知自己只得了第二名,没什么剧烈的反应,他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   现在回想起来,小外甥更改主意,大概率和“创造杯”的名次有关。   春游是市一中附属小学与晋东小学联合举行的,而“创造杯”的第一名获得者正好是晋东小学的林小堂,难不成……   他小外甥是想去见见那个赢了他的人?   很好,这很合理。   十有八九他已经猜到正确答案。   郑洋不禁失笑,“你是不是……”   “别问了。”端着水果盘从厨房出来的郑白梅笑着走过来,“前些天我就问过,他一直没肯透露原因。”   她把水果盘随手放在桌面,挨着郑洋坐下,“不肯透露就不肯透露吧,只要他愿意去就行。”   什么原因导致的,郑白梅其实不太在意,儿子肯参加这种集体活动,她心里已经谢天谢地。   这个小孩性格过于孤僻,或许是智商太高的缘故,他一向不屑于和同龄人玩耍,宁肯自己和自己玩。   这样的症状从很小的时候就存在,她一度以为孩子患有自闭症或者孤独症,还让郑洋特意找国外的心理专家诊断过。   但专家说是没什么问题,因为他社交方面不存在障碍。   如果他一直不太愿意融入同龄人群体,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纯粹地不想去融入。   郑白梅其实是希望他多和同龄小孩子玩耍的,也希望他多出去走走。   难得他愿意参加春游这种集体活动,她高兴还来不及。   “春游可以家长也参加吗?”   郑白梅一句话让郑洋和阙星阑同时愣住。   “行吧,看你们反应,应该是不可以。”她好笑地拿起桌上一颗草莓尝了尝,笑着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们不必这么惊讶。”   “草莓挺甜,你们吃吧。”尝了鲜的郑白梅起身去房间收拾。   明天要去春游,她得给阙星阑多准备一点零食。   一边往书包里装零食的时候,一边问外面的郑洋:“明天怎么过去?学校统一安排大巴车吗?”   “嗯,”郑洋继续翻看报纸,回复:“学校会统一安排大巴,先去公园观赏一下自然风光,然后午餐,接下来进行一些集体小游戏,游戏过后是自由游动时间,然后……”   说着说着,客厅里没了声音。   郑白梅拎着装满零食的书包出来,追问:“然后呢,什么时候回来?这一套流程下来,回来大概很晚了吧?”   没人作答,坐在沙发上的郑洋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报纸。   “怎么了?”意识到不对劲的郑白梅走过去,俯身看向他手中捏着的报纸,一眼从报纸标题中窥见顾云的名字。   “顾云的哥哥打了人?”郑白梅很是惊讶。   她接过报纸快速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不满:“现在的记者也真是的,这种事情和顾云关系也不大,怎么故意往顾云身上扯呢?”   存着顾云以后可能会是自家儿子同学的心思,郑白梅自然而然偏站在顾云这一方。   “小孩子打闹而已,难道真存在仗势欺人?”   郑洋没吭声。   他盯着报纸上林三满的名字,思索一阵,当时去晋东小学时向陈阳问过一嘴林小堂的家庭情况,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林小堂的三哥。   “这事有点复杂。”   他嘴里喃喃,“顾家和林家怎么会有过节呢?”   “什么情况?”郑白梅看他表情不对,追着他问。   郑洋直言:“之前跟你提过,在晋东小学我发现了一个好苗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郑白梅记得很清楚。   当时她还疑惑,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怎么会有这么多好苗子,出了个天才顾云还不够,怎么还有让郑洋看中的好苗子。   “怎么了?”   “那个人是林家的小孩,也就是这篇报道里面的林三满的妹妹,更是‘创造杯’第一名获得者。”   听着前面的介绍,郑白梅无动于衷,知道对方是打败她儿子获得第一的小孩,她立即恍然大悟:“是她?”   “嗯。”   郑洋有点发愁。   如果明年林小堂也通过测试成功进入中学少年班,岂不是要和顾云一起同窗四年?   这两人家里互相不对付,不知道会不会对她们造成影响。   “她叫什么名字啊?”郑白梅对这个小女孩产生浓厚的兴趣。   “林小堂,金玉满堂的堂。”   一直无动于衷认真搭着积木对两人讨论毫无兴趣的阙星阑终于动了动眼皮。   林小堂?   这个名字他记下了。    第21章 要不要一起去厕所?   咚咚咚——   “谁啊?”一大清早的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林小堂顶着鸡窝头烦躁地去开门。   门外,苏曜文一张胖嘟嘟的脸精神抖索地望着她,“你怎么还没起床啊,今天春游,咱们一起去学校坐车呀。”   林小堂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多,学校不是八点集合吗?”   走去学校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根本不用起这么早。   “是八点才集合,不过一想到要去外面玩儿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今早五点钟就醒了,比我爷爷醒得还早。”   林小堂:“……”   “我还没睡够,我要再去睡会儿。”   “别嘛,你洗漱洗漱,咱俩去外面杨师傅的面店吃碗牛肉面,差不多就到时间了。”苏曜文背着小书包跟着进屋。   林小堂打了个哈欠,拖着步伐往房间里走,“不去。”   她只想多睡会儿。   “我请你。”苏曜文豪气放言:“我爷爷今天给了我好多零花钱呢。”   林小堂:“等我一分钟!”   ……   一分钟后,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林小堂背着小书包与苏曜文一起走向杨师傅的牛肉面店。   店里顾客不多,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很快被端上桌,飘着浮油的汤面瞬间勾起人食欲。   林小堂拿了筷子,三两口将最上层的两块牛肉咽下肚。   “你……”对面的苏曜文好奇地盯着她,“你吃饭都这么快吗?”   林小堂瞪他一眼。   呵,真是小少爷不懂人间疾苦啊。   “你家就你一个独苗苗,肯定是不愁吃穿的,有什么好吃的就紧着你一个人,我家不同,吃慢点就少吃一口。”   “是吗?”苏曜文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物质上从来不缺,没法理解林小堂这种吃慢了就少吃一口的心情。   他犹豫片刻,将自己面碗中的两片牛肉偷偷夹到对方碗中。   望着突然多出来的两片牛肉,林小堂:?   “你干嘛?”   被林小堂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瞪,苏曜文不自在地咳了咳,随后装模作样地撅起小嘴:“我爷爷说我身上都是虚肉,得多锻炼,我决定了,以后要减肥。”   噗——   林小堂差点被自己笑声呛到,她上下打量苏曜文,“嗯,是要减减肥。”   说着毫不犹豫把两片肉塞进口中。   看她吃得愉快,苏曜文嘴角不自觉轻轻上扬,“对了,我刚才去找你的时候,瞧见陈婆婆往顾云家去了,你说陈婆婆是不是要给顾云她大哥介绍对象啊?”   林小堂一愣。   陈婆婆是附近出了名的媒婆,去顾云家里,十有八九是给顾雨介绍姑娘。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她记得书中的顾雨和自家大哥林大金是差不多时期娶了媳妇,难道她大哥最近也要好事将近?   不过这个好事得打打引号。   作为对照组,林大金娶回来的媳妇自然是不如顾雨家的媳妇。   她没记错的话,顾云的大嫂是个勤劳持家、脾气温和的传统女性,嫁进顾家之后任劳任怨,把顾家上下下打点得很是妥当。   而她的大嫂喜欢偷闲犯懒,脾气还挺暴躁,嫁过来之后三天两头和大哥吵架,闹得整个家里鸡犬不宁。   “哎,你咋了?”   苏曜文拿手掌在林小堂面前晃了晃,“怎么好好的,不说话也不吃面了?”   回过神的林小堂继续埋头吃面,顺嘴问道:“你亲眼瞧见陈婆婆是往顾家方向去了?”   “那是当然。”苏曜文很肯定地点点头。   看来顾雨的确是要娶媳妇了,顾雨要娶媳妇,她大哥的婚事估计也快了,等春游回来之后,她得和大哥谈谈这个事情。   林小堂三两口将剩下的面条嗦完,“走吧,去学校。”   两个小小身影从杨师傅面店出来,摇摇晃晃往小学方向挪动。   小学方向朝东,菜市场在西边,从菜市场回来的林大金正好与林小堂错过。   他拎着几袋青菜回家,瞧见家里空无一人,房间里小书包被背走,寻思着林小堂应该是去学校了。   嘿,这小屁孩平时不都是掐着点去学校上课吗,今儿去春游倒是挺积极。   果然是小孩心性,就知道贪玩。   他将蔬菜放到桌面,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突然生出一些不适应。   太冷清了。   家里没林小堂那张叭叭叭的小嘴,安静不少。   二玉去外面兜售电子手表,好几天没来消息,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一向机灵,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三满一大早就被舅老爷领着去旁边小公园锻炼去了,不到饭点不会回来。   整个周末,本该是家人团聚、热热闹闹的时刻,现在只剩下他一人在家,怪冷清的。   算了,还是先准备早饭吧。   林大金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挂着的围裙,系着围裙带子的时候,陈婆婆敲响外面大门。   “大金!大金!在家吗?”   “在家呢,在家呢。”林大金一边嘴里应着,一边忙不迭去开门。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进来坐。”   陈婆婆无事不上门,上门必定是介绍亲事,林大金顿时有点紧张,他没料到以他现在的条件,陈婆婆居然能主动给他介绍姑娘。   这尊大佛难得上门一回,林大金抽出茶叶要给她泡茶,陈婆婆叫住他,“别麻烦了,我不喝茶,我今儿来是想给你介绍一个对象,看你肯不肯去相亲。”   陈婆婆是个直接人,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林大金放下茶杯,面上赧然:“陈婆婆,瞧您这话说的,我家这情况哪有挑人家的道理,只要人家不嫌弃就行。”   “这次你还真有得挑。”陈婆婆坐下来,扶着竹椅背,缓缓道出实情。   原来是城东一户老夫妻家里来了两个乡下姑娘,老夫妻的儿子当初下过乡,前两年回了城。   在乡下的那段时间,儿子曾受过这两个乡下姑娘家里的尽心照顾。   去年乡下发洪水,淹了一片庄稼,眼看颗粒无收要饿死人,两个乡下姑娘家里就把两人送进城,托给老夫妻,看看能不能在城里找找工作糊口。   城里人都找不到工作呢,乡下女人能找什么工作?   老夫妻猜测这两个乡下姑娘家里本意估计是想托他们帮忙给两个姑娘在城里找户人家,这桩事情就落到陈婆婆身上。   陈婆婆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大金啊,实话跟你说吧,两个姑娘我都看过,相貌都不错,我寻思着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直没有音信,过来问问你意见。”   “你要是不嫌弃对方是乡下的,我这就替你去安排,你要是心里介意,也坦白地跟我讲,我再去别家走动走动。”   “这……”林大金有些迟疑。   他倒不是在意乡下不乡下,只是对方娘家远,又是以这种方式来城,以后嫁过来相当于和娘家断了联系。   断了联系倒也不要紧,主要是对对方的家庭一无所知。   城里人只找城里人,不就图个知根知底么,这乡下姑娘的娘家天高皇帝远,不知道对方家里几口人,不知道对方父母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不知道对方家庭里有没有什么隐忧,万一……   嗐,有啥可担心的,以他这个家庭条件,也没什么好被拖累。   去看看也无妨。   要是人家姑娘合适,看上眼了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林大金当即点头,“麻烦您安排。”   “好嘞。”陈婆婆得了信,兴高采烈地出门去。   林大金亲自送人离开,他以为对方周旋需要一些时间,没想到一个钟头后,陈婆婆又来了。   “大金啊,今儿周末你应该没其他事情吧?赶快换身衣服,安排你们先见见面。”   林大金懵了,“现在?”   “可不是么,反正也离得不远,过去也就半个钟头的路程,你赶紧换换衣服跟我走。”   “不是,我这……”   这也太仓促了吧,林大金有些手足无措,“我啥也没准备啊,这么空手过去,不太像话吧?”   “哎呀,不需要你准备,今儿只是过去见见面而已,要是你看中了再准备也不迟,快快快,别耽误了,赶紧去换套干净点的衣服。”   在陈婆婆急切地催促之下,林大金翻出一套只穿过两次的白衬衫,套上一件压箱底的皮衣,整个人看上去高大英武,比平日里多了些精神气。   陈婆婆瞧着他的新装扮,很是满意:“你呀,平日里多捯饬捯饬自己,也不至于打光棍到现在!”   两人说着便要离开。   离开之前,陈婆婆脚步一顿,指着走廊旁边上了锁的自行车,“这是你的自行车?”   “是,”林大金点头。   陈婆婆眼睛一亮,“有自行车咱们还走路干嘛,快,推走。”   “可是……后车胎坏了。”林大金不好意思地解释。   坏了有一段时间,送去修车店,那个黑心老板要收他十五块的换轮胎费用,呵,还不如去抢呢!   他走遍这一带的修车店,最便宜的也要十块钱。   让他掏十块钱去换一个自行车车胎,简直是在他心窝里割肉,想想平时去厂里上班也用不着自行车,先放着吧。   这一放就是好一阵子,搁在走廊里差点被他忘了。   “嗐,坏就坏吧,坏了也推走,做做面子工程也是好的。”陈婆婆是个精明人,“咱推过去就说是去的路上坏的,最重要的是要人家瞧见你有这玩意儿。”   本来家里就不怎么富裕,估计也就只能用这种方法撑撑面子了,林大金接受陈婆婆的建议,将后胎破了的自行车扛下楼。   一路推到陈婆婆安排的地点,他停下自行车,整了整衣领,心情忐忑地跟着往屋子里去。   相亲一般都是先安排在邻居家里,林大金被陈婆婆引进一间小房中,看到坐在窗边的那个乡下姑娘。   出人意料的,对方皮肤比他想象中要白很多,不是黄土般的黯淡无光,反而面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身体很健康。   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斜着瞟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很快收回。   不如城里姑娘落落大方,倒也别有一股韵味。   林大金对她第一印象还不错,坐在对方对面,先开口介绍:“你好,我叫林大金。”   “我叫韦骊娟。”对方声音很轻,像洇在江南水乡之中。   “骊娟同志,我先介绍一下我的情况,我今年22岁,在纺织厂工作,一月工资42元,家里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最小的妹妹还在上小学二年级。”   林大金发完言,韦骊娟附和着点点头,“陈婆婆都跟我说了。”   “那你的情况呢?你家里怎样?”林大金追问,“陈婆婆没和我交代太详细。”   对方闻言,开始缓缓叙述。   她家里兄弟姐妹挺多,顶上两个哥哥都成了家,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年纪都不大,没什么劳动力。   家里闹饥荒,没多余的粮食养活她,看她已经20岁,足够自食其力,父母打发她来城里讨生活。   不管混不混得下去,家里人都不指望她再回去。   死活全凭她自己。   说到此处,韦骊娟眼中赫然有泪光闪烁。   她别过脸,拿衣袖轻轻擦了擦眼角,哽咽着没能继续说下去。   唉,都是可怜人。   林大金也没继续追问,只静静观察着面前姑娘的一举一动。   对方声音轻柔,说起话来不骄不躁,举止从容得当,性格娴静,看起来是个居家能手。   林大金很是满意。   一顿话聊下来,各方面都了解得差不多,两人才起身分别。   刚踏出屋子,没走两米路,陈婆婆就将他拉到一边,询问意见,“怎么样,相中了吗?”   林大金没吭声,只默默点了点头。   “呀,看来是有戏!”陈婆婆开心极了,眼角铺开几道深刻的褶子,“那我算是一下子攒了两件功德,把这两个姑娘都安排出去了。”   之前陈婆婆交代过从乡下来了两个姑娘,林大金心里好奇,随口问了一句:“另外一个姑娘也相好了对象?对象是谁啊?”   “是啊,也是今天相好的,比你早一刻钟谈妥,就是和你住一栋楼的顾雨。”   “谁?”林大金脚步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雨啊,和你一个厂子的顾雨。”陈婆婆提醒他,“你应该认识的,他和你差不多年龄,也是至今没个对象,不过他和你情况又有点不同。”   顾雨家里出了个天才小妹,这一带都有所耳闻,想要与顾雨牵线的人不在少数,陈婆婆之前隐约去问过信,都被顾雨委婉拒绝了。   这顾雨性格也是奇怪,说是不喜欢城里姑娘,让她给介绍乡下的姑娘,如果有进城来需要找人嫁了的乡下姑娘,让她帮忙留意点。   嘿,别人都巴不得娶城里姑娘,顾雨有条件还非得找乡下的姑娘,真让人琢磨不透。   这不,刚得知两个乡下姑娘要找长期饭票,她立即想到顾雨,第一个去顾雨家里送信。   送信的过程中从筒子楼走道经过,想起林大金也是差不多年龄的单身汉,也就顺道问了一嘴。   没想到一下子解决了两桩事。   “你是说和另一个姑娘相亲的人是顾雨?”林大金满脸不可置信。   “是啊,人家顾雨相中后已经开始挑日子了,说要尽快完婚呢。”   “这么快?”林大金再次震惊。   陈婆婆觑他,“这有什么快的,两方都愿意,赶紧把婚事办了也安心。”   这两个姑娘在城里无依无靠的,结了婚嫁了人对她们才是好事。   不,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林大金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不简单。   连他这种着急娶媳妇的人见了人家姑娘第一面很是满意的情况下,都没有立马要定日子,为什么顾雨会这么着急?   顾雨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林大金推着自行车左思右想,企图钻进顾雨脑子里,把对方脑子里的真实想法扒个干干净净。   苦思冥想几分钟,还真让他探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前阵子听老厂长提过一嘴,可能要建新宿舍,不过还没个准。   顾雨是不是从某种渠道得到确切的消息,知道马上要建新宿舍,所以才这么着急把婚结了?   结了婚算是另成一家门户,分房的时候也会多分一套。   得,肯定是这个原因!   不然顾雨这么着急结婚做什么?   好哇,这个鸡贼的男人,偷偷摸摸打算着多分一套房呢。   不行,这种便宜不能只让顾家占了!   林大金当即对陈婆婆道:“我也想尽快把日子定下来,劳烦你去和女方沟通一下,看看她是什么意愿,如果她也同意,顺道让她挑挑日子吧。”   “得嘞!”一下促成两门亲事,陈婆婆甭提有多高兴。   ——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多一位大嫂的林小堂才刚刚从旅游大巴上下车。   坐在她旁边的苏曜文下了车,蹲在路边干呕好几下,脸色苍白。林小堂拍着他的背,摇摇脑袋:“你爷爷说得没错,你是真虚,真得锻炼身体。”   “我这是晕车,和身体没关系!”苏曜文还在嘴硬。   “得得得,没关系没关系。”林小堂放下背包,准备拿出一瓶矿泉水,让他漱口。   刚把小手伸进书包,身后一群小姑娘围上来。   “小堂,小堂!你怎么跟苏曜文一起来学校,不和咱们一起来啊?”   “走吧,跟我们走一起,别理苏曜文!”   一旁的苏曜文:“……”   自打林小堂获得“创造杯”第一名之后,班上的小朋友对她肉眼可见的热情起来。   虽说在老师们的渲染中,“创造杯”比不上“小智星杯”那种靠做题拿奖竞赛的含金量高,但同学们觉得林小堂能拿竞赛第一名,就是厉害!   特别是苏曜文炫耀似的把扫地机器人带到班级巡回展演后,小朋友们对林小堂愈发佩服,愈发热情。   热情得林小堂有些招架不住。   小朋友们表达友谊的方式很简单,做什么都要在一起,下课一起玩,放学一起玩,作业要一起上交,连上厕所也要一起。   林小堂想自由一点,摆摆手道:“他晕车,我看着点。”   “好了好了,都过来集合!”带队老师一声吆喝阻断对话,大家乖乖转身去排队。   清点完人数后,带队老师摇晃着小红旗让各位同学排成三队有秩序地去跟大部队汇合。   所谓的大部队,就是比他们早到一刻钟的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们。   两帮人马在湿地公园相聚。   上午的行程是在湿地公园欣赏一下自然风光。   自然风光有啥好看的,林小堂对这些没有兴趣,百无聊赖地探寻旁边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队伍。   这个年代还没有统一的校服,学生们参加团体活动会有着装要求,统一穿白衬衫,红领巾,深色裤子,白色运动鞋。   不过市一中附属小学要求的是穿深色运动鞋,估计是想以此来区分。   林小堂盯着隔壁队伍,问旁边的苏曜文:“你到底从哪儿听说顾云不参加春游的?”   “我有次去办公室,无意听陈老师提起的,说她有更重要的活动。”   “是么?”   林小堂沉思。   更重要的活动,应该是去参观中科大吧。   这次活动对顾云的确很重要,参观中科大的旅程中会结识日后的大佬阙星阑,不过……管他呢,顾云没来正合她意。   林小堂找了个清闲的地方,将书包放下,准备拿点瓜子出来磕磕。   刚把瓜子掏出来,苏曜文突然拽住她衣袖,颇为紧张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林小堂:?   “什么忙?”   苏曜文肉嘟嘟的小脸一下子红了,他支支吾吾:“我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林小堂:“……”   别人是来春游的,感情你小子是来泡妞的?   呵,小小年纪不学好。   “哪个漂亮女孩,在哪?”   苏曜文往左边一指,林小堂循着方向望去,湖边一块大石头上,端正坐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对方只露出一半侧脸,齐耳的短发熨帖地铺在脸颊,隔着不远的距离,能看出对方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是挺漂亮,不过……为什么有点眼熟呢?   总感觉在哪见过。   “她是咱们学校的吗?”林小堂问。   “应该不是。”苏曜文摇摇脑袋,“我在咱们学校没见过她,要是见过,我肯定有印象的!”   林小堂:“……”   “不是咱们学校,那肯定是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得,你没希望了,你俩成绩上差了好一截呢!”   苏曜文连耳根子都红了,说话也不利索:“谁、谁说有希望了,我就是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林小堂:“……”   小屁孩口是心非。   “行,看在早上你请我吃牛肉面的份上,我去帮你问问她的名字。”   林小堂将瓜子重新塞回书包,拍拍手起身,径直往小姑娘坐着的大石头走去。   直到她走近,那小姑娘端正坐在大石头上,一动也不动,没偏头看她一眼。   林小堂也不着急,故意在小姑娘身边兜了几圈。   旁边放着一瓶矿泉水,已喝过大半,林小堂不小心踢到瓶子发出哐当的响声,小姑娘仿佛没瞧见也没听见,一双漂亮的眸子静静看着远处湖面的风光,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嘿,这小姑娘有点意思,不为外物所动,镇定自若。   有个性!   林小堂扬起笑脸,上前一步,先开口打招呼:“你好,我叫林小堂,是晋东小学的学生,你是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呀?”   一直没动静的小女孩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琥珀色的眸子冷眼觑她,“你是林小堂?”   林小堂一怔,“是呀,你认识我?”   “不认识。”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疏远。   回答完问题,她收回眼神,重新眺望湖面风光,似乎不打算再搭理人。   嚯,这小朋友还真高冷,不爱搭理人。   一张嘴像焊了铁似的,神情也淡淡,主动套近乎都撬不开他的嘴巴,有点难搞。   林小堂抬眸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曜文,得,若是这家伙过来,被呛两句之后肯定灰溜溜逃走了,不像她,脸皮厚,扛得住。   “没关系呀,现在不就认识了。”   面对小女孩的无动于衷,她决定拿出杀手锏,摆出小朋友们友谊的最高境界。   温声邀请:“我看你喝了挺多水,咱们要不要一起去厕所?”   “……”   小女孩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只是……似乎和她想象中的表情有些不一样。   第一次社交滑铁卢的林小堂有点懵。   对方干嘛用这么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   她说错啥了吗?    第22章 第一次见面就把人给得罪了   阙星阑对林小堂这个人有过诸多猜测。   能赢过他,而且是位女生,他想象不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依着他对这一类人的理解,揣测她应该是个很聪明,平时不爱讲话,喜欢独来独往的性子。   后来一想,这不是翻版的他么。   人对于没见过的事物,终究不能全靠想象,这是他第一次对同龄人产生好奇。   或许是输了竞赛的不甘心,他有股强烈的意愿去见一见这个让他尝到失败滋味的人。   他并不喜欢春游这样的集体活动,所以也不愿跟着大部队,独自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欣赏风景。   林小堂朝他走来的那一刻,他已然认出对方。   那天在市三中校门口匆匆一瞥,抱着作品参加竞赛,热得满头大汗,和他戴着同款手表的女孩。   他记性一向很好,过目不忘。   当她走近,他并没有把她和林小堂三个字联系起来。   对方在他旁边绕圈,做出奇怪的动作,他不为所动。   只要没打扰到他,他统统可以视而不见。   直到对方主动开口,报出名号。   “你好,我叫林小堂,是晋东小学的学生……”   原来……她就是林小堂。   他早就见过。   原来当时那个和他匆匆擦肩而过的女孩,是抱着打败他的步伐冲进赛场。   阙星阑一时无言。   对方向他询问是否认识她,他没承认。   看她表情,大概从来没记住过当时的偶然碰见,或许压根没把他这位路人放在眼里。   只有一方记得的场景根本毫无意义,他说不认识,完全合情合理。   这样直白的拒绝之后,对方却也不离开,执着地站在一旁,让他心里生出几分好奇,不由地猜测她前来搭讪的初衷。   或许,对方知道他?   作为竞赛中手下败将的存在,第一名的她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字。   在他胡乱猜测之际,对方热情的声音响起。   “我看你喝了挺多水,咱们要不要一起去厕所?”   “……”她竟然邀请他一起……去厕所。   几乎是一瞬间,阙星阑从她热情的眼神中猜出事情真相,他并没有感到愤怒,更多的是失望。   林小堂和他最初的猜想完全不一样。   话多,爱凑热闹,且不聪明。   如果连一个人的性别都无法判断正确,实在算不上聪明。   阙星阑起身就走。   这架势把林小堂看懵了。   “等等!”她追上前将人拦住,脸色稍沉:“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阙星阑挑眉:?   “你看,咱们的学校联合春游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促进两校学生之间的友好交流啊,你代表着你的学校,我代表着我的学校,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分明是与此次活动的主旨相违背,那咱们这次春游活动不是白办了吗?”   阙星阑:“……”   默默在心里给她重新记上一笔。   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扯大旗,扣帽子。   “所以同学,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你看我主动过来搭讪,问你姓名,你也不说,我觉得我态度挺好啊,我都不知道哪儿得罪你,如果有什么地方你不满意,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呀,这么一走了之是什么意思嘛。”   沉默半晌,阙星阑缓缓张口。   “我不是女孩。”   “哦。”林小堂连忙附和,“所以你看,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就……等等,啊?”   “你不是女孩?”   对方没回复这个问题,转身走了,只剩下林小堂震惊又尴尬地愣在原地。   原来对方竟然是个男孩?   他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声音又是清脆的童音,她一时没能分辨出来。   该死的,刚才居然还邀请人家一起去厕所。   对方心里得有多无语。   甩手走人已经是很礼貌的行为了,换做别人,没准和她当场干架。   不是,这……也太荒唐了,她是怎么搞错性别的?   都怪苏曜文!   要不是苏曜文说看见一个漂亮女孩,让她先入为主,她怎么可能这么草率地决定对方性别。   “苏曜文!”林小堂咬牙切齿地吼一声。   躲在不远处观察动静的苏曜文立即迎上来,“怎么了,失败了吗?”   “失败你个大头鬼!”林小堂恨恨地往他肩膀重重一拍,“你知道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吗?人家根本不是一个女孩,他是男孩,男孩!”   “啊?”苏曜文不信,“你是不是没要到对方名字,故意诓我?”   林小堂:“……”   她拿过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包瓜子,又从苏曜文书包里掏出一包泡泡糖,径直追了上去。   那男孩换了个地方,重新找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下来。   林小堂寻过去的时候,对方正放下书包,从里面拿零食。   这个道歉的时机刚刚好!   林小堂捧着两包零食热情地走过去,诚恳道:“抱歉啊,刚才是我误会了,对不起,为表达歉意,送你两包零食,希望你能接……”   话到一半,林小堂顿住。   她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男孩从书包里面拿出来的零食袋。   好家伙,全英文。   进口的!   林小堂低头望了望自己手中两毛钱一袋的零食。   “……”   对不起,打扰了。   想扭头就走的林小堂硬生生稳住脚步,在男孩淡然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把自己两包廉价的零食塞进人家一堆昂贵的进口零食中。   “别客气,一定要收下。”脸皮厚如林小堂,说完这句话也不禁羞红了脸。   不等对方拒绝,她先大步跑开。   道完歉回来,心里忍不住嘀咕,市区的有钱人都这么有钱吗,零食都是进口的?原来这个年代的贫富差距就如此之大吗?   她以为每天有牛奶喝的苏曜文是最幸福的小胖子,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家零食都只吃进口的。   酸了,狠狠地酸了。   林小堂开始心疼那包瓜子。   她看成宝贝一样的零食,人家说不定根本不当一回事,转手给扔了。   好心疼!   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想办法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才是。   等春游结束,回到家她要好好和大哥谈谈做生意的事情。   她哪里知道,她大哥林大金正在家里忙自己的婚事。   下午,林大金得到陈婆婆的消息,说是女方那边希望尽早把婚事办了,最好在半个月后举行。   “半个月后?”林大金懵了,“这么着急吗?”   半个月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办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啊。   结婚至少要置办一点新的东西吧,家里啥都没准备,真正弄起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没有经验的林大金直觉半个月办不下来。   “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嗐,我实话跟你透露吧,这个日期其实是顾雨定的。”陈婆婆缓缓道出其中原委。   “顾雨相中的那个姑娘叫辛秀敏,两人互相愿意之后,顾雨希望把婚事尽早办了,半个月后就过门,那老夫妻自然乐意赶紧把人嫁出去,两个姑娘都住在他们家,多一天有多一天的开支,嫁出去他们也减轻一点负担。”   “顾雨和秀敏的事情定下来后,老夫妻一琢磨,把你和韦骊娟的婚事也想尽早办了,干脆就定在同一天,这事和骊娟商量过,骊娟也同意,现在就看你是什么想法。”   林大金苦笑:“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人家姑娘都答应了,他总不能故意推辞吧。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紧了,什么都来不及置办啊。”   “哎哟,人家姑娘都不介意,你就简单点操办吧。”陈婆婆给他出主意,压低声音道:“你要是不知道操办些什么,去看看顾雨怎么弄的,我看他好像挺有主意。”   林大金:“……”   不去,坚决不去。   他才不屑于去偷看顾雨家的布置呢。   “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我自个儿没结过婚,看别人结婚总是看过的,放心吧,基本的布置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么说你也同意这个日期了是吧?”陈婆婆确认一遍后,发话:“那好,等下你去买点烟买点酒,跟着我去走一趟,算是定亲。”   人两姑娘在老夫妻家里打扰许久,这点定亲礼是该孝敬的。   林大金依言买了烟酒,跟着陈婆婆去定亲时,顺带把舅老爷叫上。   他父母过世得早,无缘看他成家,家里也没有其他长辈,正好舅老爷这阵子在家,请人做个见证也算是诚心诚意。   一行人提着礼物来到城东老夫妻家里,商量着把婚期定在半个月后。   定完亲回家时,林大金满脸露出高兴,觉得这事儿跟天上掉馅饼似的,不太真切,忍不住对舅老爷开玩笑:“等二玉和小堂回来,家里就突然多个大嫂咯。”   ——   正在草坪上吃午餐的林小堂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   “谁在叨念我?”   她揉揉鼻子,伸手去书包拿零食。   春游都是自己备午餐,她准备了好几袋饼干和米糕,以为足够应付,没想到低估了自己的饭量,把所有饼干米糕吃完,肚子没饱。   其实也不怪她,这个年代的零食太少了,连方便面都没有,她的选择实在有限,除了饼干米糕,找不到其他充饥的零食。   眼看书包里只剩下一颗棒棒糖,她慢慢把目光移向旁边的苏曜文。   苏曜文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他捏着最后一块米饼发呆:“我肚子没饱。”   林小堂:“……我也是。”   “咱们去买吃的吧,我有钱!”苏曜文兴奋地从口袋掏出十块钱,“我爷爷给我的,让我大方花,别饿着自己。”   随随便便掏出的零花钱都是十块,真有钱,林小堂啧啧地羡慕两声,忍不住提醒他:“这里没有卖零食的,饭馆在几里开外,老师说过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   这钱也就只能看,不能用,白搭。   “那怎么办?”苏曜文摸摸肚子,“早知道会这么饿,早上那碗面的汤我一定喝得一滴不剩。”   林小堂:“……没用。”   她喝得一滴不剩了,照样饿。   “要不,我去找其他同学化点缘?”苏曜文振作精神站起来,打算去找其他同学忽悠点零食过来,林小堂叫住他,“不用了,我有个方法,不用你去化缘。”   “是吗?”苏曜文兴奋地凑近:“什么方法?”   林小堂没直接回答,只问:“待会儿有什么活动?”   “你是说吃过午餐后吗?”苏曜文想了想,“好像是做游戏?做完游戏再自由活动一会儿,咱们大概就要回去了。”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方法啊?”   林小堂笑而不语。   “等会儿做游戏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   春游进行到一半,上午带领学生们参观了自然景观,用过餐后,带队老师们准备带领学生们做一些集体游戏,以增进感情。   游戏都很简单,比如拔河,丢手绢,诗朗诵等等。   拔河和丢手绢都是力气活,林小堂没怎么用心地参与,直到诗朗诵,她才振作一点精神。   带队老师温声地给大家介绍规则:“咱们分为两队来比赛,一队是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一队是晋东小学的学生,两队分别派出几名学生来表演诗朗诵,我们几个带队老师做评委,看看最后哪一队获胜。”   介绍完规则,人群中响起弱弱一声:“老师,赢了有奖赏吗?”   带队老师一愣:“没有,不过拥有第一名的荣誉呀。”   “那多没意思。”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带队老师:“……”   他从人群中搜寻一圈,在一颗颗小脑袋下揪出那个当众唱反调的学生,“你出来,来来来,你告诉老师你有什么想法?”   嘿,等的就是这句话!   林小堂可太有想法了。   面对底下一众学生好奇的目光,她丝毫不怯,挺起胸膛提出自己的想法:“比赛嘛,有奖赏才有动力,要是赢了什么都没有,那多没劲,所以我提议,大家每人出一样零食,凑起来当成奖励,最后哪队赢了,零食就归哪队,大家说好不好?”   “好!”底下一群拥护之声。   “还有,我提议比赛的规则改一改,派几个人出来比赛多没意思,咱们要每个人都可以参与!”   “怎么每个人都参与?”底下有学生好奇地问。   林小堂不慌不忙地解释:“这样吧,一队中有人出来表演一首诗朗诵就记一分,哪一队最后获得分数最高,就获胜。不用特意派人出来,谁想到了谁就上,每个人都可以随时参与进来。”   “也就是说,咱们的比赛相当于背诗大赛,哪一队背得多,哪一队就能赢。”   这规则可太通俗易懂了,学生们纷纷赞同。   眼看大家没有异议,林小堂翻出自己书包里最后一颗棒棒糖,公之于众。   “呐,我已经放了我的零食,接下来该大家贡献自己的零食了。”   说着去市一中附属小学那一队去收零食,收零食前不忘嘱咐苏曜文去晋东小学那一队去收零食。   两队对于背诗比赛的热情很高,纷纷掏出自己的零食作为奖励。   看着热闹火爆的场面,一旁的带队老师不自觉把目光移向人群中那个收零食的小小身影。   嘿,这小姑娘控场有两下子。   本来做完拔河的学生们筋疲力尽,对诗朗诵兴致不高,被这小姑娘三两句挑拨起来,一个个重新点燃斗志,对比赛跃跃欲试。   小姑娘不怯场,有点做主持人的天分呢!   眼看学生们兴致高涨,带队老师也乐得清闲,在一旁辅助地维持秩序,帮着林小堂收零食。   林小堂的小书包没一会儿被塞得满满的,带队老师递给她一个大袋子,她才得以继续往下收。   收着收着,一只白皙的手递过来一条火腿肠。   这个年代能吃得起火腿肠的人可不简单,林小堂抬眸一看,一张过于清秀的脸庞映入眼眸。   啧,果然是他。   他居然还带了火腿肠,简直壕无人性!   男孩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也并不正视她,只当她是一个收零食的工具人。   林小堂接过火腿肠,心里馋了一口,很快塞进袋中。   转身之际,听得身后传来淡淡一声:“我会赢你。”   声音极轻极细,像是呢喃。   林小堂怀疑自己听错了,回过头望了一眼,男孩面无表情地坐着,并不看她。   见了鬼了,发生幻听了?   管他呢,谁都不可能赢她的。   这火腿肠她是吃定了!   收来满满一大袋零食,林小堂乖乖回到自己队伍,把主场留给带队老师。   带队老师宣布游戏开始,很快晋东小学就有学生站在中央朗诵一首《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对面不甘示弱,马上有学生上来朗诵一首《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紧接着开启了背诗大会。   一首首古诗在小学生们稚嫩的声音下回荡在整个公园空荡荡的上空。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   一首首小学语文课本上的古诗重新灌入耳中,林小堂觉得自己仿佛重回小学课堂。   十几个回合之后,原本跃跃欲试的同学们略显颓势。   小学二三年级的学生们积累量能有多大,在课本上学到的几首古诗,背完了估计就没了存货,胜负很快会揭晓。   林小堂优哉游哉地在一旁等候,目光不看比赛的人,只盯着那一大袋零食。   等她的队伍获胜,她首先要吃那根进口的火腿!   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双方的学生们将存货倾倒干净,已经派不出人马来朗诵。   目前的情况是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背完一首《望天门山》之后,晋东小学这边无人迎战。   “哎呀,还有没有人上去朗诵诗?”   “快快快,谁想到了谁先上去吧,不上去咱们就要输了!”   “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了啊。”   ……   一阵小声的焦虑议论在周围传开,林小堂找准时机,扯扯旁边苏曜文的衣袖,“轮到你了。”   苏曜文:?   他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别人听到,压低声音:“别开玩笑了,我的成绩你还不清楚?”   背诗什么的,根本和他毫无关系。   林小堂提醒他:“你忘了你爷爷最喜欢的那首诗?他天天搁家里念叨,你应该都会背了吧?”   苏曜文一愣。   他爷爷的确总在家里念一首诗。   可是……   “我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就按着你爷爷的语调把诗念出来就行,快,别磨叽了,上去吧。”   还在犹豫的苏曜文被林小堂一把推了出去。   他站在人群之中,稍稍有些紧张,小拳头不自觉握紧。   下意识望了一眼林小堂的方向,林小堂满怀信心地看着他,竖起两只大拇指给他打气,苏曜文瞬间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按着记忆里爷爷的口音,缓缓张嘴。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   念完之后,全场寂静。   林小堂躲在下面偷笑。   嘿嘿,这首诗在这样的场合念出来,大家肯定都惊呆了,小学生们哪里学过这首诗,况且这还是毛爷爷的诗,朗诵起来格外具有气势。   别说学生们,一旁的带队老师都惊了。   怎么还有小学生会背这首诗啊。   不错不错。   掌声由带队老师领头,学生们跟着一起拍手掌,站在正中央的苏曜文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鼓励,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他朝林小堂投去感激的一瞥,可惜林小堂没瞧见。   她目光只盯着旁边那一大袋零食。   啧啧,苏曜文背了这么一首诗,就不信对方队伍还能应战。   “你们还有没有人上来呀?没人就是我们赢咯。”   “老师,你来做裁判,他们这么久不派人出来,算他们输!”   ……   因着苏曜文风光地露了一手,晋东小学队伍士气高涨,叫嚣着对方让对方认输。   对方派不出人来对诗,又不肯认输,陷入一阵焦躁的讨论。   一片噪杂声中,林小堂瞧见对面那个小男孩站了出来。   嚯,他来应战?   林小堂来了兴致,目光终于从零食袋上挪开。   她倒是要瞧瞧对方打算背什么诗。   小男孩站到人群中央后,周围很快安静下来,他朗诵的声音铿锵有力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   林小堂:?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林小堂:???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林小堂:“……”   犯规,他犯规啊!   这是小学生能背出来的诗吗!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朗诵结束,小男孩礼貌地朝众人鞠了一躬。   在场所有人安静无比。   没人听出来他背了什么,但莫名觉得他背出来的东西很厉害。   良久,一阵热烈掌声响起。   带队老师被感动得差点落泪。   这群孩子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啊。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这些祖国的花朵都是以后国家的栋梁,国家的未来就靠这样一辈辈的希望去发展。   带队老师擦了擦眼角,看着时间不早了,决定结束这场比赛。   “我看也没人能够应战了,我宣布获胜的是……”   “等等!”一道清脆声音突然打断,“我要来试试。”   带队老师抬眸望去,瞧见是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当时提议上交零食当做奖励的小姑娘嘛。   “这位同学,你还要朗诵诗?你有把握朗诵得比他更好吗?”   小姑娘眼神一凛,“好不好,老师您听过之后就有评判了。”   她说完清了清嗓子,在众学生好奇的目光中,缓缓挪动嘴唇。   “Lfe,thnandlght-offtmeandtmeaganFrvoloustreless……”   众人:?   “Iheardtheecho,fromthevalleysandtheheart……”   众人:???   “IbeleveIam,Dedasthequetbeautyofautumnleaves……”   众人:“……”   犯规啊,她犯规!   这是小学生能背出来的诗吗!   “lfebebeautfullkesummerflowersanddeathlkeautumnleaves   Alsocareaboutwhathas.”   朗诵完毕,林小堂也有样学样地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都傻眼了。   带队老师尤其傻眼。   现在的小学生,一个个都这么厉害吗?   他是在带队小学生吗?   就离谱……   最后,毫无疑问林小堂获胜了。   在一众欢呼声中,她首先奔去零食袋中掏出那根火腿肠。   旁边人哪顾得上吃零食,全都围在她身边,问她刚才说的什么鸟语。   林小堂:“……”那是英语,英语啊!   当然,小学里没有设置英语课,大家都听不懂,也正常。   不过不耽误大家觉得她超厉害。   “你怎么会英语啊?自己学的吗?”   “你确定是这么读的吗?不是欺负大家不懂,故意瞎读的吧?”   “好厉害啊,你还会背英文诗,了不起!”   ……   大家凑在林小堂身边不停拍马屁。   只有苏曜文很是担忧,“我看那个男孩一直盯着你,眼神不太友善的样子,你好像得罪他了。”   “是么?”林小堂抬头,越过小朋友们的肩膀远远望了一眼。   那个能背出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的男孩也是很厉害的啦,可惜遇见了她,注定要输。   话说那小男孩性格高傲,输了心里应该不太好受吧。   这个比苏曜文还小少爷的男孩,也该吃点社会的苦咯。   林小堂捏着火腿肠朝远处看了好几眼。   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出他的确看向自己这个方向。   林小堂不甚在意。   得罪就得罪吧。   市一中附属小学日后的顶级大佬就阙星阑一个,人家已经去参观中科大了,没得罪他就行,至于其他的,都没关系。   林小堂说着把火腿肠拆开,当着男孩的面狠狠咬了一口。   嗯,真香!    第23章 你要是退亲我就去死   春游结束的时候,林小堂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重重打了个饱嗝。   赢来的一大堆零食,同学们都热情地让她一个人收下。   她哪吃得下这么多,分出去一大半,剩下的小部分也够她撑破肚皮。   旁边的苏曜文比她还撑,又撑又晕车,怕一不小心随着车子颠簸吐出来,一直将脑袋凑在窗户旁吹风。   一边吹风又一边忍不住找林小堂说悄悄话,“哎,你哪里学的英语?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说英语?”   “电视上学的,我就会那一首。”林小堂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是吗?”苏曜文纳闷,“有哪个电视台播放英文节目吗?”   “有的,你没看到而已,仔细找找。”林小堂继续睁眼说瞎话。   她哪里知道电视台上有没有英文栏目,她家连电视机都没有,想看电视节目都得去隔壁王奶奶家里蹭。   聊天的工夫,林小堂有一茬没一茬地观察外面天色。   回去大概天都黑了,她大哥应该在家里准备晚餐。   今天受到贫富差距的刺激,她想尽早见到她大哥,商量商量那件果盘的事情,赶紧想办法把果盘卖出去存点家底做做生意发家致富吧,她也想天天吃进口零食啊。   顺道也给大哥做做思想工作,眼下还是不要着急结婚成家的事,搞钱要紧。   大巴车在黄昏时分抵达学校,带队老师清点人数后,让大家各自回家去,林小堂背着书包转身便跑。   心里揣着事,脚底生风,平时十来分钟的路程,今儿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家。   家门紧闭,门缝中一片黑暗。   没人在家。   奇怪,这个时间点,他大哥不应该在家准备晚餐吗?   林小堂掏出钥匙开门,摁亮家里的灯泡,桌上几张红色的喜字窗花闯入她眼帘。   大红色的喜字窗花用途很是单一,只有在办婚事的时候才用得上。   家里有人要办喜事吗?   林小堂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身影是她二姐林二玉。   难不成她二姐要嫁人啦?   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林小堂立即奔到房间巡视一圈,房间里没有她二姐的行李以及回来的痕迹。   不是她二姐,难道是她大哥?   不能啊。   她大哥就算有消息,也没有这么快啊。她才出去一天,总不能他大哥从早上的单身汉立马变成晚上要娶媳妇的人了吧?   林小堂很是纳闷地拿起喜字窗花瞧了瞧,不是她大哥二姐,还能是谁?   “大哥!大哥!”放下手中窗花,林小堂扯起嗓子呼唤。   周围无人应答。   她轻轻合上门,沿着走廊顺着楼道一路叫唤下去,“大哥你在哪儿,大……”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她敏锐的目光察觉到斜对面的二楼下方顾云家的窗户外面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不是她大哥是谁!   她大哥鬼鬼祟祟躲在顾云家的窗户外面做什么?   难不成发生什么了不好的事情?   林小堂心下一沉,放缓脚步悄悄溜过去。   顾家的窗户外,林大金猫着身子偷瞄半天,腿都快要蹲麻了。   打算换个姿势继续蹲的时候,后方突然悠悠飘来一句极轻的问候,“大哥,你在干嘛?”   林大金下意识回头,林小堂那张圆滚滚的脸直怼他脸上,害得他心里一惊,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倒靠在窗户上,将窗户木框压得吱吱作响。   “谁?”   屋子里传来一声质问,随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林大金赶紧薅起林小堂,侧身往旁边楼道蹭蹭蹭地下楼离开。   远离偷窥现场后,他将林小堂放下,后知后觉地问责:“我说小妹你走路咋不带声啊,跟个野鬼一样,吓得我差点叫出声。”   要是叫出声,被顾雨听到,那不全露馅了么。   林小堂没理会他的扯东扯西,直入主题:“大哥,你躲在顾家外面做什么?”   “我在……”林大金顿了顿,“我在观察顾雨怎么布置婚房。”   林小堂:?   “顾雨真要结婚了?”   “等等,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观察他布置婚房做什么?”   林大金:“因为我也要结婚了。”   “什么?!”林小堂大为震惊,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要结婚了?你和谁结婚啊?你啥时候有的对象?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到位吗?我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大哥,咱们是一家人,防贼都没这么防的吧?”林小堂以为自己被瞒在鼓里。   林大金解释:“不是,我今天去相了亲,陈婆婆介绍的,互相看对眼,顺道把日子定了下来。”   啥?   也就是说,她春游出去一天,她大哥在家相完亲,顺道连结婚的日子都定下来了?   林小堂对此:“……”   完蛋,按着剧情,与她大哥相亲的姑娘十有八九是韦骊娟。   林小堂不死心地探问:“大哥,那姑娘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性格怎样?”   “乡下来的姑娘,姓韦,叫骊娟,性格挺好的,说话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看样子是个能持家的人。”   林小堂:“……”   温温柔柔?细声细气?   人家吵架的时候嗓门比你都大呢!   想着自家大哥是个大喇叭,以后大嫂也是个大喇叭,婚后吵闹的日子居多,两道大喇叭在耳边聒噪地回响,林小堂整个头都大了。   不行,这样不行。   “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林小堂拉着自家大哥飞快往屋子里走。   回了家,她把大门一关,颇为郑重地看向林大金,“大哥,趁着还没结婚,你把这门亲事推了吧,你和她不适合,结了婚以后日子肯定鸡飞狗跳。”   林大金一怔,脸上有点不高兴,“你这话说的,我还没结婚呢,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你咋知道我和她不合适,以后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你连她人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人家姑娘脾气怎样,你就断定我和她不适合,咋的,你有特异功能啊?”   林小堂:“……”   看来他大哥对人家第一印象不错,动了成家的念头。   但那都是假象,是假象!   “大哥,我问你,那姑娘家里情况是怎样的,你了解吗?”   “我都了解清楚啦。”林大金缓缓介绍,“人家顶上有两个哥哥,都成了家,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年纪都还挺小,没什么劳动力。去年家乡发洪水,家里没收成,养不活这么多人,就让她来城里讨生活。”   呵,骗人!   林小堂撅起小嘴,心里跟明镜似的。   真正活不下去要来城里讨生活的人是顾雨那位相亲对象辛秀敏。   辛秀敏为人勤劳踏实,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家里看她手脚爽利会干活,留她到二十也不肯许人家。   遇着收成不好的年头,辛秀敏父母一琢磨,思索着之前帮助的一位知青回了城,看能不能托那位知青给自家闺女在城里安排一份工作。   两老对自家闺女的勤奋有着深刻的认识,他们认为勤快的人到哪儿也饿不死,自家闺女肯定能在城里生存下去的。   至于韦骊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家里虽遭了灾,但有存粮,饿不死她。   她是听说辛秀敏打算去城里托人找工作,心思蠢蠢欲动,也跟着进了城。   城里人的日子再怎么样都比乡下要过得好,要是能在城里找个男人嫁了,以后都不用回乡下过苦日子,多划算啊。   怀着这样的小心思,韦骊娟才跟着辛秀敏一起进城。   林小堂觉得想过好日子这种念头没什么问题,但是……韦骊娟和她大哥是真不合适啊。   她大哥在家里又当爹又当妈的,以后娶媳妇也是希望娶个勤快能持家的回来。   然而韦骊娟性子很懒。   生在农村,却和其他农村姑娘不一样,太阳晒了不下地,阴天有雨不下地,重活累活不肯干,站得久了也嫌累,哪怕生个火也嫌油烟重。   家里人拿她没办法,都说她是农村身子城市心,这么懒散,就该生在不干农活的城市里。   或许是周围这样的言论多了,韦骊娟自己也萌发这样念头,寻思以后要嫁到城里去。   可是……城里只是不干农活,不是不干活啊。   书中的韦骊娟嫁给林大金后,通常连饭都懒得做,林大金从工厂下班回来,还得忙前忙后的做饭伺候她,仿佛娶了个祖宗回来。   这谁乐意?   再好的感情也得被消磨殆尽。   况且韦骊娟这人又有点虚荣心,花钱有些大手大脚。   林大金是节省惯了的人,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婚后工资上交,没过多久就被韦骊娟添置无用的东西花掉大半,矛盾就这么爆发了。   三天两头地吵,自打结婚家里就没太平过。   后来顾家在顾云的带领下慢慢发迹,顾雨去鹏城发展房地产,顾家的经济条件逐渐好转,辛秀敏过上了好日子,韦骊娟开始眼红。   她羡慕辛秀敏身上的新衣服,手腕的金镯子,颈脖间的珍珠项链,回家面对一地鸡毛,过着清贫生活,对林大金愈发不满。   矛盾又一轮爆发。   总之,一言难尽。   要说韦骊娟这人心思特别坏特别歹毒,那倒没有,只是为人有些懒散,花钱大手大脚又有点虚荣,和勤奋又小气的林大金实在处不到一起去。   两人三观不合,强行过日子,可不得鸡飞狗跳。   在鸡飞狗跳之前,林小堂只能尽量劝自家大哥想清楚,“大哥,结婚可不是儿戏,你见人家一面就知道人家性格咋样?就能判定你和人家能过一辈子?”   “一般相亲也得有个过程,哪怕双方愿意,不也是要先处处看嘛,你这么快把结婚日子定了,万一婚后发现不合适怎么办?”   对于结婚太快这一点,林大金心里也是有点顾虑的。   不过人家顾雨都能这么快把日子定了,凭啥他不能?   “小妹你就别操心这些了,这些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先操心操心你的学习。”林大金大手一挥,示意要中断聊天。   林小堂不依,“大哥,既然你想成家,那我问你,你想娶个懒媳妇回来吗?”   “懒媳妇?”林大金眉头一挑,压根没考虑过这一点,“人姑娘家是从乡下来的,能有多懒?”   乡下姑娘一个个都勤劳能干,比娇气的城里姑娘顶事多了。   “那可不一定。”   林小堂笃定地问:“你见过她,看过她的脸,觉得她和其他乡下姑娘一样吗?”   “是不是觉得她皮肤白,和印象中土黑干瘦的农村姑娘不一样?”   这话戳到林大金心窝子里。   他不由想起相亲时见到韦骊娟的第一面,的确皮肤挺白,和他刻板印象中黑黑瘦瘦的农村姑娘完全不同。   “不排除有些人天生肤白晒不黑,但农村大多数女性干农活是需要在烈日下暴晒的,经常干活的女人,皮肤一般不会很白,而且会比较粗糙。”   “只有病恹恹无法下地和经常偷懒不干活的人才可能养得一脸白皮肤,大哥你觉得她是哪种?”   林大金哑口。   沉默片刻,争辩道:“可能她就是皮肤比较白,怎么晒都晒不黑呢?”   林小堂不置可否,继续加码:“我猜大哥你肯定也没仔细瞧过她的手,经常干活的人手掌里都有茧,你留意到她手上的茧了吗?”   “这……”林大金语塞。   谁相亲的时候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的手啊。   “所以我建议大哥你明天找个时间约她出来见一见,去公园走一走,仔细观察观察这些细节。”   末了,林小堂又补充:“大哥,我还可以教你一个判断的方法,乡下经常干农活的姑娘,对于农活相关的问题肯定很熟悉,你不妨试探地问问她,如果她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不太确定的答案,说明她在乡下的确是不怎么干活的。”   林小堂一番话挑得林大金心神不宁。   娶个乡下姑娘他并不介意,但是要娶个乡下懒姑娘,那他就有点不乐意了。   家里这么多弟弟妹妹,一家子的事情都要操心,他希望未来的媳妇是勤劳能干的,能和他一起撑起这个家。   要是娶个懒婆娘,他岂不是又要多伺候一个人?   这不得行。   第二天他依了林小堂的建议,将韦骊娟约出来。   两人约在附近的公园见面,一大早公园里全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没什么约会经验的两人隐在无数对情侣之中,倒也少了几分不自在。   林大金注意到对方今天穿了一条红裙子,看起来是时髦款式。   放在以前,他大概会用欣赏异性的眼光来看待这条红裙子,昨儿林小堂和他聊过之后,他不可避免地往更实际的方向考虑。   她是逃难过来的,家里闹饥荒,养不活她才让她来城里讨生活,她手上应该没什么余钱才是,哪有闲钱去买时髦的新裙子?   就算手中有点钱,眼下日子都没个着落,不至于把一点家底都用在穿衣上面吧?   这很不理智。   林大金哪里知道,韦骊娟就是这样的不理智。   倒也不是不理智,韦骊娟有她自己的一套处事标准。   进城没多久,那对老夫妻就托媒人给她找了户城里人家,对方在纺织厂工作,一个月工资有42块钱,家里弟弟妹妹都还小,等她嫁过去就是大嫂,肯定是要掌握家里经济大权的,这些工资都会落到她兜里,由她发落。   所以她现在手上那点钱,完全可以拿出来买时髦的衣服。   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对方看着也高兴,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么。   她从乡下带过来的衣服都是乡下裁缝做的丑了吧唧的衣服,和城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一对比就落了下乘,哪里能穿出门。   若不是及时买了这条红裙子,今天出来约会都没适合的衣服穿呢。   韦骊娟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不妥。   “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多聊聊天,增进一下对彼此的了解。”林大金率先开口,表露来意,“上次听你简单说了一下家里情况,你家里兄弟姐妹多,是不是得经常干活?”   “是啊,什么农活都做,乡下人嘛,得从土地里讨生活。”   反应倒是挺快,嘴也伶俐,林大金默默听着,又问:“那你平时下秧吗?”   “怎么不下,家里孩子都得挽起裤腿去水田里。”韦骊娟脸上露出笑意,仿佛在回味那段下地种田的时光。   林大金看不出什么异样,随口问道:“乡下都是什么时候下秧?”   “一般都在四月份到五月份吧。”   “哦。”林大金点点头,“听说是发洪水受了灾导致收成不好,那你们家一共有多少亩地?”   韦骊娟一怔,“十几亩吧。”   这点小小的迟疑被林大金敏锐地捕捉到。   他沉默着没接话,只悄悄伸出手掌牵住对方的手。   这年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牵手就算是十分亲密的举动了,韦骊娟脸上蓦地红成一片,垂着脑袋没敢抬眼去看旁边高大的男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男人这样亲密地牵手呢,看来对方对她很满意啊。   她心里喜滋滋的,只觉得城里男人就是温柔烂漫,哪里知道林大金牵她的手,是为了试探,想感受一下她手掌有没有茧。   柔嫩光滑的手掌别说茧,连一点褶皱都没有,林大金轻轻松开手,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看来结婚的决定还是做得太仓促了些,该多了解一些才做决定的。   他领着人来到公园人工湖边的长椅旁,请人坐下,随后缓缓开口:“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从对方皱着的眉头看出事情比较大,韦骊娟不禁揣测,这个关头能有什么事?   结婚的日子都定了,她也不要求大办,赶紧把婚结了就成,对方应该没什么难办之处才是。   “你尽管说,我能帮忙的我会尽力。”   林大金迟疑道:“之前定下的日子太仓促了,我想咱俩不如再多相处一段时间,再多了解一些,等互相熟悉了再定日子,你看成吗?”   韦骊娟脸色一僵。   这是什么意思?   结婚的日期昨天不都定好了吗,难道他是想反悔?   呵,话倒是说得挺委婉,等相处一段时间,多了解一点之后再定日子,那就是说之前定的日子不算数咯?   谁知道之后的情况会是怎样呢,万一相处之后人家觉得不合适,不想再定日子了,那她不是亏大发了?   看来城里男人心眼就是多啊,说话拐弯抹角的,幸亏她也不是个傻的。   她不远千里跑来城里,可不是为了陪男人玩出尔反尔的戏码。   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有预感,这个男人就是想反悔。   既然已经把日子定下来了,想再反悔?不可能!   嘴上却说:“好吧。”   “既然你觉得要多相处一段时间才能互相了解,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林大金有些意外。   他没料到对方这样通情达理,一时间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存在失误。   “你同意了?”   “我同意了。”韦骊娟挤出一道宽容的笑容,“我是第一次经历相亲,很多事情也不太懂,不过我对你这个人是很满意的,我也不愿拘着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愿意支持。”   这样直白的话语激得林大金脸上浮露一层羞愧的红。   人姑娘家对他倒是真心,他反而要疑神疑鬼。   真对人不住。   闲聊几句之后,林大金起身要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对方也没挽留他,只叮嘱道:“以后记得带着花来看我。”   林大金没细想,以为对方在埋怨今天他两手空空的过来。   三两步走出公园,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说不上是如释重负,反倒多了一块石头压在心里,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这个农村姑娘他有点琢磨不透,觉得有些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之后还是慢慢接触几次再作打算吧。   林大金沿着公园左边的林荫道快步走去,没走两步,身后一阵骚动,公园门口的人朝里快速挪动,似乎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想凑热闹的林大金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还是折返回去。   站在公园门口,他瞧见里面黑压压一片人,全往着人工湖的方面聚过去。   人工湖有点远,林大金不想再返回去,逮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中年男人,追问:“这位大哥,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那么多人瞧热闹?”   中年男人摇摇脑袋,“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人嚷好像是有人跳湖了。”   跳湖?   林大金眉心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立即拨开人群快步冲过去。    第24章 大嫂有项特殊能力   房间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房间外,林大金垂头站着,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指责。   “大金啊,”最先开口的人是陈婆婆,她痛心疾首:“你要是改了主意,首先和我商量啊,你直接跟人家姑娘坦白,让人家姑娘心里怎么想?”   唉,差点还闹出一条人命来。   要不是公园里去约会的情侣多,有人瞧见韦骊娟投湖,眼疾手快地给救了上来,这事态还不知道要怎么发展呢。   陈婆婆一阵后怕。   若真闹出人命,她这个媒人的声誉只怕也要受损。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林大金做的不地道。   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她这个媒人商量啊,她也可以跟着出出主意,去探探女方的口气,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林大金倒好,直接跟人家姑娘表明要把定好的日子作废,人家姑娘脸皮薄,肯定以为自己被嫌弃了,一时之间想不开才投了湖。   唉,作孽啊。   万幸的是人没事。   陈婆婆瞅着林大金,恨铁不成钢:“我早前就跟你交代过,有什么想法你直白地说出来,愿意不愿意,你都给个明确的信号。之前你倒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卦呢?”   对于林大金的变卦,最不能接受的人是收留韦骊娟的那对老夫妻。   好不同意托媒人找了个靠谱的人家,以为能把韦骊娟交出去,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反悔,老夫妻两人都有些着急,轮流给人做思想工作。   “大金同志,你昨儿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呢,今天就要反悔,你让骊娟以后怎么做人?”   “婚期定了之后,我们把骊娟结婚的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街坊邻居都知道,你这么一弄,又不想结了,不是把骊娟架在火上烤么?”   “她以后哪怕再许人家,头顶上也总戴着被你退婚的名头,身价无故就跌了几分,你这不是白白耽误人么!”   “况且人姑娘家来自乡下,思想比较保守,认死理,你和她定了日子又不要她,不是存心羞辱她么,她哪能忍得住这个气。”   ……   四面八方的指责喷涌而来。   林大金默默挨训,没反驳一句。   他怎么反驳?人姑娘都直接投湖了,他还怎么反驳?   怎么反驳都是错。   幸好姑娘家性命无碍,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别说周围的指责和其他一堆麻烦事,单说他心里的内疚,也得纠缠他半辈子不得安宁。   抬眸悄悄瞥了一眼房间方向,心有余悸的林大金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担心害怕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他内心冒出一股被欺骗的恼怒。   当时谈话谈得好好的,她不是表现出一派宽容理解的作风么,以为她能接受,他才没什么心里负担地离开,没想到前脚刚走,人就跳了湖。   这么一来,迫于外界压力,他是不得不娶了。   其实他也没想直接退掉这门亲事啊,只是觉得太仓促了,两人了解还不够,想要日子推后一些,等足够了解再作打算。   现在这么一闹,他哪还有拒绝的权利,不娶人家就要被打成天下第一负心汉了。   娶就娶吧,只是心里多少有点憋屈与别扭。   “林大金!”最后过来训他的人是舅老爷,“早上听说你约骊娟出去,我还以为你小子开窍了,没想到你是去干这等混账事去了。”   “既然昨天你把日子定了下来,那你就得像个男子汉一样说到做到,怎么能出尔反尔,人姑娘家的名声你是一点都不顾及了?”   舅老爷话说得很重,眉头也皱得很深。   他是唯一一位林大金的在场的亲属长辈,有说重话的权利,而且这个重话也只能由他来说。   林大金的父母福薄,没能等到他成家立业,舅老爷作为长辈,觉得有义务在这种事情这种场合上给这个小辈上上课,拿拿主意。   不管怎样,先批评两句也算是给人家一个态度,批评完之后得谈谈正事。   “大金啊你就直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摊开了说,正好大家都在,你说出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要是说得在理,舅老爷我给你做主。”   舅老爷旁观整个过程,认为林大金这样做想必有他的道理,既然闹成这样,不如把原因交代出来。   若是占理,不妨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谈开。   林大金没吭声。   他怎么说?说他嫌弃人家姑娘性子懒,不勤奋?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种没根没据的话,说出来谁信?除了当事人和几个知情人,恐怕大家都以为这是他找的借口。   哪怕把之前他认为有理有据的那点猜测搬出来,这话说出去,会不会又造成对姑娘的羞辱?   万一这姑娘心里觉得受人看低,又想不开咋办?   归根结底,这点理由在外人看来根本无足轻重,不足以成为他退亲的借口。   他没法为自己辩解。   “得,什么也别说了,赶紧回去布置吧,婚礼照旧。”眼看林大金说不出话,舅老爷当即拍板。   自家这个外甥孙他也了解几分,要真是重要原因,林大金能憋住不吭声?   想必不是什么要紧的缘由。   既然不是天大的接受不了的理由,何必闹成这样,不如欢欢喜喜把婚结了。   “就这样吧,这事就这么定了。”   听着外面尘埃落定的声音,房间里呜呜咽咽的哭声变成有一茬没一茬的抽泣。   韦骊娟竖起耳朵听了半晌,终于听到有人敲定主意,一时间忘了哭泣,又怕露馅,时不时嚎两声,以示悲伤之意。   呵,她就知道,这招保准管用。   城里人都爱面子,最怕把这种事情闹大,万一闹大了,说不定要因为作风问题丢掉工作呢。   只要不是个傻的,都知道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最有利的决定,当然是如期举行婚礼。   她也不图别的,只图结婚以后能把户口迁到城里来,享受城里的一些福利待遇。   看来马上就要实现目标了。   真好。   哐当一声。   门被猝不及防地推开,正幻想着以后美好生活的韦骊娟脸上笑意来不及褪去,怕被来人察觉,下意识干嚎两声,脸上于是变成又哭又笑,很是怪异。   她自个儿倒是察觉不到,一双眼偷偷瞟着房间门的方向,想看看来人是谁。   出人意料的,一个小小身影慢吞吞走到她面前。   小姑娘一张圆圆脸蛋,水灵灵的双眼,眉宇间和林大金有三成相似。   韦骊娟立即猜到来人身份,“你是……”   “我是林大金的妹妹,特意过来看看大嫂。”小姑娘自顾自地介绍完,端坐在她面前,一眨不眨盯着她。   韦骊娟并未察觉异样,她心里被“大嫂”二字浸得甜蜜蜜的。   还没过门呢,就大嫂大嫂的叫得这么亲切。   嘿,小姑娘挺懂事的嘛。   “大嫂,我过来是想和你聊一些事。”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理性,冷静下来的韦骊娟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眸光沉着稳静,与小小的身躯完全不符。   她下意识挺直脊背,“什么事情?你说。”   “我只是想问问大嫂,以后我大哥要是一直平平无奇,没什么出息,你会后悔嫁给他吗?”   “当然不会。”韦骊娟几乎脱口而出。   这种场面话,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该怎么体面地回答。   “那如果我大哥以后生了重病,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你会后悔嫁给他吗?”   “不会。”   “那这么说,无论以后生老病死,富贵贫穷,你都不会后悔嫁给我大哥吗?”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婚礼上的致词?韦骊娟毫不犹豫,“我不会后悔。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   “不做什么。”   小姑娘站起来,直直盯着她。   “我只是想提醒你,无论婚后遇见多大的困难,无论生活如意与否,你都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你说你并不后悔。你也要记得,这一切是你曾经费了心机努力挣来的。”   韦骊娟一怔。   仿佛心脏被人击中。   有种被看透的心虚与胆怯。   等她再抬眸,面前哪还有小姑娘的身影。   她愣愣回想着小姑娘刚才的话,心中莫名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感受,心脏在胸腔不断收紧。   ——   几天后,林大金继续准备婚事。   其中一样是宴请宾客,他打算简单操办一下,家里没多少亲戚,只请工厂里几位领导及车间几位关系好的同事参加。   而顾雨比他早一步向同事送了请柬。   把一切安置妥当后,顾雨给小妹顾云送去消息。   此时的顾云没心思关注她大哥的婚事,一心只想弄清楚阙星阑没和她一起同去中科大的那天到底去做了什么。   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以为打听起来会很困难,没想到很快有了眉目。   阙星阑没去参观中科大的那天,原来是去参加了学校里组织的春游。   春游这种集体活动,阙星阑不是一直不喜欢参加的么?   顾云不懂。   只是想到晋东小学的林小堂也参加了春游,心里莫名不安,先不论阙星阑为什么参加春游,万一在春游过程中与林小堂产生关系,彼此认识该怎么办?   依着林小堂之前鸡贼地藏起古董果盘的事情,如果在春游过程中遇见阙星阑,一定会想尽办法和阙星阑交好。   若是让林小堂占了这个先机,那就糟了!   好在探听到的消息没让她失望。   据说林小堂在春游过程中把阙星阑得罪了,背了一首英文诗,抢光人家的风头。   听到这个消息,顾云莫名想笑。   既然林小堂和她都是重来一次的人,不应该不知道阙星阑日后的成就,照理应该主动结交才是,怎么这么不知趣,把人得罪死死的。   眼皮子就这么浅么?   为着一袋零食的事情,放弃这么一个强大的人脉,不知道林小堂是不是傻。   还是林小堂在另辟蹊径,以为这样能引起阙星阑的注意?   呵,天真。   顾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既然林小堂给了机会也不中用,那她得想想办法主动创造机会。   阙星阑没按着剧情和她一同去参观中科大,让她有种失控的恐惧感。   一切偏离剧本的剧情都值得谨慎对待。   她已经错过和阙星阑在中科大相遇成为好朋友的机会,接下来她和阙星阑会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交集,无人知道。   或许平平无奇的一件小事就给人留了坏印象,与其这样,不如率先创造机会,主动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顾云于是提出要在这周举办一个中科大观后感交流会,由当天的带队老师组局。   特意邀请阙星阑。   几个同行的学生参观完中科大后想必有很多感想与触动,正好阙星阑没有过去,让他旁听一下,也算是对中科大有所了解。   她觉得这个主意很棒,同行的另外四位同学也都欣然答应。   只有阙星阑那边晚了几天才回复带队老师,说是下周末才有空。   于是中科大观后感的交流会定在下周末。   “小妹,大哥来消息说是下周末要摆婚宴酒席,咱们到时候估计得回去一趟。”接到家里电话的顾露很是高兴,转身去房间收拾衣服。   “我看咱俩的衣服不多,这周末我们去步行街逛逛,买点新衣服吧,不然回去吃酒席都没有新衣服穿。”   “顺带也给新嫂子买件新婚礼物,小妹,你说买什么结婚礼物比较好?”   “嗐,大哥也真是的,结婚结得这么急,我心里都没什么准备,还没见过人家呢,也不知道这位准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不过听大哥说,新嫂子性格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他看中的,自然都是好话咯。”   “对了,听说林大金也要结婚,和大哥同一天,而且据说他本来想反悔,他那对象跳了湖,逼得他不能不娶,这事也是搞笑。”   “这林大金的媳妇儿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咱们准嫂子好,大哥说她安安分分的,不会闹幺蛾子。”   “小妹,小妹?”   自言自语大半天,始终无人接话,顾露走出房间,看了一眼坐在靠窗位置发呆的顾云,轻轻唤了一声:“小妹,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给新嫂子送什么礼物吗?还是在想这周末咱们去哪儿买衣服?”   都不是。   顾云在想下周末交流会上怎么给阙星阑留个好印象。   至于她大哥顾雨的婚礼……“我不去。”   “啊?”顾露一愣,“你不回去参加大哥的婚礼吗?”   “嗯,学校有个重要的活动,我得去参加。”   顾云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听得顾露心里稍稍有些心凉,她尽力争取:“学校什么活动啊,这么重要吗?你大哥这辈子估计也就结这么一次婚,你不去是不是太遗憾了?”   “嗯,很重要。”顾云有些心烦,也懒得解释。   比起结交未来的人脉,她大哥的婚礼真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这结婚对象都是她提前叮嘱过她大哥的。   辛秀敏是她既定的大嫂,这位来自农村的女性勤劳能干,善良本分,是最适合娶进门做媳妇的贤内助,以后也会运用自己的智慧,成为顾雨生意场上最得力的助手。   早在调来市一中附属小学之前,她就和她大哥私底下打过招呼,以后若是遇见乡下来的急需找工作生存的姓辛的姑娘,多留意一些,这是他命定的妻子。   她大哥也疑惑过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她搪塞说是做了个预见性的梦。   作为天才的她身上发生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大哥几乎没什么怀疑,很快就信了。   事情按着她的预期一步步发展,她大哥果然要娶辛秀敏。   这些她早就知道的事情,既没有新鲜感也没有惊喜感,她实在不想花费时间去参加,更何况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些东西她懒得解释,也没法跟顾露解释。   起身朝房间走去的时候,余光中瞥见顾露眼眸中流露出的一丝失望神色,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事情有关以后去中科大,我觉得很重要,况且大嫂嫁给了大哥,以后多的是机会见面,不差这一时,结婚也只是一个仪式而已,你去还可以帮忙招呼宾客,我去压根帮不上什么忙,二姐,你能明白吗?”   本来不想解释,无端又费了一番口舌,顾云只觉得心累。   “我知道,我了解了,你好好忙你的事情吧。”顾露收起外露的情绪,摆出一副理解的模样,“况且大哥也一直是以你的学业为重,他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我要是硬押着你回去,他知道原委说不定还要骂我一顿呢。”   这事就此揭过。   顾云没再提,只在临近婚礼前,顾露要回去的前一夜,她将一份礼盒递过去,“这是送给大嫂的礼物,麻烦你转交。”   “顺带,如果你遇见林小堂,帮我带句话给她。”   “什么话?”顾露诧异。   她将耳朵伸过去,听得顾云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不由地笑了。   这话真是嘲讽力满满啊。   “好,我一定将话带到。”   ——   婚礼举办的那一天,林大金最大的遗憾是无法通知二妹。   林二玉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兜售电子手表,一走一个多月,连个消息也不捎回去。   如今他要娶媳妇了,也没办法通知她。   多遗憾呐。   尤其是见到顾家的老二顾露回来参加顾雨的婚礼,林大金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的婚礼和顾雨的婚礼在同一天举行,连摆酒席的饭店都订在同一家。   和他一样,顾雨也没多少亲戚,只请了一些工厂里的领导和同事,摆了三桌宴。   这其中免不了有一些同时被两家邀请的同事,遇着这样的局面,那些被同时邀请的只能派出自己的伴侣,一人参加一家。   老厂长可就不能这么办了。   他只得两头跑,这家吃席吃一半,转头去另一家,不然就有顾此失彼的嫌弃。   连先去哪一家他也提前找好借口,林大金先进厂一天,他先去林家吃上半顿席,下半顿去顾家吃。   这事给了林小堂很大一个触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老厂长端水的水平就是高!   席散之后,林大金和舅老爷以及林三满都留在饭店做收尾工作,林小堂跟着新嫂子韦骊娟先回家。   由于贪吃,酒席上油水过多,习惯了清汤寡水的肠胃一下子开了大荤,林小堂无可避免地闹起肚子。   她在筒子楼的公共厕所蹲了半天,脚都麻了,有气无力回到家,推开家门一瞧,她新嫂子正捧着两个青花瓷的果盘装瓜子花生,一下子给她吓清醒了。   “别动!”   林小堂吓得双眼大瞪,“你先放下,慢慢放下。”   韦骊娟一愣,依言把手中两个果盘放下,“怎么了?”   “这是你从哪儿拿的?”林小堂*追问。   当时她不是叮嘱过她大哥,要把这果盘当宝贝一样锁进橱柜底下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找了出来?   “一个是从桌子上拿的,一个是从橱柜底下拿的。”韦骊娟回复。   桌子上的是假,橱柜里的是真。   林小堂疑惑,她大哥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橱柜钥匙给大嫂吧。   “你哪儿来的橱柜钥匙?”   “不用钥匙啊。”韦骊娟举起手中的铁丝,“用这个就够了。”   林小堂:“……”   原来还是个开锁高手,看来她大哥以后的私房钱危险咯。   好在果盘没什么闪失,林小堂稍稍放心,看着盘子里的瓜子花生,她又皱起眉头。   “你装这么两大盘瓜子花生做什么?”   宾客都已经在饭店宴请完毕,这会儿也没人过来串门,无缘无故装瓜子花生,也没人要款待啊。   “我自己吃啊,不行吗?”   林小堂:“……可以。”   看来这位大嫂胃口比她还好。   “不过,别用这果盘。”   林小堂重新拿了两只碗,将果盘收起来,郑重地交代:“大嫂,这果盘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用,以后要装瓜子花生或者水果,用其他的东西代替吧。”   “为什么不能用,果盘买回来不就是拿来用的吗?”摆在家里当成摆设有什么意思,韦骊娟不懂。   她想摆脸色,抬头瞄了一眼这个小姑子的圆圆脸蛋,莫名又想起那天对方说过的话,心里有点发怵,终究还是忍下情绪。   算了,结婚第一天呢,总不能这么快就闹不愉快。   忍忍吧,混熟了再说。   林小堂没回答她的质问,捧着两只果盘左看看右看看,分辨不出哪一边才是真的。   算了,都收起来吧,反正真品在其中一个,都收起来总没错。   “左边那个。”   清亮的声音乍然响起,林小堂抬眸,瞧见坐在对面磕着瓜子的韦骊娟悠然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想分辨一下哪个年代久一点?左边那个。”   林小堂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看一眼就知道。”韦骊娟颇为得意地说。   “是么?”林小堂不太信。   但是……如果左边这个真是真的呢?   她盯着左边手上的青花瓷果盘,陷入沉思,以前听说有人用肉眼就能很快识别古董真假,这是一种天赋,难不成她大嫂……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林小堂回过神,快速将两只果盘锁进橱柜中,随后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   顾露笑吟吟望着面前的小不点,“好久不见啊,这次回来,顾云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我特意来转达给你。”   她俯下身,悄悄在林小堂耳边道:“她说,恭喜你找了个好嫂子。”   林小堂眉头一挑。   什么意思,这是故意嘲讽吗?   这话要是放在一分钟前,她都得气得跳脚,然后狠狠回怼几句,不过现在嘛……   想起她大嫂那双厉害的眼睛,林小堂扬起一张天真的笑脸,“谢谢哦,麻烦你也帮我给她带句话,恭喜她也找了个好嫂子。”    第25章 轻轻松松赚大钱干不干?   林家婚后第二天,舅老爷收拾东西要回乡下。   林大金苦留:“您老就再多待两个月吧,我看三满一点长进也没有,还跟以前一样弱不禁风,他才跟你练了一个多月,这哪够啊,你走了他不就半途而废了么?”   “基础功都交给他了,以后他按着练就行,你监督监督,不成问题。”舅老爷执意要走。   倒不是住在城里不习惯,只是林家的住房实在太小,现下林大金又结了婚,家里多添一口人,他白白占着地方不太好,不如给人家两小口腾点地方。   那婚房是在原来房间的基础上隔出来一半,仅仅能容纳两个人,恐怕小夫妻过夫妻生活都不方便呢,他一个老头也实在不便多打扰。   “大金你别劝了,现在四月多,乡下的农活该忙起来了,我还要回去种地呢,你总不能让我今年没收成吧?”   话到这个份上,林大金没法再挽留,把昨儿新婚收到的礼品掏出来一些实用的,塞给舅老爷一大堆,亲自送人去了长途汽车站。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舅老爷怕吵醒其他人,叮嘱他轻手轻脚,两人顶着清晨的凉风一路走到汽车站。   汽车站最早的一班车早上六点出发,两人到达时才五点多,等了一刻钟,汽车才发动。   亲自把舅老爷送上车后,林大金回去路过早餐摊,难得地花钱买了一些包子。   搁平时他是舍不得掏这个钱的,通常家里煮煮白粥应付应付,只不过刚才舅老爷上车时,苦口婆心叮嘱他,让他放下心里的嫌隙,好好跟人家姑娘过日子。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这点芥蒂早被舅老爷看穿。   是啊,他咋可能没意见嘛。   本来好好一桩事,非得搞成被逼着结婚,他心里还是有点介意当时韦骊娟跳湖之举。   不过舅老爷的话也没错,如今都结了婚,成了两夫妻,再置气也无济于事。   人总得朝前看。   他提着包子回家,想叫醒房间的媳妇儿和小妹过来吃早餐。   推开房门一瞧,里面空无一人。   嘿,两个大活人都去哪了?   现在才六点多,林小堂难道这么早就去学校了?   不可能吧。   这不符合她睡懒觉的作风啊。   倘若说林小堂去了学校,那韦骊娟去了哪儿呢?   她才嫁过来第一天,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一大早起来去外面瞎溜达吧?   奇怪,真是奇怪。   林大金放下早餐,猜测两人或许去了厕所,在筒子楼的公共厕所外来回走动几分钟,始终没见到人影,心里更加纳闷。   都去哪儿了呢,也不打声招呼,两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他不知道,他心里叨念的两个人,此刻正赶往工艺街的路上。   韦骊娟哈欠连天,眼皮沉沉的,走着走着都要睡着的样子,她颇为后悔地拽拽前面小姑娘的衣领,“咱这是要去哪,还有多远啊?”   唉,本来可以好好躺床上睡懒觉的,都怪她太贪心。   睡得迷迷糊糊中,小姑子在她床头忽悠道:“你想不想轻轻松松地赚钱?”   谁不想轻轻松松地赚钱?听到这话,她瞌睡都没了,望着面前的小姑子,很是认真地问:“怎么轻轻松松地赚钱?”   于是,她就跟着小姑子出了门,顶着凉风走在清冷的大道上。   唉,后悔。   都怪她下意识里太相信这位小姑子,仔细想来,小姑子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轻轻松松赚钱的方法哦。   早知道她该装作没听见,继续躺在床上睡大觉。   张大嘴巴又打了个哈欠,韦骊娟实在要撑不住,“小堂,到底还有多远啊?我有点困。”   “快到了。”林小堂指着前方一道檐角,“就那儿。”   檐角下方挂着“清居堂”的牌匾。   清居堂里,掌事的老头正泡着早茶,茶杯氤氲出的水汽缭绕在梨花木桌上方,衬出他一张干瘦清癯的脸。   水雾缭绕中,突然出现一张圆溜溜的脸蛋。   老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定眼一瞧,嘿,这不是之前那位拿着元青花果盘过来的小姑娘嘛!   过了一个多月,果然过来了。   老头连忙起身相迎,“是不是想通了,肯出手……”   话到一半,瞧清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老头一愣,“这位是?”   没记错的话,上次陪小姑娘过来的是一个青壮年。   “这是我大嫂。”   “哦,来来来,也请坐。”老头以为对方是陪同人物,一起邀着坐下。   他殷勤地替两位倒了茶,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之前的事……”   小姑娘扬手打断他,“今天过来不是要谈之前的事。”   “那你过来是……?”老头疑惑片刻,随后惊喜地问:“难不成又有新品?”   “不是,我是想给你介绍一个人。”林小堂指了指旁边的韦骊娟,郑重介绍:“这位是我大嫂,我想介绍她来这里干活。”   “啊?”老头闻言,哈哈大笑。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才止住喉咙里冒出来的痒意。   “别拿我这个老头子开玩笑了,你要是有什么新货倒是可以找我,我这里只要货,不要人。”更不要女人。   很显然,老头理解错了,以为对方是要介绍自家大嫂过来打扫打扫卫生,收拾收拾东西,做做杂活。   很遗憾,他店里没有这样的需求。   “老爷爷,你店里不需要一个帮你看货的帮手吗?”   “看货?”老头愣了一愣,目光落到旁边昏昏欲睡的韦骊娟身上,“她?”   别开玩笑了,一个普通的妇女哪能干得来这种活。   老头面上殷勤的神色淡了几分,他认为小姑娘存心拿他开玩笑,直接拒绝:“我这儿不招人,你推荐错地方了。”   “是么?”林小堂也不气馁,只道:“老爷爷,我今天过来给你介绍人也是个宝,你不要有眼不识荆山玉。”   “哦,是么?”老头觉得好笑,“别的话我不敢夸大,单单鉴宝这一项,我可以夸下海口,我这一双眼睛看过无数宝贝,从没出过错。”   等的就是这句话!   林小堂附和着笑了,“是呀,不过您年纪大了,眼神视力不如从前,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客观事实,万一看走眼哪件宝贝,岂不是损失巨大?招个人进来帮帮你多好。”   “老爷爷,你可别小瞧我嫂子,别看她是个女人就在心里否认她,人家那双眼,比你的慧眼还精明呢。”   嗤——   老头但笑不语。   “您不信?”林小堂挑眉,“这么说吧,您鉴宝还要拿个放大镜左瞧右瞧,观察半天才能下决定,我嫂子不用,我嫂子只要轻轻瞟那么一眼,马上就能分辨出是真是假。”   小姑娘说得神乎其神,老头不禁乐了,“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我从来不吹牛,只陈述事实。”   小姑娘的神情太过笃定,这样笃定的神情出现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身上,实在太过滑稽。   老头不信,但他知道今儿要是不试上一试,这小姑娘怕是不会罢休。   “行吧,那我来试试她。”   他走到十锦槅子前,随手拿了两件小瓷碗,“你来猜猜哪件是真,哪件是假?”   被问到话的韦骊娟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瞟了一眼。   “都是假。”   “是么。”一次也不能说明问题,猜也有一半的机会猜对呢。   老头没当一回事,重新拿了两件米白色小碗,“你再猜猜,这其中哪件是真,哪件是假?”   “左边是真。”   这次老头有些诧异了,他抬眸重新看了一眼对面的妇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困意很浓,眼角都没完全睁开,只瞟了两眼,立即做出决定。   关键是,她猜对了。   难不成她还真有这等神通?   老头不信邪,在多宝格的底部取出两只釉色花瓶,“你猜这其中哪一样是真,哪一样是假的?”   韦骊娟瞥了两眼,“都是真的。”   嘿,不得了,这妇人还真有两下子。   老头不可置信地来来回回试探十来次,对方没有一次回答错误,他登时惊了。   这怕不是百年难遇的鉴宝专家吧,想他年轻那会儿也没有这样的功夫啊。   “这个人我招了。”老头当即拍板。   闻言,林小堂毫不意外。   她笑呵呵地捧起桌上的茶杯,小酌一口,“那老爷爷,咱们是不是该谈谈工资了?”   听到工资,一旁昏昏欲睡的韦骊娟瞬间来了精神。   知晓原来林小堂是带她出来找工作的时候,她心里不可避免地失落一阵。   她还以为对方所说的轻轻松松赚钱是什么好事呢,原来是让她工作啊,这算什么轻轻松松的赚钱啊,她没兴趣。   不过对工资倒是有兴趣。   她很乐意听一听工资有多少。   “这样吧,按着这一带的基础水平,每个月30块。”老头斟酌道。   三十块?天呐。   韦骊娟内心狂喜,想她在乡下的时候,一家人累死累活大半年,到年底一算,总共也攒不到几十块钱。   别的家庭更惨,还有一年到头下来,倒欠外面债的。   她现在一个月就能拿三十块啦?   嘿,还别说,是挺轻轻松松的。   在家喜欢偷懒,没半点长处的韦骊娟压根没想到自己也能赚钱,对于这月工资三十块的活儿,简直像是上天白白赐予给她的,欢喜得不得了,当场要点头同意。   旁边的林小堂却拧着眉。   “基础工资三十块钱,这没问题,不过……我想问问,要是她鉴出的宝贝脱了手,有没有提成呢?”   老头一愣,没料到小姑娘直接揭底,咳了咳,“你想要多少提成?”   “不多,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还不多啊?”老头笑了,“你想想,要是卖三千,就得给她三十,三十块钱抵得过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林小堂微微一笑,“可是,这卖三千的货买进的价格可能才几块钱,老爷爷您净赚二千多,分五十块钱的红利出去,也就芝麻大点的油头吧?”   得,这小姑娘想来是个懂行的。   老头也没再纠缠,爽快答应:“就这样定了,明儿让她过来上班吧。”   事情谈妥,林小堂心情愉快地领着韦骊娟出门。   韦骊娟出门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步是虚的,整个人仿佛飘在空中。   她不懂其中道道,想插话又怕坏事,在一旁听了整个全程,听得她热血沸腾!   也就是说,她不只有三十块钱的基础月工资,还能从卖出的真品中抽取一定比例的提成?   要是能卖出一件几千块的真品,她就能多几十块钱的红利?   天呐天呐,不得了,她要赚大钱了!   韦骊娟飘飘然跟在林小堂身后,才察觉小姑子是真没骗她。   这真是轻轻松松地赚钱!   她一向懒散,要让她去工厂做苦力她都不太乐意呢,就爱在家躺着,啥事都不干,尽享清福,可今天这个活儿和在家躺着也没啥区别,只让她动动眼而已。   不费她手不费她脚,不费半点力气,一个月就能白拿三十块。   啧啧,城里的钱还真好赚。   不过,这一切都得感谢她小姑子。   这小姑子真有两下子,她早看出来了,这个家里,就属小姑子最有出息。   林大金是个莽莽撞撞的,那个二姑子没见过她无法评价,小叔子林三满又太懦弱,只有这小姑子,年龄虽小,办起事来雷厉风行,毫不怯场。   真厉害!   韦骊娟星星眼望着自家小姑子,越看越喜欢。   想想农村里不少家庭的小姑子都是搅事精,她家小姑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婚后第二天就把她工作解决了,以后肯定是个干大事的人!   回去路上,路过水果摊,韦骊娟罕见地开口:“小堂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赶着回学校上学的林小堂脚步片刻没停,“不用。”   心里倒是有几分意外。   还行,这嫂子知道念她的好,懂得感恩,也算没白帮她。   想想按着书中的剧情,她大哥婚后和大嫂的矛盾,都是大嫂在家闲出来的。   好端端一个人,闲在家里啥事不干,连基本家务也不做,吃饭都懒得生火,下班回来的林大金看了这一切,能不生气?两夫妻能没有矛盾?   现在好了,给大嫂找个活儿干,也免得闲在家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大嫂本性是个懒人,给她找个需要出力气的活儿,她肯定不乐意,好巧不巧发现对方有这个技能,送去鉴宝,这是轻松得不能再轻松的工作了,大嫂没理由不满意。   果不其然,对方很满意,从清居堂出来,眉眼间的笑容就没散过。   林小堂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也算是解决了家里一个大矛盾吧。   不过书中的韦骊娟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种技能呢?大概韦骊娟嫁过来之前,那个真品果盘就被顾雨先用手段骗去了吧。   胡思乱想之际,林小堂听得旁边的韦骊娟小声嘀咕:“也不知道秀敏是什么情况。”   韦骊娟口中的秀敏,自然是指顾云的嫂子辛秀敏。   林小堂眉头一挑,“怎么,你还担心她的情况?”   “是啊。”韦骊娟直言不讳,“你看我这么幸运,婚后第二天就找了个轻松的活儿,她还不知道以后的工作有没有着落,顾家会帮忙给她安排工作吗?”   这话听得林小堂心头一动。   韦骊娟这会儿还念叨着辛秀敏,想必心里多少存些同乡情谊。   不过……“你就别操心人家了。”   人家可是有主角家庭光环的,不会混得差。   眼看快到上课时间,林小堂没工夫在路上闲聊,先跑一步,着急赶往学校。   “嫂子你先回去吧,我要去学校啦。”   另一边的西式洋房内,迎着清晨温和的阳光,阙星阑也准备去学校。   去学校之前,照例坐在长形大理石桌上先进食早餐。   早餐很丰盛,一盘水晶虾饺,一盘煎得薄薄的黄金蛋饼,一盘瘦肉炒菜心,一盘切好的红心橙子,以及一杯浓稠的牛奶。   郑白梅坐在旁边,看着儿子进食,忍不住问道:“昨天的交流会怎么样?”   昨天那几个去参观过中科大的学生举办了一场小型的交流会,特意邀请阙星阑过去,她想了解一下其中情况。   “不怎么样。”阙星阑神色淡淡。   看来儿子兴致不高啊。   郑白梅笑着道:“他们也是好意,你不是没去参观中科大么,让你参加交流会也是想让你多了解一点。”   “无聊。”   安静吃着早餐的阙星阑吝啬地吐出两个字评价。   “什么无聊?”从门外走进来的郑洋恰好听到这一句,好奇地问。   “你怎么来了,吃过早餐没?”郑白梅和弟弟打过招呼,连忙起身,去厨房吩咐阿姨。   “没吃呢。”郑洋笑着在餐桌上坐下,“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什么无聊不无聊的?”   “哦,我们在聊……”   从厨房出来的郑白梅正要接话,阙星阑打断:“没什么,我吃饱了,去学校了。”   他放下筷子,走到沙发前拎起书包,郑洋看他特意捧了一本书放进书包。   书本的封面刻着黑色的英文字。   郑洋挑眉,“什么时候爱上泰戈尔的诗集了?”   阙星阑不吭声。   一旁的郑白梅笑着接话,“参加完春游回来,他就一直捧着泰戈尔的诗集看。”   “是么。”郑洋这阵子忙着其他事情,没来得及关注春游的事情,没从带队老师那里打听到当时春游的情况,也就无从知晓阙星阑背诗输给林小堂的事情。   他只是觉得奇怪,他小外甥的天赋很高,之前四五岁时在国外待过两年,英语水平不低,看英文诗集自然是能看懂的,可他以前对英文诗毫无兴趣啊。   怎么突然开始对英文诗感兴趣了?   不过,他倒是挺关心另外一件事,“星阑啊,你上次去春游,见到林小堂了吗?”   听到林小堂名字,阙星阑拿着诗集的手微微一顿。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那天神采飞扬吐露英文诗的身影。   会背英文诗不奇怪,只是……   对方口中的英文太过纯正,没在国外环境中浸泡过,怎么会练出这么一口地道的英文?   据他所知,林小堂的背景并不支持她出国,也不支持她找私教。   这就很值得怀疑。   唯一一种解释,她是天才。   随便听听英文广播,也能凭借超高的天赋练就一口地道口语。   不然别无解释。   “见到了。”   阙星阑背起书包,打算朝外走。   “别急啊,等下我送你去。”郑洋上前拦住他,好奇地追问:“怎么样,对对方印象如何?”   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尽管如此,他还是客观评价。   “她挺聪明。”   嚯,第一次从小外甥口中听到他赞扬其他人的话语,郑洋觉得很是新奇,忍不住逗他:“你觉得她聪明,还是你更聪明?”   嘴唇抿成一条的阙星阑不情不愿地开口。   “她。”   郑洋惊了。   一旁的郑白梅也惊了。   这是头一次听到阙星阑承认不如人。   一向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的高傲的小外甥居然会底下头颅承认别人更加优秀?   郑洋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求证:“你觉得她比你聪明?”   “嗯。”   阙星阑的肯定回复让郑洋有那么一瞬间的怔神,他似乎还没测过林小堂的智商。   之前测过顾云的,是152。   阙星阑很早前做过测试,是160。   那么,林小堂呢?   依着阙星阑的态度,难不成林小堂的智商比阙星阑还高?   郑洋一下子连吃早餐的心思也没了,赶紧拿了电话拨给晋东小学办事处,让陈阳听电话。   ——   赶到学校的林小堂才意识到自己没吃早餐,饥肠辘辘地接过苏曜文递过来的牛奶,一口喝得精光。   喝完还是饿,双眼忍不住瞟向一旁的苏曜文。   苏曜文嘴里塞着鸡蛋,桌上还放着一颗,察觉到林小堂望过来的目光,他下意识把鸡蛋往怀里揣。   揣完之后,又忍不住慢慢掏出来,满脸割爱的痛苦表情,“算了,给你吧。”   嘿嘿,就知道小胖子人最好!   林小堂不客气地接过,正要往桌角砸壳,窗户外突然笼罩一层阴影。   抬眸,班主任陈阳站在窗户外,一言难尽地望着她。   林小堂赶紧举起双手解释:“不是我抢来的,是他自愿给的!”   陈阳:“……”   “你出来。”   “哦。”林小堂边走边把鸡蛋剥开,一口塞进嘴里。   走到走廊上,陈阳开门见山:“中午跟我去一趟医院。”   林小堂满脸疑惑,嚼着鸡蛋的鼓胀胀的双脸上下挪动,含糊不清地问:“去医院做什么?”   “测智商。”   林小堂:?   好端端的测智商做什么?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 0 _2. _ c_o_m    第26章 天才神童中的天才神童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林小堂跟在陈阳身后出了校门。   她很是纳闷,不死心地凑在陈阳旁边追问:“陈老师,到底为啥安排我去测智商啊?”   别的学生都不去,只她一个人去测,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难不成陈阳发觉她异于常人的智商啦?   可看陈阳的态度,似乎对她的真实实力并不知情。   这就怪了。   “陈老师,我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测智商。”   “陈老师,你要是不说,那我不去了。”   “陈老师……”   被聒噪得不行的陈阳扬手打断她的追问,解释:“你上课总不听讲,左顾右盼找人讲小话,我怀疑你有多动症,去测测智力,看看是什么情况。”   林小堂:“……”   耳旁终于清净下来,陈阳瞥了一眼身边气鼓鼓的小姑娘,心里不觉好笑。   他也没办法啊,郑教授交代过他暂时不能让她知道她被挑中去中学少年班的情况,所以这次做智商测试肯定也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她。   其实他也不太懂郑教授突然让他带领林小堂做智商测试的意图,他猜测可能是郑教授之前忘了给林小堂做测试,这次补上。   好苗子归好苗子,总要经过正规的测试才行。   听说进少年班都是要提前测试的,这次去医院做测试,要是林小堂智商不符合标准,大概以后也没什么希望进少年班了吧。   唉。   幸好之前也没让她知道,不然这次测试没达标,无缘少年班,她该多失落。   陈阳突然懂了之前郑教授不让提前告诉林小堂的做法,原来对她是这样一种保护。   还是郑教授考虑得周到啊。   医院离学校几公里路程,两人步行半个钟头,到达县医院门口。   进去之前,林小堂愁眉苦脸,颇为担忧,站在大门口不敢往里走。   “陈老师,我有点担心。”   哟呵,这小姑娘也有怕的时候啦?   陈阳鼓励她,“做做测试而已,没什么的,不要害怕。”   林小堂摇摇小脑袋,“我是担心待会儿来不及回家吃午饭,下午回学校上课我不得饿死?”   陈阳:“……”   是他想多了。   这个小姑娘满脑子都想着吃呢。   “别担心,等做完测试,我请你去那家面馆吃面。”   陈阳随手指了指医院旁边一家牛肉面馆,面馆店面不大,里面的顾客进进出出,生意很不错,看起来味道不会差。   “好滴!”林小堂欣然答应,迈着大步朝医院走。   陈阳紧跟身后,带领她去二楼做智商测试。   智商测试通常要一个钟头,陈阳只能等在外面,目送林小堂独自进去,临了不忘安慰她,让她不要紧张。   林小堂一点也没紧张,接过医生递过来的量表,哐哐做题。   测试内容包括一些常识、词汇、算术、图片排列、积木图案等等,有智力测试,也有操作测试,对于她而言,都属小儿科,做起来压根没什么难度。   半个钟头后,她推开门出去,找到坐在走廊等待的陈阳。   陈阳正和旁边一位老年人闲聊,林小堂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快?”   不是得花一个小时候左右吗,怎么半个钟头就出来了?   “你有好好做题吗?”陈阳怀疑她在瞎糊弄。   “我有好好做题啊。”林小堂使劲点头。   陈阳:“……”   好好做题能这么快就完事了?   他不太信。   “你都做完了吗?怎么这么快?”   “我做完了的。”林小堂扬着小脸解释,“我想着老师不是要请我吃面吗?我刚好肚子有点饿,所以想尽快做完题出来吃午饭,做题速度就提快了些。”   不知道说什么的陈阳:“……”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领着林小堂去了医院外面那家牛肉面馆,点了两碗面。   面店里人很多,挤在角落两个空位的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店员把面端上来。   林小堂已经饥肠辘辘,接过香喷喷的牛肉面,拿起筷子,二话不说埋头干饭。   “慢点吃。”陈阳提醒她,“又没人跟你抢。”   “可是我饿。”早餐就一个鸡蛋一杯牛奶填肚子,能不饿嘛。   陈阳看不过眼,“那你一碗能吃饱吗?要不要给你再叫一碗?”   “好啊!”   陈阳:“……”   得,这小姑娘饭量还真不小。   陈阳一碗面吃到一半,对面的林小堂已经捧着第二碗面高高兴兴吃起来,他哭笑不得,“吃完了你就自个儿先回学校吧,我在这里等结果。”   结果只要一个钟头就能出来,吃完午饭,再等片刻钟大概就能拿到结果。   拿到结果之后他还得及时给郑教授送消息呢。   “好。”林小堂应下。   将满满两碗牛肉面吃完,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谢谢陈老师,我回学校啦。”   说着一蹦一跳朝外跑远。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陈阳嘴边的笑意逐渐减淡。   小姑娘心思简单,无忧无虑的,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高智商儿童,或许郑教授当初走了眼,这次测试结果大概很快就能给郑教授一个正确的回复。   付完账后,陈阳在报刊亭前待了片刻,想找找关于顾云的消息。   他心里最为得意的学生还是顾云,哪怕郑教授之前随口让他关注林小堂,他也并不觉得这孩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次的智商测试他更加没当一回事,对于结果心里已有预料。   应该不会怎么高吧。   这孩子的学习成绩他一直都很清楚,从幼儿园到小学一年级,没见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上次期末数学都只考了两分呢,高智商的孩子会这样?   高智商的孩子应该是顾云那样的,早早显示出异于常人的智力。   他记得顾云是六岁左右,幼儿园的时候就露出惊人的智商,如今林小堂都上小学二年级了,一点异常表现都没有,智商能高到哪里去?   在报刊亭找了一阵,没看到顾云相关的报道,陈阳看看时间,琢磨着差不多了,起身往医院走去。   医生见到他,眉开眼笑直道恭喜:“这小孩智商不是一般的高。”   “是么?”陈阳有点不敢相信,接过医生递过来的智力量表测试的结果,定眼一看,总智商182。   182???   有没有搞错!   “这这这……”陈阳当场惊呆,支支吾吾看向医生,“是不是拿错了?中午有同名同姓的孩子过来做测试吗?”   想当初顾云测试出来也只有152,林小堂竟然有182?   足足高了30分?   不是吧。   陈阳不敢相信。   医生哭笑不得,“没有,就她一个女孩过来,我记得很深刻,她做题很快,又快又准,有这个智商很正常。”   直觉会说谎,感受会说谎,但是测试不会说谎,医生不会说谎。客观的无可辩驳的事实告诉陈阳,林小堂的智商的确这么高。   回想之前林小堂说是肚子饿了,想早点出来吃午饭才特意提高了做题速度,陈阳好一阵沉默。   听林小堂的意思,这测试好像是她漫不经心赶时间完成的,她要是认真一点完成,会不会更高?   陈阳不敢想。   这份测试完完全全打破他的认知。   顾云这样的天才,测出来智商都只有152,林小堂却有182,是不是说明,林小堂比顾云更加天才?   难道学校里藏了这样一个天才,竟然没人发现?   也不是没人发现,郑教授不就火眼金睛地从人群中挑出林小堂么。   原来郑教授真有识别好苗子的独特方法,人家一眼瞧见林小堂就觉得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陈阳心情很是复杂。   一方面欣喜于学校里又出了一位不可多得的天才儿童,这个消息要是散播出去,绝对会轰动一时。   一方面心里又有点郁闷,作为林小堂的班主任,他怎么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孩子的智商如此之高呢?还得靠人家郑教授提醒,他才关注到。   唉,不管怎样,先给郑教授去个电话吧。   另一边的郑洋,正去往市一中附属小学的路上。   早晨从小外甥口中听到对林小堂极高的评价之后,他很是好奇春游那天发生的事情,决定抽空去市一中附属小学打探打探情况。   当时的带队老师是市一中附小的副校长汪学智,郑洋走到汪*学智办公室,听得他正在朝人炫耀。   “你们当时没过去,不知道情况,那小姑娘可是真厉害,小小年纪控场能力极强,几句话就把大家的积极性给提上来了。”   “当时那么多小孩上去诗朗诵,我心里挺感慨,小孩子们都不错。后来晋东小学的一个小男生背了一首毛主席的《沁园春雪》,我听好多咱们学校的小朋友嘀咕要输了,我倒是不担心,咱们不是还有阙星阑没站出来嘛。”   “后来阙星阑站出来,碾压似的背了一首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这可不是一般小孩能背出来的诗,我当时就想,稳了,这肯定是咱们的学生拿第一,不料那小姑娘走了出来。”   “我心想,她还能背出什么诗呢,总不能把屈原的《离骚》搬上来吧?你们猜怎么着,人家小姑娘直接背了一首英文诗,给我当时听懵了。”   “那么长一首英文诗,她口音纯正流利,顺畅地朗诵完毕,直到最后我也没听出来她背的是什么诗,后来我是听阙星阑说了才知道,那是泰戈尔的《生如夏花》,你们就说厉害不厉害吧。”   “这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所以我才向学校提议,把她调到咱们学校来,这么好的苗子,不能窝在小地方给浪费了。”   ……   听到此处,郑洋已经确认汪学智口中的小姑娘非林小堂莫属。   他瞬间想通了小外甥放进书包的那本泰戈尔的英文诗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林小堂这小姑娘又赢了他一次,还是在他原本就擅长的方面,难怪小外甥肯承认对方聪明。   这的的确确是无法否认的客观事实。   了解来龙去脉后,郑洋笑哈哈地走进去,“怎么,汪副校长又要去别的学校抢人?”   “哟,郑教授来了。”汪学智连忙请人入座,笑着解释:“瞧您说的,怎么叫做抢人呢,我这是为学生好,聪明的孩子就该接受更好的教育,这是对学生负责,也是对教育事业负责,郑教授您说是吧?”   郑洋笑笑,明知故问:“那汪副校长这次想挖的人是谁,又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是晋东小学的林小堂,上次春游的时候看出这孩子很聪明,想调她来咱们学校。”说着说着,汪学智突然感叹,“这晋东小学好苗子还真多啊,我记得顾云之前也是那所学校的吧?”   “这正好,要是把林小堂调过来,让她和顾云一个班级,两人也有个伴。”   “这恐怕不行。”郑洋反对,“如果调过来的话,还是分开吧,最好不在一个班级。”   “为什么?”汪学智不明白,“她俩以前一个学校的,照理应该更加熟悉才是。”   郑洋直摇头。   他想起上次看到的关于顾家和林家之间的恩怨,直觉让两个孩子先不要安排到一个班级。   “也行,反正咱们正好有两个优秀班,顾云在一班,林小堂就去二班吧。”人都还没调来,汪学智已经把班级都安排好。   郑洋轻笑,“你就这么有信心能把人调来?”   “那是当然。”汪学智毫不担心这一点,“咱们是羊城最好的小学,谁会拒绝?”   “行吧,你去办吧。”已经将来龙去脉打探清楚的郑洋没有久留,很快起身离开。   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去办。   上次市三中举办的“创造杯”的结果出炉,按着他的意思,原本并列第一的阙星阑被评为第二名。   第二名的奖金是500块,规定是要在一周之内领取奖金,这都过了两周多,阙星阑一直没去领,市三中的教导主任罗振海干脆联系他,让他去领。   虽然五百块对于阙星阑来说可能算不得大钱,但他不想领取的原因更大可能是因为这是第二名的奖金,郑洋理解小外甥的心思,决定替他跑一趟。   三中离一中并不远,开车不到五分钟的距离。   郑洋停好车,直奔教导主任罗振海的办公室,听得他和几个校领导正在讨论招生的事情。   “这个学生我评估过,创造能力很强,是个有潜力的孩子,我非常赞同把她招到咱们学校来。”   “之前的表现各位也瞧见了,她的作品是最出色的,是最富有创造力的,这样的学生,我想学习必定不会很差。”   “如果她在晋东小学的成绩并不理想,那只能说明她的确需要更好的教育,小地方的师资力量不强,会耽误了好苗子,我的建议是立即把她招进咱们学校,希望各位领导支持。”   ……   站在外面的郑洋眉心一跳。   怎么又是一种熟悉的感觉,难不成罗振海口中的极富创造力的学生,也是林小堂?   “哟,不巧啊,打扰了罗主任的正事。”嘴上说着打扰,郑洋脚步却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几位校领导起身相迎,客气地请他入座,郑洋落座,示意他们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听了个话尾,罗主任似乎是想调学生进来?”   “是啊。”校领导接话,“罗主任很看好之前‘创造杯’获得第一名的那个学生,极力建议学校把那个学生调进来,不过调学生的手续不简单,我们想再考虑考虑。”   “考虑哪个方面呢?”郑洋追问。   这一追问,校领导稍稍卡壳,随后解释:“据我所知,那位学生平时的学习情况并不突出,只是动手能力比较强,这样的学生调过来能否在学习上产生进步还是个未知数。”   “郑教授您知道的,有些小孩的确会在别的方面拥有异于常人的天分,但是学习方面嘛……”   “我倒是有个验证的方法。”郑洋听懂校领导的顾虑。   无外乎是觉得创造能力不等同于学习能力,小孩子只是动手能力强,不是做题能力强,会做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不代表学习上有多大的能耐。   这种观念不能说是完全错误,但按在林小堂身上绝对是错误的。   郑洋起身,“借贵校电话一用。”   他拿起话筒,拨号给了晋东小学办事处,呼叫陈阳接电话。   “测试结果出来了吧,是多少?”   “是吗,好,我知道了。”   郑洋颇为镇定地放下电话,转身对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校领导们说:“林小堂去做过智力测试,你们猜她的智商是多少?”   校领导们面面相觑,用目光询问。   郑洋抑制着内心的喜悦,尽量平稳着道:“180+,比我小外甥还要高。”   众人:!!!   教导主任罗振海最为激动,“那还等什么,这样的苗子,咱们三中应该尽早挖过来啊!”   “领导们,咱们三中也是有附属小学的,上次顾云那样一个好苗子就被一中抢了先,这次咱们可不能落后啊!”   郑洋在一旁适时地助攻:“顺道透露个消息,我刚从一中过来,听说他们也打算挖林小堂过去。”   “瞧!一中又要下手了!”罗振海神情激动,“领导们,你们再犹豫,好苗子又要被一中抢先挖走了!”   “行吧,你去办去办。”被罗振海激动的情绪感染,校领导们终于松口。   罗振海大喜,“好嘞,我这就和晋东小学方面联系。”   在一旁围观整个过程的郑洋无声轻笑。   呵,他看中的好苗子,还没被他招进少年班呢,倒是先被一中和三中抢起来了。   也好,林小堂来市区读书,对她个人而言,是件好事。   他倒是好奇,林小堂会选哪个学校呢?   对此事毫不知情的林小堂吃过午饭就回了学校,陈阳比她晚半个钟头回去。   得到结果后,陈阳并没有把结果透露给林小堂,郑教授和他叮嘱过,先不要透露,免得林小堂产生类似自负的心理。   林小堂自负不自负,陈阳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挺自负的。   回来的路上他终于摸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就是说,顾云那样的天才是他手底下的学生,将来可能比顾云更厉害的林小堂也是他手底下的学生。   他一个人手底下教出两个天才人物?   天呐,光是想想,他也能想到之后的媒体对他有着怎样的赞誉,这还不把他捧上天?   一想到媒体可能要把他捧到天上去,他当即路也走不稳,只觉得身子飘飘然,已然处于云端之上。   一路不知道怎么走回学校,他晕晕乎乎的要和校领导商量这件事,还没来及商量,先接到来自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副校长汪学智的电话。   “陈老师是吧?林小堂是不是您手底下的学生?我们想调她来咱们学校就读,就和之前的顾云一样,这事我看咱们还是当面商量吧,明儿上午我过来,咱们详谈。”   陈阳:?   林小堂的智力检查结果还没在他手里揣热乎呢,他也没来得及给郑教授通电话,怎么市一中附属小学的领导这么快就要挖人?   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陈阳心里纳闷,嘴里如常答应:“好的。”   等放下电话,没过一会儿郑教授又来问信。   郑教授问完信,市三中的教导主任罗振海突然又来了电话。   “是陈阳老师吗?你好啊,我是市三中的教导主任罗振海,想和你聊聊林小堂这个学生,上次她参加‘创造杯’的惊艳表现,让我们学校领导一致认为是个好苗子,为了她以后接受更好的教育,我们想调她来三中的附小学习,您看怎样?”   阿这……   陈阳迟疑。   “陈老师有什么顾虑吗?我看电话聊不太方便,很多事情沟通不到位,可能产生误会,这样吧,明天上午我过来一趟,和贵校详谈。”   “不是不是,”陈阳慌忙解释,“我是没什么顾虑,只是……”   “只是什么?”   陈阳有点为难,“市一中附小的领导刚和我联系过,也要明天上午过来和我谈林小堂转学的问题。”   “是吗?”电话那边一怔,“那我明天更得过来!不能啥好事都让它一中给占了!”   对方语气激愤,带着明显的不甘。   听得陈阳心惊胆战,弱弱开口相劝:“罗主任,两校领导一起过来,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我安排一下,让你们错开时间?”   “不用!”对方严厉拒绝,“抢人嘛,各凭本事,就这么定了。”   啪,对方挂断。   陈阳:阿这……   明天市一中和市三中的领导不会在他办公室打起来吧?    第27章 就不能直接奖点钱吗!   第二天清早,林小堂去学校之前,蹲在家里喝粥。   粥是林大金一大早起来熬的,里面放了点青菜叶子和盐,喝起来味道很淡。   林小堂不满,“大哥,你昨儿去买了包子,我还以为家里以后的早餐都是包子,怎么今天又喝粥啊?”   昨天早上没在家吃早餐,中午又去了医院,下午放学回来吃饭时她瞧见大哥给她留了两包子,还以为大哥改了性子,要改善家里生活条件呢。   怎么又一朝回到解放前。   “早餐天天吃包子?”林大金轻轻敲她额头,“你也不看看家里啥条件。”   林小堂噘嘴:“家里条件不是越来越好嘛,你看大嫂也有了工作,而且我之前的奖金不是给出200块改善伙食嘛。”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现在中午顿顿吃肉你没发觉啊?咱正餐吃好点就行了,早上喝喝白粥还更养胃呢。”   林大金一顿教训后,想到媳妇儿的工作,态度不禁放缓。   他原本以为媳妇儿很懒,闲在家中不肯干活,没想到人家婚后第二天就去上班,月工资有三十块,运气好的话可能还赚得到提成,很不错了。   哪怕没提成,三十块的工资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总比闲赋在家只出不进要强得多。   别说,媳妇儿能这么快找到工作,还真是小妹的功劳。   林大金脸上扬起笑意,凑近林小堂:“你这么厉害,当时咋不给你二姐也安排个工作?”   林小堂:“……那是我想安排就能安排的吗?”   “我觉得你能。”林大金不停给她戴高帽,“你瞧你不是一下子给你大嫂安排了工作嘛,你二姐又不是个懒人,你要是替她安排,保准……”   话到一半,在公共洗漱间洗漱完毕的韦骊娟拎着牙刷杯进门,林大金及时住了嘴,给她也盛了一碗粥。   韦骊娟接过,三两口喝得干干净净。   换好衣物后,她准备去上班,跟着要去学校的林小堂一同出门。   转角走到二楼,二楼的走廊里,辛秀敏正捧着一盆衣服从公共洗漱间出来,打算放在阳台牵出的细绳上晾晒。   “早啊秀敏。”韦骊娟热情地朝她打招呼。   辛秀敏回过头,扬起嘴角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面若银盘,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看着亲切又和善,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早啊骊娟。”和善的目光也一并扫过韦骊娟身旁的小小身影。   林小堂一怔。   后知后觉扬起笑脸回应。   唉,顾云还真是找了个好嫂子。   人挺和善的。   林小堂无意逗留,背起书包要走,被韦骊娟眼疾手快一把薅住。   她蹲下身,凑到林小堂耳边,小声问:“你能不能给秀敏也安排个工作?”   林小堂:“……”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大嫂的想法怎么跟大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哪有这个能耐给人安排工作啊,这也不是我想安排就能安排的。”   “那你怎么一下子给我安排了工作?”韦骊娟不服气地反驳。   她打心眼里认为这个小姑子能耐大,给她这个懒人都能安排如此贴合的工作,给辛秀敏安排个合适的工作应该不难。   “秀敏从小就勤快,比我心灵手巧得多,也没我挑剔,你给我都能这么快安排工作,给她安排肯定更容易。”   “我那是……”争辩到一半,林小堂懒得解释,只道:“我不能安排工作,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林小堂凑近韦骊娟耳朵,“她顾家有个天才小妹,能耐大着呢,你倒不如劝她去找找小妹。”   这种事情,就该顾云去操心。   林小堂背着书包转身下楼去,韦骊娟留在原地思索着这句话,觉得有几分道理,真去给辛秀敏做思想工作。   她上前两步,凑到辛秀敏身边,一边看着对方往细绳上晾衣服,一边小声劝道:“秀敏啊,你没寻思怎么找个工作?你不是个闲得住的人,总闲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去问问你家那个天才小妹,让她给拿拿主意?”   “她都调到省城最好的学校去了,身上是不是有点关系啊,给你安排个工作应该不难吧。我听说你那个二姑子之前要进厂,因为要照顾小姑子的缘故没去,这个机会可不可以让给你?”   辛秀敏晾着衣物的手一顿,小声道:“这种事情,我哪好意思开口。”   “这有啥不好开口的,你都嫁进顾家了,是顾家的人,他顾家肥水不流外人田,把这个工作机会给你不是很正常吗?”   “你呀,就是脸皮子太薄,默默做事,也不求回报,这样是不行的。人呐,得多为自己思考思考,知道不。”   “咱俩都是乡下来的,我把你当成娘家人一样,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自打我有了自己赚钱的工作,心里有底气多了,在林家说话都大气一些。”   “我以前什么性子你是清楚的,什么事都不想干,就想躺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两天上了班,能自个儿赚钱,我终于发觉,靠旁人都不踏实,人要自己有,才更踏实。”   提起上班的事,韦骊娟“哎哟”一声,“不行,我得去上班了,没时间多聊,我说的事你放在心上哈。”   噔噔噔下了两层楼梯,韦骊娟不放心地又回头叮嘱一句:“要是顾家那边没辙,你来找我,我带你去工艺街挨家挨户问,就不信没个机会。”   韦骊娟一席话如滚烫的铁印烙在辛秀敏心上。   这两天她的确有点焦虑。   同一天结的婚,韦骊娟第二天就出去工作了,她闲在家里做家务,心里不是个滋味。   倒不是嫉妒,只是觉得一向懒散的韦骊娟都这样勤奋找班上,她闲赋在家没个正经事,也不能给家里创收,白白浪费了光阴。   她有手有脚的,干活又爽利,随便做点小工也可以给家里补点家用啊。   韦骊娟一番话做了催化剂,让她鼓足勇气与顾雨商量这件事。   晾完衣服之后,辛秀敏拎着空盆回家,顾雨正翻着礼账簿子查看前日结婚时大家往来的礼金。   她轻轻走过去,挨着顾雨坐下,小声问:“我想出去找个事做。”   “找什么事?”顾雨计算着礼金,头也没抬地问。   辛秀敏想起韦骊娟的话,试探问道:“你们厂里还招人吗?”   “之前有个名额,不过已经填了缺。”顾雨不甚在意地说。   “哦。”眼看没戏,辛秀敏又问起另一茬,“那小妹那边有没有什么门路?”   听到这话,一直没抬眼的顾雨终于停下动作,抬眸看她,“怎么突然提起小妹?”   “你的意思,是想小妹给你安排个工作?”   语气里颇有些震惊与不耐。   辛秀敏是个聪明人,敏锐地感受到对方不悦的心情,连忙要否认,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否认。   听说韦骊娟的工作就是林家那个小妹介绍的,韦骊娟把林家那个小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想起顾家也有个小妹,还是个赫赫有名的天才小妹,指不定韦骊娟的话没有错,顾家小妹那边真有门路。   她只是随口问问,没料到顾雨会因此不高兴,只得如实吐露:“骊娟那个工作是她小姑子安排的,所以我想着……”   “所以你想着也让顾云给你安排一个?”   顾雨的语气平平淡淡,却莫名让人感受到难堪,辛秀敏没法否认,垂下脑袋道:“要是不方便,那当我没有问。”   话到这个份上,颇有些冷场。   顾雨歇了查算礼金的心思,抬眸静静盯着面前的女人。   嘿,真是怪了,自家媳妇儿婚后没两天就要利用天才小妹的关系找工作。想必之前问他厂里招不招人,也是试探着看能不能进厂工作吧。   顾云不是说这人勤劳能干,和善大方嘛,没想到人家心思也挺多。   找不找工作倒是其次,顾雨对她盯着顾云的关系这种行为很是不满。   现在的顾云只是名声在外,还没考上大学,还没做出更大的成就呢,他媳妇儿就开始上赶着攀关系为自己谋利,这以后要是顾云有大出息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在顾雨心里,家里没人的地位能比得上顾云。   这个未来极有可能光宗耀祖,带着全家鸡犬升天的小妹是他倾注所有希望的存在,任何人提前觊觎他都觉得冒犯,包括他自己的媳妇。   “她现在一心放在学习上,哪能分心来操心家里的小事,家里有什么事情我都是尽量不去打扰她,让她好好学习。”   顾雨字字没提工作的事,辛秀敏却听懂了其中含义。   家里最为紧要的人是顾云。   找工作这种小事是不会去麻烦顾云的,家里甚至很多事情,能不去打扰顾云就不去打扰顾云,这个天才小妹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好好学习。   所以,她和顾雨的婚礼,顾云没来,也是因为学习?   辛秀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她拿起扫帚打扫堂屋,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扫到一半,她突然开口:“我想过两天去工艺街瞧瞧,看看有没有地方招工。”   既然家里没什么门路,她自己出去找找总是可以的吧。   “工艺街?”顾雨挑眉,“为什么去工艺街那边?”   “骊娟在那边,到时候找了工作也有个伴。”辛秀敏如实回答。   这话惹得顾雨面上腾升一股怒气。   骊娟、骊娟、又是骊娟,他就知道,林家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我看你以后还是少跟那个韦骊娟来往。”   “为什么?”辛秀敏诧异。   顾雨哂笑一声,“还能为什么,我顾家和他林家向来不和,两家素有嫌隙,他林家就没一个心思好的,你少跟他们家的人接触。”   其他人怎么样辛秀敏不知道,毕竟她才嫁过来两天,没接触过,不好妄自评价,但是韦骊娟和她来自同一个村庄,知根知底。   骊娟这个人除了性情懒散一点,为自身考虑多一点,但底色还是善良的。   她争辩:“骊娟不是你说的那样,她刚才还要帮忙替我找工作呢。”   这话听得顾雨眉头一皱。   感情自家媳妇儿这么着急找工作,也是那个韦骊娟挑拨的?   呵,果然林家人真不是个东西!   “她现在已经嫁进林家,跟林家人一条心,你怎么知道她是真心帮你而不是假意害你?我看林家人没一个好的,你还是不要相信她。”   辛秀敏张嘴要反驳,憋见顾雨脸上轻蔑不屑的神情,默默闭了嘴。   只觉得这个新婚丈夫和相亲的时候判若两人,那时候他成熟稳重,体贴大方,办事牢靠,完全没表露出现在这般专横与固执己见。   辛秀敏又垂下脑袋,默默扫地。   ——   另一边的林小堂刚刚到达学校。   她刚把书包塞进课桌,接过苏曜文递过来的牛奶一饮而尽,就瞧见从外面走廊上路过的陈阳,精神振奋,意气风发。   难得的一身西装,稀松的头发也梳得油光发亮。   “哎,陈老师今天又有采访?”林小堂扯扯旁边的苏曜文,好奇地询问。   “不知道啊,没听说。”一向消息灵通的苏曜文摸着下巴,“不过我听说今天好像有其他学校的领导过来视察。”   “难怪。”难怪西装革履的。   林小堂喝完牛奶,照例把罐子扔给旁边的苏曜文,拿出课本摆出要早读的架势。   早读通常是读语文课本上的那些诗,可那些诗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实在无需重新背诵,每次早读时间她就扯着嗓子乱喊,就当早上开嗓,发泄发泄。   读着读着,陈阳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叩了叩她的书桌。   “你……出来一下。”   林小堂:?   怎么感觉这阵子陈阳找她的次数格外多?   每次找她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反正没啥好事。   林小堂木着脸跟在身后,颇为好奇地探问:“陈老师,这次找我又是啥事?我一没上课讲小话,二没违纪违规,作业也都按时上交,乖得很,你找我是为了?”   “有人要见你。”陈阳接过话头。   “啊?”林小堂惊讶,“是郑教授吗?”   “不是。”   “不是郑教授?”林小堂纳闷了,又是谁要见她?她最近也没坑人啊。   还没来得及细问,靠近办公室时听得里面传来校长一阵爽朗的笑声,林小堂立即想起苏曜文的话,难不成是别的学校的领导要见她?   走进去一瞧,还真是!   见她进来,市一中附小的副校长汪学智立即朝她热情招手,“林小堂同学,你还记得我吧?”   “记得。”怎么不记得。   这位当时市一中附小的带队老师,四五十岁的年龄,戴着一双黑色眼镜框,斯斯文文的,她好几次呛了人家的话。   做诗朗诵游戏的时候,更是抢了人家的活儿,直接把场子揽到自己身上,主导了那场游戏。   但是她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带队老师实际上是市一中附小的副校长啊。   早知道这一点,当初应该会对他更客气一点。   “哟,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沉稳啦?”汪学智开两句玩笑,很快进入正题:“小堂同学,我这次过来是想……”   “等等,汪副校长,你该让我也先跟林小堂同学打声招呼啊。”   突如其来的另一道低沉的男声插进来,林小堂这才意识到办公室还坐着另一位领导。   那位领导大大方方走到她面前,含着笑意问:“林小堂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林小堂蓦地瞪大双眼。   这这这……这位不是“创造杯”上的那位评委吗?   当时“创造杯”现场四个评委,她那天过去跑得太快嗓子劈叉,怕会被误认为紧张而影响现场表现的分数,急中生智向其中一位评委讨水喝。   那位被她讨水喝的评委就是眼前这位看着三十来岁的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   “记、记得。”   没想到人家是市三中的教导主任罗振海。   林小堂有点心虚,她莫名觉得这两位领导同时来找她,没藏着什么好事。   “小堂同学你坐。”罗振海请她坐下,直入主题道:“我和汪副校长今天过来,其实都只有一个目的,我们都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有意想邀请你,现在就看你自己更愿意去哪一边。”   哦豁,原来是这样!   躲在办公室外面偷听的苏曜文惊喜万分,带着这个天大的振奋人心的消息直奔回教室。   “听我说,都听我说,市一中附小和市三中附小的领导来咱们学校,都是为了来抢林小堂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教室里迅速沸腾起来。   “为什么市一中和市三中会同时过来抢人啊?”   “那还用说,人家小堂在春游上的表现,把市一中附小那帮学生压得死死的,这表现把人家带队老师都惊到了,人家能不过来请人吗。”   “听说‘创造杯’是三中举办的,小堂得了第一名,这大概是三中过来请人的原因吧。”   “天呐,市一中和市三中同时来抢人,小堂好厉害!之前顾云都没有两家学校领导同时过来呢!”   “顾云不是没有两家学校领导同时过来,当时是没有领导过来吧,好像就只有调令下来,都是电话沟通的吧。”   “你们别关注这些问题了,你们难道就不好奇结果吗?小堂会去哪所学校?”   “这还用问,肯定是市一中附小啊,市一中附小是羊城最好的小学,顾云也在那里,我猜小堂也会去那里。”   “那可不一定哦,市三中比市一中差不了多少,市三中环境更好一点,而且市三中还有食堂,听说市三中的食堂饭菜味道超棒,小堂嘴这么馋,选市三中附小也有可能。”   “你们别瞎猜啊,问问曜文不就得了,曜文、曜文……唉,曜文人呢?”   众人抬头看时,教室门口哪里还有苏曜文的身影,他又悄悄返回办公室听墙角去啦。   办公室里,林小堂端正坐着,看看左边的教导主任罗振海,又看看右边的副校长汪学智,很是犹豫。   两人刚才都从师资力量、教学质量、丰富的课外活动、学校设施等等方面来诠释各自学校的实力。   在林小堂听来,都大差不差。   她现在去哪儿学习不是学习?换个学校对她而言只是换个地方待着混日子而已,白折腾一趟。   不过要是有奖励的话,她也不介意折腾折腾。   嘿嘿,就看哪家给出的奖励够丰富。   心里想着美事的林小堂咳了咳,斟酌着开口:“如果我过去,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奖励?有啊!”市一中附小的副校长汪学智连忙接话:“咱们学校会给你颁发喜报,上光荣榜,让你在升旗仪式上作为学生代表讲话,可以跟着带队老师去各大名校进行参观交流,增长见识开阔眼界。”   林小堂:“……”   总而言之,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奖励。   不去。   一旁市三中的教导主任罗振海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接过话头:“咱们学校的奖励可就实际多了。”   “哦?”林小堂面上一喜,“说来听听?”   “咱们学校会为你免费提供一切课外资料,你将会获得所有学科最新一套考试习题册,你也可以去咱们实验室做你想做的试验,继续完成你天马行空的手工创造,我们会尽可能为你提供一切适合创作的环境。”   林小堂:“……”   也就是说,不仅要做题,还要做实验?   不去。   “不去不去,都不去。”这都是什么鬼奖励嘛。   就不能直接奖点钱吗!   林小堂摆手,“我考虑了,我还是继续待在这里吧,哪也不想去,感谢两位领导的厚爱,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请见谅。”   一番客套话说完,林小堂在众人瞠目的神情中转身离开办公室。   走回教室时,教室里沸反盈天。   只见苏曜文站在讲台上,撩起袖子,绘声绘色地讲述:“你们是没听到,两位领导同时邀请小堂,小堂沉思良久,出声拒绝,抱歉,我不能走。”   “你们就说小堂她讲不讲义气,羊城最好的两所小学领导都来请她,她都不去,她就爱咱们学校。当初顾云也可是想都没想就走了,小堂她偏不走。”   “小堂当着两位领导的面是这么说的,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在这座学校发育、成长、汲取营养,我对它爱得深沉!”   一番话慷慨激昂,底下响起经久不散的热烈掌声。   甚至有几位感性的同学偷偷抹了抹眼角。   站在教室外面的林小堂:“……”    第28章 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林小堂回到教室,同学们众星捧月般迎了上来。   经过苏曜文一番添油加醋的渲染,她俨然成为对学校不离不弃的英雄式人物形象。   “小堂,曜文说的是不是真的,一中和三中的领导都要调你过去吗?”   “小堂你真不打算去一中,也不打算去三中啊?”   “小堂你好酷哦,当众拒绝领导,他们肯定都懵了。”   “小堂,没想到你这么讲义气!”   ……   林小堂:“……”   她能说都是苏曜文戏多吗!   一旁的苏曜文丝毫没注意到她瞪过来的眼神,自豪地接话:“那当然了,咱们小堂是最讲义气的!”   周围又是一阵热烈的附和。   教室里一片欢呼的时候,办公室里的陈阳愁眉苦脸。   市一中和市三中的领导同时来学校请人,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啊,谁知道林小堂这小丫头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把两位都拒绝了。   一旁的校长连连给两位领导陪着笑脸,作为班主任的他不*得不站出来替林小堂解释,“可能小堂同学一时没转过脑筋,我等下去给她做做思想工作。”   “不用了。”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副校长汪学智阻止道:“既然林小堂同学不想调走,那就尊重她的想法吧。”   林小堂和其他同学不一样,她有着非常强烈的自我主观意识,对于自身的事情能完全拿决策,且一般不会随着外界改变,汪学智认识到这一点,不想强求。   不然这么好的苗子,他还真不想错过。   陈阳却急了,慌忙解释:“之前没和这孩子提前打招呼,可能让她离开熟悉的环境,一时接受不了,等过两天她会自己想通也说不定。”   作为林小堂的班主任,陈阳私心也希望她能去更好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   小学校的师资力量终究抵不过市区的小学,林小堂在更好的学校也能更好发挥自身的优势,以后的前景也更广阔。   “没关系的,可能留下来对她而言是才是更好的选择。”市三中的教导主任罗振海也跟着开导,“不过要是她改变主意了,陈老师您随时通知我。”   “好的好的。”有了这句话,陈阳落心不少。   两位领导没有过多打扰,满怀信心而来,带着遗憾归去。   将人送走之后,陈阳和校长两人心情沉重地回到办公室,着手开始讨论林小堂的事情。   这事有点棘手。   校长从陈阳口中得知林小堂智商测试的结果时,心里无不震撼,想着这间小学真是人杰地灵,天才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前后顾云,现又有林小堂。   好,很好!   随后得知市一中和市三中的领导都要过来抢人时,他还玩笑着埋怨过好苗子都被别的学校抢走。   现在林小堂决定留下来,他倒是有点懵了。   学校什么水平别人不清楚,他一个校长还能不清楚吗?林小堂去市区的学校读书,肯定要比窝在这里好哇。   哪知道林小堂一个都没选,选择留下来。   这就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也就是说,现在学校里存在一位智商超过180的天才儿童,这该怎么教?   “陈老师,你的想法是什么?”   陈阳斟酌道:“我还是想先去劝一劝她。”   “那万一要是她坚决不去呢?这么一个好苗子,放在咱们学校,咱们以后在教学上该怎么对待她?”校长问出心中的担忧。   谁也没有教天才的经历啊,之前的顾云显露出天才后,很快就被调走了,现在林小堂不走,以后该怎么教她呢?   想到这个问题,校长思考到另一个显著的方面:“陈老师,我其实有点疑问,昨天你给我看林小堂同学的智商测试结果,我相信医院不会作假,这个结果是真的,但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林小堂同学平时的成绩都不怎么样?”   明明林小堂的智商测试结果比顾云的还要高,怎么一点也没感受到林小堂作为天才儿童的出挑之处呢?   顾云那时候每场考试几乎都是第一,很多次都是满分,所有的老师都对她印象深刻。   林小堂却不同,每次考试平平无奇,甚至有时候分数还偏低,这是一个天才儿童该有的成绩吗?   陈阳也想不通这一点。   他只能猜测:“可能小堂同学平时没有尽力考。”   “有没有尽力咱们不是当事人,也没法钻进当事人的脑袋里去看个清楚明白,我现在就想测测她的真实水平到底是怎样的,陈老师你有没有办法?”   校长的想法何尝不是陈阳的想法。   他接到智商测试的结果时,也有过这样的疑惑,这样高的智商照理说平时的表现应该要更好一些,不然根本说不通。   可林小堂平时的表现为什么平平无奇呢?故意的吗?   为什么要故意表现得不好呢?   陈阳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有一个人应该明白。   “校长,等下我想和郑教授通个电话,我猜测他应该有办法。”   ——   另一边的郑洋接到姐姐通知,正驱车赶回去吃午饭。   平时的餐饭他都自己想办法解决,有空就回姐姐家一趟,没空就在单位或者外面餐馆解决,郑白梅知道他工作忙,鲜少打电话嘱咐他让他回家吃饭。   今天特意电话叮嘱一遍,想必是有事情要谈。   郑洋心里猜到几分,踩紧油门,不到半个钟头后,将车停到洋房外面。   大理石餐桌上已经摆满几道精致的家常菜,他刚坐下来,就听得郑白梅开口打探:“听说市一中和市三中的领导都去晋东小学请林小堂去了,是不是真的?”   嘿,果然没猜错。   郑洋心里轻笑,他就知道他姐会关注这一点。   “嗯,确实去了。”   “是吗?”郑白梅有几分意外。   市一中和市三中的领导同时出动,看来是十分重视这个孩子,郑白梅心里不禁好奇,“那林小堂选择去哪间学校?”   听到这个问题,郑洋拿起摆好的碗筷,淡淡一笑。   “她两个都不去。”   “为什么?”   一道清脆的童声突兀地插进来,打破餐桌上原本两人谈话的节奏。   一向不关注餐桌上对话的阙星阑罕见地发声,郑洋和郑白梅都愣了一下,偏头望去。   接收到两对探视的目光,阙星阑也意识到自己接话太快了些,他面不改色继续吃饭,慢条斯理地夹菜,摆出一副刚才急切的询问不是从他喉间发出来的模样。   郑洋看破不说破。   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原因,回来的时候遇到市三中的教导主任,多嘴问了一句,才知晓原来林小堂不同意,我想再问,考虑到你妈妈在家等我吃饭,就急着赶回来了。”   “呀,这倒成了我的原因了。”郑白梅瞪他,“差你这一时半刻钟吗,你好歹把事情打听清楚再回来嘛。”   她就是想打探这件事而已,搞半天吃了一半的瓜,不清不楚的,挠得人心痒痒。   “行行行,我吃饭完马上给晋东小学那边通个电话,询问情况。”郑洋赶紧服软。   看来这家里两母子都等着从他嘴里拿消息呢。   郑洋心里好笑,其实他详细问过市三中的教导主任罗振海,只不过罗振海也回答不上来,直说人家小孩不愿意,至于怎么不愿意就不知道了。   他当时听了心里还挺着急,市一中和市一中两位领导过去都说不动林小堂,那他以后要请林小堂进少年班会不会也遭到拒绝?   想想这事还得从陈阳那里了解情况,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本来就打算饭后给陈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谁知道这家里一个个的比他还着急。   郑洋这餐饭也不敢太耽误,吃完之后,立即拿起电话。   一向忙着收拾餐桌的郑白梅没了收拾的心情,专程候在他旁边听消息。   不远处的沙发上,平时按惯例要睡午睡的小外甥也不上楼睡觉,乖乖坐在地毯上,装出一副玩积木的模样。   众望所归中,郑洋拨通晋东小学办事处的号码。   另一边的陈阳正打算中午找个空闲时间给郑教授通电话,没想到郑教授先打了过来,连忙接起。   对面的郑教授直入主题:“听说林小堂谁都没选?为什么?她是什么想法?”   被劈头盖脸一顿追问,陈阳苦着脸解释:“我也不知道,我刚去给这个孩子做了做思想工作,她还是不愿意去,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硬逼着她去。”   “是么?”郑洋纳闷,“你把当时的情况简单说一下。”   陈阳三言两语将两位领导当时的话和林小堂提出的奖励问题粗略描述一遍,郑洋敏锐地抓到其中重点:“林小堂问了有没有奖励?”   “是啊。”陈阳点头,“不过可能她对两校的奖励不感兴趣。”   能感兴趣才怪呢。   郑洋轻轻一笑,觉得自己已经抓到问题的关键。   他莫名想起与林小堂的第一次见面。   小小年纪,向他推销电子手表时脸不红心不慌地说谎话,心理素质可见一斑。后面被他在学校逮到,又怂得像颗鹌鹑蛋。   看来她很清楚私自做买卖的后果。   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去橡胶厂那边朝人兜售电子手表,为的是什么?   这再明显不过。   可惜呀,市一中附小和市三中的领导们没见过林小堂推销商品时候的模样,不然肯定会提供更好更合适的奖励品。   郑洋松了一口气。   不用愁了,他以后肯定有办法把林小堂招进少年班。   “郑教授,现在有个棘手的问题。”见郑教授没有回复,陈阳趁机道出之前校长的担忧,“不知怎么回事,林小堂平时的成绩一直不理想,我怀疑她可能保留实力,或者故意不考好。”   “这样下去我没法知道她真正的水平,明明智商测试结果这么高,平时成绩却不怎么理想,这看着太没有说服力了,想请教一下郑教授,有没有方法让林小堂露出真实水平?”   “是吗?”郑教授笑了笑,“她的试卷每次是不是有一大堆没做,只做了一小部分?”   “对对对!”陈阳连连点头。   之前他以为留着的空白都是林小堂不会做的题,后来智商测试结果出来,很明显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好像都会做,但是故意不做。   “陈老师,她不是故意不做,而是没有兴趣做。”郑教授补充,“她觉得那些题都太简单了,写起来是浪费她时间,所以就挑看得顺眼的题随便做做。”   “是吗?”陈阳震惊,“她是这样的心理?”   “是的,不会错。”郑洋轻轻望了一眼不远处低头玩积木的小外甥,他这个天才小外甥以前就是这样的风格,他对这样的天才儿童再了解不过。   不过天才儿童之间也有不同。   当初他劝小外甥不要这样做题,说这样是对老师们的一种不尊敬,小外甥嘴上没答应,后来每次却也没再留出大段大段的空白。   不过这套说辞对林小堂应该无效,这孩子说不定还会想一大堆歪理来和他辩证。   对林小堂有效的方法只有一个。   郑洋直接道:“要不这样吧陈老师,最近的一场考试,你临时宣布,考第一名会有五十块的奖金,这样你很快就能看到她的真实水平了。”   陈阳:?   “这、这能有效吗?”   “放心吧,肯定有效。”郑洋打完保证后,笑着挂断电话。   刚把话筒放下,小外甥不知何时悄悄走到他脚边,一脸郑重地望着他,“这真有效?”   郑洋笑了。   摸着小外甥的脑袋把他带到软皮沙发上,不禁提醒他:“你忘了当时‘创造杯’的奖金有多少吗?我怀疑林小堂参加那个竞赛,压根就是奔着奖金去的。”   阙星阑沉下脸,一张白皙脸透出几分困惑的红。   良久,仍是忍不住问出声:“她家境很不好吗?”   “跟你比起来,大部分人家境都不算好。”郑洋实话实说。   阙星阑再次沉默。   他莫名想起那次春游的诗朗诵比赛,林小堂赢了之后捧着那根火腿,在他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他一直以为她是带着故意的成分。   明明那么多零食,她哪件都不挑,唯独挑中他交出去的那一件,还当着他的面拆开,那不是当众挑衅是什么?   那得意的神情,分明是在嘲笑他这个手下败将。   为着这一点,他一直对她印象不佳。   但如果……她只是没吃过那样的零食呢?   这样的思考角度让阙星阑突然意识到,他之前心里的敌意与误解可能都虚空打错了对象。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涌入心间。   他垂下眸子,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沉默着上了楼。   ——   另一边的陈阳接收到郑教授的意见后,虽然心里存了几分疑惑,还是按着郑教授提供的方法向校长申请50块钱的奖金。   数学最近的一场考试在下周,而明天上午就有一场语文测试,他打算先拿语文测试来摸摸林小堂的底。   因为要搞突击,林小堂对此毫不知情,放学后,她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回家。   自打舅老爷回乡下之后,家里冷清不少。   好在林三满每天晚上都会从学校回来一趟,跟着她一起完成舅老爷留给他们的体能训练——跑步。   锻炼完之后,林三满仍旧回学校住宿。   小小的屋子里于是就只剩下大哥大嫂和她三个人。   林小堂是有些不自在的。   原来的房间隔成两个小房,大哥大嫂睡里面,她一个人睡在外面,睡在外面倒也没什么,但这里隔音不好,大哥大嫂两夫妻做点小动作她全听得到。   她敢打赌,昨天晚上,她大哥大嫂肯定亲嘴了。   亲嘴是小事,万一过夫妻生活……   算了算了,她每天晚上还是早点睡觉吧,她睡觉挺沉的,睡着了就不知道这些事情了,挺好。   洗漱完的林小堂抓紧时间趟上床,被子一盖,打算呼呼作睡。   半梦半醒间,隔壁小声的讨论逐渐钻入她耳中。   “我今天和秀敏聊了一会儿,你说顾家会不会给她安排工作?”韦骊娟压着嗓子对枕边人道。   林大金不以为意,“顾家那么多门路,给她找个工作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今天下班回来遇着秀敏的时候,看她脸色不太好,估计这事不太顺利。”韦骊娟有些担忧。   “你就别操心了,这是顾家该操心的事。”林大金劝道。   韦骊娟不满:“这城里我就秀敏一个熟人,不操心她操心谁,没了她,我以后受委屈都没个对象倾诉。”   “放心,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   咦,真肉麻。   林小堂默默裹紧身上的小被子。   人前她大哥和她大嫂看起来关系并不如胶似漆,没想到两人睡在一起,枕边私语听起来这么让人起鸡皮疙瘩。   胡思乱想之际,林小堂发觉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不对劲的声音撬动她耳膜。   “你动作轻点,小妹睡在外面,吵醒她怎么办?”   “没关系,她睡觉睡得沉,吵不醒的。”   林小堂:“……”   “那你也小心一点,万一吵醒她怎么办,多尴尬啊。”   “她个小屁孩懂啥,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要紧的。”   林小堂:“……”   谁说她不懂!   救命。   躺在床上的林小堂不得不拿手指塞住耳洞。   不行,她不能再听下去了。   一个字也不能听。   死死塞住耳朵后,周围的确安静下来,她大哥和大嫂刻意压低嗓子的细语声终于被她隔绝在外,听不到一丝动静。   然而还没安静几秒,一阵更大的动静向她袭来。   木床咯吱咯吱的摇动声透过木板传到她房间,她那小小的木板床也跟着开始轻微有节奏地晃动   林小堂:“……”   完蛋,这晚怕是不能安逸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小堂顶着两道淡淡的黑眼圈起床,洗漱完后一刻也没在家里待,背着书包麻溜地往学校跑。   林大金在身后叫她:“你好歹吃了早餐再去学校啊!”   嘿,这孩子,上学从没这么积极过。   “不了,我自己在外面吃!”丢下这句话的林小堂已经一溜烟跑下楼。   她是真没好意思去看她大哥和大嫂,怎么看都别扭,还不如先跑出来。   拿私房钱买了两个菜包,一边啃一边往学校走的时候,她心里寻思着,厂里的新宿舍到底啥时候才能建好啊。   等建好了新宿舍,她那成了家的大哥应该可以另外分到一套房子,这样大家有足够的宽敞的空间,也用不着这么尴尬了。   走到学校时,那两小小的包子早被她啃完,苏曜文照旧将牛奶递给她,顺道还递给她一颗鸡蛋。   林小堂:?   “干嘛?”   苏曜文笑呵呵地凑近,“我妈天天给我煮两个鸡蛋,我不是要减肥嘛,给你一个。”   嚯,跟小少爷做同桌就是好!   “谢了。”林小堂不客气地接过,往桌角边砸壳。   “哎,我问你个事。”苏曜文突然凑近,小声道:“你大哥不是结婚了嘛,他睡觉的时候床是不是经常晃动?”   林小堂:!   现在的小屁孩,知识这么丰富吗?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苏曜文低声解释,“我爸妈以前睡觉也经常晃动,我去问了我爷爷,我爷爷说夫妻两人睡觉都是这样,所以想问问你,你大哥大嫂睡觉是不是也是这样?”   林小堂:“……”   呵,小屁孩现在还不懂,等他以后长大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定会后悔今天大嘴巴跟她吐露这些事情,并且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尴尬得脚趾扣地。   林小堂很识趣地略过这个问题,自然转换话题:“上午是不是有语文考试?”   “是啊,你准备好了没?”被转移话题的苏曜文一点也没反应过来,很快开始担心起考试,“小堂,你这次得好好考,大家都瞧着呢,之前市一中和市三中的领导都来请你,要是你考试还和以前一样,好多人会笑话你的。”   林小堂:“……”   这小胖子操心得还挺多。   “这就是你的不对啦,学习嘛,对得住自己就行,管别人的眼光做什么,别人笑话你你就要考好,别人不笑话你你就不用考好啦?所以考试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事情,想怎么考就怎么考,干嘛在意别人的眼光。”   “可是……”苏曜文弱弱地反驳:“语文老师刚才过来说,考第一名的话奖励50块钱。”   “真的???”   “千真万确。”   “呐,做人呢,就是要有追求,一个人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呢?所以啊,每一场考试都要全力以赴,拿出最好的状态去对待,才能不负韶光。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成功拿下第一名。”   苏曜文:“……”   这人,变得好快哦。   难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第29章 一个即将经济起飞的地方   上午语文考试之前,语文老师特意强调一遍这次考试的奖励。   “本次考试,如果谁能考得全班第一名,奖励50块钱,所以大家都认真点写,好好做题。”   随后吩咐小组长分发试卷。   接到试卷的林小堂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摊开试卷先整体看了一遍。   简单,太简单了。   二年级的语文题目,无非是一些判断词语的读音,填词造句等等非常基础的题目,她闭眼都不会做错。   最难的一部分大概是作文。   请以“春天来了”为题,写一篇作文,要求不少于200字。   再看看试卷上预留的位置,总共也就200到300字的空格,也就是说,她得写一篇200多字的小学作文。   这的确有点难。   对于词汇量丰富的成年人来说,做减法是最困难的,随随便便写句话都得几十上百的字,200多字的作文还真得仔细斟酌一下,怎么在如此有限的篇幅里点题。   恰值四月天,林小堂一下子想到林徽因那首著名的诗。   黄昏吹风软,细雨洒花前,初放嫩芽绿,梁间呢喃燕,不都是春的意象么。   这下简单了,几个意象随便拓展一下,大概轻轻松松写完两百字。   林小堂搁笔的时候,周围同学全都在埋头苦写。   她检查一遍后,自信满满交了卷。   全班同学:?   这么快的吗?他们第一面都还没写完呢!   在所有同学震惊的目光中,林小堂交完卷,优哉游哉去操场玩。   苏曜文心里又羡慕又担忧。   呜呜呜,他也想去外面操场玩,可他还有一大半没做呢。话说林小堂做题这么快的吗?作文也写完啦?   作文不是一向很难写的吗?   他翻页提前瞄了一下作文题目,题目是“春天来了”。   嘿嘿,这次的题目好像不难嘛。   苏曜文蛮有自信地开始写作文。   两节课后,同学们才陆陆续续地上交试卷。   收齐试卷之后,语文老师抱着试卷离开,苏曜文飞奔着去操场找林小堂。   林小堂坐在花坛旁,他悄悄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打算吓她一吓,结果林小堂一回头,手上捏了根枯树枝,上面歇着一条绿色的毛毛虫。   毛毛虫在枯树枝上蛄蛹着身体,一节一节向他爬来。   “啊啊啊啊啊啊!”苏曜文头皮发麻,一下蹦出两米远。   这玩意儿最恶心了,“你快拿开!” 仈_○_電_ 耔_書 _ω_ω_ ω _.t x t 0 2. c o m   啧,小屁孩不禁吓。   林小堂随手仍开树枝,苏曜文心有余悸地靠过去,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正事:“你题目都写完了吗?”   “当然,不写完我能交卷吗?”   “这么快?你脑子转得好快哦,这么多题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完。”苏曜文佩服,“那你要不要去参加‘六一智力竞赛’?”   听到“竞赛”二字,林小堂挑眉,“有奖金吗?”   苏曜文:“……没有,不过有奖杯。”   林小堂摆手:“没兴趣。”   “别这样嘛,我觉得你特别适合去参加这个节目,你肯定比电视上那些小朋友更加聪明。”   林小堂眉头一扬,“这是电视节目?”   以为她来了兴致,苏曜文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最近好火的一栏节目,都是和咱们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去参加,就是问答一些问题,谁回答正确就记分,最后谁的分数高谁就能赢得奖杯。”   “我觉得你很聪明,你要不要去试一试嘛。听说节目组现在还在不停地招人,电视上还公开了报名的方式呢,我看你就很适合,你要不要参加?参加的话我给你去报名!”   林小堂疑惑:“现在就有这种节目了吗?”   “有啊有啊,千真万确。”苏曜文点头如捣葱,“,每天晚上八点开始,你没看这个节目吗?”   林小堂:“……我家没电视。”   “那你放学了去我家里看。”苏曜文热情邀请。   “没兴趣,不看。”   没有奖金的竞赛有什么看头!   “去嘛去嘛。”   “不去不去。”   ……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两人争争吵吵,逐渐往教室方向走去。   另一边的办公室里,收了试卷的语文老师正要坐下来批改试卷,陈阳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一脸期待地问:“成绩出来了吗?”   语文老师哭笑不得,“才刚考完,试卷还来不及批呢。”   “那你现在批,先批林小堂的试卷,我要看看她的实力。”陈阳干脆一屁股坐在语文老师对面,眼睁睁盯着他批改试卷。   在考试之前,语文老师就被陈阳叮嘱过要第一个批改林小堂的试卷,他原本也是打算第一个批改林小堂的试卷,哪里料到陈阳这么迫不及待。   竟然直接在这里等上了。   语文老师只得在对方高压的视线之下慢慢抽出林小堂的试卷,仔细批改。   批到后面,眉头逐渐皱起来。   计算完分数,语文老师两只眉几乎要拧成一股线。   “怎么了?有什么情况?”陈阳望着对方紧皱的眉头,一颗心立即揪起来,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等待回复。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语文老师盯着手中的试卷,很是稀奇。   “怎么个不对劲?”陈阳心下担忧,“难不成考差了?”   语文老师摇头。   “不是,是考得太好了。”   他把试卷递过去,“你看看吧,全对。”   陈阳面上一惊,接过去一瞧,大致都是正确的,他翻到后面一页,追问:“作文呢,作文也是满分?”   “我说的不对劲,就是作文!”   语文老师走过去,指着试卷上作文那一块,很是惊叹:“这不像是一个小学生能用的词汇,写得太好了,没有其他学生那股稚嫩感,能做到这样,除非靠大量的积累。”   “可我瞧她以前的考试考得也不怎么样,作文都没写几个字,怎么在短短时间内能有如此大的进步与提高?这很不对劲,这试卷仿佛不是林小堂写的。”   语文老师越想越疑惑,忍不住翻出之前的试卷做比较。   一旁的陈阳却心知肚明。   看来郑教授的方法真的管用,林小堂这丫头纯粹是看题目太简单才不愿意做,只要她愿意,考满分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样的实力,足够让他安心了。   这么说来,学校里马上要迎来一位比顾云更加厉害的天才儿童了吗?   可不得了!   话说当初顾云参加各种竞赛,获奖登报,多少也有学校宣传的功劳,现下林小堂的名声完全没打开,一个天才儿童还在寂寂无名,这像话嘛。   陈阳立即将考试结果汇报给校长,并提议:“我觉得之前林小堂同学参加‘创造杯’拿奖的事情,咱们可以登登报纸,等之后学区的有奖竞赛开始,安排小堂去参加,获了奖再登报,小堂的名声慢慢也就传开了。”   当初顾云的名声也是这样打开的,学校在宣传上出了不少力。   学校费力宣传自然首要是为学校的名声与升学率考虑,前有顾云,后有林小堂,相继两位天才出世,下年度来学校报道的人恐怕要挤破门槛。   啧啧,光是想想也足够振奋人心。   校长快要乐晕了。   兴奋之余,冷静下来的校长思考片刻,并不赞同陈阳的决定,“不行,报纸的影响范围有限,现在大家都更加喜欢看电视,不知道陈老师最近有没有看过一档智力竞赛节目。”   陈阳一愣,“你是说‘六一智力竞赛’?”   “对!节目组正在全市各小学招人。”校长拍板,“我打算推荐林小堂去参加这个节目,电视节目的影响范围更广,不过电视节目组要先经过粗选。”   “粗选对于林小堂应该不成问题,我马上去联系节目组,看看明天能不能过来接触一下。”   ——   第二天,语文老师将试卷发了下去。   林小堂是满分。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林小堂走上讲台领试卷,拿了试卷要下讲台,却被语文老师叫住。   “这次的作文题目并不难,但大家写出来的都不尽人意,我想让林小堂给大家念念她的满分作文,小堂同学,你开始吧。”   额……念就念吧。   反正奖金都快要到手了,念一念作文也没什么。   林小堂拿起试卷,正要开口,又听得语文老师建议:“听说春游的时候你诗朗诵赢了市一中附小的学生,拿出点感情来,好好念。”   林小堂:“……”   行吧。   她清了清嗓子,用着无比夸张的抑扬顿挫的语气朗读起来。   “春天来了,风软雨细,小草破土而出,大地释放绿意,燕子梁间呢喃……”   朗诵到忘情时,还不忘扬起手臂用肢体动作辅助情感。   一整个沉浸在自己油腔滑调的音调里,丝毫没注意到教室外面一抹带着笑意的身影。   “六一智力竞赛”的制片人刁烨被晋东小学的校长发出邀请,说是学校有位特别聪明的学生,智商超过180+,想推荐去节目组。   智商超过180的小孩?还真没见过。   这位校长怕不是在说大话。   以防万一,他亲自过来查看情况。   还没见到校长,经过走廊时倒是先被一间教室的情况吸引住。   一位叫做林小堂的学生语文考了满分,老师让她上去朗诵自己的作文,刁烨只是路过,原本没兴趣听人朗诵作文,但是小孩那油腔滑调的声音一出来,立即吸引他注意。   他透过窗户往里看,只见一个圆溜溜脸蛋的小女孩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地忘我朗诵,陶醉其中。   小女孩不怯场,表现力很强,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睛无故让人生出好感。   是个上电视的好苗子。   刁烨记下了教室门牌号,二年级一班。吩咐身边的助理,“等下办完事,记得提醒我再过来一趟。”   这个叫做林小堂的学生蛮适合做节目,办完正事再过来找人谈谈吧。   走过长长的走廊,刁烨碰上迎面迎来的校长。   校长笑呵呵将他请进办公室,热情倒了茶,两方开始进入主题。   刁烨先开口:“校长您之前在电话里面说推荐的同学智商高达180,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我还能说谎么!”校长从抽屉里翻找之前林小堂做的智力测试,“你等等哈,她做过测试的,有结果,你一瞧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抽屉里资料太多,校长一时半会儿没能立即找出来,手心不禁冒了汗,勉强笑着解释:“稍等,资料太多了,我慢慢找。”   “没关系的。”刁烨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打探这位学生的性格,“智力情况只是一方面,节目组尽管是想尽力寻找一些聪明的孩子,但是孩子的性格方面也是特别重要的因素。”   “有些聪明的孩子比较敏感内向,不愿意暴露在众人面前,面对节目组的摄像机,会出现明显的不适应感,进而造成紧张,影响发挥。”   “所以,我想问问校长,这个学生平时的性格怎么样?”   “哎哟,可活泼可开朗了,这个你别担心,要是不放心的话,等下我把学生叫过来,让你们聊两句,她不会怯场的。”说着,校长摸到了那份智力测试结果。   “呐,你看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呢,从医院开来的结果,绝不会假。”   校长将智力测试结果递过去,刁烨接过,一眼瞧见总智商那一栏写着182的分数。   嚯,还真是智商高超的孩子啊。   哎,等等!   他目光顺着往上时,不经意瞟到测试的主人公,姓名那一栏分明写着“林小堂”三个字。   林小堂?   是他刚才留意到的林小堂吗?   不会这么巧吧。   刁烨盯着那份智力测试报告,尽量平稳着心绪问道:“校长,您之前推荐的学生,就是这位林小堂同学是吧?”   “是啊,就是她。”   “那她是几年级几班?”刁烨又问。   “二年级一班。”   得,看来就是那个小姑娘。   对方久久没有下文,校长摸不清情况,连忙道:“要不我把她叫过来吧,叫过来你也能了解更多的情况。”   “不用了。”刁烨笑着起身,“这位学生性格应该没问题,这周之前安排*过来节目组进行一下粗选,看看符不符合。”   “好的。”校长满心欢喜地应下。   办公室这边两人已经谈妥,教室那边林小堂读完作文,拿着试卷下了讲台。   课间时候,小胖子苏曜文一脸不开心,指着她的作文道:“明明咱俩作文写得差不多,为什么你的作文是满分30分,我的作文只有18分啊。”   “不公平,这不公平,老师偏心你!”   林小堂:“……你的作文拿我瞧瞧。”   苏曜文自信满满将试卷递过去,林小堂摊开一看,作文上面写着:“春天来了,小草发芽了,花儿开了,燕子也从北方飞回来了……”   “18分,很合理,语文老师没给错。”林小堂公平评价。   苏曜文:“……”   “哪儿公平了,你看你也写小草,我也写小草,你写燕子,我也写燕子,不都一样嘛。”   “这能一样吗。”林小堂无情泼冷水,“你要是拿出昨天在讲台上帮我胡编乱造慷慨激昂一顿演讲甚至把同学说哭了的一半实力,作文也不至于刚及格。”   苏曜文:“……”   吵吵闹闹中,两人捱到放学。   放学后苏曜文还不忘邀请她,“晚上要不要去我家看电视啊,‘六一智力竞赛’很好看的,八点钟开始,你要看就早点来哈。”   “知道了知道了。”林小堂应付两声,背着书包回家去。   五十块钱的奖金已经颁发下来,她揣在兜里,一回家便掏出来在大哥面前显摆。   “瞧,我考试考第一名赢来的!”   “呀,出息了啊,考第一名还能赢钱啦?”正在做饭的林大金惊喜万分,“不得了,我老林家的祖坟怕是也要冒青烟了,啥时候你能像顾云一样调到市一中附小去,我才高兴呢!”   闻言,林小堂心虚地把脖子一缩。   市一中附小的领导去学校请她的事情她还没告诉大哥呢,要是被大哥知道她拒绝调去市一中附小,肯定免不了一顿烦人的叨叨。   歇了炫耀的心思,林小堂揣好五十块钱默默溜回房间做作业。   林大金想炫耀的心情却怎么止也止不住,走廊上但凡路过的人,都得被他拦着炫耀一顿。   “你不知道吧,我小妹今天考了第一名,还奖励了五十块钱呢!”   “我就说我小妹是个聪明的,只要她肯学习,就没有学不会的。”   ……   不到片刻钟,这个消息也落入顾雨耳中。   顾雨始终记得他小妹顾云当初的叮嘱,只要林小堂在学习上有任何动静,一定要及时通知她。   林小堂居然考了第一名,还被奖励了五十块钱,这无论如何都算不得小事。   顾雨当即下楼,到公用电话亭给顾云拨了号。   接通之后,他开门见山:“小妹啊,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林小堂她今天考试考了第一名,还奖励了五十块钱。”   对面的顾云眉头一皱,“什么考试?”   “语文考试吧。”顾雨不太确定地说。   “是期中摸底考试吗?”顾云追问。   顾雨挠挠眉心,他也不是很清楚啊,“应该不是,要不然怎么只奖励语文一门啊,再说这也还没到期中考试的时间啊。”   顾云疑惑起来,“一般的考试怎么会有奖励?”   她记得她以前在晋东小学的时候,连期中期末这样的大考都没有奖现金的情况,怎么林小堂突然被奖励了现金?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她怀疑她大哥少打听了很多情况。   “这五十块钱确定是学校奖励的?学校是不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奖励制度?大哥,你是不是漏了什么别的情况?”   被这样一质问,顾雨突然变得没什么底气,“应该是学校奖励的,不是学校奖励的林大金也不会这么招摇地炫耀,不然很快就会被戳穿。”   “至于学校有没有改变奖励制度,应该是没有,我没听说过,要不我明儿去学校向陈阳老师打探打探情况。”   “我应该没漏什么情况吧,关于林小堂学习这一方面,也就见林小堂这一次拿了第一名,其他时候都没有。”   对于这一点,顾雨很是笃定。   林家都是爱炫耀的性子,要是林小堂在学习上获了名次,林大金早就拿着大喇叭到处宣传了,就像今天一样,他们林家都是憋不住的。   “那林家最近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变动?”顾云冷声问。   “没有什么变化啊,除了林大金娶了韦骊娟,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不过韦骊娟最近去清居堂上班了,总是撺掇你大嫂找工作……”   “等等!”顾云震惊,“韦骊娟去清居堂上班了?”   “是、是啊。”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悦,顾雨放低声音,“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那件果盘古董是通过清居堂脱手的,买家是港商,卖了的钱足够为顾雨之后去鹏城发展房地产做初始资金,这也是顾家发迹之始。   现下韦骊娟去了清居堂,就算有港商过来,首先收购的也只会是林小堂手中那件果盘古董,轮不轮得到顾家还两说。   顾云心里一紧,冷声问:“韦骊娟的工作,是不是林小堂安排的?”   “是。”顾雨笃定。   果然,果然是林小堂安排的。   顾云心里哂笑,看来林小堂比她想象中知道得更多,心思挺细,不动声色就截了她的财路。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现在快要五月,等到八月份,鹏城那个小地方将会被划为第一个经济特区,迅速发展起来,大把大把的机会暴富。   既然她能想到这一点,想必林小堂也会想到。   这个时候就要拼速度,看谁更快布局。   “大哥,你从厂里辞职吧。”   “啊?”面对顾云突如其来的建议,顾雨一头雾水,“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啊?”   一份稳定的工作多不容易啊,好多人想进厂都进不来呢,白白浪费工作机会怪让人心疼的。   厂里干的挺好,顾雨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辞职。   再说了,他才刚刚结婚,辛秀敏也还没有工作,家里的所有开销不得靠他工资供着么,要是没了工作,收入停止,家里的处境想也不用想,只会更加艰难。   虽说手头上还有点存款,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啊。   顾雨不赞成这个决定。   刚要拒绝,转念一想,或许这个天才小妹有更长远的目光,不由放缓语气,“辞职了去干嘛呢?”   “去做生意。”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去哪儿做生意啊?”顾雨追问。   “鹏城。”   一个即将经济起飞的地方。    第30章 要赚就赚个大的!   顾雨挂断电话回家后,和媳妇儿辛秀敏商量辞职的事情。   “我打算把厂里的工作辞了,去鹏城发展。”   辛秀敏很是不理解,“为什么啊?”   工作得好好的,为什么想不开要辞掉这么好的铁饭碗呢?   “我想去做生意。”被顾云一通劝导,顾雨心里也想通了,认为去做生意具有更大的发展潜力。   最关键的一点是,顾云告诉他,以后厂里的工作也不一定是铁饭碗,国企在进行一系列的改革,会慢慢裁员、下岗,待在厂子里也不是养老保险。   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着机会去鹏城搏一搏。   依着顾云的说法,鹏城这座沿海的小渔村不久后将会迎来蓬勃发展的机会,他如果早点开始布局,说不定会一飞冲天。   这样巨大的诱惑力让他不得不舍弃现下这份工作。   因为有顾云的指点,他心中抱起更大的梦想,但是辛秀敏不懂,在辛秀敏看来,眼下这个节骨眼辞职去做生意,简直和主动蹲局子没什么两样。   改开没两年,周围的经商环境并不友好,倒卖东西依旧会被判为投机倒把。   辛秀敏还记得她村子里有个人拿鸡蛋到集市去卖,结果被抓了,说是不允许私自售卖这种农副产品。   连鸡蛋都不允许私自买卖,顾雨去做生意,能做什么生意?   她满脸担忧:“非去不可吗?我认为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也别劝我。”事实上,顾雨也并不是要和辛秀敏商量,只是通知她一声而已。   “等过两天我就会和厂长去提这事,这两天我先把行李收拾出来。”   顾雨说着走去房间,打开柜子翻找自己的衣服。   眼看他神情严肃,不像玩笑,辛秀敏有些慌张地跟着他走入房间,站在门口,嚅嗫着开口:“那我呢,也跟着你一起去吗?”   顾雨话语中只顾着谈论他的目标他的计划他的打算,丝毫没有涉及到她的以后,她不得不主动询问。   “你就留下来吧。”顾雨从壁柜里找出一只黑色的行李袋,擦擦上面掉落的灰尘,安慰道:“去外面发展都挺苦,我先一个人去探探路,等稳当了再把你接过去。”   话虽如此……辛秀敏犹豫着道出心中想法,“可我想跟着你去。”   哪有新婚没几天就分开的夫妻。   再说了,她在这里也没多少熟人,除了韦骊娟一个能说话的,其他都还不熟悉,顾雨这一走,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她多孤苦伶仃啊。   而且顾雨辞职后,她大概不能再住在厂里的宿舍了吧,得去外面重新租房。   租房也得花钱,直接跟着顾雨离开,也算是省了这一笔额外的开支。   算算账,跟着顾雨一起离开是最划算的。   辛秀敏的语气一时坚定起来,“你看你一个人去外面,也没人照顾,我跟着你一起,也可以给你做做饭洗洗衣,让你后顾无忧,更好地扑在生意上。”   “反正我在这里也是闲着没事,不如跟着你一起走。”   话都在理,但顾雨有另外的打算。   “你不能走,你走了谁接我的班?”   他已经想好了,“等过两天提离职的时候,我和厂长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让你进厂子接我的班,你就留在这里工作吧。”   厂里没有媳妇儿接班的惯例,只能顶父母的职,不过老厂长人挺好,和他早逝的父母关系也不错,说说好话应该能够通融,哪怕不是顶职,让辛秀敏走内招进去应该也不难。   这份工作他可以丢,但家里得有个人接住,“别忘了,新宿舍快要建了,到时候是会重新分房的,你占个名额,以后分房也有份。”   原来他一切都已经考虑妥当。   面对这份找不到破绽的说辞,辛秀敏也没法再反驳,只默默接过他手中的黑色行李袋,“我来收拾吧。”   顾雨也没客气,将行李袋递给他,转身去锁着的柜子里取出那件青花果盘,用好几层报纸包着,小心翼翼塞入心里袋中。   一个果盘而已,也要带走吗?   辛秀敏看着他的动作,很是不解:“这东西比较容易碎,还是不要带过去了吧,等到了地方再买也行。”   “那可不行,这是要必须带走的。”顾雨狡黠地一笑,并不深入解释。   这果盘是顾云特意交代他,让他务必带走的东西。   既然韦骊娟已经去清居堂上班,以后他手上这件古董说不定很难卖出去,顾云建议他要另辟蹊径。   依着顾云的说法,鹏城迎来发展机会之后,很多港商和国外的商人会来鹏城投资建厂,他有更多的机会可以接触到外资,这件古董也将会拥有更多脱手的机会。   所以这件玩意儿是必须带着的。   没有这个,以后哪有发家的资本。   顾雨小心将果盘放进行李袋后,叮嘱辛秀敏要格外注意,不要弄碎这件东西。   辛秀敏是个谨慎的,虽然不知道这件果盘中藏着什么猫腻,见顾雨这么紧张,她也跟着认真对待,提行李袋的时候格外轻手轻脚。   两夫妻在屋子里窸窸窣窣地收拾一顿,夜里靠在床沿上,就着微弱的灯光叙话,存了几分别离的感伤。   同一栋楼的最顶层,亮着灯光的房间里,林家也在话家常。   “小堂,后天周末我休息,咱们叫上三满一起,出去玩玩吧。”韦骊娟提建议。   枕边人林大金很快跟着附和:“可以可以,就去附近公园走走吧。”   “公园”二字一出来,空气骤然一冷。   大概两人脑海里都回想起公园跳湖那件不太愉快的事情,房间里无声蔓延起一阵尴尬。   林大金硬着头皮立即改口:“公园没什么好玩的,小堂你说说,你想去哪儿玩?”   “我没空,你们去玩吧。”躺在隔壁房间床上的林小堂直接拒绝。   “没空?”林大金不信,敲了敲中间隔断的木板,“你能有啥事儿?”   “我的事情大着呢。”林小堂翻了个身,侧身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思考在这个年代,上节目的劳务费会有多少。   陈阳刚才过来找她,和她吐露一件事情,学校里已经联系上“六一智力竞赛”节目组,希望她能过去试试粗选。   她起初不太愿意。   怎么学校没经过她同意就私自给她安排这些活动呢,简直过分!   陈阳说,上电视有劳务费。   她立即顺了毛。   是啊,怎么忘了这一茬呢!   她真傻,真的,只知道关注有没有奖金,倒忘了上电视的劳务费这种事情。   话说这个年代影视行业虽然不像以后208时代那样夸张,但参加录制电视节目的劳务费应该比普通工人的工资还是要高上那么一点点的吧?   不过也说不准。   据说《西游记》剧组的六老师拍摄一集的劳务费是80块钱,六年拍摄下来只赚了2000块,平均摊下来一个月不到30块。   这还是几年后的价格,搁现在的劳务费水平,那不得更低?   但同样是几年后,歌手杭天琪一场商演的劳务费能拿一万。   哪怕是80年代后期,万元户也还是很吃香的,人家歌手一场商演轻轻松松赚了普通工人几年的工资,按这比例来算,录制节目的费用怎么着也比普通人的工资多吧?   唉。   算了,不想了,等后天直接去节目组问情况吧。   林小堂扯了扯被子,打算带着美好的愿望进入梦乡,隔壁房间林大金一嗓子把她吼回现实。   “林小堂,你干嘛呢!喊你这么多声你不应,装聋作哑啊?”   哦,差点忘了,还没回答她大哥的问题。   “下周咱们再一起出去玩吧,这周我真有事,我得上电视。”   “什么?你上电视?”林大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你要干嘛?你要上电视?”   嘿,这小屁孩还没睡呢怎么就开始做梦。   上电视那是一般人能上的吗?   电视上不是演员歌手,就是主持人专家,小屁孩哪里有机会上电视。   林大金不禁笑起来,逗她,“你怎么上电视啊,你给我说说。”   “不说了,我困了,要去睡了。”林小堂打了个哈欠,拢上被子,沉沉睡去。   ——   两天后,周末的一大早,林小堂主动来教室职工宿舍等待陈阳。   节目组的录制地在市区,两人乘坐最早一班班车到达市区,先吃顿早餐填饱肚子,才赶去节目组录制的地方。   录制的单位门口有门卫守着,陈阳拿出之前节目制作人刁烨留下的名片,门卫才放两人进去。   来到大厅,一路有工作人员指引,问明来意后,两人被安排在等待区等候。   过了不到一刻钟,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年轻男人微笑着走过来。   这是刁烨的助理连驰。   “陈老师你好。”连驰热情地打完招呼,看向陈阳身边的小不点,笑着道:“这位就是林小堂同学吧。”   之前陈阳在学校接待过刁烨及其助理连驰,连驰跟着刁烨路过教室的时候也观察到林小堂当时的举动,所以三人中只有林小堂单方面不认识连驰。   她礼貌地点点头,回应对方的问候。   简单客套两句,连驰让人端来两杯水,放在两人面前,很快进入主题:“咱们的粗选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林小堂同学回答几个问题,我们测试一下她的知识水平,看看能不能够进入到最终的录制中。”   他捧来一张测试题,看向林小堂,温声问:“小堂同学,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的话我就要开始测试了。”   这哪需要什么准备啊。   她虽然没看过该节目,也没见过该节目的录制是怎么一个流程,但这个节目只招小学生过来参加,说明知识范围是针对小学生的。   那能有多难?   林小堂端起水小酌一口,“开始吧。”   “等等。”一旁的陈阳突然出声,“连助理,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需要回避的话那我去外面走走。”   陈阳说着要起身,连驰拦住他,“不必了,陈老师应该也不会当着我的面给小堂同学传答案吧。”   “那不会。”陈阳笑呵呵地重新坐下,不过换了个方向,与林小堂之间拉开半人的距离。   见状,连驰扬了扬手中的题目,“那我开始了啊,第一题是个数学计算题,如果一个班级有35名学生,每5名学生组成一个小组,那么可以组成多少个小组?”   “7组。”林小堂想也没想地说。   “第二题是个文学方面的题目,四大名著中《红楼梦》的作者是谁?”   “曹雪芹。”   “第三题是个应用题,小明有5元钱,他想买4个笔记本,每个笔记本的价格是2毛。请问他买完笔记本后还剩多少钱?”   “4块2毛。”   一连三道题,林小堂几乎是秒答,连驰有几分意外地看着她。   看来这孩子的智商的确是高啊。   这些题对于小学生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林小堂才小学二年级,乘法口诀说不定都没背熟呢,能想也不想地回答出来,确实厉害。   一旁的陈阳注意到连助理面上的惊讶之色,心里很是得意。   看吧看吧,这孩子就是聪明。   问什么她都能快速回答出来!   默默承受着来自两位成年人殷勤目光的林小堂:“……”   这不都最基本的加减乘除和文学常识嘛,她要是回答不上来,真对不起九年义务教育。   “小堂同学,接下来的题目会有点难度。”连助理好心地提醒她。   “第四题,也是文学题,大漠孤烟直的下一句是什么?”   “长河落日圆。”   又是秒答,看来对方文学积累还挺多。   连驰咳了咳:“第五题,是个逻辑思维题,题目有点长,小堂同学你听仔细了,小明、小方和小圆三人分别拿着不同颜色的气球,分别是红色、蓝色和黄色。已知小明拿的不是红色,小方拿的不是蓝色也不是红色,那么三个人分别拿的是什么颜色的气球?”   念完题目,连驰觉得这下对方应该不能秒答了,忍不住提示:“没关系,咱们慢慢来,你有半分钟……”   话到一半,听得林小堂不假思道出:“小明是蓝气球,小方是黄色气球,小圆是红气球。”   连驰一怔,看了看纸面上的答案,全对。   不禁替她鼓掌。   “厉害啊小堂同学。”   “其实下面还有五道题,不过我觉得你不用继续测试了。”   测试过这么多小学生,还没遇到过像林小堂这样几乎不用思考的,这些题对于聪明的小学生都要思索几秒,对于林小堂好似小儿科一样,像喝水吃饭那么简单。   连驰当即拍定,“粗选通过。”   紧接着连驰简单介绍一遍整个节目组的规则。   从他的描述中,林小堂了解到这个竞赛节目实际上是一种淘汰制。   总共会有四个小学生一起同台回答问题,每个学生之间用木板隔着,但都能看到前方最大的题目板。   题目板显示题目之后,每个学生有半分钟的时间作答。   在答案板上写下答案后,节目组再公布正确答案,答对了的学生记一分,答错了的学生不计分。   一场竞赛下来,分数最低的那位学生将会被淘汰。   第二天会有另外一位学生补进来,四人再次进行竞赛,分数最低的那位同样会被淘汰。   也就是说,每天都会一位学生被淘汰,也都会有一位学生新加入。   是个节奏挺快的竞赛节目。   介绍完规则,连驰贴心地询问:“小堂同学,有什么没弄懂的地方吗?”   “有。”   连驰眉头一挑。   他认为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以林小堂的智力,不该存在不理解的地方啊。   “什么地方没弄懂?”   林小堂瞥了一眼旁边的陈阳,小声道:“陈阳老师说这个节目有劳务费,我想问问劳务费是多少啊?”   陈阳:“……”   感觉被卖了。   “哈哈哈哈。”连驰大笑,“好吧,这点的确忘了交代,咱们的节目是有劳务费的,不过小堂同学你也不要抱太高的期望,节目组的劳务费并不高。”   “每个来参加的学生,录完一场,是五块钱。”   五块钱?   也就是说,要是保持每天不被淘汰,一个月就可以录30天,一天5块钱,30天那就是150块钱。   150块,抵得过她大哥四个月的工资了!   可以可以,非常可以。   林小堂很是满意地点头,“那结算方式是怎样的?”   她还没成年呢,也没个银行卡啥的,该不会这工资要发给她家属吧?   “我们是日结,录制完的当天工资就会结清。”   “好,日结好。”林小堂连连点头,“我喜欢这种结算方式。”   啧,这人相处起来还真不像个小学生。   连驰默默看她几眼,“小堂同学,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林小堂扬起一张天真的笑脸,“没有了。”   得,这会儿又有了几分孩童模样,真是个心思灵巧的孩子,连驰无声轻笑,“那小堂同学,你下周末记得过来录制。”   为什么是下周末啊?现在没排期吗?   林小堂的疑惑刚冒出来,一旁的陈阳先替她问出口:“连助理,这两天不能录吗?还得等到下周末再来?”   “嗯,为了保证节目组有人选,会提前安排好一周需要录制的人员,前面都定好了人员,小堂同学需要等到下周末。”   “好的好的。”   弄清节目的基础事项之后,陈阳带着林小堂坐上下午的班车赶回去。   路上,林小堂叮嘱他,“陈老师,之后的录制也麻烦你陪我过来吧。”   “那是当然,不过……”陈阳提醒她,“你总得让你大哥知道吧。”   “先不告诉他。”林小堂偷笑,“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回到家,准备给林大金惊喜的林小堂先被林大金的话惊了一番。   她掏出钥匙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听到林大金正和房间里的韦骊娟谈着话。   “刚才我听说了一桩事,顾雨向厂里打离职报告了,这是不是真的?你去跟辛秀敏探探口风,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林大金对这事很好奇。   顾雨怎么会突然提离职呢?   在厂里干得好好的,时不时受厂长表扬,看起来很有晋升的机会,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为啥非得辞职呢?   要不是向厂长求证后,他还真不相信顾雨会干出这等没脑子的糊涂事。   可惜厂长嘴巴严,不肯透露太多信息,他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只得撺掇自家媳妇儿去探探口风。   “不用探了,我听秀敏提过,顾雨提辞职是要出门做生意。”   “做生意?嘿,这年头去做生意?胆儿真肥,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去做生意,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林大金觉得不可思议。   像他家二妹这样没有工作的倒还可以去试试到处做生意,顾雨这种有工作的,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辞职去做生意,简直有毛病。   “做生意怎么了?人家也是多条谋财的路,而且他工作是要交接给秀敏的,相当于他走了之后秀敏接班,这也没差啊。”   ……   听到此处的林小堂忍不住跨进房间。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 c o m   “大嫂,顾雨他不是要去鹏城做生意?”   小两口正说着悄悄话,被突然出现的林小堂打断,韦骊娟愣了一下才回答:“是啊,小堂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果然。   现在快要进入五月,等到八月份小渔村就会迎来腾飞的机会,想必顾雨接到顾云的指示,要提前进入鹏城做准备了吧。   可是……顾家那件古董不是还没卖出去么,他顾家哪来的发家之本?   难不成是想等到鹏城开放之后再寻找机会?   这么说来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   林小堂灵光一闪,“大哥,你也辞职去做生意吧。”   “我疯了吗我!”林大金想也不想地拒绝,“顾雨脑子进水要辞职,我才不跟他一样做这种蠢决定。”   “再说了,现在这个环境,你让我去哪儿做生意?该不会和顾雨一样去鹏城吧?”   “鹏城那是什么很好的地方吗?发展得还不如咱们小县城,去那儿干嘛?”   “不是鹏城。”林小堂摇头,“既然顾雨已经去了鹏城,你就不用去了。”   顾雨去鹏城,一定是顾云的安排。   作为对照组的林家,若是在鹏城和顾雨对上,林大金大概率是赢不了顾雨,人家一家都有主角的气运在身呢。   不过改革开放之后的机遇这么多,发财也不一定要盯着鹏城这块地方,要赚就赚个大的。   “去港城吧。”   一个经济即将高速发展迈入巅峰时代的地方。    第31章 出门一趟,魂丢了?   林小堂提出去港城的建议得到韦骊娟大力支持。   “去港城好啊,听说港城遍地都是钱,随便干点什么都能赚,比咱们累死累活一个月拿几十块钱的工资好多了。”   “我们家乡就有个小伙子前两年去港城,听说现在混得可好了,当上大老板,还买了那个可以联系人的什么机……”   “BB机。”林小堂提醒。   “对对对,就是BB机,可阔气了。”韦骊娟满脸艳羡,“听说港城很繁华的,那肯定是我见都没见过的世界。”   林小堂点头,“是挺繁华,整个街道两旁都是摩天大厦,街上红的白的小汽车川流不息,马路上的巴士是双层的,店铺的广告牌眼花缭乱,夜幕降临,还可以欣赏维多利亚港灯火辉煌的夜景,坐天星小轮游览……”   “哇!”韦骊娟听呆了。   她怔怔看向自家小姑子,满眼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电视上看到的。”林小堂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是吗,哪个电视节目,我也想看看。”韦骊娟满脸憧憬。   “现在播完了。”   “那真可惜。”   “大嫂,我问你个问题。”林小堂突然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我大哥去港城发展你真同意啊?”   “同意,相当同意。”韦骊娟巴不得他过去呢。   “那你舍得啊?你们才结婚没多久,要是大哥去港城的话,你们不是经常见不到面了?”   韦骊娟一噎。   是哦。   “没关系,比起经常见面,我更希望他发大财。”   “哈哈哈哈……”林小堂朝她竖起大拇指。   韦骊娟得意地扬起嘴角,“连你都赞同了,我可不能给他拖后腿。”   ……   看着面前相谈甚欢的两人,被忽视的当事人林大金:“……”   “你们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我不想去。”   “为啥?”林小堂凑近他,“大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发财的道路摆在你眼前,你一定要推开?难道你还想过以前那种苦日子啊?”   “谁想过以前那种苦日子了?”林大金瞪她一眼,背着她坐下,“我这不是没什么底气嘛。”   “你说说我,学历又不高,也没个什么手艺,去了港城拿什么讨生活?总不能去那里搬砖吧?”   “搬砖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去哪儿干苦力都没有前途。”   “谁说你没有手艺了?”林小堂不赞成他的话,“大哥你厨艺不是挺好么,去港城之后从事餐饮行业,然后找机会自个儿开餐馆,这是明摆着的一条生意路,忒适合你。”   “这……”林大金一时哑口。   他倒是没想过这条路。   仔细想想,倒也可行。   “但我不是手头没钱么,开店不要初始资金啊?”林大金担忧。   “那就先卖盒饭。”林小堂大手一挥,“开店需要经营成本,店铺租金,人工费用等等,你卖盒饭的成本总是要小得多吧?只要能有个做饭的地方你就可以开干。”   “这……”林大金再次哑口。   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怎么什么问题到他小妹嘴边都不成问题了呢。   他默默望了一眼自家小妹,“那万一我没做起来……”   “嘘~”林小堂及时打断他的话,指了指橱柜底下锁着的青花果盘,“你离开的时候把这个也带上,这是给你兜底的。”   “港城识货的人多,你自己要留意,找机会出手绝对不难,而且这个价格……”林小堂在他耳边轻轻报了一个数,“低于这个价格不要卖。”   “这、这么多?”林大金惊呆。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对,就这么多。而且我建议你过去之后先不要想这件事,摸清环境再说,港城那边鱼龙混杂,你手里的真宝贝不要被人骗了。”   林小堂的一番建议听得林大金心里一怔。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橱柜,“要不,我还是不带走吧,留在家里比较好,现在你大嫂在清居堂上班,总有卖出去的机会。”   “这么宝贝的东西,我怕到时候途中一个不小心弄碎了,我得心疼死。”   留在家里的确安全,但是卖完之后的一大笔钱留在家里用处不大,这笔钱得用来钱生钱。   外汇管控很严格,在内地想把一大笔转到港城,很难。   不如直接让林大金在港城交易。   “大哥,如果这宝贝出了手,你先等等,等两年后去买地皮。”   80年代初期,由于全球能源危机以及中英谈判的原因,港城房价大跌,李首富趁机抄底,大赚了一笔,这个时段是进入港城房地产最好的时段。   又是餐饮,又是地皮,林大金听到林小堂的宏图伟业,不禁笑了,“小妹,你还真看得起你大哥,你觉得我能做到不?”   “怎么不能?”林小堂眉头一*挑,“人顾雨能做到的事,你不能?你比顾雨差哪了?”   果然,激将法是最管用的。   一旦提及顾雨,林大金那该死的胜负欲蹭蹭蹭地往上涨。   神色一凛,“就是,我比他顾雨差哪了?”   “他能去鹏城做生意,我就不能去港城做生意?”   本来心中还在犹豫的林大金顿时下定决心。   “行,这事就这么定了。”   “不过……我啥时候走比较好?”林大金又纠结起来,“眼下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估计得费点时间。”   “不急,慢慢来,不过最好是在十月之前。”林小堂宽慰他。   林大金不解:“为什么?”   因为港城的抵垒政策会在十月份取消,以前只要成功到达港城的市区,就可以成为港城的合法居民居留港城。   改开之后,内地的政治环境变得宽松,导致很多人赴港,港城不得不采取措施,取消之前的抵垒政策。   所以想要赴港拥有合法居民身份,最好是在十月份之前过去。   “十月份之后水就冷了,万一你掉水里,游不回来怎么办?”林小堂玩笑道:“肯定是趁天气暖和的时候去嘛。”   “也是。”林大金笑笑,“我还有个担忧,我走之后,厂里的工作怎么办?”   现在韦骊娟在清居堂上班,林二玉在外面兜售电子手表,林三满和林小堂都在读书,他辞了职,这份工作就没了。   工作没了,厂里的宿舍自然要回收,到时候一家人怎么办,去外面租房吗?   况且过不了多久就要新建宿舍楼,会重新分配房子,工作一丢,这些福利就享受不到了,多亏啊!   “让二姐回来接班吧。”林小堂建议。   “她会乐意吗?”林大金摇摇脑袋,心里没底。   这个二妹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之前想把她弄进厂没成功,这会儿求着她进去,说不定她还不乐意了。   林大金把目光转向韦骊娟,“要不……”   “不要!”韦骊娟几乎立即明白他眼中的意图,连连摆手,“我才不要去厂里上班,我现在的工作轻松多了,我不想干厂里的重活。”   自家媳妇一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林大金也没再勉强。   “那行吧,等二玉回来,跟她商量商量。”   念曹操,曹操到。   在外面拍飘荡了一个多月的林二玉两天后回了家。   那天是个大清早,林大金刚把大门拉开,林二玉一张憔悴的脸突兀出现在大门口。   好久不见的二妹回来,林大金甚是高兴,连忙将人拉进屋子,问东问西。   “怎么样,这次跑了哪些地方?货都卖出去了吗?”   “一去这么久,中间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我看你面色不太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似的,怎么回事?”   ……   一连串的问题缭绕在耳边,林二玉有些心累,有气无力道:“大哥,我想先去睡一会儿。”   “哦。”察觉到自家二妹状态不好,林大金憋了满肚子的话语,目送人进房间。   刚踏进房间的林二玉与出来洗漱的韦骊娟正面撞上。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不认识,一时都愣在原地。   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被动静吵醒的林小堂才出声打破僵局:“二姐,你回来啦!”   “哦,这是大嫂,大哥在半个月前成家了,当时没法通知你。”   林小堂一句话里信息量极大,林二玉反应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打量面前唇红齿白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   这原来是她大哥娶的媳妇儿,她大哥居然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成了家。   “大嫂。”林二玉礼貌地问候一声。   “哎。”韦骊娟赶紧应了一下。   毫无准备地和二姑子碰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一度很尴尬。   “大嫂,我现在有点累,先去睡觉了。”   林二玉率先打破尴尬,韦骊娟连忙就坡下驴,“好的好的,你去休息吧。”   两人简短地交流之后,一个出去洗漱,一个进房睡觉,躺在上铺的林小堂纵观全程,瞌睡全没了。   她麻溜地爬起来,望了一眼趴在床上倒头就睡的身影,疑惑地溜出房间。   “大哥,你不觉得二姐很不对劲吗?”林小堂拉着林大金的衣袖躲在墙角小声交流,“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么!”林大金心里也疑惑,“或许是太累了吧。”   “不对,和这没关系。”   依着林二玉的性子,就算是再累,见到家里多了一位大嫂,也不该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搁以前,林二玉那大嗓门早就喊起来了,一定会揪着大哥胳膊埋怨,说什么结婚不等她回来,偷偷摸摸把婚事办了等等。   家里肯定要鸡飞狗跳,林二玉也一定会拉着这位新大嫂问东问西地打探情况,恨不得把对方祖宗几代都打探清楚。   现在这样的反应,太平淡了些,一点也不符合林二玉的性子。   林小堂担忧地猜测,“是不是这趟出去做生意不太顺利?大哥你刚才问出点什么情况来没?”   “我能问啥哟,刚问两句她就说要去休息,我能咋办?”林大金皱着眉头,心里也忧愁起来,“要不这样吧,等她休息好后我再找她聊聊看。”   洗漱完的韦骊娟一进门瞧见兄妹俩躲在门后边偷偷谈论二姑子的情况,她捧着洗漱杯走过去凑话:“这二姑子性格还蛮文静的嘞。”   “我算是知道了,小堂你和你大哥是一个性子,三满和他二姐是一个性子。”   林小堂:“……”   误解,这是对她二姐最大的误解!   “大嫂,你是没瞧见我二姐以前的模样,她嗓门比大哥的还大,可强势了,和文静的性子完全不沾边,你可别误会了。”   “她刚回来,可能是有点累而已,不想多说话,你就珍惜她不想多说话的时刻吧,等以后她话多起来,你肯定会嫌烦的。”   “是么?”韦骊娟不太信。   她朝房间方向望了一眼,“我看你二姐说话斯斯文文的蛮有礼貌,性格应该挺好。”   噗呲——   一旁的林大金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是头一个夸她有礼貌的人。”   “是么?”眼看面前这两兄妹的意见如此一致,韦骊娟也没再争辩,只等着接下来几天看看这位传说中大嗓门没礼貌的二姑子的真实性格到底怎样。   出人意料,接下来的几天,林二玉窝在家中没出门,一直都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林大金晚饭时间跟她提起进厂接班的事情,她也没拒绝,“好。”   嘿,这二妹怎么回事,出去一趟魂丢了?   “我是说我打算辞掉工作去港城,让你接受厂里的工作,你没意见?”林大金不死心地追问。   “没意见。”林二玉乖乖答应。   啧,这是怎么啦?   “二玉你给我说实话,你这趟出去跑买卖是不是挺不顺利?”这两天林大金一提跑买卖的事情,林二玉就皱眉回避,丝毫不给他解释,让他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他逼问:“你遇着什么事了,这里都是家人,你有什么不好开口的?难不成当着咱们你还有顾虑?”   “没有。”   林二玉否认完,也并不解释。   那张从前生动鲜活的脸,现在像是被罩上一层玻璃罩子,隔绝了情绪,死气沉沉。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同为女性,林小堂不由自主往更加阴暗的地方猜测。   毕竟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跑生意,遇见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晚上她抱着被子默默躺进林二玉的床。   床铺本来就小,容纳两个人,几乎要翻不过身。   林二玉推她,“干嘛呢,怎么不去自己床上睡?”   “这不是太久没见,想你了嘛。”林小堂嘿嘿傻笑,肉麻的话张口就来。   “小时候没腻歪,现在开始腻歪了?”林二玉嘴里不信,手上推她的动作慢慢停下来,甚至还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地方。   林小堂立即得寸进尺地钻进去,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二姐,你跟我说实话,外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欺负”二字咬得很重。   林二玉诧异地看了看自家小妹。   她总觉得她小妹所说的欺负,不是平常意义上的欺负。   “想什么呢,不是。”谁敢欺负她啊,“要是谁敢对我动手动脚,我非得拿剪刀把他咔嚓了!”   嘶~   这句话终于有点她二姐的神韵了。   林小堂忍不住抽气。   她又凑过去问:“那二姐你这几天闷闷不乐的,到底是为什么啊?”   唉。   林二玉长叹一声。   这两天大哥和小妹的在意她不是没放在眼里,只是……   “我其实是做了一件亏心事。”   “啊?”答案始料未及,林小堂有点懵,“你做啥亏心事了?”   “我坑了一个人。”   沉默,无尽的沉默。   原本以为是她二姐受了欺负,没想到原来是她二姐欺负了别人?   能让她二姐感到内疚的亏心事,这得有多坑啊。   林小堂忍不住好奇:“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你咋坑的人家?坑人家钱了?骗人家感情了?还是把人家坑伤了坑残了?”   “都不是。”林二玉叹息一声,“别问了,我不想提。”   “好吧。”林小堂果真没多问。   她想象不出她二姐到底是怎么坑了对方,但既然没骗人家的钱,也没骗人家的感情,又没把人家弄受伤,那应该不算严重吧?   林小堂稍稍松了一口气,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去学校,由于了却一桩心事,心情很是舒畅。   接过同桌照常递过来的牛奶,一饮而尽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二姐都出去一个多月了,怎么同桌还在给她递牛奶?   “苏曜文,你是不是记错日期了,你只差我一个月的牛奶,这是从三月份开始的,现在都五月了,一个多月了,你怎么还在给我递牛奶?”   “是吗?”苏曜文懵懵懂懂地摸摸脑袋,“我也没记具体日期,多几天就多几天嘛,无所谓啦。”   嘿,小胖子还真大方。   “既然无所谓,那你以后继续给我递牛奶吧。”   “好啊。”苏曜文想也没想地答应。   林小堂一怔。   奇怪地打量起旁边靠着窗户的苏曜文。   “不用了,你自个儿留着喝吧。”   她现在可不差这五块十块的,犯不着抢人家小朋友的牛奶喝。   想想到底还是占了人家许多天的便宜,她摸索着从课桌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你。”   “谢啦。”苏曜文欢天喜地接过,喜滋滋地放进课桌。   放学时候,他连作业本都没带,只将那颗棒棒糖塞进兜里,准备带回家。   林小堂叫住他,“你现在还在看那个‘六一智力竞赛’节目吗?”   “在啊,怎么啦?”   “没事。”林小堂轻轻一笑,“今天也要看哦,会有惊喜的。”   “啊?”什么意思哦。   苏曜文不太明白她的话。   揣着棒棒糖回家,他没舍得吃,悄悄放在床头的一个空罐子里,又怕空罐子被老妈打扫时扔掉,特意藏进抽屉中。   晚上吃饭时,爷爷突然盯着他的脸,“曜文,我看你最近怎么瘦了,牛奶还在喝吗?”   “在喝啊。”苏曜文眨也不眨地说。   “我怎么听说你把牛奶都给别人喝了?”   噗——   一句话差点让苏曜文喷饭,他扒饭的动作停下来,怒气冲冲看着自家爷爷:“谁说的,都是自己我喝了!”   “自己喝了就自己喝了嘛,气性这么大做什么。”爷爷看破不说破。   “我听说你和林家那个小丫头关系还不错,你……”   话到一半,苏曜文突然放下筷子离开餐桌,一屁股坐到电视机前。   “天呐,这是小堂吗?她上电视啦?”   苏曜文满脸惊喜,回头兴奋地朝餐桌上的父母及爷爷叫喊:“爸妈,爷爷,你们快来看啊,这是小堂,小堂她真的上电视啦!”   难怪小堂放学的时候问他看不看节目,说是有惊喜。   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   呵,口是心非的家伙,居然瞒着他偷偷报名了!   苏曜文睁大双眼,一动不动盯着电视屏幕,连吃了一半的饭都忘记继续吃。   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将饭碗塞到他手上,顺口问道:“你是不是挺喜欢小堂的?”   “那是。”   看得忘乎所以的苏曜文脱口而出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小脸一红,给自己找补:“她是我好朋友,我当然喜欢她。”   啧,这小崽子,小小年纪心思还挺多。   爷爷笑呵呵地摸摸他脑袋,“别光顾着看电视,饭菜都凉了。”   ——   另一边的西式洋房里,吃过晚饭的郑白梅打开客厅的电视机,随手调台。   一闪而过的画面中,她瞧见一张圆溜溜脸蛋的小姑娘,扎着两条羊角辫,甚是可爱,不禁捏着遥控器往回调。   那是一档儿童竞赛节目,四个小朋友正处在紧张的答题中。   最左边那个小女孩圆墩墩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看起来机灵又活泼。   与其他三个小朋友不一样,她姿态轻松,也不紧张,浑身放松得像是来参观一样,根本不像来竞赛的。   这样气定神闲的气质,郑白梅很熟悉。   她儿子不就经常这样一副做派么。   心里无故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一丝好感,郑白梅想瞧瞧这小女孩的名字。   镜头正对着四位嘉宾的时候,她从嘉宾旁边竖着的名字牌一栏看到“林小堂”三个字。   嗯?林小堂?   是她猜想的那个林小堂吗?   “星阑,星阑!”郑白梅对着外面院子叫唤两声,“你过来瞧瞧,这是你舅舅常提起的那个林小堂吗?”   院子里,阙星阑牵着毛色雪白的萨摩耶慢慢进来,不经意瞥了一眼电视屏幕,“嗯,是她。”   “她竟然去参加电视节目了?”郑白梅很是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舅舅估计不知道吧。”   这小姑娘真有意思,总是出其不意。   想到之前自家儿子在餐桌上几次三番关注林小堂的事情,她朝阙星阑招招手,邀请:“来,过来一起看看。”   “没兴趣。”   阙星阑垂下眸子揉了揉萨摩耶脑袋顶上的白毛,毫不在意地牵起小狗往楼上去。   怎么了嘛这是。   郑白梅暗自嘀咕。   这孩子,之前的表现明明是对林小堂很感兴趣,这会儿又不在意了。   真难琢磨。   郑白梅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电视屏幕。   她还没见过林小堂呢,没想到这小姑娘长得这么讨喜。   实力好像也不错,目前得分最高呢。   不知不觉她开始担忧,这孩子,应该不会被淘汰吧?   在她盯着电视屏幕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丝毫没留意到上面二楼的动静。   将宠物狗牵进房间后,阙星阑合紧房门,放了绳子让萨摩耶自由活动。   萨摩耶在房间里时不时发出恼人的动静,他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玩拼图。   片刻之后,他懊恼地叹息一声,放弃平时最爱的拼图。   终究没忍住,起身悄悄打开房间内的电视机。   调成与楼下电视机一样的频道。    第32章 画的大饼都会实现!   吃过晚饭的林小堂无意憋了一眼手表,八点十分。   “呀,节目都开始了!”   “快快快,大哥你别洗碗了,大嫂,二姐,你俩也都出来。”林小堂着急忙慌地把三人拉出屋子,直往旁边王奶奶家里推。   一家四人一下子全挤在王奶奶家里,把正在看电视的王奶奶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面色凝重:“咋的了这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林小堂扬着一张笑脸,乐呵呵地走过去,“王奶奶,我上了电视,你想不想看看?”   “哟,是吗?”王奶奶心里不太信,“你上了电视我当然要看,不过你莫不是戏我?”   “当然不是。”林小堂于是理直气壮地换了一个电视台,指着电视里自己那张脸,“瞧!”   这一瞧把满屋子的人都瞧傻了。   电视中那张圆墩墩的脸蛋,可不就是林小堂么!   这丫头真上电视啦?   嘿,不得了!   “哟,我这老眼昏花的,怎么在电视上看到和小堂长得这么像的小姑娘。”王奶奶还是不敢置信,扯着旁边林大金的胳膊,“大金你过来仔细瞧瞧,这是不是你小妹?”   林大金也傻眼,盯着电视屏幕左看右看,恨不得钻到里面去瞧个明白。   “这真是你?”他震惊地望向自家小妹。   “当然。”林小堂一脸神气,“你要是不信,自个儿看看名字嘛,旁边有姓名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我名字呢,这世界上可能有重名的人,但不能又长得像又重名吧?这就是我。”   经林小堂提醒,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旁边的姓名牌。   果然,真是她!   一股巨大的喜悦笼罩在林大金心头,他回过头去看自家小妹,仿佛看外星人一般新奇。   他小妹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居然还能上电视?   “你什么时候去录的?你自个儿找去电视台的吗?”   “不是我自己找去电视台。”林小堂解释,“是学校推荐的,陈老师带着我过去,上周末的时候去录的,平时怕没空,那天录了好几集呢。”   “是吗?学校推荐的?”听到这里,林大金放心下来。   原来是学校安排的,难怪能上电视。   不过他小妹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前阵子参加那个“创造杯”,获得第一名,奖了1000。后来在班级里考了第一名,又被奖励50块钱。   现在更厉害啦,直接登上电视。   啧啧。   林大金内心无限感慨,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想想年初元宵的时候,他提着礼品领着小妹去陈老师家里拜访,还在为小妹留级的事情焦心呢,这才两个月的工夫,他小妹的发展堪称坐火箭。   可谓是翻天覆地。   难道真是林家祖宗保佑,家里出了个天才?   他记得顾家那个顾云,当初被发现智商超群,也是这样突然。或许天才都是这样横空出世的?   要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   老林家也要扬眉吐气咯!   林大金满脸喜悦样藏不住,自豪地指着电视机屏幕,“王奶奶,您没瞧错,这就是我家小堂呢,您瞧瞧,她现在可有出息了。”   “她呀,之前不是还参加那个什么……”   得意起来的林大金忍不住要把旧日的辉煌拿出来提一提,旁边韦骊娟和林二玉一人扯他一只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安静下来,先看电视节目。   “对对对,先看节目,先看节目。”林大金赶紧闭了嘴,跟着大家一起盯着电视机静静观看。   半个多钟头后,节目完毕。   几个人从隔壁王奶奶家中回来,憋了全程的林大金终于忍不住高兴地嚎一嗓子,“太好了!小堂没被淘汰,还是分数最高的一位!”   “是呀,小妹现在是真出息了。”林二玉笑着接话,忍不住摸了摸林小堂脑袋,“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偷偷去补习了,不然怎么我出去一阵子,回来你就这么厉害了呢?”   “哪有,我觉得小堂一直挺厉害。”韦骊娟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观点。   她就知道,这个家里,就属林小堂脑子最灵活。   瞧,小小年纪,连电视都能上,长大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啥样的成就呢!   依她的看法,这个家想发达还得靠小堂。   几个人围着林小堂,几乎要把她捧到天上去。   林家一片夸夸之声、喜气融融时,另一边的顾家正在上演一场别离。   顾雨拎着行李袋,回头对跟在身后的辛秀敏挥手,“别送了,你回去吧,晚上风有点凉,别吹感冒了。”   辛秀敏不听,“我还是把你送去汽车站吧,路也不远。”   “行吧。”顾雨没再推辞。   两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的背影被光线勾勒得又细又长。   去汽车站不过一公里多的路程,两人一路无言,默默到达地方。   从小县城去鹏城的大巴有一班是深夜出发,顾雨赶时间,得在大巴上度过半夜。   眼看他要进站,辛秀敏望着他的背影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知道了。”顾雨没回头,拎着行李径直走进车站。   直到目光中的身影完全消失,辛秀敏才转身,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返回筒子楼时,内心忍不住泛起一股心酸。   才结婚没多久,丈夫去了鹏城发展,她留下来,在厂里继续工作。   整个家庭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   这个婚,结了,又像是没结。   上楼时,听到楼上走廊传出林二玉和林小堂追打嬉闹,以及韦骊娟从中做和事佬的欢笑声,心里更是凄楚。   人家二妹小妹一家人都在一起,多和谐啊。   忍着满心的羡慕,辛秀敏落寞地往空荡荡的家里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顾雨到达鹏城的消息送到顾露手上。   顾露做早餐时,忍不住和顾云提起:“大哥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到地方了,不用咱们担心。”   “嗯。”顾云实际上也并不担心。   她走到餐桌旁,静静吃着顾露做好的早餐,心里不禁有些遗憾。   顾雨去鹏城后,家里就没人给她继续盯着林小堂的动静了。   那位大嫂虽然人品不错,但毕竟才嫁过来没多久,和顾家绑定得不够深,冒然让她去盯林小堂的动静,肯定心里会很好奇,但这又不能对她解释。   而且大嫂和林家的韦骊娟来自同一个乡村,目前关系还不错,万一说漏嘴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顾云放弃让辛秀敏继续盯人的念头。   其实也没有继续盯着的必要了,林小堂现在在学习上露风头,明摆着是要和她走一条道,既然如此,她只管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要应对,首先要弄明白对方真正的实力。   听说林小堂语文考过一百分?   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考一百分也不能判断出她的真实水平,但凡一个正常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能做到。   既然林小堂和她一样都是重来一回的人,那林小堂的上限在哪里呢?   当年她父母拼命鸡娃,奈何她天资平平,最后只上了一所普通大学。但如果林小堂连大学也没有上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样的话,林小堂还没资格成为她的主要对手。   可是……万一林小堂的学历更高……   这就有点糟糕了。   顾云沉思着,现下都是小学级别的测试,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探一探林小堂的真实水平呢?   去学校的路上,顾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坐到教室的座位上,周围同学欢乐的谈笑声才将她拉回现实。   “哎,你们有没有看昨天的‘六一智力竞赛’节目啊,好精彩!”   “我看了我看了!我感觉我们班的同学也可以上去啊,我都回答对了好几道题呢。”   “那你去报名呗,我支持你,快去快去,赢了可就太光荣了。”   ……   周围同学感兴趣的话题,顾云永远不感兴趣。   她心智是成年人,和一帮真正的小学生并没有什么共同,若不是要摆出一副和善友好的人设,她连话都不想和这一群小学生多说。   这群小学生可真是的,一大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佛拥有无限旺盛的精力,为什么同样是小学生,阙星阑性子这么沉稳话少?   上次参观完中科大之后特意组织的交流会活动上,她做足准备,很是深入浅出地发言一番,想在阙星阑面前留个好印象。   当时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   这也是个大问题。   要不要再想想法子和阙星阑多接触接触呢?   依着阙星阑的性子,大概会对刻意的接触产生反感,在他面前多露几眼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   顾云一时陷入纠结。   “顾云,你过来一下。”教室门口,班主任朝她招了招手。   “好。”顾云回过神,立即起身。   一路跟着班主任来到办公室,班主任将一叠学校的介绍资料递给她,“下周中央媒体采访团会来咱们学校,这次主要是采访足够传奇优秀的天才儿童,学校报了你的名字上去。”   “询问中总会提到咱们学校,这些有关学校的资料你先拿回去看看,做好准备,到时候更好应对中央那帮专业的记者。”   ……   顾云一怔。   这难道就是让天才顾云享誉全国的那次报道吗?   之前天才顾云的事迹大多只在羊城晚报上刊登,在地方上她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全国人民的眼中还算不得多么出名。   正是这次中央媒体的细致采访,让天才顾云的名字传遍国内每一个角落。   采访后的稿件登载在国内权威的媒体上,成为天才顾云日后一步一步大放光彩的荣誉勋章。   看来是个重要活动。   顾云接过资料,“好,我会认真准备的。”   临走之前,班主任叫住她,叮嘱:“到时候别太紧张哈,虽然是中央来的记者,但不会太严格的,你不用太拘束,之前你也有过多次被采访的经验,应该已经适应了吧?”   “嗯,没问题的。”顾云应了一声,抱着资料从办公室离开。   这是一个被全国人民看见的机会,她当然不会紧张。   她要好好表现,遵循着天才路,一步一步到达人生的巅峰。   ——   一周后,处理好厂里的交接,林大金收拾完行李,准备离家。   他本来不愿意这么快离开,自打二妹回来后,家里的空间愈发拥挤,林二玉天天问他什么时候去港城,怎么说好了去港城的迟迟不动身,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去了?   他媳妇儿也担忧,“你是不是真不想去港城了?那可不成,工作都辞了,这会儿打退堂鼓怂了,别让我瞧不起你。”   林大金:“……”   得,想在家里多待些时日都不成。   就这样,被妹妹和媳妇儿嫌弃的林大金不得不收拾行李,赶紧滚蛋。   出发去港城得先去鹏城那边,然后找老道的蛇头讨张船票引路。小县城去往鹏城的一班大巴深夜发车。   晚上七点多钟,一家人就推推搡搡将林大金送出门。   一路送至汽车站,几人在站外依依不舍地话别。   林大金最为不舍,放下行李,一个个轮次叮嘱。   “媳妇儿,我走之后家里就靠你当家了,底下的弟妹都还小,要劳烦你多操些心。我去之后会立即给家里来信,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也要及时写信告诉我。”   “二妹,既然现在工作稳定下来,你就先在厂里好好工作,踏实点工作,别再想其他的饭辙,家里弟弟妹妹还小,你平时多帮衬点你嫂子哈。”   “小妹,你……”   “我的一切不用你操心。”林小堂抢过话头,“大哥,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记得到港城后多加小心,遇事不要冲动,那边古惑仔多,你双拳顶不过人家四个胳膊,动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遇到事情多动动脑子。”   “还有,我之前叮嘱你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到了港城之后要先熟悉环境,再寻思做餐饮的门路。不要急着出手果盘,那边的人都很精明,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价格吧,低于这个价格不要出手,切记。”   “最后就是去的路上小心一点,你行李袋中装着件宝贝,万事注意一些。”   ……   听了一顿唠叨的林大金:“……”   怎么前边都是他叮嘱别人,到林小堂这儿他倒成了被叮嘱的人。   到底谁是大哥啊喂!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啰嗦,比我还啰嗦。”一顿话给林大金听得不耐烦了,“我会多注意的,你在家也要……”   话到嘴边,卡了壳。   本来想找回做大哥的场子,叮嘱两句,绞尽脑汁却发现没啥好叮嘱的。   这个家里,年纪最小的林小堂大概是最让他放心的人。   这丫头鬼点子多,古灵精怪的,现在成绩又提了上来,还有本事混上电视,可不得了,他想叮嘱两句都找不出话来。   “在家乖乖听话。”硬着头皮接了一句,林大金提起手边的行李,“那行,我先进去了,你们回去吧。”   几个人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他进汽车站。   等林大金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林小堂挪了挪步子,打算回去,一抬头发现她大嫂和二姐都站着没动。   看来两人心里挺不舍的。   尤其是大嫂,出门相送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一样,刚才大哥离开也不见她面上显露几分不舍,这会儿彻底分开后,她脸色倒是沉下来,眉头紧皱,看上去心情不太妙。   林小堂识趣地收回步子,凑到韦骊娟身边,调皮地问:“大嫂,大哥走了你还是挺不舍的吧?”   “还好。”   “骗人,大嫂你看你整张脸都皱起来,眉毛都快拧成一条线了。”林小堂觉得她在嘴硬。   “不是,我是在想一件事情。”韦骊娟捏着下巴看向林小堂,“你参加的那个电视节目是什么时间开始来着?”   “八点钟。”   “那现在几点了?”   林小堂抹开衣袖瞧瞧手腕上的电子表,“七点五十。”   “糟了,节目快开始了吧,快快快,咱们快回去!”韦骊娟立即迈开步子,催着两人加快速度。   边走还边碎碎念,“噢哟,还有十分钟,咱们能走回去吗?肯定赶不上了吧,都怪你大哥!”   “没事唠叨这么多做什么,害得我快要赶不上节目。”   林小堂:“……”   还以为她大嫂是在为大哥的离开而感伤,感情她心里只想着看节目?   林小堂哭笑不得,“大嫂,赶不上也没关系,最后我没淘汰,还是分数最高的那个。”   被剧透了一脸的韦骊娟愈发兴奋,“呀,那更要去看了啊!就是得看你赢的那个过程嘛!”   她说完不禁朝旁边的林二玉望了一眼,“二妹啊,你说咱们这几天总是跑去隔壁王奶奶家里看电视,多有打扰,要不要明天送点东西过去?”   “也行吧,明天我买点水果过去。”林二玉应下。   听到两人谈话的林小堂神色一怔。   是哦,总是去隔壁王奶奶家里*蹭电视也不太好。   这个年代的电视节目很少,之前她也不太关注电视节目,所以没有买电视机的执念。   现在她参加了一档电视节目录制,家里人又都很关注,总是去别人家打扰不是个长久之事。   “这样吧,等我攒够两个月的劳务费,就去买台电视机回来。”   “什么?”林二玉惊了,“你还有劳务费?”   “嗯,录制一次五块钱。”   一旁的韦骊娟开始默默计算,“要是你录够一个月,那不得有150块钱?”   “天呐,小堂,你现在是咱们家最有钱的人!”   “得亏你大哥提前走了不知道,要是知道,他恐怕都不想发奋了。”   韦骊娟看向自家小堂的眼神愈发充满敬佩。   啧啧。   这小姑子还真有两下子,小小年纪就能上电视赚钱。   还说要给家里买电视机呢。   这小姑子画的大饼都是能实现的。   得,以后就专心抱小姑子的大腿吧。   几人匆匆赶回去,在王奶奶家看了个结尾,最后果然还是林小堂的分数最高。   自打林小堂参加这个智力竞赛之后,她的分数居高不下,她的表现一直优异,成功成为没法被淘汰的常驻嘉宾,迅速吸引一大波的讨论。   “昨天的‘六一智力竞赛’你们看了吧,你们猜这个林小堂会多久被淘汰啊?”   “我看没那么容易被淘汰,没瞧见自从她参加后,每次都是分数最高的那位吗?”   “我也觉得她不会轻易被淘汰,她跟其他竞赛者不一样,她好放松啊,根本不像是来比赛的,所以我觉得她在保留实力,她真实水平肯定更厉害。”   “等等,我怎么觉得林小堂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之前市三中举办的‘创造杯’,好像第一名就叫林小堂,她们是同一个人吗?”   “不是吧,‘创造杯’那个拿到第一名的同学据说是晋东小学的。”   “那就是了啊,我看节目介绍,这个林小堂也是来自晋东小学。”   “我勒个天,难道这个林小堂就是传说中打败阙星阑的那个林小堂吗?”   “是她是她,肯定是她!我记起来了,上次春游诗朗诵赢了咱们的人也是她!”   “天呐,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我就说看电视上这个女孩看起来好熟悉,原来她就是那个春游当天背了一首英文诗的女孩吗?”   ……   顾云刚跨进教室,就听到同学们一阵激烈的讨论。   她原本是没什么兴趣的,照常回到座位,拿出课本准备早读,不成想从一阵杂乱的争辩中敏锐地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   林小堂?   那个什么六一智力竞赛,林小堂居然参加了?   同学们的讨论愈发激烈。   一个个发出夸张的惊叹。   “原来是她啊,难怪她这么厉害!”   “是吧,我就说能赢阙星阑的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这么厉害,怎么在晋东小学读书?咱们学校怎么没把她挖过来?”   “嘘,我听小道消息说,咱们学校的领导和市三中的领导都去挖人了,人自己不愿意来。”   “什么??不愿意来?为什么啊?咱们学校难道不比那旮沓里的小学好?”   “听说人家觉得母校更好,更喜欢母校。”   “啧啧,还蛮有骨气的嘛,挺有个性哦。”   ……   一旁竖起耳朵听着八卦的顾云脸色顿时黑下来。   作为远离母校的人,同学们对林小堂的夸赞无疑是对她的贬低。   她捏着课本的手逐渐泛白。   “顾云,你出来一下。”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朝座位上的顾云叫唤一声。   顾云忍着糟心的情绪,缓缓起身朝外走。   “采访准备得怎么样了?”班主任开门见山地问。   闻言,顾云的心情稍稍好转。   是啊,她还有采访呢,她不应该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中央媒体的采访还在等着她呢,她的脚步注定要比林小堂走得更远。   为着这点小事动气,不值得。   “已经准备好了。”顾云胸有成竹地回答。   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嗯,那就好,不过也不要急,采访团上午先去了晋东小学,下午会过来。”   先去了晋东小学?   顾云一怔。   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    第33章 这个学生的名气有点大啊   先去晋东小学,不是意味着先去采访林小堂么?   最近林小堂跑去参加“六一智力竞赛”节目,上了电视,表现很不错,周围一堆人关注讨论,连她这个对电视节目不感兴趣的人也能从周围同学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那些嗅觉灵敏的媒体人怎么会注意不到这种情况。   或许中央媒体团也从电视上看到林小堂的优异表现,从而对林小堂也产生浓厚的采访兴趣。   林小堂被采访团采访并不是她介意的点。   毕竟林小堂和她一样都是重来一次的人,成人的灵魂套在孩童的躯体,注定要比同龄人早熟与沉稳,表现优异并不奇怪,引起人关注也不稀奇。   她在意的是被林小堂抢了先。   明明学校上报了她的名字,明明媒体团下来是要采访她,被林小堂横插一脚,他们竟然直接撇开她先去采访林小堂。   这种被人截胡的滋味灼得她心窝子疼。   她日夜担心的噩梦似乎有成真的迹象。   早在知道林小堂和她一样是重活一次的人时,她心里就冒出一股担忧,担忧林小堂迟早抢走她的风头。   上辈子的她郁郁不得志,只能阴暗地在背地里羡慕妒忌天才顾云所拥有的一次,她一生都没有追求到的天才的光环与荣誉,在她重活一回时全部实现。   从六岁重生到这具驱壳开始,到如今八岁,仔细算起来,她做天才的日子不过才两年。   短短的两年过后,她就要面临林小堂这样的威胁。   她本来可以与林小堂各走各的路,如果林小堂像那次参加“创造杯”一样,走上创造发明的路,她丝毫不介意。   可林小堂偏偏也要做学习上的天才神童。   沉溺于天才神童光环中的她,早已不能允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抢走她的光环。   老天爷好不容易赐给她重生一次弥补上辈子遗憾的机会,能被林小堂这样的人轻易破坏了吗?   不能!   她不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天才路!   顾云眼神暗沉如抹不开的浓墨,垂下的眸子中风起云涌,恨意极浓。   看来她之前的担心不无道理,林小堂不知好歹要来和她竞争,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顾云,你怎么了?”   班主任被她阴郁的脸色吓到,忙不迭开口关怀,“是身体不舒服吗?”   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脸色沉沉,像得了重病。   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啊。   班主任再次紧张地询问:“顾云,你哪儿不舒服要及时说,这会儿还可以带你去看看医生,等到下午采访团过来你要是身体撑不住,那就糟了,白白错过一个好机会!”   “老师,我没生病。”顾云稍稍敛了神色。   “那就好。”班主任松了一口气,琢磨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逐渐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等等,顾云你是不是对我刚才的话产生误解了?”   “媒体团先去晋东小学不是别的原因,他们是想去你的家乡和你之前的小学考察一下,对你从小的生活环境和教育环境做背调,不是别的其他原因,你尽可放心。”   ……   顾云一怔。   原来是这样么,原来那帮采访团是去晋东小学了解她的过往?   看来是她误会了。   顾云脸上的神色并不见好转,她闷闷不乐回了教室,心情一直提不上来。   换做以前,听到采访团要先去晋东小学,她的第一反应应该也会是那群人要去晋东小学了解她从前的生活与教育环境。   林小堂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点。   她现在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群人要先去找林小堂采访。   她变得对自身不再那么具有信心,也变得极度敏感,对林小堂过于关注。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变化。   就好像她拥有一座金山,被林小堂觊觎,她努力地小心翼翼地想要护住这座金山,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小堂从她手中一点一点夺去。   没人能体会到她内心这种噬骨的恐惧。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行动!   ——   中央媒体采访团一行人去往晋东小学时,郑洋开着车赶往东三路的洋房区。   他小外甥昨天来电话,说是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嘿,这小外甥可不是多事的性子,能找他商量,看来是件不小的事情。   这阵子忙着沟通组织安排采访团的事情,一大早接待过后,他没去陪同采访团,独自先赶往姐姐家,忙着在小外甥上学之前见他一面。   把车停好,他跨进门,对着厨房里忙活的郑白梅简单打了一声招呼,双腿忙不迭地上了二楼。   二楼靠南的宽大卧室中,小外甥坐在椅子上收拾书包,郑洋推门而入时,小外甥正好收拾完准备背着书包下楼,见他进门,又默默把书包放下。   “舅舅,你来了。”   “你昨天说是有事要我和商量,我可不得赶过来。”郑洋说着走过去,拉开红漆木椅坐下,盯着面前的小外甥,开门见山:“说吧,要和我商量什么事?”   阙星阑沉默着没有开口,似乎在组织。   嘿,有意思。   能让他小外甥难以启齿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郑洋颇为好奇,饶有兴致地理了理袖口,不慌不忙等着他的小外甥开金口。   迟疑解决不了问题,阙星阑也并不是一个喜欢拖拉的人,他斟酌片刻,缓缓道:“舅舅,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电视台?”   郑洋纳闷:“你要去电视台做什么?”   “最近有一档智力竞赛节目挺火,我想去录制现场看看。”阙星阑神色如常地说。   “是吗?”郑洋这阵子忙着工作上的事情,没时间看电视,也没留意到有这样一档火爆的竞赛节目。   他听着小外甥的意思,似乎对这档节目很感兴趣,“你是准备参加?”   “不是,只是想去录制现场看看。”   一档竞赛类的节目,对于阙星阑最大的吸引力难道不是亲自参加吗?怎么只是去现场看看而已?   郑洋有点摸不透这个小外甥的心理。   “行吧,等这两天我腾点空闲时间出来,再带你过去。”   一般人是无法到节目录制现场观看的,不过电视台有他的熟人,刁烨是他以前的学弟,打声招呼应该不难进去。   答应完小外甥的请求,郑洋这才下楼去。   阙星阑也跟着下楼,背起小书包和母亲打了一声招呼,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望着小小身影的离开,郑白梅端着从从厨房里摆弄的早餐,好奇地瞪向自家弟弟郑洋,“你一进门就往楼上去了,偷偷摸摸和星阑在聊些什么私密事啊,故意不让我知道?”   “哪有故意不让你知道。”郑洋一边喊冤,一边接过郑白梅为他补做的早餐,“星阑一点小私事而已。”   这个小外甥向来注重隐私,郑洋可不打算先把人卖了,“姐,你要是感兴趣你就自己去问,别想从我嘴里套话。”   得,又是个守口如瓶的。   舅舅和外甥之间有点小秘密也没什么,郑白梅没揪住不放,她在郑洋对面坐下,问起另外一桩事,“最近有档智力竞赛的节目很火,你知道吗?”   “嗯?”郑洋挑眉,“是吗?你看了?”   看来这档竞赛节目是挺火,他小外甥知道也就算了,怎么一向只关注国际新闻的郑白梅也知道?   “我看了啊,你猜我在里面看到了谁?”郑白梅先卖了一个关子。   “谁?”郑洋疑惑。   依着郑白梅的反应,里面应该有他认识的人。可他认识的人……还挺多的。   猜不出来。   “林小堂啊。”郑白梅显出几分兴奋,“就是你之前说找到的那个好苗子林小堂。”   “她可厉害了,自从参加后就一直没被淘汰,每次都是分数最高,我可喜欢她的轻松劲儿,每天都会看呢。”   郑洋进食的动作一顿。   难怪呢,难怪小外甥突然对电视节目的录制感兴趣,原来这档节目林小堂参加了。   这么看来,他小外甥想去电视台的录制现场,难不成是为了……看林小堂?   不然别无可能啊。   郑洋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依着常理来讲,这点年纪的小朋友十有八九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心智都没发育成熟呢,哪懂喜欢不喜欢啊。   哪怕是喜欢,也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单纯幼稚。   可是……他小外甥的心智明显比同龄人成熟。   郑洋陷入纠结。   看来他得找资料研究一下早慧儿童的心理情感发育。   “想什么呢?”见他发呆思考,郑白梅拿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对了,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采访团你没去陪同?”   据说中央媒体采访团要过来考察,今天应该要到了,怎么作为接洽人员,郑洋倒是轻松一人,“你作为发起者,不陪同说得过去吗?不怕宣传部的人有意见?”   “放心吧,这次是侯长英带队,我和他是老同学,他不会介意的。再说了,教育局王副主任和新闻处吴处长都过去陪同了,我不过去也没事。”   郑洋略略停顿,掏出口袋的怀表瞧了一眼。   “这个点,他们应该快到地方了。”   ——   另一边的媒体采访团的确已经到达小县城。   一行人原本有十五人,分成大队和小队,小队又分成a组,b组和c组三个小组,这三个小队每组两人,没跟着大队行动。   大队一路去往晋东小学的时候,三个小组分开来考察。   a组去了小县城繁华的街道,准备随机采访路人,调查顾云在小县城的知名度。   两个记者蹲点片刻,捕捉到一位穿着鲜艳的橘红色上衣外套的年轻妇人,立即上前将人围住。   “你好,我们是媒体记者,想采访一下,你听说过顾云吗?”   在清居堂坐久了起身出来溜达一圈的韦骊娟:?   哪来的记者啊,记者怎么采访到她头上来了?   “没听说过。”怀疑对方是骗子,韦骊娟不想与对方过多纠缠。   “你不要担心,我们不是骗子,这是我们的记者证。”   见两人摊开像模像样的证书,韦骊娟脸上的戒备稍稍收敛,“你们真是记者?想打听顾云的事情?”   “看来您听说过顾云,她在这一片知名度很高吗?据说是天才神童?”记者趁机问道。   这话把韦骊娟问住了。   顾云的知名度高不高她倒是没什么实感。   毕竟她平时也不关注这些,而且她嫁过来的时候顾云已经被调去市一中附小,过了风头正盛的时刻,谈论度渐渐减小。   再说了,她家里就有个天才神童,她去关注别家的天才神童做什么!   思及此,韦骊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咳了咳,开始在这两位记者面前吹嘘自家小姑子,“顾云的知名度?也就那样吧,有个人比她知名度更高,你们知道么?”   两记者哪里能知道,纷纷摇头。   “哦?是谁比顾云的知名度更高呢?”   “晋东小学的学生林小堂啊,这小姑娘忒厉害了,你们别看她七八岁,小小一个,人家能耐大着呢。”   “电视台的‘六一智力竞赛’节目你们看了吗?林小堂去参加了,次次拿高分呢,咱们这一带的人都知道!”   韦骊娟越说越起劲。   反正这两个记者也不知道林小堂是她小姑子,她吹嘘起小姑子来更加更没有心理负担。   “你们别被报纸误导了,什么顾云不顾云的,林小堂才是这一带咱们心中名副其实的天才神童,你们搞错对象了,关注也应该去关注林小堂。”   “是吗?”两记者有点糊涂。   原来晋东小学更出名的学生是林小堂而不是顾云?   “那怎么之前都没听过林小堂这个名字呢?”记者引导着追问。   韦骊娟一愣。   “嗐,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满罐子不荡半罐子荡,厉害的人总是不动声色的,那些盛名在外的多半名不副实。”   一番话自圆其说,还挺有道理。   韦骊娟觉得自己发挥良好,不忘给两记者科普:“顾云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你们要是想打探天才神童,这儿就属林小堂最厉害!”   a组两个记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b组两个记者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考察的地方是顾云生活的筒子楼。   观察一阵后,他们随机从筒子楼拦住一位居户进行采访。   “你好,我们是媒体记者,想问一下你是住在这里吗?听说天才神童顾云一家就住在这里,是吗?”   刚从厂里回来,准备一头扎进屋子睡午觉的林二玉被两位自称记者的人拦在楼道口。   两人开口便是询问顾云的消息,把林二玉听得够烦。   以前也总有记者过来采访,张嘴闭嘴就是顾云长顾云短,去年顾云出名那阵子记者最多,后来慢慢少了,今年过了小半年一直没被打扰,没想到又有记者摸了过来。   呵,可真会挑人。   这么多户人家,偏偏逮着她问顾云的消息。   林家和顾家有仇,她能说顾云的好话才怪呢!   “顾云?什么顾云,我没太关注。”林二玉没兴趣对着媒体记者夸赞顾云,干脆装作不熟。   “顾云登过地方的报纸,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听说她获得过多次竞赛奖,同为筒子楼的居户,您真的没听说过吗?”记者不死心地追问。   林二玉口中的“没有”二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想了想,住在一栋楼没听说过顾云的名字也不太现实,于是改口:“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吧。”   “那看来您还是有所耳闻,我们想问问您,您和顾云一家接触多吗?他们一家都是怎么样的人呢?”   哦豁,这可真算问对了人。   别的问题林二玉不一定有兴趣回答,至于这个问题嘛……   哼。   林二玉顿时来了兴致,开始侃侃而谈:“这我就不得不好好吐槽一下了,这个顾家人有点一言难尽,顾云做了天才,顾家人一股子鸡犬升天的得意模样,在咱们楼里可神气了。”   “顾云她大哥每天跟个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头顶的鸡冠……哦不是,光环。”   “还有他家那个老三,前些日子还把同一栋楼里的小青年揍了一顿,啧啧,那小青年被揍得可惨了,你是没瞧见哟。”   “谁让顾云有出息了呢,顾云有出息,就相当于顾家有出息,人家是要做人上人的,哪里还肯把咱们普通人放在眼里。”   林二玉一顿输出听呆了两位记者。   “真有这事?顾云她三哥还动手揍人了?”   “可不是么,这不是我撒谎,这都是有记载的!”林二玉连忙解释:“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报社找找旧报纸,这事儿登过报的,闹得很大呢。”   吐槽一堆顾家的黑历史后,林二玉心里总算是舒坦了。   钻进楼道之前,她回头对两位记者大声道:“你们也别总是采访顾云,咱们筒子楼的天才多得是,你们不知道林家那个林小堂,就比顾云天才多了。”   “多打听打听吧,人家才是真天才!”   一番话听得两位记者站在风中面面相觑。   另一边的c组,不同于a组和b组,他们去了晋东小学。   但是没跟着大队一起接受校领导的欢迎,而是私自先去顾雨以前待着的班级采访一些顾云的同学。   从教室里走出来的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引起两位记者的注意。   “你好,我们是媒体记者,想问一下,你以前是顾云的同学吗?”   课间溜出来准备去厕所的苏曜文一愣。   怎么又有记者来采访顾云啦?   啧啧,顾云都调去市一中附小了,这些记者咋还念念不忘呢,这都过了小半年,该采访也应该去市一中附小采访吧?   “哦,我是。”小胖子苏曜文诚实回答:“我们以前的确是同学。”   “那能问问你对顾云同学是什么印象吗?”记者温声追问。   “印象啊……”苏曜文思索片刻,“没什么印象。”   这话倒也不假。   以前家里爷爷总是念叨顾云是个天才,要他向顾云学习,他心里还冒出过对顾云几分不满呢,不过后来他爷爷口中的人很快换成林小堂。   林小堂可真风光啊,自从上了电视机,他爷爷就在他耳边唠叨,“你瞧瞧,你瞧瞧,人家小堂多有出息,上了电视,多露脸啊。”   最近这小半年,林小堂和他成为同桌,他的确快要忘记曾经的天才顾云。   顾云已经调去市一中附小,那些过往的荣光慢慢在他脑海减退,逐渐被林小堂一点一点地占据,现在问起他对顾云的印象,那是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了。   “怎么会没有印象呢,听说顾云的智商很高,竞赛获得过很多奖杯,应该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吧?”记者追问。   “以前大概是吧。不过现在可不是了。”苏曜文得意地扬起嘴角,“我同桌林小堂是比顾云还厉害的人物!”   “是吗?”记者一愣,“真的比顾云还厉害?”   “当然!”苏曜文回头望了一眼教室里面的林小堂,嘿嘿一笑,对着记者大夸特夸,“我同桌可厉害了!”   “她前阵子参加‘创造杯’拿了第一名哦,还获得一千块的奖金呢,你说厉害不厉害?”   “她最近还上了电视,参加竞赛节目,表现非常棒,次次都是高分,你就说厉害不厉害?”   “反正在咱们心中,林小堂现在才是最厉害的人!”   苏曜文一顿叨叨完,趁着剩下一点课余时间飞快奔向厕所。   两位记者被安利一顿,都在思考这位林小堂是哪位人物。   ——   三小组的人员和大队汇合之后,带队人宣传部处长侯长英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   事情很是出人意料,三小组不约而同提到一个人物——林小堂。   似乎这一带的人们心中,比起顾云,林小堂才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奇怪,太奇怪了。   侯长英不免向晋东小学校长打探这个人物。   “不知道学校里是不是有个叫做林小堂的女学生?”   校长一愣,这次采访团过来不是调研顾云的情况吗,怎么突然提起林小堂?   作为顾云班主任,一直陪同在旁的陈阳立即挺直脊背。   当初郑教授过来调查顾云的情况,也是突然提了林小堂。   来了来了,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第34章 你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林小堂坐在座位上,透过窗户把苏曜文在走廊上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等人一回到座位,她立即逼问:“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那两人是干什么的?”   “记者啊,想要采访顾云的。”苏曜文见怪不怪,“以前还蛮多记者来学校采访顾云相关的内容,我遇见过好几次,都习惯了。”   “不过也是奇怪,安静好一阵子了,不知道怎么又有记者过来,难不成最近顾云又要参加什么竞赛活动吗?每次她参加竞赛就有记者过来。”   苏曜文自顾自地嘟囔,一旁的林小堂却皱起眉头。   看来顾云的知名度比她想象中更高啊,人都调到别的学校去了,时不时还有记者来顾云的母校打探消息,啧啧。   “记者都问你什么问题?”林小堂随口一问。   苏曜文脸上立即摆出得意之色,“他们问我对顾云的印象,我说没什么印象了,嘿嘿,我还趁机夸了你一番。”   “夸我?”   “是啊,我说你比顾云的名气都大嘞,在咱们学校是风云人物,他们要采访应该采访你才是!”   林小堂:“……”   苏曜文的邀功没得回应,很是纳闷:“怎么,你不喜欢被采访啊?”   “不喜欢。”林小堂摇头。   “为什么啊?”苏曜文不懂,“被采访后是会登上报纸的,到时候大家都看得见,你可有名了,大家都知道你。”   “被大家知道有什么好处吗?”   林小堂一句直白的反问把苏曜文问懵了,他挠挠脑袋,苦思冥想:“好处是可以出名啊!”   “出名有什么好处吗?”   “出名……”苏曜文抓抓眉心,“出名可以得到很多人的夸赞啊!”   “得到很多人的夸赞有什么好处吗?”   林小堂的三连问彻底将苏曜文问得哑口。   这问题太深奥了些,他从来没往深处想,只觉得登上报纸就会出名,出名了就算光宗耀祖,成为筒子楼里大家羡慕的对象。   “哦对了,得到很多夸赞的好处就是会让人产生虚荣!”苏曜文抓破脑袋想出一个答案。   林小堂:“……你自个儿听听虚荣是啥好词吗?”   “好像不是。”苏曜文默默撇嘴。   他怎么就没法反驳林小堂的观点呢?   明明很多人都喜欢被采访,都喜欢上报纸,都喜欢被夸奖,都喜欢虚荣的呀,以前顾云被采访就挺骄傲自豪。   他不服气地争辩一句:“可是大部分人都喜欢被采访被登报,不信你去问问其他人,有上报纸的机会你看他们高不高兴。而且以前顾云接受采访也很高兴。”   顾云当然高兴,她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有着成熟的心智,受得起各方媒体的追捧。   换做其他小朋友,不一定能承受住全国这么大的关注量。   林小堂轻轻叹气一声。   她以前看过关于八十年代天才的报道,一些人成年后的生活并不太好,甚至还有剃度出家的。   高考取消太久,大家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不断降低,恢复高考后的首要任务是提高人们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而天才神童无疑是最好的宣传点。   媒体大肆报道,举国关注天才,这些加诸在神童身上的关注何尝不是一种重担。   他们智商高超,但毕竟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再怎么心智成熟也无法用成年人的心态去面对无尽的荣耀。   有些成年人都容易沉溺荣光迷失方向,何况是这些孩子。   所以关注度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林小堂是不乐意被采访的。   当然,有好处就另说啦。   “林小堂!”班主任陈阳不知道何时站在教室门口,朝着座位上的林小堂招手,“出来一下。”   “啊?”回过神的林小堂左看看右瞧瞧,不情不愿起身。   咋回事啊,怎么陈老师又有事情找她。   看陈老师西装革履、神清气爽的模样,应该是有好消息吧。   果然,等她刚走出去,陈阳将她拉到一旁,开门见山:“今天中央媒体记者团来咱们学校考察,要采访采访你,你跟着我过去见一见。”   林小堂:?   “中央媒体记者团?采访我?为什么啊?”   陈阳:“……”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明明说好了是来考察顾云的情况,怎么一下子变成采访林小堂,陈阳比当事人林小堂还疑惑。   那么多领导在场,连校长都没细问,他哪里好意思多问,只得按照吩咐来把林小堂带过去。   “别问那么多了,过去就知道了。”   “可是……”林小堂犹豫,“我这啥都没准备啊。”   这么突然的吗?   中央媒体的采访团耶,说采访就采访,之前完全没露一点风声,主打一个措手不及,要是回答不当,岂不是要闹笑话?   “陈老师,我不去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适合采访。”   林小堂脚步一顿,转身要跑,被陈阳眼疾手快地薅住,“开什么玩笑,领导们都在办公室等着,你让我怎么回去交差?”   “那你也不能牺牲我吧!”   陈阳:“……这事严重到‘牺牲’的程度了吗?”   “那当然,你看我毫无准备,万一在这么重量级的记者面前表现不当,不仅是给我个人丢脸,也是给学校丢脸啊。我丢脸不要紧,学校丢脸就不好了嘛!”   “再说了,我要是在这么重量级的记者面前丢脸,那无异于心理上的死亡,可不就是牺牲么,精神牺牲也是一种牺牲啊!”   陈阳:“……”   林小堂的歪理他没听进去几分,倒是林小堂退缩的态度引起他的重视。   这小丫头上电视都没惧过,面对电视台那么多人的关注,从来没表现出这样抗拒的心理,接受中央媒体团的采访难道比上电视更难应付吗?   或许林小堂是被对方的名头给吓住了?   毕竟和中央两个字搭勾,听起来又严肃又正规。   这小丫头可能心里真怕了。   陈阳心一软,温声安慰她,“你也不用怕,人家记者都是很和善的人,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会把你吃了,你尽管放宽心,拿出你上电视的那种淡然去应对。”   “不行,我不行的,陈老师,你就别让我去了嘛,万一搞糟了就不好了。”林小堂一个劲地回避。   陈阳也拿出态度,“不管行不行,你都要去一趟!”   意识到自己话肃了些,他又忍不住放缓语气,“不要被这点困难打倒,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困难,这是你巨大的机会,好好表现,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眼看避不过去,林小堂只得乖乖跟着陈阳去了办公室。   陈阳一路将人领进办公室,心里也直捣鼓。   林小堂异常的表现让他内心不得安宁,害怕这小姑娘真闹出笑话,他一双眼眨也不眨盯着她,时时刻刻准备善后。   谁知道……   小姑娘踏进办公室,登时像换了个人,大方和各位记者打招呼,热情又熟络,看不出半点害怕的情绪。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对方记者提出的简单问题,被林小堂轻松幽默地回复,记者们提出稍微有深度的问题,林小堂也能侃侃而谈,表达自己独到的见解。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轻松与淡然。   一场采访下来,记者团很是满意,对林小堂云清风淡的心态加以赞赏。   “这小姑娘不得了,逻辑清晰,口齿伶俐,的确不同于常人。”   “不只表达能力强,心态也特别沉稳,很难得在一个小孩身上看到成年人的宠辱不惊。”   ……   一旁全程围观的陈阳:“……”   说好的害怕呢,说好*的不行呢?   得,他操的心都是多余!   这表现得游刃有余,落落大方,他亲自上场恐怕都没法做到这样于谈笑间轻松应对。   所以之前林小堂在扭捏什么?摆出那么怂的姿态做什么?故意逗他呢?   呵。   以后林小堂嘴里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采访顺利地进行完毕后,校领导亲自送媒体记者团一行人离开。   接下来的行程是去市一中附小考察,采访顾云,采访完毕后,处长侯长英趁着空闲时间去找一位市区的老朋友。   这位老朋友是他当初下乡的时候认识的一位知识青年,后来回城后他忙于工作,一直没时间与这位老朋友见见面。   好不容易下来一趟,趁此机会,他想去拜访一下这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打探到地址之后,侯长英拎着一篮水果停在一间狭窄拥挤的小屋前,轻轻叩门。   “谁啊?”门内脚步逐渐走近,大门打开,一个十来岁高高瘦瘦的小男孩戒备地盯着他,“你找谁?”   “我找喻红强,他是住在这里吗?”侯长英露出一张笑脸,以示友好。   小男孩狐疑地瞟他几眼,随后朝房间的方向大喊:“爸,有人找你!”   片刻后,房间内走出一位蓄满胡须的中年男人,男人行走速度很慢,一瘸一跛的姿态很明显。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饱经岁月磋磨后满是沧桑。 八*零*电*子*书 * w*w*w * .t *x*t *0 * 2 . *c*o*m   “老喻,还记得我吗?”   喻红强脸上明显一怔,“记得,怎么不记得!”   当初在同一个农场认识的知识青年,回城后各奔东西,很久没再联系,没想到再次相见相隔十多年之久,受时光摧残,两人早已不负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喻红强一时感慨万千,“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时侯长英比他早一年回城,据说侯长英家里条件不错,回城是去顶职,那会儿他觉得两人应该就是永别,没料到竟然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快进来快进来,坐。”   喻红强忍下眼中的泪光,转身去壁柜里翻找茶叶,提起脚边的热水壶要给客人泡茶。   侯长英连忙捉住他的手,“不用了,不要麻烦,我不渴,不如节省点时间咱们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那好吧。”喻红强没再坚持,拉过一张竹椅在侯长英对面坐下。   他那只跛腿弯曲着不太舒服,只得将腿大咧咧伸着,侯长英早就注意到这种情况,这会儿也没法顾虑太多,径直问道:“你这腿……怎么回事?当初在农场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嗐,别提了。”喻红强自嘲地笑笑。   “我比你晚一年回城,回城后顶了我爸在工厂里的职位,干得还不错,没多久就被人介绍了一个姑娘,很快结了婚。婚后有两年的日子过得还不错,直到那场事故发生。”   提起那场事故,喻红强脸上满是苦涩。   “这腿啊,是厂里的机器压跛的,跛了之后工作没了,家里全靠媳妇一个人,媳妇承担不住,后来重病走了,就剩下我和儿子相依为命。”   话语很是沉重,听得侯长英心里沉甸甸。   他环望一圈,屋子空间实在太小,杂物堆得到处都是,没个女人在家,家里东西都没人收拾,唉。   “厂里没赔偿吗?”侯长英问。   “怎么没有。”喻红强手指绕着屋子一圈,“赔了一笔钱,这厂里分配的房子也继续让我们住。”   “那你现在做什么生计?”侯长英又问。   喻红强苦笑,“没什么生计,闲赋在家。”   ……   两人相见,侯长英没料到是这么一种情况,他巡视一圈狭窄的空间,满是破烂旧物的屋子,和被生活蹉跎得一脸憔悴的老朋友,心里不免生出几分不忍。   回头想办法给老朋友谋个合适的生计吧,不然这两父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因着不知道事情办不办得成,侯长英没有当场透露相助的意愿,他再次环视狭窄逼仄的空间,这才注意到刚才开门的小男孩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一本书认真地琢磨。   “小孩上几年级了?”侯长英随口问道。   “没上学。”   “没上学?”侯长英一惊,“他今年多大了?”   “十岁。”喻红强朝小男孩招招手,“子晋,过来,和叔叔打声招呼。”   小男孩起身,面无表情地客气叫了一声,“叔叔。”   侯长英欣慰地摸摸小男孩脑袋,“你叫喻子晋是吧,都十岁了,怎么没上学呢?”   这话其实是问喻红强。   喻红强表示无辜:“可不是我不送他上学,是他自己不去,一年级去学校待过半年,之后就不愿去学校了,死活不去,我怎么打他他都不去。”   “后来实在没辙,我就由着他去了。”   “是吗?”侯长英很是好奇,盯着面前的小男孩,“怎么不愿意去学校呢?”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去学校学习,好好读书,好好学知识,以后才能改变命运。”   小男孩没吭声。   侯长英继续教育:“我今天去考察过两个学校,遇见不少和你同龄的孩子,其中有很多优秀的学生,有的还比你小,他们都在接受教育,怎么你不肯呢?能和叔叔说说原因吗?”   小男孩打算继续不吭声。   捕捉到对方眼中的真诚,他顿了顿,垂下眸子直言:“因为我自己在家也能学。”   “对,他就是这套说辞。”一旁的喻红强接话,“他说他不用去学校,自己就能学习,学校的老师教不了他。”   “是么?”侯长英挑眉,指着窗户的位置,“你刚才在看什么,能拿给叔叔看看吗?”   小男孩走到窗户边,拎起课本递过去。   侯长英接过一看,是一本高一的数学教材。   教材卷边泛黄,明显是别人用过的二手货。   “你在看高一的数学?”侯长英惊了,“你看得懂吗?”   小男孩更正:“我不是在看,是在自学。”   “自学?”侯长英诧异地盯着面前的小男孩。   十岁的孩子,能够自学高一的课程吗?   更何况这个孩子连小学都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   侯长英很是疑惑,回头看向喻红强,“你就没关注一下这孩子的情况?他真能自学高中教材?”   喻红强无奈地摊手,“我一天到晚为生计发愁,实在没工夫督促他的学习,他不愿去学校,一定要在家里自学,我就由他去了,打算等他大点了,懂事了再把他送去学校。”   “谁知道这孩子赖在家里越来越起劲,自己找旧教材,学了小学的课程开始学初中的课程,学完初中的课程又开始学高中的。”   “我刚开始以为他是在唬我,后来我打算考考他,发现我的水平还没他高,说实在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   ……   侯长英从喻红强的话中敏锐地察觉到这小男孩可能是个天赋极高的孩子,搁在家里自学完全是浪费了。   “老喻啊,这事你不用操心,我倒是有个解决方法。”   侯长英给他出主意:“我有个老同学在教育局工作,专门负责搜罗一些早慧的儿童,给这些儿童进行针对性的培训,前阵子听说要在市三中组织建立少年班,明年应该就正式招生了,你这孩子年龄也符合,我看不如送到少年班去。”   “是吗,有这等好事?”喻红强面上一喜,随即又露出担忧,“这样的班级,学费应该不低吧?”   家里连个生计都没有,只靠一点赔款和手工活艰难度日,万一需要掏很多学费,他恐怕无力承担。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具体政策还没下来,不过应该是有奖金的,只要子晋是真优秀,不愁拿不到奖金。”   “不过……”侯长英提醒,“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天赋还得考察一番,我等下去和老同学打声招呼,让他留意一下,过些天联系你们。”   ……   一场话聊下来,天色不知不觉暗了。   侯长英起身告别,喻红强执意要送他一段路。   看着对方瘸着的腿,侯长英坚持没让他相送,“你还是别送了,让子晋送送我,我想和他单独聊两句。”   “那好吧。”喻红强吩咐儿子,“子晋,去送送叔叔。”   喻子晋乖乖跟着侯长英出了门,走过一段路,侯长英叫住他,“别送了,你回去吧。”   小男孩转身之际,他塞了一些钱放进对方口袋。   不多,大概有五十块,他手上没带那么多现金,希望这点钱能给老朋友应应急。   小男孩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掏出那些钞票,看也没看,一股脑全塞回侯长英手中。   他皱着眉头,一张青涩的脸上显出几分冷漠,淡淡望向比他高了半截的成年男人。   “我有手有脚,不接受施舍。”   “这不是施舍……哎……”侯长英还没解释完,小男孩已经转身跑远。   嗐,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   几天后,接受采访的事情很快被林小堂淡忘,因为她要忙着录电视台的竞赛节目。   平时没空,离市区又远,跑来跑去的也不太方便,所以她通常在周末的时候会录制好几场。   整天泡在录制现场的林小堂早就和节目制作人刁烨的助理连驰混熟。   这位连驰大哥哥是个话痨,三言两语引导一下,就能吐露出不少节目组背后的奇葩事,她乐得吃瓜,空闲的时候就喜欢找这位年轻的大哥哥聊天。   这次照例去找他,发现他在面试一位小男孩。   每天过来报名的小学生不计其数,林小堂没什么偷听的兴趣,转身要走之际,听得小男孩脆生生地问:“节目录制有劳务费吗?”   哟呵,感情是同道中人啊!   想起自己当初也是最关心这个问题,林小堂不由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打量不远处的小男孩。   小男脸庞清瘦,眉目清秀,眸色有些冷。   等粗选完毕之后,林小堂特意走过去,瞧见连驰手上的资料表上写着对方的名字——喻子晋。   资料都收了,看样子是已经通过粗选,林小堂坐在小男孩对面,热情搭讪:“你也是来参加节目录制的吗?恭喜你通过粗选,以后我们说不定会一起录制哦。”   小男孩抬眸望她一眼。   “我认识你。”   林小堂一怔,随即笑起来,“怎么认识的?从电视节目上认识的?”   小男孩没接话,只说:“你不必和我搭讪。”   “为什么?”林小堂眉头一挑,“我得罪过你?”   “不是,我会得罪你。”   哟呵,林小堂来了兴致,“你打算怎么得罪我?”   “接下来你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小男孩头也没抬地说,“对手之间不需要友谊。”   林小堂:“……”   啧,是个拽王。    第35章 这位是个攻击型选手   面对如此直白的挑衅,当然不能示弱。   林小堂挑了挑眉头,“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这句话你应该问问自己。”   哦豁,是个攻击型选手。   林小堂饶有兴趣地再次打量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比她大两岁,整个人偏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没气色模样,看上去像是好几天没吃饱饭。   身形薄弱,一张嘴倒是挺强。   林小堂撇撇嘴,“甭管自信不自信,一切都得按事实说话,我有事实摆在面前,你可没有。”   “我很快就会有,而你,很快就会没有。”小男孩说话能呛死人。   “得,你先做到再说吧。”   “先说说也无妨,这叫胜利的。”   ……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本该是一场硝烟四起的争执,奈何两个都是年龄不大的毛头娃娃,用着稚嫩的童声互相放狠话,听起来没有剑拔弩张的味道,反而透着一股莫名的滑稽。   一旁的连驰看乐了。   他将资料先放在一旁,上前凑热闹:“你们看哈,小堂自从参加节目以来一直是分数最高的嘉宾,实力有目共睹。子晋是今天才通过粗选,之后肯定要参加录制,你俩迟早要对上。”   “对上之后到底谁会赢呢?咱们现在也猜不到,不如你俩打个赌,输了的那个人要送赢了的那个人一件礼物,怎么样?”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连驰自认为出了一个好主意,没想到喻子晋直摇头,“我不要礼物。”   林小堂:“……”   虽然她也不想要礼物,但是……   对方这是默认自己会赢?   就很不爽。   “我看行,我就要礼物。”林小堂故意唱反调。   “那好,如果小堂赢了的话,子晋你就要给她准备一份礼物,如果子晋赢了的话……”和事佬连驰望向喻子晋,“你想要什么胜利品?”   “如果我赢了,她的劳务费归我。”喻子晋想也不想地说。   嘶~   林小堂倒吸一口凉气。   好歹毒的主意!   话说,她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她也想要对方的劳务费!   没想到喻子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连驰有几分意外,盯着面前的男孩问道:“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奖励?”   喻子晋:“因为我穷。”   连驰:“……”   林小堂:“……”   这年头,敢直面自身贫穷的人都是勇士!   林小堂抬眸,带着几分欣赏瞄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小男孩。   这个男孩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坦诚自身的窘境,以后应该会挺有出息吧,她绞尽脑汁想搜寻一下喻子晋这个名字,很可惜,没有想起关于他的剧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喻子晋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不慌不忙站起身。   他理了理自己洗得发白的外套,朝连驰礼貌地鞠完一躬后,抬脚准备离开,连驰叫住他:“别忘了下周来录制。”   “好。”小男孩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远。   直到高高瘦瘦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林小堂才回过神,拉着连驰的衣袖打探:“连驰哥哥,这个喻子晋是哪所学校的呀?”   “没有学校。”   “没有学校?”林小堂一怔,“没有学校是什么意思?他没上学?”   “对。”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连驰也很是惊讶。   他在粗选的时候明显感受到这个小男孩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事后询问他的资料,没想到这个知识面无比广阔的小孩竟然没上学,这一点让他很是震惊。   “他说他至今在家自学。”   “在家自学?”林小堂陷入沉思。   这年头,能让孩子在家自学,要么是家长有毛病,要么是孩子真厉害,很显然,喻子晋应该属于后者。   看来这个人不简单啊。   “小堂,这次你可要遇到对手咯。”连驰看她不吭声,以为她被吓到,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吓唬她,“小堂,你准备好了要掏出自己的劳务费了吗?”   “没有。”林小堂回答得很干脆,“我在思考我到时候要什么样的礼物。”   啧,一个个都是不服输的主。   连驰乐了。   他倒要瞧瞧到时候到底谁输谁赢。   这繁忙的日子是越来越有乐子看咯。   ——   林小堂录制完节目之后,赶乘下午的班车回家。   一进门,大嫂韦骊娟就兴奋地拉住她衣袖,掏出一张信封来,“小堂,你瞧,你大哥来信了!”   “是吗?”林小堂接过信封,连忙要拆。   “等等!”韦骊娟叫住她,“别,等你二姐回来之后再拆吧。”   “为啥,先看后看不都是一样的吗?”林小堂不理解,却也没再去拆信封,成全大嫂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稍晚一会儿,加完班的林二玉从厂里回来,累得腰酸背疼,跨进门便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二姐,大哥来信了。”林小堂凑上前,招呼不远处正在换洗衣物的大嫂,“都凑齐了,可以看信了吧?”   她站到灯泡正下方,拆开信封,拿出里面一份信纸,摊开来一看。   顶格写着“亲爱的骊娟”,下面一行是“你好”。   林二玉撑起身子斜瞟了一眼,看了个开头,哼笑:“哟,这看样子是单独写给大嫂的信啊,小堂你别看了,你瞧大哥都没提起咱们,他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咱们这些弟弟妹妹咯。”   玩笑话当不得真,但林小堂手一顿,还是将信递给韦骊娟,“大嫂,我觉得二姐说得对,可能这是大哥单独写给你的信,我们一起看不太合适,你自个儿看吧。”   “我……不是……这有啥不能看的。”韦骊娟扯住林小堂,示意她继续念。   “你们就放心吧,你们大哥是什么性子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啊,他想说些肉麻的话恐怕都没这个文采嘞!”   也是哦。   一句话把大家伙都逗乐了。   林小堂没再推辞,继续就着灯光看下去。   信中的字迹很是潦草,林小堂瞪大眼睛仔细搜寻,才从龙飞凤舞的字迹中看出一点信息。   林大金在信中说他已经到达港城,现在住在老乡居住的地方,等过几天老乡会领着他一起去市警察局办领合法的居住证。   这两天他都在熟悉周围的环境,等居住证办下来,他就出去找工作。   信中,林大金特意申明,港城并不是遍地都是钱,不是随便干什么都赚钱,有些人也活得很辛苦。   不过再怎么辛苦,得到的报酬也比在厂里上班强,港城的工资水平的确要高得多。   然后就是问家里情况,大家都还好不好,身体健不健康,这阵子家里有没有出什么重大的事情,韦骊娟和林二玉的工作都还顺不顺利,林三满和林小堂的学习成绩现在是什么情况。   能想到的问题,林大金都在信里问了个遍。   信中的末尾还说,要是以后能港城安定下来,想把一大家子都接到港城去。   “呵,他自个儿还没稳定呢,倒是做起春秋大梦。”听完信的韦骊娟忍不住泼冷水,“你大哥呀,就是喜欢吹牛,八字都没一撇,以后的美梦先做上了。”   泼完冷水,韦骊娟又忍不住撺掇林小堂:“小堂啊,你来写封回信吧。”   林小堂连忙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铺在小小木桌上。   拿笔尖顶着信纸的时候,她抬起水灵灵的眸子看向自家大嫂,“大嫂,你有哪些话要对大哥说,你边说,我边写。”   韦骊娟挨着她身旁坐下,想了想,“我其实也没什么话,你就让你大哥自个儿注意一点,注意身体,不要轻易生病,一个人在异地他乡做事要谨慎,不要冲动。”   “然后就是以后工作稳定了,再给家里回个信。没了。”   “没了?”   “嗯,没了。”韦骊娟实在想不出其他话,“就这些吧,你问问二玉,看看她有什么话要和你大哥说。”   “我没什么话。”一旁的林二玉连连摆手,“你就帮我问问他啥时候能赚到钱,赚到钱记得寄回来一些。”   林小堂:“……”   “二姐,你咋时时刻刻惦记钱的事。”   “大哥去港城不就是赚钱去了吗,不惦记钱的事惦记什么事?”林二玉理直气壮,“再说了,关心的话不都让大嫂说了嘛,我还重复一遍有什么意义。”   林小堂:“……”   无法反驳。   刷刷刷刷,林小堂趁着昏黄的灯光飞快将两人的叮嘱写下,写完之后想起三哥林三满已经赶去学校上晚自习,不觉思考,要是林三满在场,会对大哥说些什么呢?   林小堂捏着下巴思考片刻,果断放弃。   得,想象不出来。   她三哥那闷性子,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若真在场,估计会说没什么好交代的吧。   林小堂在信的末尾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搁笔,将信递给大嫂和二姐。   “我都写好了,你们要不要瞧瞧?”   “不瞧不瞧。”两人不约而同地摆手,“没什么好看的,你赶紧叠起来找个机会寄了。”   林小堂:“……好吧。”   家里不知道还没有信封和邮票,她蹲下身子去壁柜翻找,一阵聒噪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大晚上的都早早睡了,不流行串门,谁会这个时间点过来?   离门最近的林小堂随手将大门拉开,门外兀地出现一张惨白的脸。   林小堂吓了一跳,定眼看时,才发觉门口捂住肚子半蜷缩的人是顾云的大嫂辛秀敏。   辛秀敏脸色发白,双唇也发白,额头涔出细密的汗,痛苦难耐地捂住腹,有气无力地开口:“骊娟在吗,能不能……”   不等她说完,林小堂已经从她神色中瞧出不对劲,连忙回头大叫:“大嫂!”   韦骊娟听着声音熟悉,早已跨步过来,一瞧,门口的辛秀敏像是从池塘里捞上来一样,浑身湿涔涔的。   “哟,秀敏你这是咋了?”韦骊娟吓得慌忙去扶人。   “我、我肚子疼。”辛秀敏艰难地张合双唇,“你能不能送我去一下……”   “行行行,”不等对方话说完,韦骊娟慌张地拿起一件外套披在对方身上,回头吩咐林二玉:“二玉,快!过来搭把手,帮忙一起把她送去厂医院。”   林二玉向来不待见顾家人,这辛秀敏嫁进顾家,也算半个顾家人了,尽管对方和自家嫂子关系不错,平时偶尔碰见,她也是不屑得打招呼的。   这会儿瞧着人面色发白,死气沉沉,也顾不上其他,上前帮忙韦骊娟,将人搀扶着送往厂区医院。   走之前不忘叮嘱林小堂,“你留下看家!”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林小堂捏着刚找到的信封,呆呆站在走廊,看着三道人影从昏暗的过道消失,心情莫名沉下来。   唉,一个人居住还是挺不方便,生病了连个送医院的人都没有。   走回桌前,林小堂提笔又在信里添一句:“大哥,记得不要落单,不然生病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写好信后,折叠起来塞进信封,打算找个时间寄出去。   林小堂将信封塞进书包里,端了脸盆洗漱,洗漱完自己爬上床睡了。   不知道辛秀敏的情况怎样,肚子疼得这么厉害,看样子估计是急性阑尾炎,大嫂和二姐应该要在医院待蛮久,她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回来,没把堂屋的灯泡弄熄,只关了房间的灯,闭上眼准备睡觉。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平时和一大帮人一起睡习惯了,陡然一个人留在家里,莫名对这种寂静产生害怕,翻来覆去没睡着。   另一边的西式洋房里,阙星阑也准备上楼睡觉。   外面一阵汽笛声响起,宣示不速之客的到来。   阙星阑脚步一顿,准备迈上楼的步子折返下来,盯着大门口,片刻后,大门口果然出现他想象中的身影。   “舅舅。”   郑洋迈着大步进门,瞧见阙星阑一身淡黄的睡衣,“这么早就要去睡觉了?”   “嗯。”阙星阑点点头,抬眸看了一眼身材高大的舅舅,忍不住提醒:“舅舅,你上次说……”   “哟,你怎么现在来了?我刚收拾完!”郑白梅从厨房出来,抢过话头,“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没。”郑洋老实点头。   “看吧,我就知道,你这饮食作息是越来越不规律了。”郑白梅一边唠叨一边往厨房走,“你要过来好歹电话通知一声啊,我提前给你备着,也免了现做耽误的时间。”   眼看要被自家姐姐一顿唠叨,郑洋走过去解释:“我本来是想提前打招呼,这不事情一多,给忘了嘛。”   “行行行,你是个大忙人,不该数落你这个大忙人,你通不通知倒是无所谓,但你这个饮食……”   眼看郑白梅又要在一日三餐上教训他,郑洋连忙转移话题:“我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过一夜吧。”   郑白梅一愣,“行,反正二楼有你一间房,你天天住这里都行。”   她去厨房简单炒了两道家常菜,一旁的郑洋给她打下手,早已忘了刚才小外甥不经意提起的那个话题。   等菜炒好,饭也差不多熟了,郑白梅盛了一碗白米饭,递给郑洋:“你说说怎么突然要住在这里,是不是明天有什么事情?”   “嗯,明天我得去见个人。”   “什么人?”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郑白梅心里一紧,“上面派来调研的人吗?”   “不是。”郑洋摆手,“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端着饭碗咽下好大一口白米饭,才道:“你还记得之前中央媒体采访团过来的事情吧?”   “记得啊。”   “带队的是我老同学侯长英,临走的时候他跟我交代了一件事,说是有个老朋友的儿子一直没上学,自己在家自学课程,目前已经自学到高一的课程,他觉得这是个好苗子,让我留意一下。”   “地址已经给我了,我前两天忙着其他事情,来不及过去,打算明天一早开车过去瞧瞧。地址离你这里较近,所以干脆在这里歇一宿。”   听完解释,郑白梅很是好奇:“多大的孩子啊?”   “十岁。”   “十岁就能自学高一的课程了?”郑白梅不太信,“真有这么厉害吗?”   “我也不清楚,要先去看看。”郑洋顿了顿,“不过侯长英应该不会没有判断就胡乱推给我,那孩子应该是个早慧的。”   “那感情好,这不又多了一个好苗子了么,等明年你在市三中筹办的少年班招生,可就不愁没学生进来了。”郑白梅为他感到高兴。   郑洋摇摇头,“还得明天去见见,心里才有数。”   不知不觉一碗米饭见底,他拿起碗又添了一碗。   坐下时,发现小外甥站在厨房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郑洋这才后知后觉刚才小外甥似乎话没说完,被郑白梅打断后,他光顾着和郑白梅搭话,倒忘了小外甥这一茬。   顿时心里有些愧疚,朝门口的小外甥招手:“星阑,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阙星阑没吭声,直直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空椅上坐下,问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舅舅,你刚才说的在家自学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倒是忘了。”郑洋真是贵人多忘事。   侯长英当时和他提过一嘴,他有点印象,但是记不住全名了,只得道:“姓喻。”   “哦。”阙星阑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眼看这舅舅和外甥两人聊得火热,郑白梅也不想不识趣的插话,她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面色一变,“哟,这都快八点啦,不行,节目快开始了,你自个儿慢慢吃,我要去看电视去了。”   郑白梅每晚都准时打开电视机收看六一竞赛节目,这几乎要成为她的习惯。   看着她匆忙赶去客厅的背影,郑洋不禁笑起来,对身边的阙星阑道:“你不去看吗?”   “他不看。”走了一半的郑白梅脚步一顿,回过头对郑洋道:“他从来不看这个节目。”   “是吗?”郑洋一愣,望着自家的小外甥,似笑非笑。   谁说小外甥不看?   小外甥不看的话,怎么会想要去亲自去节目录制现场?   既然小外甥不是和郑白梅一起在客厅里看,难不成是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看?   嘿,这小孩。   郑洋无声笑起来。   “我去睡觉了。”理会到他这种笑声中的含义,阙星阑果断站起身,离席。   得,小外甥不好意思了。   郑洋也没戳破,任他独自上了二楼。   吃过饭后,想着明天要早起,郑洋简单洗漱之后,去了二楼独属于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在最里一间,路过阙星阑房门口时,他放慢脚步,伫立片刻,静静听里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隐隐约约有电视节目的杂音。   啧,看就看嘛,怎么还偷偷摸摸起来。   郑洋一边走向自己房间,一边还在思考之前想要研究早慧儿童心理情感发育的事情。   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倒是认识几位心理学的专家,只是现在不太好联系他们,写信太慢了,越洋电话又有点麻烦,要不改天抽空去趟电话局,排个越洋电话吧。   走廊里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内的阙星阑毫无察觉。   换做平时,敏锐的他一定能发现有人在他房间外面站立片刻,但他今天一双眼的关注度全放在电视屏幕上。   他从节目的下集预告中,看到一个名字——喻子晋。   姓喻。   会是舅舅口中那个在家自学高中课程的孩子吗?   这个人要和林小堂一起录节目了吗?   阙星阑关了电视机,面无表情趟去床上。   明明合了眼,却一直心神不宁睡不着。   温馨的房间,柔软的大床,哄不来他的睡眠。   平生第一次有失眠的倾向。   良久,他从黑暗中睁开眼,趿着拖鞋推开门,缓缓往隔壁房间走去。   埋头工作一整天的郑洋几乎是倒头就睡。   睡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一阵凉风吹来,他惊醒,睁开眼一瞧,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小小身影。   “星阑?”郑洋迷迷糊糊地问:“是你吗?”   身影慢慢朝他移动,那张面无表情的稚嫩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股埋怨。   “舅舅,你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的事?”    第36章 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阙星阑的突然出现把郑洋吓了一跳。   他猛地回想起小外甥当初提出要去电视台节目录制现场的要求,而当时的他分明是爽快应承了的,可惜工作太忙,一直没抽出时间。   这不,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呢。   “这周末吧,这周末我一定带你去,好不好?”郑洋斩钉截铁做出承诺。   得了承诺的阙星阑这才回房去,靠着枕头欣然入睡,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在家吃过早餐,他背着书包上学时,在校门口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早上好。”顾云站在不远处,笑着对他打招呼。   阙星阑一时愣住。   他记忆力很好,只在当时参观中科大交流会上见过顾云一面,却也能精准的在人群中认出这张陌生面孔。   当时的交流会上,顾云作为发言最流畅的人,侃侃而谈二十分钟,他听得都要昏昏欲睡。   那时他兴致缺缺,对这位口齿伶俐的同学没什么特殊印象,只觉得对方流利的表达之下藏着一股刻意感。   他没有发表任何感想,和这位同学并无交集。   所以,两人的关系理应熟络不*到这种互相问候的地步。   可能是对方性格开朗,擅长社交?   但他偏偏从这声问候中又察觉出一股刻意感。   阙星阑没有接话,也没有报之以同样的问候,只微微颔首以示回应,迈着步子朝教室走去。   这样蜻蜓点水的态度分明表达了不愿深交的意图,顾云不傻,当即明白过来。   她站在原地,看着视线中阙星阑的背影渐渐走远,一张脸不知不觉沉下来。   看来上次交流会的表现并没有让阙星阑另眼相待,他对她没什么印象。   这可不是好事。   阙星阑这个人物她是一定要结交的,上次去参观中科大错失了机会,那她就得靠自己创造更多的机会。   很显然,在校门口偶遇这一条路行不通。   阙星阑有他自己独特的一套为人处事的标准,强行挤进对方的生活恐怕行不通,太刻意的话只会引起他的反感,到时候弄巧成拙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还得借着别人的手出招。   顾云当即想出一个好主意。   周末前一天,放学前,她特意找到当初带着学生去参观中科大的那位带队老师,提出自己的想法。   “老师,我想组一个读书沙龙,每两周进行一次,由您主持,成员就是咱们当时那群参观过中科大的学生。”   “好啊。”带队老师欣然应允。   学校里很重视这些孩子,既然他们能自发组建这样的读书交流会,作为老师肯定是要大力支持的。   “但是地点设在哪里呢?”带队老师嘀咕。   这一点顾云早就考虑妥当,“老师,就用学校的活动室吧,不过周日闭校,要用活动室的话需要老师您去向学校申请一下。”   “这个没问题。”带队老师一口答应,“那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吧,这周来不及,明天就是周末,我还没通知他们呢,等下周一上学的时候,我一一去联络,不过……”顾云顿了顿,“有件事需要麻烦一下老师。”   “什么事?”带队老师关切地问,“你尽管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顾云犹豫片刻,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当时阙星阑不是没和咱们一行人一起去参观中科大嘛,后来虽然咱们组了一个交流会,我看他兴趣不是很大的样子。”   “因为没有同游中科大的集体经历,我怕他没和大家建立这种集体感情,不太愿意参加,我也怕我面子太小,请不动他。”   “老师您面子大些,能不能麻烦您亲自找他做做工作?”   带队老师一愣,“也行啊,过两天我亲自找他谈谈话。”   “单单找他谈话恐怕不够。”顾云不太赞成地摇头,“老师,您应该也知道阙星阑喜欢独来独往,个性十足,要是您在学校里找他谈话,他以为是学校里布置的任务,肯定不乐意参加。”   “要不这样吧,明天我跟着老师您一起去他家家访,做做他家里人的工作,抛开在学校的环境,处在家里的他说不定更能容纳咱们的建议。”   “这样啊……”带队老师迟疑片刻,“也行吧,正好可以了解一下他上次没去参观中科大的原因。”   见带队老师点头答应,顾云心里一喜。   组建读书沙龙不是主要的目的,去阙星阑家里家访才是。   要想和阙星阑打好关系,单从阙星阑这里下手太艰难,不如去接触一下他的家里人,走另一条迂回的路线。   “不过……”顾云不忘给自己铺退路,“老师您能不能不要透露是我提出的这个想法,就说成是您的主意好不好?”   “好。”带队老师笑了笑,心想这学生心思还真细。   第二天一大早,本该是休息睡懒觉的日子,顾云早早起床,从衣柜里翻出最新的一套红色外套。   阙星阑的家境很不错,住在羊城有名的别墅区东三路,她穿上最新的外套,不是为了给阙星阑留下什么印象,而是为了给阙星阑的家人留下一道良好的第一印象。   跟着带队老师一路来到东三路,顾云心情莫名有些忐忑。   听说阙星阑的父亲是一位外交官,常年驻外,应该不在国内,家里大概只剩下他的母亲。   阙星阑的母亲是一位全职主妇,而且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全职主妇。   十几年前,能读得起书的女性不多,能上大学的女性更是少之又少,可想而知阙星阑的母亲家境有多好。   关键是阙星阑还有一位很出名的在教育局任职的舅舅郑洋,当时她转调进入市一中附小还是人家郑教授经手批准的呢。   顾云不怕面对阙星阑。   毕竟对方智力再怎么高,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作为成年人的她,在心智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与信心。   可面对阙星阑的家人就是另一副心态了。   何况还是如此优秀的家人。   顾云心里忐忑,越靠近别墅区,她越紧张,两只拳头不知不觉紧握。   等真正走到阙星阑家门前,她倒是释然了。   是啊,她现在只是个孩子,拿上辈子成年人的心智来应对与大人间的人际关系,已然是一种超越常人的优势,就像她上辈子平平无奇的智商,拿到现在足够当天才。   哪怕她真正做出不当的举动,对方也会念在她是小孩不会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顾云轻轻松了一口气,跟着带队老师一起迈进阙星阑家里。   出人意料,阙星阑不在。   郑教授也不在,家里只剩下阙星阑的母亲郑白梅。   郑白梅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当,看上去很年轻,笑起来嘴角一对梨涡,令人感到亲切且没有距离感,与她儿子冷漠的性格完全不同。   听到是老师来家访,她热情地招呼两人进门,吩咐家里阿姨,又是泡茶又是切水果,还端出不少进口零食招待。   带队老师寒暄两句,交代过来的目的,“我们是想办个读书沙龙,也就是读书交流会,每两周进行一次,大家各自分享自己两周内看的书以及感悟,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促进交流与思考的活动,希望阙星阑同学也能踊跃加入。”   “好啊,我很支持。”郑白梅听完之后很是赞同,“等他回来我跟他转达一下,这么好的活动是该踊跃参加。”   难得学校老师这么重视,每次办活动都要特意邀请阙星阑,郑白梅也乐得让阙星阑出去交流。   这孩子,独来独往惯了,多参加集体活动也挺好。   一口答应下来的郑白梅不禁将目光转向老师身旁那个小小身影。   “你是……顾云吧?”她在报纸上看过顾云的照片。   “是。”顾云乖乖点头。   “这孩子,真乖。”郑白梅推了推桌上的零食,“别客气哈。”   顾云很是谦虚的摆手。   哟,还挺斯文。   郑白梅不断打量着面前瘦瘦小小的女孩。   以前只在报纸上或者郑洋口中听到过顾云的名字,如今见到真人,她忍不住露出好奇的目光,“听说你拿了不少竞赛奖,这脑袋瓜怎么这么聪明呢。”   “阿姨过奖了,论聪明,我离阙星阑同学还差得远。”   顾云一番谦虚的论调听得郑白梅心里一愣。   这孩子说话……怎么有一股成年人的圆滑,智力高超的孩子连情商也高吗?那怎么她儿子不像这样?   她儿子能搭理人都算是好态度了,压根不可能说出这种周全的话,她也想象不出她儿子说出这种恭维话的样子。   唉,这人与人之间的性格差距还真大。   瞧瞧,都是智商超群的孩子,人顾云说起话来和个小大人一样,她都怀疑是在和成年人打交道。   “听你这么说,我倒要不好意思了,星阑不爱参加竞赛,还真没拿过几次奖。”郑白梅也谦虚地回话。   “那是他不想参加,如果他参加,我恐怕没有获胜的机会。”   顾云这句是心里话,但在郑白梅听来,又是一阵恭维。   虽说听人夸自家儿子挺高兴的,但对方也是个厉害的获奖无数的小姑娘,对方越谦虚,她脸上愈发不好意思。   “你快别夸星阑了,再夸下去我真不太好意思听了。”   察觉到对方不自在的情绪,顾云见好就收,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当事人阙星阑身上,“阿姨,星阑同学今天周末没在家,是有事出去了吗?”   “嗯,和他舅舅一起出去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郑白梅无奈地摊手。   两人早晨神神秘秘地一起出门离开,只和她报备要出去,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她也没追问。   阙星阑的父亲常年驻外,没法陪同他一起成长,这是一种无可避免的遗憾,现在有郑洋在,时时能陪伴一些,也算是些微的弥补吧。   由他们去吧。   有郑洋跟着,她很放心。   一路跟着舅舅来到电视台录制现场的阙星阑并不知道顾云带着老师去了他家里。   舅舅郑洋去和老相识刁烨打招呼,他乖乖坐在接待室。   接待室里时不时有小孩进进出出,看起来像是过来应选的,阙星阑一双眸子不动声色观察旁边的小孩,他对面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   “是来参加粗选的吧?”连驰拿着测试题,看向眼前的小男孩。   今天电视台事情多,他本来是没空帮忙粗选的,拿着设备路过接待室时,他一眼从人群中注意到这位穿着绿色卫衣的小孩。   小孩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睫毛又长又黑,坐在人群中稳如泰山,气质出尘,实在过于吸睛。   不仔细看,他甚至没法第一眼分辨出这个小孩的性别。   这形象太好了,上镜肯定好看!   连驰哪能放过这么一位能提高收视的选手,立即放下设备,拿着测试题过来测试。   见对方没吭声,他继续道:“既然是来粗选的,那我有几道题要考考你,准备好了吗?”   小男孩轻轻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沉默就代表默认了,那我开始了哈,你不用紧张,只管认真回答问题就行。”   连驰拿来的那份测试题正是当初测试林小堂的那一套。   念出一半题目后,小男孩对答如流,和之前的林小堂不相上下。   “好了,不用测了,你通过!”   小男孩面上没什么表情,倒是连驰高兴的情绪溢表,他兴奋地拿来资料表,递给小男孩。   “你需要填写一些你个人的资料,比如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学校等等基础情况,我们会存档。”   资料表递过去,小男孩没接。   “我不是来参加粗选的。”   “嗯?”连驰眉头一皱,“你不是来参加粗选的?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   “我想试试能不能通过。”小男孩如实回答。   连驰:“……”   没关系,能通过代表智商不低,即便不是来参加粗选,这小男孩也已经达到参加节目的资格,况且这位的形象如此突出,还是可以争取争取的嘛。   “既然你不是来参加粗选的,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是跟着家长一起过来的还是自己来的?”   “你看哈,你这么聪明,通过了粗选,真的不考虑参加节目吗?参加我们的节目有五块钱的劳……”   话到一半,面前的小男孩朝着他身后方向喊了一声,“舅舅。”   连驰回头,看着制作人刁烨陪同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款款走过来。   能让制作人在如此繁忙的关头亲自接待的人物,想必不是什么平常人家吧。   连驰默默闭了嘴。   五块钱的劳务费人家指定是瞧不上了。   ——   阙星阑起身朝着舅舅郑洋走去。   在制作人刁烨的带领下,他跟着舅舅一起来到制作现场,有幸观察了一套节目制作的全流程。   一旁的郑洋关注点不在这里,他问老相识刁烨:“参加的嘉宾呢?怎么都是工作人员在布置?”   “嘉宾都在后台等着呢,刚录过几场了,这会儿在后台休息室里休息。”   意识到不对劲的刁烨好奇地看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老学长,“我说老郑啊,你今天真是心血来潮想看看节目制作流程,没别的目的?”   “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今天怎么像是过来看人的?怎么,嘉宾里面有你认识的小朋友?”   “我知道了,听说你之后要在市三中办什么少年班,是不是想来我这儿收一收不错的苗子?要真是这样,那你算是来对了,我这儿真有不少好苗子。”   郑洋笑笑不说话。   这问题不是他想问的,他是故意问出来说给他旁边那个小不点听的。   果不其然,没过一刻钟,旁边的小不点开了口:“舅舅,我想自己到处去看看。”   “去吧。”郑洋看破不说破,“我就在这里等你。”   等人一离开,郑洋看向老相识刁烨,不客气道:“我本来没这个想法,你这么一提倒是提醒我了,对啊,你这里应该的确有不少好苗子,不妨给我介绍几个?”   刁烨会心一笑,“我的老学长啊,你还是以前的性子,想要好苗子就直说嘛,我还能留着不给你不成?”   他吩咐连驰拿来嘉宾的资料袋,递给郑洋,介绍道:“这个林小堂,真是不错的苗子,还有这个喻子晋,也是……”   郑洋一怔。   怎么喻子晋也在?   林小堂在录制节目他是知道的,怎么喻子晋也上了这个节目?   他前些天刚去见过喻子晋,对方家境不是很好,家里瘸腿的父亲也没工作,难不成因为这个原因,喻子晋才上节目挣钱的吗?   郑洋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抬起眸子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后台休息室。   休息室门口,阙星阑刚要跨进去,瞧见不远处两道挨得极近的身影,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林小堂神采奕奕地同她旁边的喻子晋交谈。   喻子晋背对着门口,阙星阑看不出对方的表情,他只看到林小堂眉飞色舞,眼里的关注全给了近在迟尺的人,周围一切都没入她的眼。   但凡她稍稍抬头,一眼便能看到站在休息室门口的他。   可惜她一直没抬头,兴高采烈地跟喻子晋交谈,哪怕对方并不回应她,她也丝毫不减热情,手舞足蹈给对方比划,不知道在交流什么好笑的事情。   周围人多声杂,阙星阑一句也没听清。   他缩回脚,转身径直走到接待室。   接待室里,连驰正整理着过往所有参与者的个人资料,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请问,怎么报名?”   连驰一抬眸,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回到他面前。   “嘿,你想通啦?”连驰心里一喜,连忙掏出资料表,“填了这个就行!”   盯着对方递过来的资料表,阙星阑眸色一变,逐渐冷静下来。   刚才一股冲动涌上来,真起了参加节目的念头,可这股冲动并不是想要在节目里赢的冲动,是一种……让他很讨厌的冲动。   明明一开始并没有参加的意图,怎么现在要做出违背初心的决定?   “不用了,我随口问问。”阙星阑重新走向休息室。   看着小男孩转身就走的背影,连驰:?   怎么奇奇怪怪的。   阙星阑也察觉到自己的奇怪,他硬逼着自己重新返回休息室。   既然自己不愿意面对那一幕,他到要看看,真去面对了会怎样。   这次休息室的人少了些,周围没那么噪杂,他出众的听力让他一下子听清两人对话的内容。   “哎,你不是说要打败我,让我成为你的手下败将吗?你不是说让我摆事实吗?瞧瞧,现在事实都摆在眼前。”   “咱们一共录了三场,你虽然没被淘汰,但你场场的分数都低我一分,你还有啥可比的,赶紧承认自己输了吧。”   “当然,你要是不肯认输也行,接下来的两场我还是可以给你机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怎么,不说话啦?嘿,之前那股拽劲去哪儿啦?我还是喜欢你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对了,别忘了你之前答应的事,不要以为你输得很惨我就会放过你哦,输了可是要准备礼物的。”   ……   阙星阑沉默。   原来林小堂那副神采奕奕、眉飞色舞、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模样,全是一个胜利者在失败者面前的得意炫耀?   他还以为……   不过这样的炫耀似乎挺杀人诛心的。   原来作为胜利者的林小堂,面对自己的手下败将,是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吗?   那当初他两次败给林小堂,怎么没见她这样过分地在他面前炫耀?   阙星阑嘴角弯起一道愉悦的弧度。   他脚步一顿,又转身朝接待室走去。   第二次看到小男孩去而复返,接待室里整理档案的连驰几乎要崩溃。   “别告诉我你又改主意了,你到底是想参加还是不想参加啊?”   “不是。”小男孩摇摇头,“麻烦你等下把这个交给林小堂。”   小男孩将东西塞到他手上,快步离开。   连驰摊开自己的掌心,垂眸一看。   上面安静躺着一根英文牌的火腿肠。    第37章 半夜坐起来都得埋怨自己   休息室里,林小堂对着手下败将喻子晋一顿输出。   对方撇过脑袋,扬起高傲的头颅,并不理睬她。   呵,输了还挺神气。   “怎么,不服输啊?”   巴拉巴拉一大堆后,林小堂嘴巴都干了,也懒得再计较,拎起矿泉水瓶哐哐喝水。   放下水瓶,她瞥了一眼面前的喻子晋,这人梗着脖子,没一点作为手下败将的自觉,对结果十分不屑,好像她是胜之不武似的。   好吧,的确有那么一点胜之不武。   谁让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呢。   林小堂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其实你也挺优秀,除了比不过我,对上其他人你都是稳赢。”   “做节目嘛,总要点运气,可能出的题目正好都是我比较熟悉的,等下次出现你比较熟悉的题目,或许你就赢了。”   “你要是不服输,我也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咱们下一场再比比。”   ……   “不用了,愿赌服输。”喻子晋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礼物我会准备的。”   哦豁,刚才一顿嘲讽,他无动于衷,这会儿说几句体己话,他立即服软。   看样子是吃软不吃硬啊。   领悟到其中关窍的林小堂眉头一挑,凑上前提议:“要不这样吧,咱们……”   “不用和我套近乎。”   喻子晋后退一步,打断她:“我们依旧是对手,对手之间不存在友谊。”   “哦。”差点忘了第一次见面搭讪被拒的事情,这人压根是软硬不吃。   行吧,小屁孩坚持拿她当对手,那就对手吧。   反正她是最后赢家。   也不差他一个对手。   林小堂拍拍裤腿上的灰尘,准备出去问问节目下一场什么时候开始录制,刚跨出休息室,迎面对上匆忙走过来的助理连驰。   连驰两手捧着资料,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了掏,将东西往她手里一塞,“有人交给你的。”   林小堂:?   她低头一瞧,手上是一根火腿肠。   “这是谁给的啊?”   连驰语塞。   他哪里知道啊,话说他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小男孩把火腿肠放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也是一脸懵好么!   “大概是你的观众吧。”连驰猜测。   如果是林小堂的朋友,为什么不直接进去找林小堂呢。   对方估计是这个节目的受众,比较喜欢林小堂在节目中的表现,才特意过来表达心意。   不过……送一根火腿肠,也是蛮独特的。   “我的观众?”林小堂满脸诧异。   还有观众特意过来给她送吃的?   这不就是这个年代的粉丝嘛。   天呐,她居然有粉丝啦,而且还是一个喜欢投喂的粉丝!   不错不错,这样的粉丝多多益善。   林小堂迫不及待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察觉到味道的独特,她一愣,下意识翻看包装袋。   包装袋上全是英文。   哦豁,看来这位粉丝是个有钱人啊,居然还给她送进口货。   不过她之前好像也吃过一次进口的火腿肠,那是在春游活动上,诗朗诵赢了市一中附小的学生,从对方学生的零食中搜刮出来的胜利品。   啧啧,这么多人吃得起进口零食,这世界上有钱人真多啊,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不行不行,还是得努力赚钱。   林小堂三两口将一根火腿肠啃完,心满意足地擦擦嘴角。   她觉得很幸福。   原来录制节目还有这种隐形福利,赚大了赚大了。   吃得太满足,等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林小堂才发觉正事都没问。   不是要去问问下一场录制什么时候开始么,怎么一根火腿肠就把她迷得晕头转向忘了正事啊。   嘴太馋了!   等她追出去要问问连驰时,肚子突然闹起毛病。   一股淡淡的胀痛从小腹传来,林小堂后知后觉感受到不对劲。   该不会那根火腿肠有问题吧?   该死!   她太草率了,不知道是谁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打开包装吃呢,虽说这个年代的人都很淳朴,但也不排除有极个别心思歹毒的人。   万一有人看她在电视上出风头,故意借着观众的身份来给她送吃的,实际在食品中注了毒,那她不是得死翘翘?   林小堂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刚才吃得有多欢,这会儿内心就有多后悔。   看来以后得谨慎点!   怀着满腹担忧录完节目,肚子里淡淡的胀痛逐渐消失,看来只是消化不良,林小堂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次没事,不代表下次也没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还是注意些吧。   有惊无险录完节目,回到家时的林小堂心里还在复盘,推开家门一看,家里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这个时间点,大嫂应该在家的呀。   林小堂疑惑地朝屋子观望一圈,眼尖地看到桌上放着一只白碗,碗上方用另一只白碗倒扣着。   她走过去,揭开上方的白碗一瞧,底下是一碗香喷喷的骨头汤。   哇哦,家里暴富啦?   什么情况哦,居然喝上骨头汤了,这谁做的,难不成是大嫂?   林小堂仔细在碗边翻找,果然从碗底翻出一张被压着的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小堂,汤是留给你的,喝完汤来医院。   所谓的医院,自然是指厂区医院。   怎么大嫂住院了吗?还是她二姐住院了?   应该都不是。   若是家里有人住院,纸条上会直接写情况。   那奇了怪了,让她去医院做什么呢?   林小堂摸不着头脑,乖乖把一碗骨头汤喝得干干净净,填饱肚子后,锁了门往厂区医院的方向走去。   到了医院,她在住院部找到大嫂韦骊娟,而大嫂韦骊娟正照顾床铺上的辛秀敏。   辛秀敏穿着一身病服,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林小堂一愣,“这是……怎么了?”   “嗐,今天动手术了。”韦骊娟一边朝她招手,一边给她解释:“上周秀敏不就肚子痛过一回么,晚上来敲门,还是你给开的门呢,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林小堂点点头,听得韦骊娟继续道:“上次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要动手术,秀敏不肯,觉得动手术太耽误工作,只拣了点药应付着,谁知道今天一大早又发作了。”   “这回送到医院来,医生建议做手术,不然以后更麻烦,我好说歹说把人劝住了,马上做了手术。”   听完解释,林小堂走到病床前,挨着大嫂韦骊娟坐下。   旁边的小凳子上放着一碗见底的骨头汤,很显然,是她大嫂做好了端来医院的。   林小堂动了动嘴唇,很想问问她大嫂,留纸条让她来医院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让她过来看望一下住院的辛秀敏吧?   虽说她对辛秀敏印象不差,但对顾家人可没什么好印象。   自家大嫂和辛秀敏关系打得火热,没必要把她也卷进来啊。   就像上次辛秀敏肚子疼,她二姐一向不待见顾家人,也跟着帮忙把人送去医院,但之后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并没有过多关心对方的情况。   这才是林家和顾家正常的相处模式嘛,她们没有过多地阻碍大嫂和辛秀敏往来,那大嫂也不应该来强制她们和顾家往来啊。   林小堂几次想开口,碍于辛秀敏在场,她不好当着面问,只拿眼神示意她大嫂。   韦骊娟正一心一意照顾着辛秀敏,哪里有空注意旁边林小堂的眼神。   “秀敏啊,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说哈,我明天给你做。医生说还不能吃太硬的食物,我明天依旧给你熬点营养汤吧。”   “还有你要是想去上厕所,随时跟我说啊,不要怕麻烦我,故意憋着,小心把膀胱憋坏了。哦对了,医生说手术后几个小时最好不要动,要不我去给你拿个壶来。”   ……   韦骊娟念叨个不停,林小堂耳朵都要起茧了。   她坐在一旁看着自家大嫂尽心尽力地照顾病人,一点也没想起把她叫过来的初衷,甚至可能都忘了旁边还有个她。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白白耗时间而已。   林小堂把心一横,径直站起来告别。   “大嫂,我作业还没写完,先回去写作业了。”说完拔腿就要走。   “哎你等等!”忙着给辛秀敏掖被子的韦骊娟终于回过神,想起自己把林小堂叫过来的目的,“小堂,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她上前把林小堂薅回来,摁在小板凳上。   “是这样的,你不是每周末都要去市区录节目么,下次你去市区录节目的时候,能不能顺道给市区的顾云和顾露带个信,让她们回来看看她们大嫂。”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辛秀敏连忙摆手,语气虚弱地拒绝:“不用了,不用通知她们。”   “怎么不用!”韦骊娟来气了。   “我今天就要去通知她们,你死活不让我去,你说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做手术都没个家人在旁边陪着,多糟心啊。”   “你不愿麻烦她们的心思,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让小堂过去通知她们,又不是让她们赶过来照顾你,医生说做完手术得休息一周,一周后你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她们照顾,那她们回来看看你都不行吗?”   韦骊娟越说越气,“你这是嫁了一个什么人哦,自己跟自己过日子。”   都是从一个乡村里走出来的,韦骊娟真心替辛秀敏感到不值。   林大金去港城发展,好歹留下两个妹妹陪她,而顾雨呢,拍拍屁股走人,留辛秀敏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顾雨是怎么放心离开的。   这么一对比,韦骊娟从中体会到林大金的好处来。   想当初林大金不愿意去港城,还是她亲自劝去的呢。   还有顾家那两个妹妹,另住在市区,几百年不回来一趟,也不来信也不来电话问候一下,仿佛家里没这个嫂子。   这么一对比,韦骊娟又从中体会到自家两个小姑子的好处来。   两个小姑子待她都没得说,特别是小姑子,古灵精怪又异常聪明,帮她把工作都解决了。   她不由想起结婚前的那次投湖,小姑子去她房间问她,让她以后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   她想她应该是不会后悔的。   “小堂啊,你别听她的,你听我的哈,下次去市区录制节目,顺道给顾云她们带个信,就说她大嫂生了重病,很严重,问她们回来看不看一眼。”   韦骊娟的话里带了几分怒气,辛秀敏拗不过,没再反驳。   两人一问一答,仿佛把事情已经定下来,谁也没来问林小堂的意见。   林小堂:“……”   有没有可能,她并不想送这个信?   她知道顾云并非原来的顾云,顾云也知道她并非原来的林小堂,依着之前顾云做出的那些事,她感受到对方浓浓的恶意,直觉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甚至有点小人心理。   这种人,她真不屑得打交道。   “之前顾云她大哥离开的时候,没留下联系顾云的电话号码吗?不可以打电话通知?”林小堂提出疑问。   辛秀敏还没来得及回答,韦骊娟大手一挥,抢着道:“没有,要是有电话我老早就通知了,秀敏说顾雨走之前只留了一个地址,是顾云在市区的地址。”   “哦。”林小堂心里疑惑。   依着以前那些事来判断,顾雨和顾云应该有着更为高效的联系方式,他们肯定是用电话联系的,不可能是用耗时慢的书信联系,不然顾雨做不了那么迅速的反应。   怎么明明有电话联系方式,却不透露给辛秀敏呢?   这是不是压根没拿辛秀敏当自家人?   都已经结了婚了,咋还这么防备?一个电话联系方式而已,有啥珍贵的。   林小堂想不通,一张思考着的脸不知不觉沉下来。   这样的表情落到辛秀敏眼中就完全变了一层意思,以为她是不乐意送信,辛秀敏连忙打圆场:“小堂去录制节目也挺累的,让她跑腿是麻烦她了。”   “况且到时候我身体都恢复了,她们过来看不看也没什么关系,何必麻烦她们一趟。”   辛秀敏这副宽容的心态听得林小堂沉默下来。   人家都没拿她当自家人呢,她倒是处处为顾家人着想。   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毫无气色的辛秀敏,林小堂沉默片刻,“行吧,我可以顺道送个信。”   “那太好了。”听她答应,一旁的韦骊娟连忙将写着地址的纸条塞到她手上,“下次去录节目的时候别忘了哈,好了,你快回家去写作业吧。”   林小堂:“……”   她好像卸磨杀驴中的那个驴哦。   林小堂收下地址,忍不住抬头悄悄望了一眼自家大嫂。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后面的剧情是韦骊娟和辛秀敏逐渐因为家境的差距、人生的发展慢慢生出嫌隙。   不知道那个时候,韦骊娟还会不会记起现在尽心尽力照顾辛秀敏的温情时刻,也不知道到时辛秀敏能不能回忆起当初有个人甚至比家人更关心她的健康。   不过,未来怎么发展谁也不知道。   毕竟她那注定一事无成的大哥已经踏出不同于之前碌碌无为人生的另一条道路,他去了港城发展,以后总会走出另一条路来。*   说不定韦骊娟和辛秀敏也是。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过了一周。   又到了去市区录制节目的日子,林小堂出门前被大嫂韦骊娟叫住:“上次给你的地址带了吧?”   “放心吧大嫂。”林小堂拍拍自己口袋,“在兜里呢!”   “好嘞,路上注意安全。”韦骊娟这才放行。   一大早乘着早班车赶往市区,林小堂轻车熟路来到电视台节目录制现场。   自打来过几趟将路记熟之后,她没再让陈阳一路陪同,陈阳不放心,一定要跟着,不过陪同一趟得耗上一整天,有时候逢上事情,他不得不妥协。   今天就是林小堂一个人出发。   到达录制现场后,她热络地和老熟人连驰打了声招呼,自觉地去后台做准备。   出人意料,在后台没瞧见喻子晋。   眼看快要到节目录制的时间了,喻子晋怎么还不出现?   喻子晋和她一样,都是自从参加节目之后就没被淘汰过的人,她的分数日常最高,而喻子晋的分数只低于她之下,没道理不来参加节目录制啊。   林小堂疑惑,忍不住朝连驰打听:“喻子晋呢,他怎么没来啊?”   “他啊。”忙得晕头转向的连驰想了一阵才想起来,“好像是请假了,据说父亲生病,他得照顾。”   “很严重的病吗?”   “应该不是。”连驰回想起喻子晋当时来请假的表情,“大概是感冒了之类的,要挂水。”   “是吗?”林小堂心存疑虑,多嘴问了一句:“他父亲生病,怎么让他照顾啊?”   看着连驰不甚理解的表情,林小堂进一步解释:“我的意思是,他难道没有其他家人吗?”   父亲生病,要让一个小孩在身边照顾吗?   需要挂水这种不太严重的病,家里随便一位亲属都可以照顾的吧。   林小堂想不明白之际,听到旁边的连驰“嗯”了一声,“他的确没其他家人。”   “什么意思?”林小堂一怔,“他只有他父亲一位亲人?”   “是啊,他是和他父亲相依为命,怪可怜的。”连驰感叹两句,情不自禁吐露一些喻子晋的家庭情况。   林小堂这才知道,原来喻子晋的母亲已经过世。   他家境不太好,父亲瘸腿找不到工作,两人过得很拮据,甚至可能喻子晋不上学,也是想节省一点学费,不给家里添负担。   林小堂一下子懂了当初喻子晋提出的胜利品。   他提出赢了要得到她的劳务费,大概不是其他原因,单纯缺钱而已。   原来当时他坦诚自己很穷,是名副其实的表述,没有一点夸张。   该死的!   林小堂心里冒出一股愧疚。   当时赢了之后她得意洋洋在他面前炫耀,还提醒他不要忘记备礼物,整得她跟个恶毒人物似的。   林小堂沉默一阵,决定下次碰见喻子晋,对他态度好点。   独自录制完节目后,林小堂离开电视台,从兜里掏出那张写有顾云地址的纸条,准备出发去找顾云。   顾云的地址离电视台不太远,不过仅用双腿走过去还是得耗点时间。   她打算坐公交。   可惜公交站台离得远,走去公交站台都得快一公里的路。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林小堂很是羡慕。   要是有辆车就好了,出行多方便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次次都挤公交坐大巴。   唉,可惜买不起。   一辆车要好几十万呢,在物资匮乏的八十年代,这得是多有钱的人家才能承担啊。   不过话说回来,似乎郑教授就有一辆车,那天郑教授去晋东小学,她是看着他离开的,那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出现在小学门口,可风光了。   郑教授好像也住在市区吧,要是能偶遇一下就好了,可以蹭蹭车嘛。   被林小堂念叨的郑洋正准备开车出发,送小外甥去参加学校老师组织的读书沙龙。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举双手赞同的,可惜小外甥不怎么感冒。   要不是提前被郑白梅答应下来,小外甥绝对不会去。   或者说小外甥当时在场,肯定一口回绝老师。   可惜啊可惜,因着提前答应了人家,小外甥想反悔也不成,出发前还怀着满肚子的不乐意看向自家母亲,“妈,以后你不能这样自作主张了。”   语气颇为严肃,不似玩笑。   郑白梅愣了一下,决定尊重自家儿子,“好吧,这事是妈妈做得不周到,以后我不会再替你拿主意,什么事都和你商量,好不好?”   对方认错态度好,小外甥找不到其他说辞,闷闷不乐上了车。   一旁围观全程的郑洋看着这对母子交流,笑得不行。   坐进车中踩下油门时,还不忘扬起嘴角欣赏旁边小外甥吃瘪的模样。   阙星阑没理会自家舅舅看乐子打量他的目光,独自靠在车窗玻璃上,沉着脸思考问题。   车子启动,从微微开着的车窗缝隙中透进来一丝清风,拨动他额前的碎发。   街道两边的人影一闪而过,他愣愣瞪着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两眼放空。   突然,他怔住,双眼回神,猛地向后望,在人群中不停探寻。   “怎么了?”一旁坐在驾驶位的郑洋观察到他异常的举动,忍不住问道。   “没怎么。”阙星阑回正身子,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是错觉吗?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错觉!   路边的林小堂很是兴奋地盯着一闪而过的白色桑塔纳。   那是郑教授的车!   老天爷是不是听到她内心的呼喊了?   她决定站在原地多等一会儿。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钟,那辆白色的桑塔纳再次返回,林小堂连忙站在路边不停挥手,热情叫唤:“郑教授!”   得,蹭车有希望了!    第38章 精准踩中全部雷点 八!零!电 !子! 书 !w!w !w!!t !x !t ! 0! 2! . !c!o!m   郑洋送完小外甥,回来途中远远看见路边一个跳跃着的小小身影朝他招手。   他踩下刹车,慢慢减缓速度,靠近一瞧。   嘿,居然是林小堂!   “你怎么在这里?”郑洋靠边停车,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望她,“是不是来录节目的?”   “不是。”林小堂摇摇脑袋,“我是专程在等您。”   “哦?”郑洋挑眉,“等我?等我做什么?”   他以为林小堂找她有要紧的事情,正要下车来,听得对方吞吞吐吐地补充:“准确地说,是等您的车。”   郑洋:?   林小堂颇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我要去附近一个地方,有几里路,走过去太远,坐公交又不太方便,能不能蹭蹭您的车,麻烦您顺路捎一段?”   “当然,您要是有其他事情那就不麻烦您了,我只好走好长一段路去公交站,然后坐公交兜好长一段圈子,耽误好长一段时间……”   “行了,上车吧。”   郑洋轻笑,连苦肉计都用上了,他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好耶,谢谢郑教授!”林小堂欢天喜地钻进副驾驶位,独自系着安全带的时候,听到旁边的郑洋问她:“你要去哪里?”   林小堂报了地址:“这是顾云住的地方。”   “你要去找顾云?”郑洋一愣,“恐怕你要白跑一趟了。”   林小堂系着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旁边的人,“为什么?”   “学校组织读书交流会,她去参加这个活动了。”郑洋解释。   “哦。”林小堂不慌不忙系好安全带,“那正好,我找她二姐也是一样的。”   顾云不在就不在吧,顾露在家就行,她就是个传消息的,消息传给谁都行。   接了地址的郑洋没再多问,踩下油门,不到几分钟,将林小堂送达地方。   果然,小汽车就是快呀。   要真坐公交,这会儿还没走到公交站台呢。   林小堂推开车门走下来,朝驾驶位的郑洋深深鞠了一躬,扬起一张甜甜的笑脸道谢:“谢谢郑教授!”   眼看对方转身要走,郑洋跟着下车,“你等等!”   他不知道林小堂过来找顾露有什么事情,这是个人私事,他没多问,不过他隐约记得之前了解过的情况,林家和顾家之间似乎关系不太好,有些矛盾。   林小堂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对上顾露那种成年人,终究是敌不过的。   郑洋怕她吃亏,下决定道:“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啊?”林小堂愣了愣,“不用吧,我就传个消息,很快完事,不用麻烦郑教授您亲自……”   “回来不想蹭车了?”郑洋盯着她反问。   “能有郑教授的陪同真是三生有幸啊,那就麻烦郑教授跟我一道去吧。”   林小堂改口时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郑洋哈哈大笑。   这小姑娘,多识时务啊。   “不过……我有个要求。”林小堂颇为郑重地叮嘱:“您可以跟着我去,但您不要开口说话,成不?”   郑洋摸摸她圆溜溜的小脑袋,“成,你上前面带路。”   林小堂上前一步,走在前面按着地址敲响顾云住宅的大门。   大门被敲响的前一刻,顾露正在房间的衣柜里挑选衣服。   下周末学校要开表彰会,顾云被评为市三好学生,学校准备好好表彰,她作为家属也要跟着上台亮相。   学校那么多领导、那么多学生、那么多学生家长,她上台亮相总得捯饬得光鲜亮丽一点,据说市教育局的领导亲自来颁奖呢,那更要注意形象。   在衣柜里挑来挑去挑不出满意的衣服,顾露正苦着脸发愁,思索着要不要过两天去逛逛服装店,买几样时髦的新款式衣服回来。   没等她想出什么厘头,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   顾云去参加学校组织的读书交流会,没这么早回来,这会儿过来敲门,估计又是居委会的大妈上门找事。   顾露不太情愿地放下手中衣物,起身去外面开门。   拉开大门一瞧,外面站着的不是什么居委会大妈,而是林小堂,以及一个……陌生男人。   顾露警惕地盯着林小堂身边的陌生男人,“他是谁?”   林小堂面不改色:“送我过来的出租车司机。”   郑洋:“……”   这就是不让他开口说话的原因?   顾露神色一松,稍稍放下心中警惕,靠在门框边抱臂望向面前的小小身影,语气不怎么友善:“你过来有什么事?”   大门只被拉开一半的缝隙,顾露整个人用身体挡住这一半的缝隙,不让人瞧见屋子里的光景。   很明显,她没有请人进屋的打算。   林小堂也不稀得进屋,她是来传消息的,又不是来联络感情的,传完消息转身就走,压根不必有太多纠扯。   倒是一旁的郑洋,颇为不习惯。   他几乎没有过这样被人拒在门外,只能尴尬地站在门口谈话的经历。   楼道里有人从他身后经过,他不得不后退几步给人让行,在对方“你怎么平白无故占用公共空间”的指责眼神中,郑洋不自在地又朝旁挪几步。   林小堂也跟着挪了两步,言简意赅地回复:“我过来是想告知一下,你大嫂上周做完阑尾炎切除手术,你们下周末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下周末?那不行的。”   下周末顾云要领市三好学生的证书呢,她也要跟着上台亮相,哪有时间回去啊。   顾露一时心直口快将心中所想如实道出,听得林小堂直皱眉头。   啧啧,听闻大嫂做了手术,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大嫂的身体,询问手术的情况,而是推辞躲避不想去看望。   顾家人大概真没把辛秀敏当自家人吧,也不知道辛秀敏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什么反应都和她没关系。   想想这毕竟是人家家事,人家辛秀敏说不定都不介意,她一个外人跟着瞎掺和做什么。   “你爱去不去呗。”林小堂懒得再多费口舌,转身要走。   一旁的郑洋倒是看不下去了,“你大嫂做了手术,你们都不打算回去看望一下吗?”   他有理由怀疑下周末不行的原因是顾云要参加学校的三好学生表彰大会,因为他就是那天的颁奖人。   “所以你下周末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呢?”   陌生男人的突然出声惹得顾露眉头一皱,她审视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随后兀地一笑。   “我说,你不是什么出租车司机吧?”   郑洋一愣,以为对方要猜出他的身份,谁知对方语气突然恶劣:“我看你根本就是林小堂请过来故意训我的!”   一旁的林小堂:“……”   她扯了扯郑洋的衣袖,用眼神示意:说好不开口说话的呢!   郑洋理亏。   他是实在看不过眼才争论两句,谁知道对方这么不讲理。   的确,他一个外人,没什么立场干涉人家的家事,是他冲动了。郑洋冷静下来,好声好气给顾露解释,“你误会了,其实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顾露不耐烦地打断,“我顾家的事情,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你是不是吃多了没事干撑的?还是天性就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郑洋:“抱歉,我只是……”   “我不需要道歉,我现在需要你们立即从我眼前消失!”顾露没好气地盯着面前的陌生男人。   什么玩意儿,训人训到她面上,以为她是纸糊的吗?   林小堂以为不知道从哪里找个男人过来就能撑场子站在道德制高点骂她啦?   呵,开什么玩笑。   见男人赖着不走,动了动嘴唇似乎还要争辩,顾露不耐烦地重重将门一推,啪地一声将两人隔绝在外。   还不忘扯起嗓子,隔着一道门赶人:“你们再不走,我要叫保卫室的大叔过来,说你们骚扰!”   “走吧走吧。”林小堂听不下去了,拉着郑洋的胳膊使劲将他拽走。   两人灰头灰脸从楼道出来时,林小堂憋满一肚子怒气。   这其中一半是因为顾露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指责,另一半是因为郑洋没遵守不要开口说话的承诺。   要是他不开口,哪还有接下来那些破事,她也不用听顾露那一堆难听的话。   林小堂气呼呼望向身边的郑洋,撑着小腰就要事后算账,观察到对方发白的脸色,她一时没忍下心。   话说,郑教授才是被骂得最狠的那个人吧。   林小堂稍稍冷静下来,定定望向他:“郑教授,你还好吗?”   郑洋并不是一个情绪冲动的人,想当初她前脚卖手表坑了他二十块钱,后脚被他在办公室逮住,人家不也没和她计较么,始终没提过一句。   来之前她蹭车,说是有事要找顾露,人郑教授也很有边界感地不多过问。   种种迹象表明,郑洋并不会多管闲事,刚才开口,其实才是不正常的表现。   “郑教授,你没事吧?”   “没事。”郑洋从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苍白的脸上显露一丝不经意的忧伤,他长长叹息一声:“我只是想起我亡妻。”   当初他妻子生病,做一道小手术,手术风险不大,成功率高,他手头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没去陪同。   结果手术失败,他没能赶去见妻子最后一面。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好几年都没能从自责愧疚的情绪中走出来。   后来也有人张罗着给他再介绍对象,他都一一拒绝了,他不打算再成家,像他这样把事业看得太重的人,不适合有家庭,这样是对妻子的一种不公平。   刚才听到手术二字,不由地想起这段往事,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愧疚情绪不自觉被勾上来,冲动之下才忍不住多嘴。   他其实很快找回理智,冷静下来,可惜顾露不愿意再听他的道歉与解释。   满嘴的解释到了嘴边却没法道出,也是蛮憋屈的。   郑洋郁闷地朝车子方向走去,心里对刚才的事情有点介怀。   他不是在意自己被骂了一顿,而是对顾露展现出来的行为感到震惊。   林小堂过来送消息,听了消息的顾露第一反应竟然是下周末不行,她甚至连大嫂的手术情况都没多过问一句,仿佛那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关心的事。   这或多或少有些冷漠了。   见微知著,顾云在这样冷漠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心理发展会健康吗?   郑洋心里没底。   “算了,不聊这些,我送你,快上车。”   “哦。”返回也有车蹭的林小堂很是高兴,连忙拉开车门坐进去。   本打算将人送到汽车站,路过东三路时,郑洋心思一转,想起自家姐姐经常每天准点蹲林小堂的节目,如今人在自己车上,不如……   “你没有着急事需要赶回去吧?我带你去见个人,怎样?”   “没什么着急事,不过……”林小堂疑惑,“您要带我去见谁啊?”   “你的一位忠实观众。”   “啊?”林小堂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停在西式别墅区外面,她刚想拒绝的话语已经溜到嘴边,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大别墅,又识趣闭了嘴。   啧啧,这年头能住上这样气派豪华别墅的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嘛。   乖乖跟着郑教授下了车,林小堂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她眼瞧着别墅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皮肤白皙的中年妇女,郑洋上前打招呼:“姐,看我带谁过来了?”   林小堂:“……”   感情这是郑洋自己的家?   “小堂,快过来。”郑教授朝她招手,“这位是我姐姐,也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阿姨好。”林小堂乖乖问好之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中年妇女。   郑白梅被她盯得几分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不是。”林小堂摇摇脑袋,很是疑惑:“阿姨,您真的是郑教授的姐姐吗?”   郑白梅一愣,好奇地望着面前的小姑娘,“怎么,你不信啊?”   “可是……”林小堂凑过身子,靠近对方,用着近乎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悄悄话:“可是您看着比郑教授年轻多了。”   噗呲——   一向讲究笑不露齿的郑白梅难得笑出几颗大白牙。   这小姑娘,说话可真好听。   “哎哎,别以为压低声音我就听不到了。”一旁的被华丽忽视的郑洋故意咳了两声,佯装生气,“你这意思,是说我长得老?”   林小堂小手一摊,“我可没说啊,是您自个儿说的。”   “……”郑洋语塞。   噗呲——   一连被两次逗笑,郑白梅饶有兴致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圆圆脸蛋,一双眼睛又大又灵,说起话来噎死人不偿命,比在电视中看到的形象更加生动活泼,可爱有趣。   她没想到电视中参加竞赛节目时看起来风轻云淡的小姑娘,生活中是这样一副开朗外向的性格。   她猜错了。   之前以为小姑娘和她儿子差不多的脾气,现在看来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情。   郑白梅越看越顺眼。   招呼小姑娘进门,拿出一堆进口零食招待她。   林小堂坐在软皮大沙发上,一双眼睛忍不住四处打量。   别墅她不是没见过,但这个年代的别墅她真没见过。   她家还住在筒子楼里,一家几口挤在十几平米的小房间,每逢下雨,房间漏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哪像眼前的宽阔大别墅,连厨房都比她家大。   客厅中央放着一台显眼的东芝电视机,电视机里面显露出来的人物是有颜色的,这年头黑白电视机都没普及呢,人家家里已经用上彩电。   啧啧,瞧瞧这差距。   收回视线,林小堂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茶几上摆着三个漂亮的琉璃盘,一个盘中盛满各式新鲜水果,一个盘中装着各式各样的坚果,最后一个盘中摆着一些进口零食,巧克力、瑞士糖……   这架势,比普通人家过年时还丰盛。   “别客气哈,想吃什么随便拿。”郑白梅热情招呼一声,又拿着白瓷盘走向厨房,“我昨天去程锦记买了一些卤味放在冰箱,拿给小堂尝尝。”   哦豁,连冰箱也有。   林小堂:就很嫉妒。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也太幸福了吧!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能有这样的生活水平,很多人估计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果然,投胎是门技术活。   几十年后,可能大部分人还达不到这样的生活水准呢,单单是独栋独墅这一项,多少人望尘莫及啊。   林小堂羡慕哭了。   啥时候她也能过上这样的神仙日子?   “怎么不吃啊?”从厨房出来的郑白梅看她一动不动,端出一盘卤味,“要不你尝尝这个?”   白瓷盘中盛着香味诱人的鸡肉鸭肉猪肉牛筋大杂烩,勾得林小堂直咽口水。   她没动那些零食,面对这盘色香俱全的卤味实在有些抵抗不住。   “那我不客气了。”   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筷子,尝了一口,连连竖起大拇指称赞。   “嗯,好吃!”   酱汁入味,鲜嫩爽口,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好吃你就多吃点,这是我儿子最喜欢的一家卤味。”   “做您的小孩也太幸福了吧!”林小堂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正好夸在郑白梅心坎上。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熨帖,任何做母亲的人都会动容。   郑白梅没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愈发亲切可爱。   她看着面前吃得很香的小姑娘,心里也很满足,不由地想起上次顾云过来时的光景。   顾云这小孩太拘谨,一双眼睛不会朝四周乱看,也不拿桌上的零食,太过谨慎反而少了一些自在,林小堂则完全不同,一进门盯着她家的电视机眨也不眨,眼里的羡慕丝毫不加掩饰。   这样的举动透出几分真实感。   换言之,顾云在压抑自身情绪,不允许自己做出太出格的举动,当一个人过度约束自己,何尝不是在主动隔绝自身与外界。   林小堂这孩子则没顾虑那么多,羡慕就是羡慕,她不害怕表露心中这种羡慕,这样同时也在对外释放一种可接近的亲密信号。   私心而言,郑白梅更喜欢林小堂这种性格。   同样是夸奖人,林小堂的夸奖要真挚得多。   可惜她儿子是个内敛的性格,和林小堂完全不一样。   吃到一半,林小堂放下筷子,连声感谢。   她能感受到面前这位阿姨的真心招待,可即便是真心招待,她也不能当成是在自己家里那样肆无忌惮。   尽管面前这盘卤味对她诱惑力极大,再来两盘她都能一扫而空,但她顶多只能吃一半,再贪多就不合礼仪了。   刚把筷子放下,楼上一只白色的萨摩色直冲下来,绕在郑洋身边不停转圈求抱抱。   它脖间系着一条红绳,红绳中央垂下一只金色的铃铛,每跳跃一次,铃铛都跟着晃动,整个空间响起有节奏的韵声。   林小堂看呆了。   居然还养宠物?   妈耶,真有人提前几十年过上了之后几十年都过不上的好日子。   林小堂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巨大的贫富差距在她小小的心灵中造成巨大的震动。   她想努力赚钱提高生活水平,就是希望能过上这样生活,没想到有人现在直接过着这样的生活!   怎一个慕字了得。   “阿姨,我想同这小狗玩玩,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郑白梅连连点头,“不过它有点怕生,不一定会理你,你慢慢接近试试看。”   其实这小狗和她儿子的性格如出一辙,只和自家人热络,遇着陌生人,理也不理,高傲得很。   郑白梅怕打消林小堂的积极性,故意将话说得委婉些。   谁知道林小堂这小姑娘过去摸了摸狗头,小狗不跑也不闹,顺从地往小姑娘掌心蹭了蹭,一副极为熟络的模样。   嘿!   奇了怪了!   一向怕生的小狗怎么突然不怕生啦?   郑白梅和郑洋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眼读出不可思议的情绪。   只有当事人林小堂最为淡定。   她以前养过一条哈士奇,对付狗狗很有招数,虽说萨摩耶和哈士奇有所不同,但同为雪橇三傻,也大差不差。   “阿姨,它有名字吗?”林小堂一边撸着狗毛一边问。   “有,它叫根号2。”   “根号2?”这名字……林小堂好奇:“有什么含义或者典故吗?”   “我不清楚,是星阑自己取的,问过他是什么意思,他也不说,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出来的,可能压根没什么含义,就是随便一取吧。”   “哦。”林小堂倒是开始找补,“看来您小孩肯定很热爱数学,不然不会……”哎等等,星阑?   她没听错吧,这个星阑是不是传说中的大佬阙星阑啊?   原来她竟然是在阙星阑家里吗?   林小堂神色莫名一凛,目光逐渐转向面前的郑洋。   “郑、郑教授,您难道就是阙星阑的舅舅?”   “是啊,你才知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郑洋不以为意地说。   林小堂疑惑:“……我为什么会早知道啊?”   她和阙星阑又不认识,她从哪里早知道啊,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好么!   郑洋一愣,“上次‘创造杯’竞赛,你没关注第二名第三名都是谁啊?星阑就是当时的第二名。”   林小堂:“……”   当时她注意力都在一千块奖金上,哪里有空关注第二名第三名都是哪号人物啊。   “还有上次春游的诗朗诵活动,你不是也赢了他么,我以为你们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事。”   “什么?!!”林小堂惊了。   原来那个小男孩就是阙星阑?   林小堂当场宕机。   回想两次和对方打交道,好像都不怎么愉快。   第一次见面,因为被苏曜文误导,直接把阙星阑认成女孩子,害得阙星阑对她冷言冷语,连个正眼都不肯施舍给她。   后来在春游诗朗诵的活动上,她为了赢那一袋零食,毫不犹豫把当时风头最大的阙星阑给比了下去,还当着人家的面把人家的火腿肠给啃了。   这么想来,阙星阑应该恨死她了吧。   不是,阙星阑那次不应该和顾云一起去参观中科大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春游上啊!   林小堂心情十分复杂。   她消化好半天才接受这个事实。   沉着脸,试探着问:“郑教授,阙星阑同学平时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事情吗?”   “有。”郑洋想了想,“他大概最讨厌别人赢他。”   林小堂:“……”   “不对吧。”一旁的郑白梅接话,“这还是其次,星阑最讨厌别人把他认成女孩子。”   “对对对。”郑洋连声附和,“他的确最讨厌这个。”   “……”   哦豁,全中!   林小堂:完蛋了。    第39章 另一条大佬人脉   林小堂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郑教授,郑阿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感谢款待。”   礼貌打过招呼,她起身要走。   告辞来得太过突然,郑洋和郑白梅都没反应过来,瞧着小姑娘起身,才回过神不停挽留。   “怎么突然要走了呢?天色还早,不如再多玩会儿?”郑白梅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琢磨着:“我看星阑应该没多久就要回来了,不如你们见一见?”   林小堂:“……”   想要离开的心愈发坚定。   “不用了,阿姨,我已经打扰得够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见小姑娘神态坚决,一副只想赶紧逃离的模样,郑白梅反思:“是不是阿姨什么地方招待不周?”   “不是不是。”林小堂连忙摆手,“阿姨您别多想,我是要赶去坐下午的班车,不然错过班车之后,我没法回家。”   郑白梅一愣。   她几乎没怎么坐过班车,家里出行都由郑洋充当司机,早些年家里没车的时候,出门也都是招出租车,所以很难体会到这种赶班车的焦急心理。   唉,这孩子,出行也挺苦。   郑白梅没再强留,转身将桌上的一堆零食装进塑料袋,递给林小堂。   “这些你拿着。”   林小堂没接。   哪有连吃带拿的。   她摆摆手,朝面前两人鞠鞠躬,转身要走。   “我送送你。”郑洋也连忙跟着站起来,掏出车钥匙。   “不用了郑教授,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林小堂扬起胳膊朝两人挥手作别后,一溜烟跑远。   走近车子的郑洋拉开车门时,林小堂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他发动车子缓缓追到大道上,没瞧见那道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嘿,这小姑娘,腿不长,跑得倒是挺快。   刚才不是一个劲地要蹭他的车么,怎么这会儿亲自送她,她倒是推辞起来。   奇怪。   沿着道路左右看了两圈,没找到人,郑洋估摸着小外甥的读书交流活动应该差不多要结束,干脆顺道朝着学校方向驶去。   果不其然,等他到达学校,活动结束,小外甥已经走到校门口。   只是……脸色有点臭。   “怎么,读书交流会不好玩?”郑洋笑着走过去,捏捏小外甥的嘴角,“你瞧你嘴巴撅得都能挂水桶了。”   小外甥鲜少有这样露出不满情绪的时刻,除非他特别厌恶。   “都是一群高智商的小朋友,凑在一起分享读过的书籍,应该不会太无聊吧?”   郑洋提前了解过,知道这个所谓的读书交流会是特意为之前那帮钦定的去参观过中科大的同学组织的。   那些同学是学校着重培养的对象,个个都智力超群,其中还包括顾云。   和聪明的小孩子打交道,阙星阑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啊。   郑洋不理解。   “照理说,你们应该挺有共同话题的。”   “没有。”阙星阑面无表情地否认,“一点都没有。”   “好吧。”郑洋没再多问,气头上的小外甥哄不好,得让他自个儿消气才行。   从学校到家里的距离并不远,郑洋踩动油门,缓缓发动车子时,瞥了一眼副驾驶位的小外甥那张阴沉的脸。   哦豁,看来这次气很大啊。   本想提一嘴林小堂来家做客的事情,见小外甥这副模样,郑洋识趣地闭嘴,只默默开车,充当一位合格的司机。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别墅外面。   阙星阑从车上下来,埋头往二楼走。   没和一旁正在收拾桌面的郑白梅打招呼。   得,看样子还在为她擅自做主答应读书交流会的事情生气。   郑白梅无声轻笑,自家这个儿子什么秉性她是一清二楚。   他平时多半是懒得*生气的,用他的观念来讲,对不值得的人生气是件无用功,所以他平时很少有不开心摆脸的时刻。   倘若真生了气,只能自己消化,旁人哄不好,越哄越坏事。   郑白梅没打算凑上去添乱,继续收拾桌面上刚才摆出来的那些干果和零食。   突然,楼梯上传来沉沉一声:“家里今天来客了?”   郑白梅循声望去,只见自家儿子站在楼梯上,摸着旁边兴奋活跃的小狗,淡淡补充:“根号2身上有别的气味。”   啧啧,这都能闻出来?   “你是狗鼻子吧?”亲妈郑白梅忍不住吐槽。   她还以为是桌面上摆出来的零食露了馅,没想到阙星阑居然是从小狗身上找到破绽。   “好吧,是有客人过来。”   阙星阑眉头一皱,“他还强行碰了根号2?”   “哎,这话你可不能说,不要乱冤枉人,人家没强行碰,是根号2黏上去的。”郑白梅赶紧解释,“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舅舅。”   停完车的郑洋走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帮腔:“星阑,你妈的话没错。”   “不可能。”阙星阑不信。   他养的狗子他最清楚,根号2不可能和不熟悉的陌生人亲密。   “那这次你就猜错了,的确是根号2主动和人家亲密。”郑洋趁此机会,话锋一转,“你就不想知道今天来家里做客的人是谁?”   “不想。”阙星阑抱起狗子迈着脚步上楼,打算给小狗洗澡。   上了两层台阶,他脚步一顿,回过头将目光对向客厅中的母亲,“妈,以后家里有客人来,麻烦把根号2关在楼上房间,别让它出来,我不想别人碰它。”   正在收拾桌面的郑白梅还没来得及接话,一旁的郑洋抱臂看向小外甥。   “如果是林小堂呢,小堂也不行吗?”   阙星阑神色一怔,“今天……家里来的人是她?”   “是啊,她才刚离开没多久。”   她怎么会来家里?她来家里做什么?   阙星阑满心好奇,动了动嘴唇想开口询问,想起自己刚才放话的内容,将满肚子疑问又憋回去。   他沉默地蹲下身,不发一言,抱起小狗继续往楼上走。   站在客厅中央的郑洋饶有兴致地盯着小外甥背影,追问:“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阙星阑充耳未闻,加快脚步朝楼上走去,心里对什么读书交流会的厌恶又加深几分。   参加完读书交流会的顾云也到了家。   刚跨进门就被自家二姐扯着胳膊报告情况。   “小妹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不,大嫂上周做了阑尾炎切除手术,你说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她?”   “下周末你还要参加学校的表彰活动,肯定是没时间回去的,要不这样吧,我过两天自己回去看看?可我怕回去的那天没人照顾你,给你做饭,怕影响你。”   “没关系,你回去一趟吧。”顾云表示无所谓,“我可以自己去外面解决三餐。”   “那好吧,那我就后天回去一趟得了。”顾露回答得不情不愿。   这事她并不十分热忱。   毕竟和这个大嫂相处时间少,没啥感情,对方生了病,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又不会威胁到生命安全,压根没什么好担忧的。   不过既然特意派人过来送了信,置之不理肯定要落人口舌,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事情不能做得太绝,对方好歹是她大嫂,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做的。   “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顾云随口问道,“大嫂打电话过来了?”   大哥出发去鹏城之前,她特意嘱咐过,不要把电话联系方式交给大嫂,只给对方一个地址就足够了,难不成大哥没听她的话?   “没有,大嫂没打电话过来,是有人来送信了。”顾露解释。   顾云疑惑:“谁送的信?”   “林小堂。”提起这事,顾露心里就来气。   这个大嫂也真是的,这么点小病要派人来通知她们也就算了,怎么还特意派林家的人过来?   难道不知道顾家和林家一向不和吗?   她打开门瞧见林小堂那张脸时,第一反应是这家伙肯定上门找麻烦来了。   好吧,就算对方不是过来找麻烦的,依着两家这么水火不容的架势,被林家知道了她们的住址,万一以后想过来找麻烦,岂不是轻而易举?   这事怎么想都是大嫂做的不周到。   顾露在心里埋怨几句,丝毫没注意顾云此刻的脸色骤变。   “林小堂过来了?她一个人过来的?”   “不是。”顾露摇头,“还有一个男人。”   顾云:“谁?”   “我也不知道,林小堂说对方是出租车司机,我不太信,那模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太像出租车司机。”顾露想了想,“我觉得八成是林小堂找来壮胆的,怕我欺负她。”   呵,这小鬼头,心思多着呢。   “是吗?”顾云心里莫名不安,忍不住问:“对方多大的年龄,谈吐怎样,看得出对方从事的职业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顾露有点懵。   她当时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观察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当时只想尽快把人赶走好吗!   顾露尽量在脑子里搜刮之前的场景,企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出一点细节。   “三十多岁吧,看不出从事什么职业,不过……谈吐不怎样,说话很冲,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句有失偏颇的话成功打消顾云大部分的顾虑。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关键人物。   应该不太要紧。   顾云心里依旧存着一点担忧,不放心地询问:“二姐,你没对她们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没有啊。”顾露理直气壮地否认。   骂了两句而已,又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况且还是对方先多管闲事出言训斥,她实在忍不住才反驳两句,真要论起来,她一点错都没有!   “那就好。”顾云没再询问这件事的始末,坐在窗边,陷入沉思。   她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担忧,这种担忧产生于没有成功与阙星阑相识之后。   错失结交阙星阑的机会,让她感受到有些事情逐渐在偏离原本的轨道。   她害怕她没能成功握住的机会,被林小堂抢了去。   所幸,目前来看,林小堂也并未能和阙星阑产生交集,甚至两人据说在春游上还结了仇。   这多少算是一种安慰。   不过她一直具有忧患意识,林小堂在学习上的突飞猛进已经表露这人注定是要和她争抢一些东西,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绝不会白白拱手让人。   例如人脉。   阙星阑这个意外情况她要暂时放在一边,尽量想办法弥补,现在得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经营其他的人脉。   在天才顾云的一生中,绝不仅仅只拥有阙星阑这一位大佬级别的朋友,如果她没记错,市区里还有一位隐形的天才,注定是天才顾云以后的挚友。   这位天才没读过书,自学完所有初中、高中的教程,成年后参加高考,一鸣惊人,被最高学府录取,后又出国留学,在国外也有很大的建树。   至于为什么成年后才参加高考,因为这位天才家境不好,没成年之前一直在想办法赚钱养家糊口。   天才顾云因为无意间给他指拨一条挣钱的门路,两人成为交心挚友,念着这道恩情,后来功成名就的天才给与天才顾云极大的帮助。   这段往事极为辛秘,这位天才后面也改了名字,所以这一段友谊并不为外人所熟知。   上辈子的她太过嫉妒天才顾云,不停搜刮关于天才顾云采访与报道,才从大量的文献记载中所透出的一点蛛丝马迹中窥见一点始末。   既然如此,她该利用起来。   阙星阑暂时没结交成功,其他的人脉总不能就这样放弃。   顾云想了想,决定改天去打探一番。   ——   从别墅出来的林小堂走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仍旧心有余悸。   天气不算热,她额头却不知不觉涔出一层细汗。   一股后怕的情绪逐渐在她脊背荡漾开,惊得她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   假如天公不凑巧,当时阙星阑好死不死正好在家,两人不就在这样赤条条的打了照面吗?   妈耶,想想那个场面,估计她得尴尬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好阙星阑不在家,大概也是去参加那个什么读书交流会的活动了吧。   林小堂心里不无庆幸,连车也不想蹭了,只想赶紧从别墅里离开。   一溜烟跑到大街上,汇入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她才稍稍放心。   其实离下午一趟班车的发车时间还远得很,她出来也是闲着没事,打算沿路看看风景,一路走到汽车站。   汽车站没多远,几里路,走过去大概四十分钟的样子。   林小堂信步游荡在繁华热闹的街头,时不时在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店铺前驻脚,走了半个钟头,才走不到一半的路。   她抬头望了望日头,没再贪玩,开始正经赶路。   走过市中心一段繁华的街道,店铺逐渐减少,只余零星几家。   路过一家小诊所时,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搁在刚才闲逛的时候,林小堂说什么也得过去瞧瞧热闹。   这会儿她要赶路,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目不斜视地从小诊所门前跨过。   她眼睛虽然没凑热闹的打算,奈何耳力太好,隔着一定的距离,清晰听出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说了会还的,能不能缓两天?”   清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低沉,林小堂几乎是一瞬间就分辨出声音的主人。   那是喻子晋的声音。   林小堂脚步一顿,折返回来,靠在小诊所门框上朝里张望。   小诊所的前台,喻子晋拿着医药单子递过去,“先给我爸续瓶药吧。”   前台穿着白马褂的中年男人眉目间透出一丝不耐烦,头也没抬地敷衍:“我说过了,想续药,先交钱。”   “钱我会交的,麻烦你先给我爸续药。”   “药我会续的,你交了钱我马上续。”   ……   两人自说自话,站在自身的逻辑里不停重复。   来来回回纠扯两分钟后,穿白马褂的中年男人开始不接茬,“我说你怎么听不懂呢,你没钱,我给你续什么药?”   “我是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爸在我这里看病,哪次不是先赊账?我说过什么吗?可我的好心没换来回报啊。”   “你们知道我心善,愈发得寸进尺,账拖得越来越久,催了也一直不见还,这让我怎么做?我开诊所又不是做慈善的,总不能不收钱吧?我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啊!”   “你甭跟我卖惨博同情,不是谁弱谁有理,我该硬气一回了,不然你之前那些账就成一堆烂账了!”   ……   中年男人抱怨完,两手一挥。   “你爸还在里面,也别续药了,赶紧扶他回去吧,少挂一瓶水也不会有啥事。”   喻子晋站着没走。   他也知道自己没理,拽着医药单子固执地站在前台,拦住前台的一点空隙,不放人。   被拦在里面的中年男人扶额苦笑。   “你个小孩子,力气能有多大,以为能拦住我?”   喻子晋依旧拦着不动,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眼看两人就要起肢体冲突,一只嫩芽小手捏着五块钱缓缓递过去。   “这些够续药吗?”   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旁边突然冒出来的人,那是一个圆圆脸蛋的小女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人的时候,透出一股孩童的天真。   中年男人的目光在小女孩身上打量片刻,疑惑地转向喻子晋,“你认识?”   喻子晋梗着脖子,没承认。   “那就是认识了。”中年男人笑呵呵接过小女孩手中的五块钱,“够了,足够续药了,多余的可以消消以前的账。”   说完立即拿出一瓶装着液体的药水朝里走,走之前不忘拍拍喻子晋肩膀,“快让开,我给你爸去换药。”   喻子晋乖乖让道,没跟着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进去,也没转过身去和后面的老熟人打招呼。   他僵硬的身子站在原地,脖子一直梗着,似乎并不想看向身后的人。   周围一股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   “哎,我帮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啊?”林小堂忍不住打破寂静。   “谢谢。”喻子晋仍旧不回头。   看着面前高高瘦瘦身形僵住的背影,林小堂莫名觉得好笑。   在喻子晋心中,她一直是对手般的存在,用他的话来说,对手之间不存在友谊。他一直拒于千里之外的对手突然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心里不得别扭死?   想到喻子晋心里很别扭,林小堂更乐了。   “谢谢不能口头谢吧,多没诚意啊,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算谢过了。”   林小堂压根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径直问道:“你父亲为什么要挂水?”   “支气管炎发作。”   支气管炎?好吧,是个比较会反复发作的病。   林小堂又问:“你之前不是参加节目录制拿到劳务费了吗?怎么会没有钱续药?”   喻子晋之前录制过好几期竞赛节目,每次五块钱的劳务费,算到现在应该也攒了几十块吧,不至于连续药的钱都没有啊。   “都交给我爸了。”   林小堂不懂,“那你爸手里不是有钱吗?怎么会没钱续药?”   这次对方没有及时回答。   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他不想拿出来治病。”   林小堂心里一怔。   简短一句话,道出背后多少心酸,她大概能猜出喻子晋父亲的想法,喻子晋父亲估计不想在自己身上花掉太多钱,不肯来看病。   可是支气管炎这种病,主要症状是咳嗽。   天天在家自学的喻子晋听到父亲没日没夜的咳嗽,能忍得下心不管不问吗?依着喻子晋那性子,估计扛也要把人扛到医院来。   喻子晋父亲大概是拗不过喻子晋,才来小诊所输液,连大医院也不肯去。   唉。   刚从东三路的别墅区出来,就见证这样一段人间疾苦,贫富差距在林小堂心中有了活生生的实例。   那盘程锦记的卤味,恐怕都比喻子晋父亲的医药费贵。   林小堂也莫名跟着沉默下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家里那么小的空间要挤那么多人,想吃点肉都抠抠搜搜的,殊不知与喻子晋对比起来,她已经足够幸福。   所以啊,人得知足。   良久,她拍拍前面依旧固执地不肯回头看她的人的肩膀,“哎,我有个赚快钱的法子,你愿不愿听听?”    第40章 阻止事情更加糟糕   回到家时,大嫂韦骊娟正在煲汤。   一股鲫鱼炖豆腐的鲜香从桌上的大锅中飘出来。   “来来来,小堂,就等你了!”韦骊娟解下围裙,朝林小堂招手,“下班路过菜市场,买了两条鲜活的鲫鱼,想着好久没喝鲫鱼汤了,买回来尝尝鲜。”   她先盛了三小碗,一碗端给林小堂,一碗递给林二玉,最后一碗留给自己。   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大碗,装了满满一碗汤,夹了些鱼肉和豆腐,“你们先吃吧,我给秀敏送一碗过去。”   说完拿抹布擦擦碗沿残留的汤汁,端着大碗快步消失在门外。   等人一走,坐在餐桌旁的林二玉愀然作色。   “大嫂这哪是自己想尝尝鲜,分明是故意给辛秀敏熬的汤,小堂啊,咱俩可是沾了人家辛秀敏的光,才有口福喝到鲫鱼汤呢。”   林小堂失笑。   指着桌旁摆放的一瓶陈醋道:“二姐,你现在说话的语气,比这个还酸。”   “酸怎么了,我就是酸!”林二玉向来不藏话。   “你瞧瞧以前大哥在的时候,大嫂从来不下厨,都是让大哥做好只等着吃饭就行,后来大哥去了港城,大嫂做饭也不怎么热络,这阵子辛秀敏生病,大嫂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都快成大厨了。”   “我看呀,大哥要是病了,恐怕都没这个待遇!”   眼见林二玉话语里真有点介意,林小堂劝道:“二姐你知道的,大嫂在这边没什么熟人,辛秀敏和她是同一个村里的,相当于娘家人,她当然在意。”   “我也知道这一点。”林二玉不悦,“我不是介意她对别人好,我是介意比起自家人,她对外人更好!”   “你看咱们平时有吃过这么好的伙食吗?为着那个辛秀敏,大嫂可是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我们平时哪能有这个口福,说沾辛秀敏的光,一点都没错。”   “你说她把辛秀敏当成娘家人,我能理解,但那也毕竟不是真正的娘家人,就算辛秀敏是真正的娘家人,大嫂就能这样当着咱们的面待娘家人更好?这不是厚此薄彼嘛。”   “况且那辛秀敏现在是顾家的媳妇儿,顾家那一家人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嫂现在对人家好,小心喂出个白眼狼,以后翻脸不认人。”   ……   林二玉叽里呱啦吐槽一大堆,左不过是吐槽大嫂的偏心,数落顾家的不是。   唯一的听客林小堂耳朵都快要起茧。   劝道:“二姐,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大嫂现在对人家好,那不是因为人家是病人嘛,你看平时的时候大嫂对咱们肯定比对外人要好啊。”   “比较就得在同一条件下比较,你现在这么醋,要不然你也生生病,让大嫂来照顾你,这样你就能知道大嫂到底是对外人更好还是对家人更好了。”   林二玉:“……”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存心指望我生病是不是?”   “你看二姐,我让你生病你也觉得不是什么好词,所以啊,咱们健健康康的,多幸运啊,干嘛去和生病的人计较呢?”   林二玉一怔。   好嘛,感情这句话才是劝人的。   这小妹劝人倒是有点法子。   行吧,小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和生病的人计较这么多也蛮无聊的。   心里逐渐释怀后,林二玉捧起桌上的小碗喝了一口鱼汤。   实话实说,大嫂的厨艺还行,不过比起大哥还是有一定差距。   她低头专心喝着鱼汤,没注意到对面的小妹一直偷偷打量她。   林小堂觑着眸子已经观察好半天,注意到她二姐的心情终于缓和下来,这才试探着开口:“二姐,你之前的电子手表的进货渠道可不可以给我?”   喝着鱼汤的林二玉一愣,抬眼打量对面的人,“你要这个干嘛?”   “当然是继续继承你的衣钵呀。”   林小堂面不改色地补充:“二姐,你看你现在在厂里工作,也没时间把这行生意做起来,不如交给我来做。”   “你?”林二玉瞪她,“你不用学习了?”   “学习对我那是轻而易举,真的,我现在主要问题是缺钱。”   林二玉:“……”   “家里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用得着你一边读书一边做工?”   “再说了,你之前参加竞赛获得奖金不是有好几百块钱存在手里吗,这才没过两个月,你全用光了?”   “没有用光,但是这点钱哪够用啊。”林小堂痛心疾首,“我去商场问过电视机的价格,一台17寸的要七百块呢,你说说,几百块钱顶什么用?”   哟呵,看来这小妮子来真的,真打算买电视机啊。   林二玉觑她两眼,疑惑:“你录制那个电视节目不是有劳务费么,再攒一阵子应该也快够了吧。”   “不够不够。”林小堂掰起手指给她算账:“录制一次才五块钱的劳务费,一个月才一百多块钱,这样的赚钱速度也太慢了。”   林二玉:“……”   “你这话最好不要让别人听到。”   一个小孩子的月工资是普通工人的三倍,居然还在嫌赚钱慢,呵,说出去是要被揍的!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速度慢是速度慢,又不是不能挣到钱,这个渠道不能给你,你一个小孩子,现在的主要目的是学习,不是赚钱。”   “大哥临走的时候也叮嘱过我,让我监督你的学习,他以后要是知道我故意把渠道给你,让你放着学习不管去做生意,你说他会不会找我算账?”林二玉摆出一副不愿意的态度。   林小堂撇起嘴,“这么说,二姐你是不打算给我咯?”   “不给。”林二玉态度坚决。   “不给就不给,我自己也能找到!”只不过多费些时间而已。   林小堂端起碗,臭着脸埋头喝汤。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两旁此起彼伏的喝汤的声音。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争先恐后喝着汤,就是不开口说话。   啧啧,看来这小屁孩是认真的。林二玉率先打破沉默:“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不是一项轻松活,你一个人去做的话……”   “错!”林小堂打断,眉头一扬:“我还找了个帮手。”   “哦?”林二玉来了兴致,“谁啊?”   林小堂正要回答,门外传来大嫂韦骊娟匆匆赶回来的脚步声。   把大碗放下,拍拍椅子上的灰尘,韦骊娟朝盛好的鱼汤碗边摸了一下,“哟,都快凉了,要赶紧喝。”   她往椅子上一坐,看向餐桌旁的两人,“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哦对了,小堂你不是去给顾云她们送信了么,她们怎么说,准备什么时候来?”   话题成功被岔开。   林小堂直言:“不知道,她们没说要来。”   “啊?”刚喝了一口汤的韦骊娟差点呛到,不可置信盯着林小堂:“她们明确说了不来?”   岂有此理,大嫂做手术了都不回来看望一下,真没良心!   “没有,她们没说要来,也没说不来,没明确表态。”林小堂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一遍,“顾露只说了周末不行,或许别的时候有空也说不定,我也没多问。”   “周末不行,周末为什么不行?我看她们压根就是不想来!”韦骊娟被气得汤也喝不下,鼓着一张脸,愤愤念叨。   “难怪你们大哥之前总说顾家人不是东西,我看他们顾家人真没一个好的,瞧瞧这都是什么人啊,早知道他们顾家是这么一个德行,当初我就该劝秀敏不要嫁!”   “秀敏心思善良,人也勤快,嫁给谁都会把日子过好的,可惜踏进顾家的门,遇着这么一帮冷血的人,真是不值得!”   ……   韦骊娟不忿地吐槽好一阵子才舍得收声。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接下来两天,她做了好吃的,照样分出一碗端给辛秀敏。   这天蒸了一蒸笼豆腐圆子,豆腐圆子中混着猪肉,洒上青葱,香喷喷的。   出了蒸笼容易凉,韦骊娟拣出一碗豆腐圆子,用白碗扣住,递给旁边打下手的林二玉:“二玉啊,你去帮忙送送,我还要蒸下一笼,走不开。”   “行吧。”   林二玉端着一碗豆腐圆子,从楼道拐过去,走到二楼顾家门口。   正要敲门,听见里面似乎隐隐约约有两道声音传来。   她心思一动,收回准备敲门的手,猫着身子躲在房间的窗户边。   房间里面的确有两道声音。   其中一道来自顾露。   顾露刚回来没多久,进门瞧见躺在房间的大嫂辛秀敏,简单客套两句之后,开始给大嫂辛秀敏做思想工作。   “大嫂啊,你以后有什么事情要传给我们,不要派林家的人,通知一下厂长,让厂长安排人去告知咱们,行吗?”   躺在床上的辛秀敏眉头轻轻皱起。   二姑子能从市区特意赶回来看望她,她心里很高兴,对方几句寒暄的话也说得圆滑,她很受用,谁知道对方话锋一转,扯到林家人身上。   “为什么不能让林家人送信?”   “大嫂,你知道的,我们家和林家人一向合不来。”   “可是……这几天一直是林家人在照顾我。”辛秀敏忍不住反驳,“我住院的那一周,都是骊娟给我做好吃的送到医院去,没有她的照顾,我想我不会恢复得这么快。”   “而且二玉和小堂也都去医院看过我,我觉得她们人都挺好。”   顾露沉默。   冷静几分钟,她压下心里的情绪,好声好气开口:“你瞧,大嫂,你现在就被她们林家人蒙蔽了双眼,你以为她们做这些安了什么好心吗?你等着吧,她们肯定在哪里埋了坑,只等以后给你来个大的。”   “她们对你好都有目的,你看她们不是通过你拿到了我和顾云现在的地址么,要是以后想上门找麻烦,那就方便多了,大嫂你要擦亮双眼,不要被她们蒙骗了。”   “也不怪大嫂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和他们林家人打交道还不够多,不知道他们林家人原本是什么德行,我告诉你大嫂,他们林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放你大爷的屁!”   听了半天墙角的林二玉终于憋不出,一脚踹开大门。   叉着腰看向房间里站着的顾露,怒不可遏:“我说顾露你是不是回家之前吃过屎,怎么说话这么臭?还是你吃过鸟蛋?专说鸟语,不讲人话。”   “你……”顾露气得语塞。   站在自家房间里说悄悄话,居然还能让人找到家里来指着鼻子一顿骂,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给我滚出去,谁让你进来了!”   “哟,这会儿开始逞威风啦?”论起吵架,林二玉没带怕的,她双手一摊:“我偏不走,你以为这是你家啊?这是厂里的房子,分配给厂里的员工住的,现在你嫂子才是厂里的员工,这是属于她的房子,她都没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顾露气得牙痒痒,却又无法反驳,忍得牙都酸了。   偏偏林二玉还在得寸进尺:“啧啧,你大嫂做了手术,躺在医院一周不见你来看望,都是我大嫂在照顾,你一回来没句感谢话就算了,还在背后偷偷摸摸说我们林家人的坏话,你说我们林家不是东西,我看你们顾家才是不东西!”   “什么玩意儿,你以为贬低我们林家人就能抬高你们顾家人了?你们顾家人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呢,不信你让大伙来评评理!”   周围早有听到动静的邻居探头来看情况,林二玉是个不怕事大的,干脆把人全部揽进来。   “各位街坊邻居,秀敏姐前几日住院,是不是都是我大嫂在医院忙前忙后照顾?他们顾家没一个人过来,这是大家伙都看在眼里的。”   “结果今天顾露一回来,居然指责我们林家别有用心,说我们照顾人照顾错了,请各位评评理,他们顾家是不是太过分了?”   没理不饶人的林二玉得了理更不会饶人。   周围邻居一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是啊,秀敏住院都是骊娟在照顾呢。”   “哪有这样的,帮忙照顾人还成了错?”   “我看顾家这次是真没理。”   ……   一个林二玉都应付不过来,何况是这么多街坊邻居,顾露眼看情况不妙,自己又理亏争不过,站在这里只会成为靶心,被人们一箭一箭戳到心巴,干脆扭身跑开。   得,这趟就不该回来!   坐在返回市区的大巴上,顾露气得满脸通红。   该死的,她好心好意回来探望一次,不仅被林二玉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还被那些邻居在背后戳脊梁骨。   反正回不回去都会被戳脊梁骨,早知道就不回去了!   直到到达市区住宅,她心里的气一直未消停。   想起林二玉嘴里那些恶毒的话,她忍不住拉住小妹顾云的胳膊吐槽。   “小妹,你说林二玉那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们林家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在我家里指着我鼻子骂,居然还觉得自己有理,我看她是有病!”   “气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回去,除了装一肚子气回来,什么用都没有。”   ……   巴拉巴拉吐槽一大堆,一旁的顾云并不接话茬。   顾露正忙着倾倒情绪,丝毫没注意到顾云眼中闪现的不耐烦。   她咬牙切齿地将林二玉骂了一通,稍稍消气后,还不忘吐槽自家大嫂。   “还有那个大嫂,我看她脑子也是蛮不清楚的,居然帮着林家人说话。”   一直没有动静的顾云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她皱起眉头,追问:“大嫂帮林家人说话?”   “是啊,大嫂说她住院的这段时间一直是那个韦骊娟在照顾她,还说林二玉和林小堂都去医院看过她,她觉得林家人都挺好呢。”提起这个,顾露仍旧愤愤不平。   这话听得顾云脸色一沉。   辛秀敏是个很优秀的女人,以后的辛秀敏会成为大哥顾雨的左膀右臂,一起将生意越做越大,怎么看如今的趋势,辛秀敏和林家人越走越近?   看来不能将大嫂一个人留在老地方,留在老地方只会为林家人白白做了嫁衣。   顾云冷声吩咐:“二姐,明天和大哥联系一下,问问他在鹏城有没有安定下来,安定下来了,让他尽快将大嫂接过去。”   “啊?”顾露不乐意,“我看大嫂和林家人走得挺近,不一定愿意跟着大哥呢。”   顾云掀起眼皮冷冷看向面前的人,“那你希望看到大嫂和大哥越来越离心吗?”   被人一瞪,顾露不敢吭声了。   这个家里,她最怕的人不是大哥,而是这个小妹。   顾云阴沉着一张脸的时候,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哪怕作为家人,看着也有点发怵。   “好吧,我明天就和大哥通电话。”   接下来几天,顾露也不太敢提出要去买衣服的建议。   周末参加学校表彰会的时候,她穿了一件朴素的旧衣服,素是素了些,但料子还算不错,站在学校的领奖台上应该也不至于太拿不出手。   学校表彰会在上午举行,作为家长的顾露坐在底下观众席的第一排,亲眼看着顾云上台领奖。   领过奖后,她被邀请上台一起参加合影。   站在顾云身后的时候,她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不是说有市教育局的领导过来颁奖吗?我刚才看到好像是学校校长颁的奖?”   顾云没回答。   因为她也不知道。   当初放消息出来,的确会有市教育局的领导过来颁奖,而且那位领导是郑洋教授,市三中少年班的牵头人。   本来定好的事情,至于为什么没来,她猜不出原因。   可能人家太忙了,被其他事情耽误,或者*临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总之,没来肯定有没来的原因。   顾云没太在意。   大合照过后,表彰大会接近尾声,校长在台上总结发言后,宣布表彰会结束。   底下的学生们慢慢离开,顾云捧着“三好学生”的证书,也跟着人群一起散开。   走到校门口,一群学生这才开始放肆起来。   “嗐,憋死我了,明明今天是休息日,还要来参加表彰大会,表彰大会又没我的份,我只能干看着,气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你没听校长的讲话吗,他们拿了市三好学生,那是学校的荣耀,学校的荣耀就是咱们学生的荣耀,所以这也是属于我们的荣耀,所以我们要参加。”   “得了吧,荣耀个啥呀,咱们就是来充当观众的,害得我浪费一上午,没能看到六一竞赛节目的重播。”   “你看重播做什么,昨天晚上没看吗?”   “看了啊,但是我还想再看一遍嘛。”   ……   走在一旁的顾云听到几个同学的话题莫名扯到六一竞赛节目上,面色一沉,加快脚步。   这个让林小堂出尽风头的节目,她一个字也不想听,一点风声都不想关注。   只要一想到林小堂在电视节目中大露光彩,她心里如千万只蚂蚁啃噬般难受。   她发誓,她以后一定要上一个比林小堂的竞赛节目影响力更大的竞赛节目!   刚走没两步,身后学生们的讨论逐渐飘入耳中。   “你们猜喻子晋什么时候能赢林小堂啊?”   “我看悬,喻子晋是千年老二,每次都差一分,难赢。”   “我都怀疑林小堂是不是故意在控分啊,怎么每次都恰好高一分呢?”   “控分什么的也太离谱了,应该不会。”   “怎么不会,我一直觉得林小堂的真实实力不止于此,说不定真能控分。”   “得了得了,你看好林小堂也不能这么吹啊。”   ……   一行学生谈笑着慢慢走远,留下顾云独自僵化在原地。   在越来越暖和的天气中,她一颗心猛地沉入谷底。   她刚刚查到的消息,那位在家自学的天才现在的名字就叫做喻子晋。   原来喻子晋也去参加六一竞赛节目了?   那岂不是能和林小堂产生交集?   万一两人提前交好……不行,这样不行!   那种事情失控的恐惧重新笼罩在顾云头顶,扰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等等,如果是重名呢?   可是……能够参加竞赛节目,且和林小堂不相上下,其智力应该不低,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天才。   顾云一颗心如坠冰窖。   怎么又让林小堂抢了先!   上次林小堂和阙星阑在春游上没产生交集,那是幸运,这次呢,如果林小堂和喻子晋在录制节目的期间愈发熟悉,结成朋友,那不就糟了吗!   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阻止事情朝着一切糟糕的方向发展!   这个年代还没有广电总局,同样职能的单位叫做广播事业管理处。   她找到广播事业管理处的联系方式,拨号过去。   “你好,我要举报。”    第41章 包吃包住,还有奖金~   林小堂像往常一样,早读的时候扯起嗓子瞎嚷嚷。   窗户外面的走廊上,班主任陈阳背着双手,慢悠悠踱到教室门口,一双眼精准地落到她面庞上。   “林小堂,过来一下。”   “哦。”林小堂纳闷地起身,心里饶了好几道弯。   在无被陈阳叫出去的经验中,她早已学会察言观色,但凡是好消息,班主任陈阳眼角总带着淡淡的笑意,像他现在这样阴沉着一张脸,明眼人都看出不是什么好消息。   奇怪,她最近的生活平淡如水,没一点波澜,能有什么坏消息呢?   走到走廊上,陈阳开门见山:“这周末的竞赛节目,不用去录制了。”   “为什么?”林小堂不解。   难道是快临近期末考试,陈老师怕参加节目录制会影响她学习才不建议她去?   除了这个理由,林小堂想不出别的。   她动了动唇,刚要解释,听得陈阳补充:“刚才接到节目组那个助理连驰打过来的电话,说是节目组正在整改,让我通知你一下,这段时间都不用去了。”   “啊?”林小堂惊了,“节目组为什么整改?”   这节目不是越办越红火吗,周围的讨论老高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整改?   “我也不清楚,连助理没有细说,你要是想弄明白,周末去电视台问问。”给出建议后,陈阳挥挥手,示意她进教室继续早读。   林小堂怀着满肚子疑问转身就走,没走两步,陈阳在身后叫住她,“对了,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后,记得也告诉我一声。”   林小堂:“……”   几天后,本来被通知不用去录制节目的林小堂依旧按时到达录制现场。   忙碌中的连驰瞧见她,吃了一惊,“前几天不是给学校送过消息吗?这阵子你都不用过来录制啊,怎么陈阳老师没有将消息转达给你?”   “不是,我已经接到通知了,我这次是特意过来问问,节目为什么突然要整改啊?”   林小堂过来的路上已经猜测到最大的可能:“是不是你们的竞争对手看你们电视台的节目办得火热,眼红嫉妒,所以使小绊子?”   连驰沉默。   他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小姑娘,忍不住压低声音透露:“不瞒你说,其实是有人举报。”   “什么?!!”   林小堂震惊,“原来是被举报了?”   通常被下令整改的节目,要么是节目内容不当,要么是节目中的嘉宾出现丑闻,或者节目存在安全隐患。   可是,节目组一个不沾啊。   这一档小学生竞赛节目,内容正得不能再正,嘉宾全是小学生,能有什么丑闻?至于节目的安全隐患,那更是不存在。对着题目板答答题,能有啥安全隐患?   林小堂想不出节目组被整改的原因。   “不能被举报就得整改吧?节目组被举报的问题是?”   “雇佣童工。”   林小堂:!!!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一点!   什么意思哦,她赚点劳务费容易吗,这也会被举报?   “可是……”林小堂搜刮脑海中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不解地问:“文艺、体育等等单位应该可以用儿童吧?”   不然电影里面那些小孩子不都属于童工么?   “话是这么说,但是……”连驰叹气,“咱们节目太火了。”   一旦火爆,就容易招揽来各种问题。   什么捧出的高人气嘉宾给小学生造成攀比的心理啦,耽误小学生的正常学习啦,节目组的故意内定名次弄虚作假啦……各种帽子扣上来,想不整改也难。   雇佣童工只是一项灵活的比较好用的罪名。   “没办法,广播事业管理处接到投诉也是要有所作为的嘛,只能建议咱们节目先整顿一下,看看怎么用一个更加符合人们心意的方式播出。”   林小堂沉默着听完,关心地问:“那节目组准备怎么整改?”   “目前咱们商量的是以后改成一周播一次,强度没那么大,就不存在耽误小学生学习的情况,然后可以取消劳务费,改成志愿者模式。”   这……   林小堂哭笑不得:“不给钱,就不算雇佣童工啦?”   一句话怼得连驰语塞。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唉,这是之前商量出来的结果,之后怎么办还不一定呢。”   他指了指会议室紧闭的木门,“瞧见没,里面是咱们制作人和教育局的领导在开会,这节目以后还不知道会被改成什么样呢!”   ……   不算宽敞的会议室内,刁烨将泡好的茶递给对面的郑洋。   “老学长,你就直说吧,局里想怎么整改?”   好好的节目突然被人举报,要求整改,刁烨心里不可能没气,但上面既然已经受理,还要求要和市教育局一起联合整改,他干脆让出主动权。   “局里说如何整改我们就如何整改,我肯定没半句怨言。”   “这话说的。”郑洋接过茶杯,瞪他:“你以为我想管这摊子事情?”   其他事情压在案桌上一堆呢,突然要抽出时间先把节目整改,这不是完全凭空多出来的一摊事么。   郑洋没觉得节目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既然已经下规定要整改,他也只能出谋划策:“竞赛模式就撤了吧,改成科普节目。”   科普节目是最保险的模式。   不用邀请小学生嘉宾来参加,也就没有所谓的雇佣童工等一系列问题,当然,收视率肯定要大打折扣。   刁烨权衡片刻,答应下来。   “好吧,我相信老学长不会害我,科普就科普吧,权当是为咱们的教育事业做贡献。”   两人达成一致后,会议室的氛围稍稍变得轻松。   郑洋小酌一口清茶,感叹:“现在整改了也好,过不了多久,你这两个台柱子也该挪挪地方了。”   两个台柱子自然指的是林小堂和喻子晋。   刁烨挑眉:“这话怎么说?”   郑洋喝着茶,笑而不语。   ……   会议室外,林小堂苦着一张脸。   盯着连驰不死心地追问:“这事你们节目组的权力大,还是教育局的权力大?”   “当然是教育局咯。”连驰不假思索地说:“他们要怎么改,咱们多半只能听从。”   让教育局来改,那不得改成科普节目?   得,那就是完全没得赚钱的机会了咯?   林小堂沉着脸,不太开心。   她离攒钱买电视的目标又远了一步,看来想挣大钱还得是做生意。   想到做生意,林小堂眼咕噜一转,看向连驰:“节目组这阵子不录制的消息,喻子晋应该知道了吧?”   “还没呢,他家里没有电话联系,单独去找也挺费时间,准备等他到了再通知他。”   连驰话音刚落,林小堂飞奔着朝外跑。   刚跨出大门,迎面碰上款款而来的喻子晋。   林小堂笑呵呵地将节目组的情况讲述一遍,“哎,节目组这阵子不录了,你该答应我之前的提议了吧?”   之前她提议让喻子晋跟她一起兜售电子手表,喻子晋没立即同意。   他觉得做这个风险太大。   这一点林小堂也能理解。   毕竟喻子晋家里除了他,只剩下一个瘸腿的老父亲,老父亲身体不好,还时不时生生病,万一他兜售电子手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留下老父亲一个人可咋办哦。   这是喻子晋顾虑的点。   他怕这项有风险的活动会影响到家里。   可如今电视台的竞赛节目不录制了,喻子晋又回到没法赚劳务费的日子,比起她,喻子晋才是那个更需要用钱的人。   不愁他不答应。   听完事情始末的喻子晋沉默片刻,果然答应,“行。”   看吧,这节目不录制了原来也不一定是坏事,林小堂心里一喜,听得喻子晋缓缓补充:“但是……得两周后咱们再开始。”   林小堂一怔:“为什么?”   “两周后,你不是要期末考了么?”喻子晋提醒她。   林小堂:“……”   瞧不起谁呢,她是需要为期末考试做准备的人吗!   几天后,盯着离期末考越来越近的日期,林小堂察觉自己话说早了。   好吧,她还真需要好好准备。   倒不是为考试做准备,而是为考试之后那么长一段时间的暑假做准备。   当学生也不是全无好处,单单寒暑假这两项,不知道羡慕死多少社畜。   暑假这么长,除了和喻子晋兜售电子手表之外,要不要计划去哪里玩玩呢?   这是值得思考的大问题!   在林小堂还思索着暑假要去哪里玩时,阙星阑的暑假行程已经被安排好。   每年寒暑假,他都会跟着母亲去国外看望父亲。   这次也不例外。   “姐,你们的申请批准下来了吗?”作为唯一留在家里的人员,郑洋很是关注郑白梅和阙星阑的出国批准进度。   “快了吧。”郑白梅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新式挂历,“通知我一周后去拿,等星阑考完期末考,应该就可以出发。”   郑白梅说完不忘再次劝道:“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去。”郑洋连连摆手。   他在国外呆了好多年,回来之后发现还是更加喜欢待在国内。   “你们一家三口难得团聚,我可不是,我在国外那阵子,和姐夫见面的机会多得是,这种时刻我就不便过去当电灯泡了。”   “瞧你说的。”郑白梅瞪他,“你怎么是电灯泡呢。”   郑洋轻笑,“好吧,实话实话,其实我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不用猜,肯定是工作上的事情,对不对?”   郑白梅十分了解自家弟弟这个脾性,能排在家人前面的事情,一定是工作上的事情。   当初弟妹做手术,是她全程陪同,自家弟弟忙着工作上的事情没来得及赶回来,也就没来得及看弟妹最后一面。   这人就是这样,把工作的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   郑洋不置可否。   只说:“少年班要开始招生了。”   之后有得忙咯。   ——   一周后,期末考试结束。   林小堂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直奔回家。   一回家,大嫂韦骊娟和二姐林二玉端正坐着,似乎专门等她回来。   林小堂脚步一顿,“怎么了?”   “哎呀小堂,你回来啦。”韦骊娟热情朝她招招手,从兜里摸出一张信封,“快来快来,你大哥又寄信过来了,你来念一念。”   嗐,原来是大哥来信了,她还以为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林小堂飞快接过信封,三两下拆开,正要从里面掏信,小手伸进去,却掏出一张100块的纸币。   纸币是红色的,一面印着一座高楼大厦、左右两只狮子,一面正中间印着“OneHundredDollars”、顶上一行中文字,写着汇丰银行。   虽然和内地的纸币有所不同,但一眼能看出这是钱。   三人同时呆了。   林二玉最先反应过来,惊喜道:“大哥真讲信用,说让他寄钱,他还真寄钱了!”   说完抢过林小堂手中的港币,摊开来反复观看。   “果然,港城果然遍地都是钱,你们大哥去了都能挣到钱,说明那地方真的能挣钱。”韦骊娟对港城的刻板印象愈发严重,她也凑到林二玉身边,不停观看那张港币。   “对了,这一百块钱港币能换成多少人民币啊?”韦骊娟心里好奇,下意识看向林小堂讨答案。   林小堂摇头。   这个年代的钱比后来的钱值钱多了,她也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汇率。   “改天去外汇局兑换一下就知道了,咱们先看信吧。”   经这一提醒,林二玉将手中的港币递给韦骊娟,两人坐下来,眼巴巴望向林小堂。   林小堂凑着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日光,仔细分辨信上龙飞凤舞的字迹。   依稀判断出其中内容。   原来他大哥已经找到工作,在一家餐馆做大厨,月薪两千五。   工作才刚刚开始,老板人不错,预支给他半个月的工资,他急着显摆,放了一百块钱在信封里。   本来想多放几张,又怕信封弄丢,不保险,想着等有空的时候再去邮局汇钱。   这工作还挺好,唯一不足就是没有太多空余时间,他说他写信都是趁着晚上睡觉前偷偷摸摸写的,也没时间去寄信,让一个同事顺带给寄的。   讲完自身情况,接下来又是一顿老生常谈,开始询问家里人的情况。   无非就是大家身体好不好,家里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三弟和小妹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最后在信的末尾又重申一遍,等他工作安定下来,要把一家人都接过去。   ……   “算了,接不接过去的不要紧,努力赚钱就行。”听完整封信的韦骊娟最关注的是月工资,“你大哥真说他有两千五的月工资?”   “是,大哥是这么说的。”林小堂指着信中的地方给韦骊娟瞧。   韦骊娟的学历不高,但数字还是认识的,她面上一喜,心里开始琢磨,一个月两千五,一年那不是三万块钱?   天呐天呐,林大金一年居然能挣三万块!   光是想想,韦骊娟都要高兴得发晕。   仿佛瞧见以后的好日子在朝她招手,韦骊娟当即放言:“咱们今天晚上奢侈一回,下馆子怎么样?”   “好!”   “好!”   一呼百应,全家人通过。   “等等,等三满回来,咱们一起去。”韦骊娟收起那张红色的港币,又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林二玉,“去买两包糖回来。”   “为啥?”林二玉接过,很是好奇,“家里没糖啦?”   “不是,你去买两包糖,送到秀敏家去。你前些天在她家里大吵一回,弄得人家家庭矛盾加深,是不是该给人家赔个礼?”   “我不去。”林二玉不乐意了,把钱往韦骊娟口袋一塞。   “明明是顾露先开口骂人,怎么还让我去给她道歉呢?没这个理。”   “我不是让你去给顾露道歉,”韦骊娟扯扯她衣袖,“我是让你给秀敏去道歉,你说你这么一闹,考虑过她在顾家的处境没?”   “人毕竟是顾露的大嫂,你这么一弄,顾露不得对秀敏生出许多不满来?不管怎样,那天把人骂得狗血淋头的人是你,你出了气,也该考虑考虑其他人啊。”   林二玉不为所动。   在她看来,给辛秀敏低头就是在给顾家低头,相当于是给顾露低头,她才不干。   眼看劝不动人,韦骊娟退一步。   “这样吧,糖我去买,我去送,但你要跟着我一起去,我也不让你说什么赔礼道歉的话,话都由我来说,你就站在一旁,行不?”   林二玉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两人一起出门,独留林小堂在家。   她捏着信,还没从大哥林大金在港城找到稳定工作的喜悦中缓过神来。   看来大哥比她想象中靠谱一点。   不过……大哥信中怎么一直没提那件古董宝贝的事情呢?   是按着她的意见先摸清环境再处理,还是忘了这一回事?   林小堂从书包中掏出纸张,铺在桌上,准备写回信。   写着写着,慢慢入神,一阵响亮的敲门声将她拉回现实。   以为是大嫂她们回来,林小堂搁下笔,飞快跑去开门。   门一拉开,却瞧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郑教授?”   林小堂惊了。   郑教授怎么突然来家里找她啊?   看着面前呆住的小姑娘,郑洋轻笑,“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请进请进。”林小堂纳闷地将人请进来,快速薅过桌上放着的纸和笔,塞进书包中,去橱柜找茶杯,准备给郑教授泡茶。   “别忙活了,我不喝。”郑洋制止她,“我今天来是有件重要事情需要和你商量,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没有家长在?”   什么事情需要有家长在场啊?   “她们不巧刚才都出去了。”   林小堂心里没底,搬了一把椅子请人坐下,“郑教授,能说说需要和我商量的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吗?”   “当然是好事。”   “哦。”林小堂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听得郑教授补充:“不过也不一定。”   林小堂:“……”   “那您就别大喘气,干脆直说了吧,要和我商量啥事?”   郑洋也不是个喜欢兜圈子的人,眼看人家小姑娘比他还直接,他直入主题:“你听说过市三中要建立少年班的消息吗?”   林小堂想了想,“没听说过。”   郑洋噎住。   他抬眸望向面前一张天真无邪脸庞的小姑娘,“你真没听说过?”   “没有。”   “好吧。”果然之前保密工作做得太好,郑洋咳了咳,“我简单跟你讲讲现在的情况。”   于是在郑教授的讲述中,林小堂了解到市三中创建的少年班的情况。   市三中这个少年班是想通过招来一些早慧的孩子,用特殊的教育方式培养,缩短学习时间,提前让学生们参加高考。   不过进入这个市三中少年班也需要测试。   原本市三中少年班招生是定在明年,考虑到一些学生会有不适应的问题,学校领导商量后,决定提前一个学期招生。   用一个学期来测试学生们能不能跟上学习进度,不能适应这种特殊教学方式的学生,会被退回到原来的学校中,能适应的学生才会被留下来。   留下来的学生将要在四年的时间内学习完小、中、高全部课程,然后参加高考,高考后达标的可以去中科大就读。   通俗点来讲,市三中少年班就是为中科大少年班输送人才的地方。   “所以,郑教授你这次过来,是想让我下学期进市三中的少年班?”   “当然。”   林小堂听完全程,思索着这条路可行。   毕竟以她现在的状况,真让她一级一级按着年级读下去,也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   这一个学期混下来,她仿佛混了好几年,都要待腻了,天天对着小学课本也忒无聊。   少年班大大缩短了她在小学、中学、高中的时间,是件好事。   不过……   “去少年班有没有什么……”   奖励二字还没说出口,郑洋已经心领神会地接话:“放心,包吃包住,还有奖金。”   他可不会重蹈汪副校长和罗主任的覆辙。   哇哦,待遇不错嘛!   林小堂眼睛一亮,“奖金能有多少?”   看着小财迷亮晶晶的双眼,郑洋没明说,只道:“放心,不会让你失望。”   果然,郑教授就是郑教授,多豪气啊。   既然他开了口,那奖金数量肯定不会太低。   林小堂心里喜滋滋的。   能一边读书一边挣钱什么的可太高兴了。   不过……   “我还有点顾虑。”   “什么顾虑?”郑洋看着她,“你但说无妨,什么顾虑我都尽量替你解决。”   林小堂直言:“真要学四年吗?我觉得四年太长了。”   郑洋:“……”   好家伙,四年都嫌长。   “你现在直接去参加高考得了。”   林小堂耸耸肩,“也不是不可以。”   郑洋:“……”    第42章 学校需要一个外教   通知完几个看中的苗子后,郑洋便不再操心生源的问题。   市三中的少年班交给了罗主任重点关照,普通优秀的苗子该罗主任去沟通。   学期末的最后一天,领完成绩单,学生们纷纷散去,郑洋前脚去市一中附小替小外甥代领了成绩单,后脚便踏进市三中罗主任的办公室。   “老罗,有件事要找你商量。”   办公室里,罗振海正忙着给保温杯换茶叶。   他倒掉杯中的茶沫,从抽屉里掏出珍藏的普洱,抓一把扔进杯中,提起桌脚边的热水壶,正要倒茶,瞥见郑教授跨进来,忙不迭重新拿出一只杯子。   “别别别,千万别。”郑洋立即制止他,“我不喝茶。”   这大热天的,他恨不得泡在冰箱里面,哪能喝得下去烫嘴的热茶。   也只有罗主任这样养生的人,能坚持在大夏天喝茶。   罗振海倒茶的手一顿,放下热水壶,从桌下的纸箱中掏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那您喝这个。”   给自个儿保温杯里倒满热水后,他才接过话题:“郑教授,什么事啊?”   这阵子郑洋为着少年班的事情,几乎每隔几日就要来找他商量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之前咱们不是把大方向上的事情都谈妥了么?具体细节我会慢慢落实到位,不知道郑教授又有了什么新想法?”   “也不是什么新想法,是我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郑洋在他对面坐下,直言:“我想请个外教。”   “什么?”罗振海惊得手上保温杯差点摔掉。   他被茶水呛得剧烈咳嗽几下,顶着一张涨红的脸迫不及待问对面的人:“你要请外教?”   外教可不是一般学校能请的。   国内基本上只有大学里才有外教,而且也不是所有大学都有外教,那些稍好一点的学校里才有。   一所中学,何德何能拥有一个外教啊!   罗振海心里又震惊又激动,一个劲地盯着对面的郑洋追问:“你请外教,手续能申请下来吗?”   问完之后才发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郑教授就在市教育局任职,手续就是他自己批的,自己提出的意见自己批,那还能不成功?   就算是要通过更高一级的教育厅或者教育部,郑教授也没带怕的,人家以前就是教育部下来的,多的是人脉关系在里面,这点事情还能办不成?   罗振海心里一顿唏嘘。   在他看来千难万苦的事情,落到郑教授手中,或许只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真能请来外教,对三中来说绝对是件好事。   罗振海趁机打探:“一个外教的工资不会低吧?”   听说别的大学的外教,工资是普通教师的好几倍呢。   郑洋笑笑,“这个就不劳罗主任操心了,教育局会拨款,上面重视人才培养,愿意先投入。”   任何时候问同行工资都是大忌,更何况是当着发工资的单位领导的面问。   罗振海识趣地闭了嘴。   为掩饰尴尬,他端起保温杯埋头喝茶。   喝着喝着突然一愣,“不对啊,听这意思,郑教授您这是已经有人选了?”   这阵子打交道太过频繁,他已经隐约抓到一点郑洋的办事风格,郑洋过来同他商量事情,通常早就已经准备好解决方案。   所以,郑教授应该已经找好了外教吧。   果不其然,郑洋点头,“对,他叫洛克,米国人。”   这个外教有点倾左,信仰马克思主义,在国内改开之后一直想通过途径来国内任教。   恰逢中米建交,关系缓和,他通过一个国际教育交流项目,成功来到国内。   这个国际教育交流项目,郑洋也有参与,理所当然地将洛克介绍到三中来,为少年班丰建师资力量。   “那……”罗振海疑惑,“您看郑教授您都已经办妥了,需要和我商量啥呢?”   郑洋轻笑,“你的作用大着呢。”   “实话跟你说吧,洛克早些日子已经过来国内了,不过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导致他对当地初印象不太好。”   “我寻思罗主任你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这个暑假能不能麻烦你多带洛克出去走走,感受一下当地的人文风光?”   嚯,原来是要当导游。   罗振海一脸得意:“可不是我吹哦,这一片没我不熟悉的地方,郑教授你这算找对了人。”   既然郑教授连外教都能请来,给三中做出巨大贡献,那他充当一下导游也算是为三中出了一份力。   他一口答应下来,“好,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   暑假来临,林小堂开始她的赚钱计划。   一大早,等大嫂韦骊娟去清居堂上班,二姐林二玉去纺织厂做工后,她提着一个小包裹,偷偷摸摸出门去。   说好了要一起兜售电子手表的,她得去找喻子晋。   一路出了筒子楼,坐大巴到市区,摸索方向来到一家屋子前,她靠在树边扯起嗓子叫喊两声:“布谷~布谷~”   不一会儿,喻子晋从屋子里走出来,一双眼在四周探寻一圈,精准找到她的方向。   “都准备好了?”喻子晋走近,一脸严肃地问。   林小堂点头,“准备好了。”   喻子晋沉着脸问:“还是按照原来商量的路线进行?”   “对。”林小堂应了一声,忍不住补充:“你能不能别这么严肃?”   喻子晋:?   “搞得咱俩好像两个地下工作者在接头。”   喻子晋:“……”   他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屋子,心想,本来也不怎么光明正大。   “等等,我和我爸说一声,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他不会起疑。”   留下这句话,喻子晋转身返回屋子。   屋子里,喻红强正坐在桌子边扎扫帚,见儿子回来,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余光中的喻子晋从他身后走过,在桌子底下拿了一个塑料袋装进兜里,走上前对他道:“爸,我要出去一下,是要……”   “是要和外面那个小姑娘一起出去?”喻红强问。   喻子晋:!   本来想说是要出去找资料,结果他爸居然发现林小堂的存在,编好的理由完全派不上用场。   喻子晋面上怔了一怔,不自在地挠挠眉心,“爸,你怎么知道?”   能不知道么。   谁家布谷的叫声像黄鹂?   先前在小诊所,他从医生口中得知儿子一个朋友帮忙给他续了药费,他当时就起了疑。   他儿子连学都没去上,多半时间在家里自学,性格又孤傲,哪来的什么朋友。   听到对方是个长得圆头圆脑可可爱爱的小姑娘时,他心里的疑惑达到顶峰。   连同性朋友都没有,他儿子怎么可能有一个异性朋友?   这事搁他心里好一阵子,一直琢磨不明白。   好几次想开口问问儿子,又怕戳中儿子隐私,毕竟喻子晋可从没在他面前主动提过这个小女孩。   他想着等等吧,这两人要真是朋友,以后保不准会联系。   果不其然,这就来了。   在他听到两声极为别扭的布谷鸟叫声后,立即断定这是小朋友间的接头暗号。   喻子晋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出去后,他也俯在窗户边透过一定的距离打量树下的那个小姑娘。   的确如小诊所医生所言,长着一张圆滚滚的脸,一双眼睛又大又灵,很是可爱。   只是……   “子晋啊,你朋友过来,怎么没请她进屋?不准备给我介绍介绍吗?”   “我们不是朋友。”喻子晋臭着一张脸纠正。   喻红强噗呲一声,抬眸看向自家死鸭子嘴硬的儿子,“行,你们不是朋友,那你就跟那位陌生人一起出去吧。”   喻子晋:“……”   在树下等了好一会儿,才瞧见喻子晋从屋子里走出去。   林小堂迎上去,见他表情不太好,猜测:“怎么,被你老爸批评了?”   “没有。”   “没有那你拉着个脸做什么,谁欠了你?”   “生活。”   啧。   这咋还谈着谈着往哲学方向去了呢。   林小堂连忙收住话题,开始谈正事:“之前说好的,咱们先去市区偏一点的地方试试,现在去坐公交吧。”   两人一起走到公交站,上了车。   林小堂坐在他旁边,将包裹中的一个小包裹递给他,随后凑在他耳边讲解一些成本价定价的*问题。   下车后,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各自开拓市场。   喻子晋提着小包裹,一路物色,很快锁定目标。   不远处公园的入口,一对情侣手挽着手相谈甚欢,喻子晋决定朝他们下手,准备跨过马路走过去。   没走两步,本应该在另一个方向兜售的林小堂突然快步朝他走来。   “我觉得不对劲。”林小堂板着一张脸,平时嬉笑的脸上此刻写满严肃。   很少见她这副郑重的模样,喻子晋眉心一跳,“怎么了?”   尽管觉得很不可思议,林小堂还是斟酌着道:“我觉得这里的人都认识我。”   喻子晋:“……你确定?”   “我确定!”   “这里你来过吗?”   “没有。”   “那你怎么确定大家都认识你?”喻子晋盯着她,质疑。   “行,你不相信,那我随便拦个路人让你看看。”林小堂说着拦住身边正要走过的一位推着自行车的中年女人。   她扬起一张笑脸,热心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想问问……”   话未说完,中年女人盯着她的圆圆脸蛋开始思索,“哟,你是林小堂吧,哎哟真厉害啊小姑娘。”   “阿姨再见。”林小堂赶紧拉住喻子晋胳膊,快步离开。   等身后的中年妇女走远,她才停下来,对喻子晋摊手,“你瞧,是不是?”   她刚才在另一边瞄中两个目标,是两个年轻女孩子,她想过去搭讪来着,甜甜叫了两声姐姐,还没奔入正题呢,两个年轻女孩子立即喊出她的名字。   她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怎么这里会有这么多人认识她呢?   这不全完了嘛!   她是来做生意的,而且是不怎么见得光的生意,这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认出来,那她还兜售啥啊,小心把自己都兜售进去。   林小堂捏着下巴推测:“我觉得肯定是‘六一竞赛节目’惹的祸,看来电视机的传播力度挺强啊。”   一旁的喻子晋不赞同:“那怎么没人认识我?我也参加了。”   林小堂:“……”   不是老弟,这你也要比?   “可能我更受欢迎呗。”   喻子晋摇头,“不可能,一定有其他原因。”   林小堂:“……”   不愿承认她更受欢迎的喻子晋转头朝一个方向跑去,片刻后,他捏着一份报纸过来,摊开在她面前,“破案了。”   林小堂接过报纸一看,上面正中央的版块贴着她的名字,报道中还放了一张她笑得很甜的照片。   照片是那天接受中央媒体采访团时拍的。   得,原来是那天的采访报告被刊登出来。   果然,央媒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何德何能占据这么大一块重要版块啊!   况且离采访也过去好一阵子了,这报道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她暑假里准备兜售电子手表的时候爆出来,这可真凑巧。   “你打算怎么办?”喻子晋一边问,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你上了这么重量级的报纸,这里很多人都认识你,风险很大,我看不适合在这里继续试水。”   “不如这样吧,咱们去隔壁县城,只是我担心隔壁县城的人也认识你,现在哪怕是出省,估计都有人认识你,这可不是件好事。”   “要不这样,由我来……”   喻子晋分析一大堆,回头一瞧,吓了一跳。   林小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手上那份报纸分成两半,一半叠成纸帽子戴在头上,一半左右两边各挖一个洞,做成口罩形状,挂在脸上。   整个人看上去怪异极了。   喻子晋下意识后退一步,满脸怀疑:“你该不会打算这么去和人搭讪吧?”   “不可以吗?”   喻子晋:“……”   “我怕你把人吓死。”   他冷着脸取下她头顶的纸帽子和挂在耳朵上的纸口罩,拿在手中快速地折叠两下,纸帽子突然变得精巧,口罩也变得有模有样。   除了材料是报纸,其他地方看不出任何破绽,比她刚才粗制滥造的手艺强多了。   林小堂惊叹:“没想到你还会这些!”   被拍马屁的喻子晋并不领情,瞪她一眼,“就你这个手工水平,当初参加手工创造竞赛的时候是怎么拿第一的?”   “那主要是看创造好吗!”林小堂解释完,逐渐回过味来,“不是,你咋知道我参加创造杯拿了第一?你专门打听过?”   喻子晋没吭声。   他的确特意打听过,但不是在认识林小堂之后,而是在认识林小堂之前。   他的手工一向厉害,当时也有很多创意,听说“创造杯”竞赛第一名会获得一千块的奖金,他也想参加来着。   可惜参赛者规定为全市的中小学生,他没上学,不属于任何学校,没机会参加。   白白错失机会的他觉得甚是惋惜,后来名次出来,他特意去打听过谁是那个幸运儿,拿了那一千块的奖金。   所以早在一起录制电视节目之前,他就记住了林小堂这个名字。   那天在电视台的接待室中,听到林小堂自报名字,他才会说出两人是对手。   因为……   “要是我参加了‘创造杯’,你指定拿不了第一。”   林小堂噗呲一下笑出声。   得,这家伙全身上下嘴最硬。   明明在电视台录制竞赛节目的时候也没赢过她,一张嘴却死活不肯认输。   “行,下次有什么竞赛我非得叫上你不可。”   从喻子晋手上接过纸帽子和纸口罩,武装完毕后,她重新开始干正事。   脑袋被包得死死的,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确保险多了,再去搭讪路人,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她那拿报纸叠成的帽子上,没人再认出她。   兜售进行得很顺利。   不到半个小时,林小堂推销出去五只手表。   她目光独到,盯准的目标基本上都会成功,坐在路边歇息的时候,她一双眼不停地在人群中寻觅。   终于,一个衣着整齐等在餐馆外的青年小伙子引起她的注意。   这应该是个优质的客户,林小堂起身朝人走去。   “hey,prettygrl!”   一道粗厚的嗓音从身后乍然响起。   换做别人,可能听不懂英语,不会当一回事,可惜林小堂听懂了,她听力超好,而且这句夸奖的话几乎就从她头顶传过来。   她下意识回头,瞧见一个长着满脸络腮胡的高大的外国男人,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对方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一双蓝色眼睛与周围格格不入,若是刮了满脸的络腮胡,看起来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可惜一脸的络腮胡透出几分邋遢,大大消减他的气质。   为了表示友好,外国男人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她,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吃,给你。”   林小堂盯着那串冰糖葫芦,陷入沉默。   倒不是惦记着这点口福,而是……她脑袋瓜一转,觉得面前这位外国人看起来是个非常合格的目标。   心里想着生意,小手不知不觉从包裹中掏出一块手表,扬起一张惯常应付外人的天真笑容,甜甜地问:“这位叔叔,你需要手表吗?”   外国男人神色一愣。   林小堂以为对方没听懂,故意放慢语速:“手表,需要吗?”   外国男人的脸色逐渐凝重。   林小堂纳闷。   咋回事啊,既然对方能说简单的中文句子,应该也能听懂简单的中文句子啊,这已经够简单了,对方难道还没听明白?   她不死心地再问一遍:“手表,需要吗?”   对面毫无动静。   这这这……   林小堂急得差点直接飙英文,“watch”这个单词只读了一个“w”出来,外国男人突然抓住她手腕,着急地叽里咕噜一大堆,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外国男人语速极快,又是英语,换做别人不一定能听懂,偏偏林小堂是个听力好的,几乎全听明白了。   外国男人捏着她的手腕,是在质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一双眉毛很粗,眼珠黑溜溜的,嘴巴稍稍有点厚,皮肤不是很白,头发很长,扎着两道麻花辫,刘海有一点点天然卷。   女人穿着的是蓝色的厚外套,左右两边各有一只很大的口袋,可以装得下两只手,她身下是一条米白色的灯芯绒裤子。   女人说话的声音很洪亮,嗓门大,说话的时候还喜欢做动作,比如抬手之类的。   林小堂听完一头雾水。   这不是很常见的么,随便在大街上拉出一个妇女过来,可能都符合要求。   外国男人认真一点在街上观察几分钟就能找到可能符合的对象,干嘛来问她一个小孩子啊。   “不知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小堂装作听不懂,一边摇头,一边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不停挣脱被擒住的手腕。   可能意识到自己动作粗鲁,外国男人立即松开抓着她的手,一双蓝眼睛里盛满激动的情绪。   他回过神,没再用英语表述,结结巴巴用中文描绘:“年轻女人,眉毛粗,头发长,嗓门大,你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林小堂摇头。   这个外国男人不仅不买她手表,还拦着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耽误她继续做生意,林小堂不想继续被纠缠下去,转身要走。   刚跨出一步,听得外国男人在身后追问:“不认识,那你怎么会有这个手表?”   林小堂脚步一顿。   等等,这句话里面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听起来,外国男人是在找以前也兜售过电子手表的女人?   这么一回想,眉毛粗,嘴巴稍厚,皮肤不是很白,头发长,说话嗓门大……不就是她二姐吗!   林小堂整个人猛地呆住。   这个外国男人看起来情绪激动的模样,看着也不太像是和被找的人有什么友好的关系。   她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外国男人,试探:“你找这个人做什么?”   外国男人气势汹汹:“我们有仇!”   林小堂:“……”   得,她终于知道她二姐之前坑的人是谁了。    第43章 这里风水不太好   “二姐,二姐!”   林小堂飞奔着回家,刚跨进门,瞧见屋子里韦骊娟和林二玉凑在桌子旁揉面团,她动作一顿,及时闭上嘴巴。   “哟,小堂回来了?”韦骊娟朝她热情招手,“小堂,你过来看看,今天咱们包饺子,有韭菜馅的,也有肉馅的,你喜欢吃饺子不?”   “喜欢。”林小堂直愣愣点头。   嘿,这小姑娘今儿怎么了,平时若是知道家里弄新鲜玩意的吃食,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今天怎么这么淡定?   韦骊娟疑惑地打量她好几眼。   被盯得不自在的林小堂咳了咳,慢慢挪步到林二玉面前,扯扯她衣袖,“二姐,我有事情跟你商量,你能不能来房间一下?”   林二玉一愣。   小妹平时很少单独找她谈话,这次明摆着要避开大嫂,十有八九是关于她个人的私事。   会意后的林二玉擦擦手,起身跟着小妹来到房间。   小妹谨慎,甚至反手合上房门,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你干嘛呢?”林二玉不明所以,靠着床沿坐下,“有什么事需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二姐。”林小堂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小声询问:“你之前坑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一个外国人?”   林二玉:!!!   “你怎么知道的?”   林小堂直言:“我碰见他了。”   “在哪?”林二玉惊得从床上跳起来,“你在哪碰见的他?”   “在市区。”林小堂将来龙去脉简单复述一遍,质问:“二姐,人家到现在还记得这事,还宣称跟你有仇,我看这仇结的不轻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初怎么坑的人家?”   “唉……”   林二玉长叹一声,不太想说。   想起自己之前坑过郑教授的经历,林小堂猜测:“二姐,你是不是坑了人家的钱?”   “不是,比这个严重多了。”   林二玉思绪飘回两个月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的她拎着一袋从渠道拿来的电子手表,去邻县准备大展宏图。   本以为有点难度,没想到市场比想象中更大,一袋电子手表一天就卖完了,晚上坐在旅馆的床上数钱时,她乐得几乎没睡着。   看来还是保守了,应该多进点货,不然赚得更多!   眼看这行有搞头,她哪里舍得回去,准备明天一大早继续进货拿来卖。   尝到甜头的她放松警惕,在第二次拿到进货时,忽略了危险正在靠近。   她刚把一袋电子手表拿到街上,物色到一个交易对象后,街旁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带着红徽章的两个执勤人士,朝她飞奔而来。   好在她足够警惕,立即抱着货拔腿就跑。   对面是有备而来的,估计已经蹲点好久,她抱着的货物是累赘,抛不掉只会拖累自己逃跑的速度,可就这么白白抛掉,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恰好那个时候,她注意到前方一道突出的身影。   “所以,你把那些货塞给那个外国男人了?”林小堂惊得双眼大睁。   林二玉点头承认,“是。”   “后来呢?”林小堂着急追问。   “后来……”林二玉顿了顿,“后来我逃脱了,躲在一家商场的二楼角落里,偷偷看着那个外国男人被工商局的人带走。”   嘶~   听完过程的林小堂头皮发麻。   也就是说,她二姐怕被工商局的人抓到,定个投机倒把的罪名,所以把手里的货物全塞给了一个外国男人?   这不是栽赃嫁祸嘛!   “二姐,你为什么不直接把那批货扔了?”   “我这么想过啊,但事实不允许。”林二玉辩解,“你想想,我当时是被蹲点好了的,把手上的货物扔了,他们不会管,只会继续来追我,但如果我把货物塞给另一个人,那他们肯定要把另一个人也控制住。”   “因为会怀疑对方是我的同党,他们要分出精力去控制他,这样耽误的一小会儿工夫,足够我逃脱了。”   “我那会儿要不是脑子转得快,急中生智想出这个办法,现在估计已经被抓进去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呢,说不定你们都见不到我了。”   林小堂沉默着,迟迟没接话。   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姐,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林二玉:“我也觉得。”   林小堂:“……”   还挺有自知之明。   被对方良好认错态度一噎,林小堂憋回已经溜到嘴边的批评,想了想,又实在气不过,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这样做,万一别人因为这个事情被判了……”   “不会的。”林二玉打断她,“你以为我为什么特意找个外国人?他是外国人,他不会有事。”   林小堂一怔。   好吧,在某些方面,她二姐的确有点歪才。   “我早知道他不会有事的,不过肯定还是要被带回去询问一番,结结实实是给人家添麻烦了。”林二玉想起来心里还有点虚。   要是自己好好逛着街,突然遇见这档子事,估计也能记很久。   “你是说你在市区遇见他的?”林二玉沉思着,“看来这阵子我没事最好还是别去市区了。”   ——   市区里,热闹的大街上。   冤大头外国人正朝着身边人卖力吐槽:“你说她过不过分?!”   “她居然就这样把所有的手表全都塞给了我,我捧着那袋手表脑子都是懵的,直到被带走,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吐槽得起劲的外国人丝毫没意识到在愤怒的情况下自己中文都变得流利起来。   “还好的我的人际关系简单,而且刚来国内没多久,一查就能知道,所以最后只问了两句就让我回去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气!”   “罗主任,你有没有在听?”   ……   一旁的罗振海猛地回过神:“在听,在听。”   嘴上这样答应着,脑海里却满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小小身影。   他今天特意陪同外教洛克出来逛市,不过去买了瓶水的工夫,一转身就发现洛克在大街上和人起了争执。   他忙不迭付过钱,捧着两瓶水赶过去,只瞧见小小身影飞奔着离开的场面。   那身影看着莫名有点熟悉,罗振海总觉得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和人小姑娘起冲突,接着就迎来洛克爆发似的吐槽,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在脑海里回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个小小身影呢?   “那你说她过不过分?”洛克气得想要寻找认同。   “过分,过分。”罗振海连连附和。   附和之后,一想,不对啊。   “这和刚才的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洛克解释:“小女孩也在卖手表,还是一模一样的手表,我怀疑小女孩认识那个女人。”   “那可不一定哦。”罗振海连忙给他科普国内的一些事情。   两人一路聊一路走,洛克心里的郁气逐渐消散。   临近中午,罗振海带着洛克光临一家地道的老餐馆,丰富多样的口味让洛克这个外国胃直呼满足。   一餐饭结束,洛克对面前这位罗主任的印象蹭蹭往上涨。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洛克但凡想去哪里玩,总要先去问一问罗主任,两人的感情在吃喝玩乐中逐渐升温,逐渐牢固。   暑假很快过去,一眨眼到了快要开学的日子。   这段时间里只发生过一件大事,那就是八月份,鹏城被正式划为经济特区。   消息下来,林家人都震惊了。   除了林小堂。   “该死的,怎么鹏城突然被划为经济特区了?之前顾雨去了鹏城,岂不是正好抓住风口?”林二玉在家里愤愤不平,她看不得顾家受益。   韦骊娟看着报纸上的报道,喃喃:“不知道你们大哥在港城能不能听到这个消息,要是他知道这个消息,估计心里比二玉还气。”   “可不是么,大哥平时最不待见顾雨了。”林二玉接话,“他要是看到消息,估计比我骂得难听多了。”   ……   发着牢骚的林二玉和韦骊娟并不知道,更糟心的事情还在后面。   几天后,韦骊娟得到消息,辛秀敏要辞掉工作去鹏城。   据说是顾雨在鹏城发展稳定,想把媳妇儿接过去。   辛秀敏如果走了,那自己岂不是又少了个说知心话的人?   韦骊娟万分不舍,当天夜里坐在辛秀敏的房间里迟迟不肯离开。   “秀敏啊,你真打算去鹏城了?你看你在厂里做得好好的,干嘛想不开啊,我觉得夫妻两各处一地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和大金不就是这样么。”   “两夫妻不住在一起,你自己管自己的事情,也不用给他洗衣做饭,不用看他脸色,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也没人管,多自由自在啊。”   “再说了,你看你,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这里都还没住稳定,又要搬到鹏城去适应新环境,折腾得不累么?”   ……   辛秀敏在一旁静静听着,手上收拾行李的动作却一刻也没停。   韦骊娟老早就看出她想去,只是心里不想和她分开,才说着这些挽留话。   “好吧,你去吧,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挺寂寞,我家里好歹还有两个小姑子陪着,你一个人又没个伴,去了也好。”   “只是咱俩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以为多少能有个照料,没想到还是要分开。”   听到这话,辛秀敏动作一顿,默默坐到她身边,紧紧拽住她的双手。   两人互相依偎着,相顾无言。   几天后的夜里,韦骊娟亲自送辛秀敏去车站。   站在车站外面,看着准备进站的辛秀敏,韦骊娟没什么话再嘱咐,那天夜里已经说够了私心话,吐够了情绪,这会儿只剩一点淡淡的离愁。   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鹏程也不远,真想见面并不难,这么一想,韦骊娟朝面前的人挥手,只叮嘱道:“注意安全。”   辛秀敏拎着行李包准备进站,转身之前朝她保证:“我会时不时给你寄信的。”   “好,快进去吧。”   看着对方的身影慢慢没入车站,韦骊娟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时,二姑子林二玉和小姑子林小堂已经洗漱好,躺在房间床上准备睡觉。   她端了脸盆倒热水洗漱,听得里面的林二玉探起脑袋问她:“大嫂,你说辛秀敏为什么这个时候辞职啊,新的宿舍楼都快要完工了,他们顾家不想要新房子了?”   想想也不可能啊。   之前顾雨去鹏城发展,没立即把辛秀敏带走,不就是想让辛秀敏留下来分新房子么?   这眼看快要分房的节骨眼,怎么辛秀敏突然要辞职?   “好像是顾露要来接班。”韦骊娟接话。   “什么?”林二玉不可置信地拔高音量,“顾露不是在市区照顾顾云吗?”   “之前顾雨去鹏城需要人接班的时候顾露都没来接班,怎么这会儿要过来接班?那她不照顾她那个宝贝的天才小妹了?”   韦骊娟没接话。   她拧干毛巾,在脸上抹了一把,才缓缓道:“我听之前秀敏的意思,好像是顾云下个学期就要住校了,学校包吃包住,不需要顾露照顾,所以顾露才回来接班。”   一直在旁边默默吃瓜的林小堂面上一怔。   我勒个去!   她怎么忘了顾云现在也是个天才人设,郑教授既然过来请了她,那大概率也去请了顾云。   所以……接下来她要和顾云一起做同学?   而且还是四年?   林小堂的心情立即不美妙了。   “小妹,有这回事?”林二玉转头问她,“你不是说你下学期要去市三中的少年班吗,又包吃又包住,是不是顾云也和你进同一个班级?”   林小堂:“应该是。”   “啧,那你们马上就是同学了啊?”林二玉故意逗她,“你说你俩,从幼儿园到小学一年级都在同一个学校读书,以前你们还是同桌呢。”   “顾云被调走也没多长时间,现在好了,你们又要成为同学,说不定还又成为了同桌呢,你看你俩的缘分还真不浅。”   林小堂:“……”   林小堂面无表情地提醒:“二姐,我觉得你和顾露更有缘分,你瞧你俩从小就是邻居,读书时期一直在同一所学校,结束读书生涯后,现在又要进同一个厂工作。”   “前阵子你俩还友好地交流了一次,双方对彼此的印象更深,我猜你们在厂里一定能够和睦有爱地相处。”   林二玉:“……”   她错了,不该拿话膈应小妹的。   她怎么忘了这个小妹一张嘴死活不肯饶人,现在好像是她被膈应得更狠。   烦死了,想到以后要和顾露在同一个厂里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林二玉心里无端生出一股躁意。   好死不死,前些日子刚和顾露大吵一架,顾露这个记仇的性子,进厂之后肯定要找她的不痛快,她又不是个能忍住的脾气,到时候怕是两人得在厂里直接干起来。   算了,干起来就干起来吧。   反正输的人不会是她。   林二玉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烦躁地闭上眼睛睡觉。   然而,膈应的事情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   第二天去厂里上班时,听得车间主任在开早会的时候提到一句:“这个月底咱们小组要新进来一位成员。”   林二玉脸色一沉,立即猜到此人是谁。   果不其然,下一秒,车间主任高兴地报名字:“是顾露同志,她30号要送小妹去学校报名,所以31号过来报道,我想咱们应该给新同事办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这是咱们车间的传统,你们进来的时候都有办,没道理轮到她就不办,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赞成。   除了林二玉。   林二玉可不想参加什么欢迎顾露加进来的仪式,这不纯纯膈应人么。   她想到时候请病假不来。   可是这样做得也太明显了,她主任不一定会批准,因为到时候还要核实,要去厂医院拿证明,她总不能为了这事真给自己弄出病来。   得想个其他正当的理由。   林二珠子一转,立即想到一个主意。   回到家,晚餐时间,她贴心问身旁的林小堂:“小妹啊,你是不是快要到开学的时间了?”   “是啊。”林小堂扒着米饭,头也没抬地回答。   “你们报名是什么时候?”   “月底,30号、31号,两天。”林小堂回复完,狐疑地望向自家二姐,“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瞧你说的,关心一下你的报名时间怎么啦。”林二玉友爱地摸摸她小脑袋,“你看大哥走之前叮嘱我,让我好好照顾你,要不这样,这次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林小堂想也不想地拒绝,“之前不是说好了么,我一个人去学校就行。”   “这哪成啊,你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让你一个人去学校我不放心。”林二玉说什么也要去送她,“就这么定了,31号那天,我送你去学校。”   林小堂:“……”   “二姐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因为顾露?”   林二玉:“……”   得,啥事都瞒不过这个小妹。   她摊牌:“行吧行吧,我就是不想看见顾露,烦都烦死她了,主任还让我参加什么欢迎仪式,那天是正好是31号,我就以要送你去学校为由给厂里请假,这样就正好不用参加什么狗屁欢迎仪式了。”   一旁的韦骊娟听了来龙去脉,立即表态:“那我也要去送小堂。”   就这样,到了开学报道的那日,林小堂左边跟着林二玉,右边跟着韦骊娟。   三个女人一起浩浩荡荡朝市三中进发。   市三中修建得很漂亮,比小县城的晋东小学看起来高档好几倍。   韦骊娟以前在乡下,见到的小学都是破败不堪的样子,窗户经常是坏的,冬天风大,就拿报纸塞在窗户缝里挡风。   小孩子哪怕是坐在教室里,也冻得鼻子通红。   那会儿条件是真差,上学又不好玩,小孩子们通常都不愿意去学校。   韦骊娟看着面前白墙黑瓦、修得漂漂亮亮的建筑,心想,要是乡下有这样的教室,小孩们说不定也会乐意去上学。   “哎呀,这地方太大了,我有点找不到方向啊。”从来没来过这么大的学校,韦骊娟不太认路,扯住林二玉的胳膊,“二玉,得麻烦你看路了。”   林二玉嗤笑,“哪用得着我看路啊,这不有志愿者么,问问就是了。”   一行人在志愿者的带领下来到少年班报名的地方。   报过名之后领了一些日常用品,按着志愿者的指引,朝着宿舍方向走去。   学生的宿舍楼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韦骊娟和林二玉分别提着物品,让林小堂在前面带路。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办公室里,罗主任正带着外教洛克出门。   “你的新宿舍已经腾出来了,我现在带你过去看看。”   之前教师宿舍不够,只能将洛克安排在四人宿舍里面,可惜洛克的生活习惯和其他三位教师完全迥异,生活方面不太能合得来,住了两日就有教师过来给他反应情况。   他想了想,决定腾出一间两人宿舍,单独给洛克使用。   “我是想给你安排一个单间,不过咱们学校没有单人宿舍,你的新宿舍是两人宿舍,目前就你一个人,之后应该没有新教师加入,也算是你的单间。”   “哪怕有新教师过来,我也会尽量安排到别的地方,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位置实在紧张,不得不安排新教师入住,那也有可能你的单间要变双人宿舍。”   “明白。”洛克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相视一笑,熟络地一起朝着宿舍楼走去。   教师宿舍和学生宿舍并不在一起,教师宿舍在更远一点的位置,需要绕过学生宿舍。   洛克一边走,一边和罗主任商量:“你以后会是少年班的班主任吗?”   “是啊,教语文。”提起这事,罗振海心里苦笑。   郑洋教授为了让他管理少年班,还特意让他兼任教学任务,这是嫌他肩上的事情不够多?   好在教少年班是件挺光荣的事情,况且他在成为教导主任之前就是语文老师,也算是干回老本行,不算压力太大。   “那正好。”洛克很开心,“以后我们可以……”   话到一半,他猛地顿住。   一双蓝色的眸子逐渐眯起来。   不远处的林二玉毫无知觉。   拎着一大堆东西跟在林小堂身后,绕过一条笔直的小道,终于到达女生宿舍。   她仰头盯着面前颇为壮丽的宿舍,感叹:“我也挺想住这里面。”   只是……   为什么感觉这里风水不太好?   不然她后背怎么一股凉飕飕的气?   如芒刺背的林二玉不自在地转过头,一眼对上不远处静森森盯着她的那双蓝色眼睛。   林二玉:!!!    第44章 再晚一步就要打起来了   完犊子!   怎么会在学校里碰见他?!   林二玉慌了。   这要是被人抓到,岂不是要和她算总账?   对方要是个性格宽厚的,让她赔几句道歉也就罢了,万一对方是个性格难缠的,让她赔钱怎么办?   她可没钱赔。   而且看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瞧就是个不好惹的。   林二玉几乎是立即想到应对方法,她假模假样地收回目光,只当没瞧见不远处那双幽幽盯着她的蓝色眼睛,然后不动声色把手中的东西转移到旁边大嫂手中。   最后撩开步子,拔腿就跑。   不远处的洛克:?   洛克眼神不太好,和罗主任谈着话的时候不经意往旁边的学生宿舍楼瞥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这不就是当初把电子手表全塞给他的那个女人吗!   只是对方怎么突然出现在中学学校里?   他怕自己看错,很谨慎地站在原地盯着身影,没去打草惊蛇。   谁知道这条蛇先瞧见了他,随后拔腿就跑。   呵,这还有什么疑问吗?对方肯定是心虚了。   看来他并没有看错人。   洛克也抬起长腿,飞奔追过去。   于是,在周围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两人咻地一下窜了出去。   罗主任看着突然跑远的洛克,一脸懵。感受到手中重量突然增加的韦骊*娟也是一脸懵。捕捉到两人背影的林小堂心里倒是明白得很。   这是冤家碰头了。   不过……   比这更糟糕的事情是,为什么这个外国人会出现在学校里啊?   林小堂抬眸望去,一眼看到不远处的罗主任。   如果她没判断错误的话,那个外国人刚才应该是从罗主任的位置跑开的。   一股不太妙的预感立即从林小堂心底里窜出来。   不会这么巧吧?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试探着问:“罗主任,刚才那个外国人是咱们学校的吗?”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罗振海有点懵,怔怔眺望着前方的情况,听到旁边响起清脆稚嫩的童声,他才回过神,下意识回复:“他是你以后的外教,洛克老师。”   林小堂:“……”果然!   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不过也不知道你们洛克老师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在我旁边说话呢,一下子没了声,等我一抬头,人突然就跑出去了。”罗主任不明所以,小声嘀咕,“小堂啊,你瞧见刚才发生什么了吗?你洛克老师他这是去追谁了?”   “不知道。”林小堂面无表情地摇头。   抱歉了二姐,这个时刻是万万不能相认的。   她眯起眼,跟着眺望远方的前况,两道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中,路两旁被匆匆奔跑的两人惊得侧目的路人,心有余悸地不停回头张望。   根据这些路人张望的方向,林小堂推测出她二姐往校门方向去了。   二姐以前兜售小手工品的时候,没少被执勤人员追赶,懂得怎么规避抓捕,逃脱掉应该不成问题。   只要能逃掉,一切都好说。   到时候她就来个死不认账,坚决不承认认识对方就是了。   林二玉也是这样想的。   只要能逃掉,她小妹那边应该能应付过去。   谁知道这外国人身强体壮,一点也不弱,一双眼睛跟磁铁似的吸在她身上,任她怎么在人群中穿插,一直都甩不掉。   该死的,怎么这么能跑!   稍稍卸下劲的林二玉想看看身后对方的距离,一回头,一只大手掌有力地薅住她胳膊。   “抓住你了!”洛克气喘吁吁地盯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女人,一双眸子满是愤怒。   这女人明明认出他了,一句道歉也没有,竟然还想逃跑,当做没这回事发生。   什么人呐这是。   “走,跟我走!”   洛克的本意是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碍于气头上,气势太过强势,吓得林二玉完全误会他的意思。   完蛋,这是要算总账了!   她心里一虚,害怕被他逮住后揪着不放,事情闹大对小妹在学校里造成影响,使出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挣脱开,重重将身边人一推。   人在巨大的危机面前潜能也是巨大的,况且林二玉本来也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人,她这一推,成功让洛克支撑不住,连连后退好几步。   好巧不巧,他身后是学校的人工湖。   人工湖旁边那一块的栏杆正在重新修建,只竖了一快警示牌在空地,让闲人少靠近。   被推得后退好几步的洛克刹不住脚步,想借身后的栏杆制止冲击力,可他身后哪有栏杆。   扑通——   整个人毫无意外掉入水中。   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林二玉:“……”   不是,她真没想成心把他推进人工湖啊。   得,这下梁子结的更大了。   巨大的动静引得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驻足观看,眼看越来越多的人聚拢,想想哪怕对方不会游泳应该也有人来救,林二玉一咬牙,趁着机会转身跑了。   浮在水面划水的洛克:?   这人把他推下水,一点也不管他死活,居然趁机跑了。   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   她就没想过万一他不会游泳,淹死了怎么办?   洛克怒不可遏。   原本以为这个女人莫名其妙把电子手表塞给他,说不定有什么苦衷,还想着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这下不用谈了,这女人根本是蛇蝎心肠!   游到岸边的洛克自个儿从湖里爬了起来。   他满身崭新的白衬衫在绿油油的湖水里泡了一通,染上一层绿膜,恶心地贴在他结实的肌肉上,肩膀和头顶还挂了几颗水草。   一向注重个人卫生甚至有些洁癖的洛克此时被愤怒的情绪包裹,压根来不及计较身上的脏东西。   他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在周围看热闹的学生的指指点点中,怒容满面朝宿舍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在路上碰见赶过来查看情况的林小堂、韦骊娟和罗振海三人。   三人看到他这样狼狈的模样,皆是一怔。   “哟,你这是怎么了?”罗主任满脸惊骇,“这这这……掉湖里了?哎哟,人工湖那边正巧有段栏杆这阵子在重新修,该不会你……”   没理会罗主任巴拉巴拉不停的解释,洛克径直走到林小堂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   眯起一双盛满愤怒的眸子,逼问:“你认识刚才那个女人?”   林小堂:“……”   这是一个送命题。   既然洛克老师落得这样狼狈的模样一个人独自回来,看来她二姐已经成功逃脱。   这个时候就该满口否认,和二姐划断关系。   可是……看洛克这副凄惨的样子,事情似乎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似乎没得选。   “不认识。”林小堂面无表情地摇头。   “真不认识?”洛克重复一遍。   林小堂继续摇头。   “哼,你当我傻子?”洛克气笑。   他明明看见那个女人帮着这个小女孩提东西,两人走在一起很是亲密,怎么可能会是不认识的人!   说谎,一个两个都在说谎!   洛克要气死了,指着林小堂郑重询问罗主任:“这个人是不是少年班的学生?”   吃了半天瓜的罗主任没明白是咋回事,还想插话问问情况,一转眼自己就被扯入其中,他瞧瞧洛克怒不可遏的脸,又瞧瞧满脸坦然的林小堂,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是。”   “那我不能教她!”洛克一脸严肃,“我不能有这样人品的学生!”   这……这咋回事啊?   罗主任呆了。   顾不得对方满身湿漉漉,拉住洛克胳膊开始做工作,“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去我办公室好好谈谈,你先去宿舍换套干净的衣服,我带着小堂在办公室等你哈。”   “没什么好谈的!”洛克一激动,又蹦出了母语。   他转换成英语模式,语速又快又急,对着林小堂一顿批评,罗振海站在旁边,只听懂几个简单的单词,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听懂。   林小堂倒是全听明白了。   洛克其实是在控诉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洛克就问过她,问她认不认识一个眉毛粗、嘴唇厚、头发长、嗓门大的女人,她当时说是不认识。   然而今天被他撞见,他笃定她小小年纪撒谎成性,嘴巴里没一句真话。   以此认定她品行不行,他不能教这种坏心眼的学生。   对于一个外国人骂人的水准来说,这些话已经足够难听。   好在林小堂是个心大的,只当自己听不懂。   全程摆出和罗主任一样懵逼的表情。   批评半天,瞧见面前两人都是一副懵懂状态,洛克后知后觉自己讲的是英语,一通批评全是对牛弹琴,气得面红耳赤,甩走朝教师宿舍楼走。   眼看他走远,罗主任不忘在身后提醒他:“换好衣服记得来办公室谈,我们等你!”   应付完洛克,罗振海回头看向林小堂,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跟我来办公室,好好交代情况!”   “哦。”林小堂提脚跟上去。   一直站在旁边围观全程的韦骊娟这时也跟上去,扯着林小堂的衣袖,面上露出浓浓的担忧,小声凑在她耳边问:“应该没事吧?”   虽然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韦骊娟是个贯会察言观色的,她二姑子一向强势,小姑子一向聪明,现在二姑子要用逃跑解决问题,小姑子要用否认回避冲突,看来事情比她想象中严重。   回想前阵子小姑子偷偷将二姑子拉到房间说悄悄话,她那天在外面揉面团,隐隐听见了外国人几个字。   当时没多想,以为姐妹俩之间有些私心话,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能对上了。   “小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时候明显不是解释的好时候,林小堂只是吩咐:“大嫂,我要跟着罗主任去他办公室,麻烦你把我的东西先放到宿舍,然后回家。”   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韦骊娟听懂小姑子的暗示,看来小姑子这是让她先回去看看二姑子的情况,她一刻没耽误,把林小堂的东西放到宿舍之后,匆忙回家了。   林小堂分派的宿舍在二楼208室。   韦骊娟当时进去时,里面空无一人,因为里面的其他九个学生全都凑在走廊的窗户边观看底下吵架的热闹情形。   其中也包括顾云。   顾云是昨天过来报道的,宿舍里其他八个女孩子也是昨天过来报道,只有林小堂是今天来报道。   因着报道晚一天的缘故,十人宿舍的九个女孩先互相认识互相熟悉起来。   整个宿舍十个人,全是智商较高的孩子,其中最出名的要属顾云和林小堂。   林小堂迟迟不来,其他学生自然先和顾云打起交道,通过接触一天后,觉得顾云挺平易近人,忍不住又八卦起林小堂来。   林小堂上过电视节目,知名度要更大一些,女孩子们正凑在一起询问关于她的事迹。   “顾云,听说你以前和林小堂在同一所小学读书,是不是啊?”   “我之前看过报道,说你们还是同桌呢,你和她熟悉吗?”   “不止这些,我还听说你和林小堂从小一起长大,你俩是邻居,对不对?”   “哇塞,那你们小学好厉害,一下子出了这么优秀的两个学生。”   “我很好奇,这样的话,你们周围人会拿你们两人做比较吗?”   “顾云,你应该认识林小堂吧,她是怎么样的性格啊,好相处吗?”   ……   这些叽叽喳喳的小学生凑在耳边问个不停,问得顾云快烦死了。   她一点也不想听到关于林小堂的任何问题。   可惜少年班过来的女生少,全班总共52位学生,只有13个女孩子,其余全是男同学。   一个宿舍能住十人,多出来的三个女生安排在其他普通宿舍,顾云对此很是遗憾,要是林小堂被安排在别的宿舍那就好了,她一点也不想和林小堂处在同一宿舍。   可惜没办法,宿舍早已分配好。   想到林小堂没来,她有和舍友们处好关系的先天优势,便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态度与人相处。   可能是装得太过,这群人居然疯狂在她雷点上蹦跶。   不停询问关于林小堂的问题,烦死了!   正思考着该如何应付时,宿舍楼外面响起一阵激烈的争吵,不少学生都凑出脑袋看热闹。   顾云本来不太想去凑热闹,被舍友们推到走廊的窗户旁。   一瞧,底下竟然是林小堂和外教在吵架。   这位外教大家都认识。   早在昨天报名的时候,罗主任已经跟大家介绍过,这位是以后的英语老师洛克,只负责教少年班的英语,算是少年班得天独厚的优势。   大家昨夜在宿舍睡不着觉的时候还讨论过这个外教,觉得这个外教挺高大帅气,和电视上的外国人一样,没想到转眼就瞧见他狼狈不堪和人吵架的场面。   关键是外教怎么会和林小堂吵起来呢?   吵架就吵架吧,怎么用英语吵啊,故意加密不让外人听懂?   凑在窗户边吃了半天瓜也没吃明白的同学眼巴巴望向顾云,请教:“顾云,你能听懂英语吗?咱们的外教都说了些什么啊?他怎么会和林小堂起冲突?”   其实顾云也没听太明白。   她英语不差,只口语弱了点,听力还行,可惜洛克老师的语速太快了,她没能听清晰,只能透过几个关键词猜测。   不过这样足够了。   依着她听到的几个关键词,加上洛克老师的愤怒的表情以及夸张的肢体,她猜测洛克老师对林小堂的印象应该极差。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让她莫名感到高兴。   因着这股高兴劲,本来不太想给这群小学生做翻译的顾云难得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解释:“洛克老师说林小堂是个骗子,不诚实,他不想教这样的学生。”   “啊?”听到翻译后的言语,小朋友们都惊了。   一行人一边往宿舍走,一边讨论:“洛克老师是这个意思吗?他和林小堂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啊?”   “我不知道。”顾云面无表情地说。   “那洛克老师说不想教这样的学生是什么意思呢,林小堂还会和咱们一起上学吗?”   “我看洛克老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万一他不教林小堂,那林小堂怎么办?”   “不行,我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我们去问问罗主任吧,反正以后他是班主任,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   “最好别去。”走到宿舍门口的顾云告诫,“你们去了说不定……”   话到一半,她突然顿住。   宿舍里唯一一张空床上突然堆满了东西。   很显然,是林小堂来过。   顾雨立即噤声,谨慎地在宿舍里观望一圈,没看到林小堂身影,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   另一边的林小堂,正坐在罗主任办公室的木椅上。   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人,罗主任急得拎起保温杯喝了好几口才冷静下来,“林小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说。”   这事当然不能仔细说。   林小堂继续沉默。   “林小堂,你别犟着啊,你倒是开口跟我说说,你和洛克到底是怎么闹成这样的,你俩到底有啥过节啊?”罗主任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要是不吐露实情,你让我怎么给洛克做工作呢?”   啪嗒一声。   办公室的木门被推开。   换完干净衣服仍旧怒容满面的外教洛克沉着脸走进来,瞪眼望向林小堂,“不用给我做工作,罗主任,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不教她。”   “那我也不需要你教。”林小堂回瞪他。   洛克瞪着她纠正:“搞清楚,是我先不教你!”   “不教就不教,我也不稀罕!”林小堂继续瞪他。   两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站在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场面莫名有些滑稽。   在这个严肃的当口,罗振海甚至有些想笑。   他对于事情突然发生到这样的地步有种莫名荒唐的感觉,只一瞬间觉得这两人都像小孩子。   放下手中的保温杯,他脸上挂满老好人似的微笑,挪步走到两人中央,“这事好商量,都好商量,都冷静下,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交流。”   洛克拒绝交流。   他已经把来龙去脉都理清楚,语气强硬:“多说无用,罗主任,这个学生我不教,如果一定要我教,那我走!”   哟,职场威胁都用上了。   被人这么嫌弃,林小堂也来了气,态度坚决:“多说无用,罗主任,这个老师我不要,如果一定安排他教我,那我也走!”   罗主任:“……”   一个个的,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本来觉得事情还有商量余地的罗振海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不行,这事他搞不定啊。   大的有脾气就算了,没想到小的也这么有个性,他一点工作都做不通。   想想外教洛克是郑洋教授亲自请来的,林小堂也是郑洋教授亲自请来的,罗振海果断拿起电话,拨了郑教授的号码。   郑洋正在和姐姐郑白梅打越洋电话。   “姐,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少年班已经到了报名的日子,照理小外甥该回来了。   前几天他询问过郑白梅的行程,郑白梅说是今天会带着小外甥回国,他去机场没接到人,料想应该出了意外情况,连忙打电话问情况。   “这边出了点小问题,护照被扣了,要一周之后才能领到,一周后我再带星阑回来。”   郑洋不太放心,“一周后确定能回来吗?”   “能。”郑白梅回复。   “好吧。”郑洋没去深究护照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种事情他遇得多了,有时候并不是护照出了问题,这只是扣人的借口而已。   挂断电话之前,他不忘嘱咐:“万事小心一点。”   放下话筒,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家姐姐的不容易。   刚要起身去忙别的事情,电话铃声立即又响起。   他顺手接过,对面传来罗主任焦急的声音:“郑教授你快过来一趟吧,你招来的人恐怕只有你自己能搞定!”   郑洋眉头一皱,“什么情况?”   “洛克和林小堂起冲突了,两人在我办公室吵架呢,郑教授请你赶紧过来吧,我快支撑不住了,你再晚一步,他俩就要打起来了!”   郑洋:?    第45章 生活测试与体能训能   郑洋赶到市三中罗主任办公室时,里面一团烈火即将爆发。   “噢哟,郑教授您可算来了!”罗振海像瞧见救星一样,蹭地一下踱步到郑洋身边,“您赶紧给做做工作吧,我是招架不住了。”   “怎么回事?”郑洋看向罗主任。   罗主任的电话来得急,叽里咕噜一大堆,只催他赶紧过来劝架,他压根没时间在电话里询问其中缘由。   “我也不知道啊。”罗主任摊摊手。   他要是知道就好了,好歹也能找到一个突破的方向。   可惜他说破嘴皮,这两人压根不理睬他的话,只顾着互相争辩,仿佛当他不存在。   他朝郑教授使使眼色,“这事啊,还得您来问。”   郑洋目光转向办公室中。   办公室里,洛克朝左站着,林小堂朝右站着,两人板着脸各望一边,互相不理睬,只在郑教授进门时,不约而同朝来人看了一眼。   郑洋目光在林小堂身上扫视一圈,随后落到旁边的洛克身上。   他决定先找洛克聊聊。   将人请到另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一向不爱喝茶的郑洋也学起罗主任的做派,抽出杯子给洛克倒茶,但他倒的不是热茶,是凉白开。   “先喝杯水,消消火。”   郑洋递过杯子,在洛克对面坐下,并不着急询问事情始末,看着对方将一杯凉水一口喝光后,他才慢慢刚开始进入主题。   “接到罗主任电话的时候,我其实整个人是懵的,因为我想象不到你和林小堂会有交集,更想象不到一向喜欢小孩的你会和一个小孩子产生冲突,所以能不能透露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洛克放下水杯,没接话。   一双蓝色眼睛中的怒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回避。   这样的情况有些反常。   洛克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通常有什么事情都会大大咧咧表露出来,不会这样藏着掖着,一旦他开始藏着掖着,说明事情很严重。   郑洋不自觉皱起眉头。   “洛克,你不打算谈谈吗?”   真挚的语气中暗含一丝期盼,洛克听得明白,嘴巴动了动,始终没出声。   不是他不想交谈,只是……   他不由自主想起前些日子和罗主任一同在市区观赏时遇见林小堂的情形。   那天他很生气,将之前发生的倒霉事情一股脑对罗主任全盘道出,罗主任给他讲述了不少现在的经商环境与经商情况。   他才知道,原来这种兜售行为在国内是很严重的犯罪,比他以为的要严重得多。   他的外国人身份给了他保护,也因此他开始思考,那个女人当初把东西塞给他,是不是也考虑到这一层?   这事在他心中是个想不明白的结。   今天恰好遇见那个女人,他本意是要找人谈谈,谁知道人家见了他就跑。   一句道歉也没有就算了,还把他推下水。   他从湖里爬上来的一瞬间,肺都要气炸。   即便整个人气得快要爆炸,他也没打算把这事透露给别人。   一旦交代出来,依着罗主任之前的说法,那个女人大概要被抓走。   生气归生气,他也没想过反咬一口去报复。   思来想去,洛克决定把刚才的事永埋心底。   只是……   郑教授是他的伯乐,是将他介绍到市三中来的引路人,对方这样温声来关怀,他总不能一个字也不交代。   他干脆摊开来讲,“郑教授,sorry,这事我不能跟你说。”   “好,我尊重你。”郑洋没再多问。   他和外国人打过很多交道,外国人大多数是很直接的性子,心里怎么想,嘴里怎么说,既然洛克直接表明不能说,他追问只是强人所难而已。   可是这样无异于关闭了沟通的一条甬道。   连来龙去脉都不知道,他该从哪方面劝说,从哪里开始调和呢?   郑洋犯难。   他捏了捏眉心,将话题转到另一个方面,谈起办少年班的初衷。   “国内才刚恢复高考没多久,急需人才,我们也是想用这样特殊的教育方式,来给国家尽快的培养人才,这些底子好的学生都很珍贵,我也是希望他们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这也是我执意邀请你过来教学的原因。”   “我遇到林小堂的时候,她是在一所县城的小学,小学里老师不多,一人要带好几个班,师资力量很薄弱,我偶然发现这孩子聪明,就想把她招来少年班培养。”   “她这个孩子,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有时候比大人还狡猾呢,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被她骗得团团转,即便如此,我仍然相信她不是个坏孩子。”   “洛克啊,我不是在给她开脱,我只是想劝劝你,你们可以冷静下来好好聊聊,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   洛克紧闭着双唇,没吱声。   没得到回应,郑洋以退为进:“好吧,如果你坚持你的观点,认为教不了她,那我等下就去安排,让她回到原来的学校,以后不用来了。”   郑洋起身,大步朝外走。   “等等。”一直紧闭双唇的洛克终于开了口,“你先不用这样,我等下和她谈谈。”   “好。”郑洋轻笑一声,“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和她谈谈。”   回到罗主任的办公室,郑洋朝罗主任使了个眼色。   看来洛克那边已经安抚下来,还是郑教授有手段啊。   罗主任立即安心不少,捧着保温杯溜出去,给办公室里的两人腾地方。   等人一走,郑洋轻轻合上办公室的木门,也倒了一杯水递给林小堂。   林小堂哪有心情喝水啊,一双眼眨也不眨盯向郑教授,企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刚才扯着脖子争吵,难道不口渴?”郑洋笑着问她。   也是哦。   这么一提醒,林小堂立即察觉到嘴巴里的干涩,接过水杯一口喝光。   看着她一饮而尽,郑洋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洛克什么都没跟我说。”   林小堂一怔,诧异望向郑教授。   郑洋耸耸肩,“你不需要用这种震惊的眼光看我,洛克的确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还不知道。”   “是么。”林小堂小声呢喃。   心里泛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有过和外国人打交道的经历,留学那阵子交了不少国外的朋友,外国人性格大多数比较直接,有什么话会当面说出来。   所以她之前才死活不肯承认和二姐的关系。   一旦被洛克揪住,知道这层关系,势必要顺藤摸瓜牵出她二姐,而她二姐之前那些事情估计得全被抖出来。   抖出来那不全完了么!   洛克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证,人在派出所里还备过案,只要开口指认,她二姐大概没得跑。   现在这环境,抓进去是什么后果谁也没法猜测。   所以她只能装作不认识,全盘否认。   刚才和洛克吵得那么凶,摆出一副谁也不让谁的气势,其实也是在给自己铺一条退路。   倘若洛克一心想要报复,把这事昭告天下,闹得不止不休,一定要让她交出人,把她二姐送进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否认到底,到时候估计在学校也待不成了。   已经连退路都想好的林小堂没料到对方并没有把这一切透露出来。   她很是诧异。   难道自己对他的判断产生失误?   可是明明那天在大街上碰见洛克的时候,对方满脸愤怒,势必要找到那个栽赃他的人,声称两人有仇,怎么看都是一副不会轻易放过的样子。   “小堂,你知道洛克在什么情况下会保持沉默吗?”郑洋突然出声,也不等人接话,他自顾自地继续:“在情况对他有利,对对方不利,而他又不想深究的时候。”   一句话让林小堂更为沉默。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两人稳重的呼吸。   郑洋轻轻叹气,起身挨着林小堂坐下,语气悠悠地讲述他印象中的洛克。   “不是所有外国人都是开朗的粗线条,至少洛克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他最大的优点是善良,这也是我当初一眼相中他的原因。”   “你想想看,和一群孩子打交道,可不得要心地善良么,其实他这样的外教工资很高,我给他申请高工资,被他拒绝了,他要求和其他老师一样,他说教师们奉献的心是一样的。”   “说实在话,这句话很让我感动,人有理想,也同时要面对现实,他能执意通过国际教育交流活动申请来国内,心中多少是理想多过现实,这样的人,刚过来便遇着一件糟糕事,你想想他心里多愤懑。”   ……   郑洋的确不知道来龙去脉,但他聪明,他擅长从过往的细枝末节找证据。   当初洛克刚过来没多久便碰上一桩糟心事,被人塞了一批电子手表,他是知道的,毕竟还是他去出面做担保。   现在瞧着洛克不肯吐露实情,又和林小堂扯上关系,他立即从中窥见一丝蛛丝马迹。   林小堂以前也兜售过电子手表,这其中必定有某些联系。   他不了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估计洛克之前发生的糟心事和林小堂也存在一些联系。   这些话说出来不是想让林小堂内疚,只是想让她对洛克多一丝了解。   毕竟当初林小堂兜售电子手表骗他的时候,连名字都取了个假的,这样强的防备心,对不熟悉的洛克估计更甚。   不了解是产生误会的根源。   很多时候,但凡有过一点点接触,可能事情并不会发展成如此糟糕的模样。   “对了,我刚才对洛克说,如果他实在不想教你,我马上安排把你送回原来的学校,你猜他怎么说?”   这次郑洋并未揭露谜底,他相信林小堂能猜到。   “去吧,去和他好好聊聊。”   郑洋朝她挥挥手,指了指隔壁办公室的方向。   沉默片刻,林小堂起身,缓缓朝隔壁办公室走去。   轻轻推开门,洛克坐在木椅上,正拎起热水壶往杯子里倒着凉白开。   热水壶里没水了,他摇了两下只倒出半杯水,正瞪着眼睛往水壶里瞧,余光瞥见门被推开,立即放下水壶,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刚把身子坐直,本来要推门而入的小姑娘突然刹住脚步,转身跑了。   一脸懵的洛克:?   什么意思哦,瞧见他就跑,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名觉得被人看轻了,洛克内心一股无名火又将蹿上来,小姑娘的再次出现成功压下这股怒火。   因为她手中拿着一瓶矿泉水。   矿泉水的瓶身指向他。   洛克一下子卸了气,对刚才心里的误解产生一点类似不好意思的情绪,没立即去接那瓶矿泉水。   林小堂也不着急。 ⑧`○` 電` 耔 ` 書 ω ω w . Τ`` X` `Τ ` 零` 贰` . c`o`m   她把矿泉水放到洛克身边,开门见山地说:“我以为你会把事情捅出去。”   洛克眉头一皱,“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撒谎?”   “对。”   小姑娘这会儿倒是挺坦诚,洛克冷哼:“我到底哪里像是要把事情捅出去的样子?”   林小堂:“哪里都像。”   洛克:“……”   他想开口反驳,猛地想起那个女人看见他转身就跑的场景,莫非……那个女人也是这么想的?   对方以为他要报复,要把事情闹大,所以见了他,不问缘由拔腿就跑?   这么一想,倒是也能解释得通。   “我只是想要句道歉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难道这也过分吗?”   林小堂:“不过分,完全不过分,您应该得到一声道歉。”   对方回答得太过自然太过坦诚,洛克一噎,疑惑望向面前的小姑娘。   他算是看明白了,不撒谎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说话耿直得能噎死人。   他动了动嘴唇,明明心里有很多话,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想了想,只能冷脸道:“一码归一码,道歉是道歉的事情,但是你骗我是你的事情,我很介意你对我撒谎的事情,所以你给我小心点。”   林小堂:?   对方是在朝她放狠话吗?   “所以,我要小心什么?”   洛克:“……你要小心,郑教授说你是个好苗子,我不信,我以后会对你最严格,要是达不到我的要求,你最好走人!”   气势汹汹放完狠话,洛克起身就走。   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回过头把那瓶矿泉水揣着,不忘狠狠瞪她一眼,满脸告诫的意味。   如果对方没有迫不及待拧开矿泉水昂头就喝,她差点要被对方凶神恶煞的表情唬住。   得,看来郑教授的话没错。   这个洛克真是难得的心地善良的好人。   刚才还在罗主任办公室里嚷嚷着教不了她,郑教授真要把她送回原来的学校,他又不忍心。   估计想想觉得心里不得劲,还要返回来威胁她两句,让她以后好好学习,不然就走人。   这威胁听着对她倒是挺友好的。   不知道到底是想让她走人,还是想让她好好学习。   林小堂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事能这么轻轻揭过去,得感谢郑教授从中劝和,也感谢洛克的底色是善良的。   不过看洛克老师的样子,似乎的确非常讨厌有人对他撒谎。   这一点她是实实在在给对方形成了坏印象,既然对方已经放了话,说是以后要对她最严格,看来不是假话。   还*没正式上课呢,林小堂已经预感到未来的腥风血雨。   不过好在洛克教的是英语,而她英语恰好还不错。   应该能够过关吧。   这事谈妥之后,林小堂忙不迭去公共电话亭给厂里拨号。   厂里派人叫了她二姐过来听电话。   “怎么样,小妹,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对方有没有为难你,你撇清关系了吗?”林二玉接过电话,焦急地问。   “对了,他最后没事吧,我看那湖不深,周围也有人,他应该已经上来了吧?”   本打算汇报情况的林小堂一愣,趁机打探:“二姐,他是怎么掉入湖里的,追你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了?”   “不是。”林二玉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我推的。”   “!”林小堂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洛克顶着一身湿漉漉衣服的时候气得快要爆炸。   原来是被她二姐推进湖的!   不用想,她二姐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方便跑路。   “二姐,这次你真得去给人道个歉。”这么想想洛克还真是大度,这都没计较。   “我也想啊,挺对不住人家,但我这一道歉不全露馅了?”林二玉满心担忧,“万一他要闹大,抓着我去局里,我不得……”   “没有。”林小堂打断她,“他没想要闹大。”   将所有情况三言两句交代清楚后,林小堂总结道:“他其实就是想要个道歉,但是我们都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深究,压根没想过好好坐下谈谈。”   “真的吗?”林二玉不太信,“可我看他当时的眼睛,恨不得揍我一顿,你确定他只是想要道歉?”   “确定。”林小堂叹气一声,“二姐,刚才郑教授都来了,他要是想闹大早闹大了,他对谁都没吐露追你的事情,也没有把你推他入湖的事情说出来,我看他的确不像是要报复你。”   林二玉沉默。   挂断电话,她顶着一张沉默的脸回了家。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担心了一路,生怕会影响到小妹在学校的学习,也担心那个外国人会不依不饶找小妹麻烦。   万一事情闹大,闹得小妹没法在学校安心上学怎么办?   想了想,真到那个时候,她也只能站出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   转念一想,万一站出来,她自己不好的名声会不会也同样会影响到学校里的小妹?   正纠结担忧的时候,却从小妹口中得知对方其实并不打算追究。   这种感觉就像山中行路遇见一只猛虎,一边想着待会儿怎么搏斗逃生,一边又想着这是老虎,估计打不过,自己怎么死法都想好了,遗言也交代了,却发现老虎遛个弯,转身走了,屁事没发生。   除了白白让她惊出一身汗。   林二玉喘了几口粗气,开始寻思起怎么给对方道歉的事。   想想之前又是塞货给对方,又是把人推下湖,一般的道歉恐怕不顶用。   赔礼道歉得有诚意,她得拿出百分百的诚意来,这样对方才能原谅嘛。   可是……给一个外国人道歉,怎么才算最有诚意呢?   “当然是送礼物啊!”得知情况后的大嫂韦骊娟给她出主意。   “我觉得吧,这种良善的人,只要你态度诚恳,真心实意,对方看到你真挚的态度,一定会原谅你的,但是道歉这种事情,光靠嘴巴说说肯定不行,你得拿出实际行动。”   “怎么拿出实际行动?”林二玉求教。   韦骊娟仿佛很有经验似的提建议:“你得自己做一份礼物。”   “自己做礼物?”林二玉更懵,“我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万一做的他不喜欢呢?”   虽说她手工活不错,但她和对方没接触过,也没和外国人接触过,哪里知道人家喜欢什么礼物啊。   “我有主意。”韦骊娟胸有成竹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林二玉懵了。   “面包?大嫂,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做面包?”   “是啊。”韦骊娟开始摆出依据,“你看哈,外国人来国内肯定得花一阵子适应国内的饮食习惯,万一适应不过来,面包对他来说可太珍贵了,哪怕适应过来,这种带着家乡味道的食物也能让对方感到亲切,你说有没有道理?”   林二玉艰难承认:“……有,问题是……我不会做啊!”   别说她不会做,周围糕点铺子连卖都没得卖呢。   普通人家里买了面粉也只是做包子馒头,谁会去做面包啊。   她大嫂估计在哪个电视台播放的国外电视剧中瞧见里面的主人公吃这种洋玩意儿,才想出这个馊主意。   “那万一我做不成功,岂不是给对方印象更坏?”林二玉担忧。   “你瞧,这你就是不诚心,你要给的不是完美的礼物,是你满满的真诚的心意,尽管去做就是了,好坏不重要的,你信我,这招保准有用!”韦骊娟拍着胸膛打包票。   “况且有我在旁边监督呢,做出来的成品应该差不了,我可电视上看过好几回了。”   林二玉:“……”   看看就能会吗?   瞥见大嫂满脸自信,林二玉只能点头答应,“好吧。”   这边商量好怎么道歉时,那边挂断电话的林小堂也回了学校。   闹了大半天,本来要去宿舍的她硬生生耽搁到现在才有空去宿舍,她都没去看过一眼,也不知道她大嫂有没有把她东西放回宿舍。   打算回宿舍整理东西的林小堂路过罗主任办公室时,脚步一顿,决定先去问问有没有之后的排课表。   “没有。”坐在办公室的罗主任明确回复她。   林小堂:?   “怎么会没有?”   罗主任现在看林小堂的目光很是复杂,这小姑娘刚才还在办公室里和洛克梗着脖子互相看不顺眼呢,这会儿来问课程表,是不是有另外的企图啊?   “你先告诉我,你要课程表做什么?”   林小堂被这句话问懵了。   “要课程表还能干什么,看之后的课程安排啊。”   罗主任:“……”   好吧,是他想多了,他还以为林小堂故意打探课程表,好在英语课逃课呢。   “课程表还没排出来,有些地方还要调整。”   “啊?”林小堂震惊,“明天都要上课了,排课表怎么还没出来?”   这像话嘛!   “快排好了,别着急嘛,况且你们这一周又不上课。”罗主任解释。   林小堂更震惊,“我们这一周不上课?”   “对啊,你们这一周要进行训练。”   “什么训练?”林小堂追问。   “一些生活测试吧,也包括体能测试什么的,比如跑步等等。”   林小堂眉头一挑。   哦豁,她舅老爷的训练要派上用场了?    第46章 要学会量力而行,不然……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林小堂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上铺熟悉的床板,一瞬间还以为是睡在家里,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直到上铺传来摇摇晃晃的动静,一只小腿慢慢摸索着放下来,她才意识到这是在学校。   昨天一整天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让她在学生之中出了名,她回到宿舍时被一群小朋友围上来问东问西,问她和外教洛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简单两句敷衍过去,只觉得困得不行,洗漱之后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亮,被铃声打扰才醒。   周围同学陆陆续续起床,她也掀开被子打着哈欠去洗漱室洗漱。   端着脸盆来到洗漱室,挤出牙膏,闭着眼刷牙的时候,她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昨天罗主任的话。   罗主任说了什么来着?哦,对了,罗主任交代她,这一周并不上课,今天上午的任务是去校图书馆借书看。   不过,去图书馆之前,得先填饱肚子。   想到早餐,林小堂猛地睁开眼,不自觉加快刷牙的速度。   学校食堂的午餐和晚餐都需要饭票与菜票,但是早餐不需要,早餐是统一样式,先到先得,去晚了说不定就没了。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三两口吐完嘴巴里的泡沫,咕噜咕噜漱口几下,拿毛巾沾了水抹一把脸,然后端着脸盆飞快回到宿舍。   宿舍里有些学生还赖在床上没起来,有些学生磨磨蹭蹭地穿衣服,林小堂将脸盆塞到床底下,换好鞋之后赶着去了食堂。   食堂里人来人往,领早餐的窗口排着长队。   林小堂瞅准一条流动得比较快的队伍,飞快地站在队伍末尾占位置。   等她一站过去,发现队伍突然不动了。   左边一条之前流动缓慢的队伍突然开始速度加快,林小堂灵机一闪,钻到左边的队伍末尾。   没过一会儿,这条队伍不动,她原本站着的那条队伍又开始快速流动。   眼看着原本那条队伍站在她身后的人已经快要拿到早餐,林小堂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种站哪条队哪条队就慢的魔咒无比清晰地提醒她,她的集体生活开始了。   得,既来之,则安之。   慢慢等吧。   片刻后,林小堂端着一碗粥拿着一只馒头,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   三两口将馒头咬下一半,她一双眼睛在食堂中不断搜寻。   巡睃一圈,并没有瞧见几个同宿舍室友的身影。   这些孩子都还太小,最大的不过11岁,陡然离开家里参加这种集体生活,多少会有些不适应。   既然罗主任设置这一周不用上课,做一些生活测试和体能测试,大概也是想看看这些孩子能不能很快地适应这种集体生活。   既然是测试,所以她瞧着宿舍中赖床的室友,也没催着去叫醒。   不干扰才能得到最真实的结果。   等她吃完馒头喝完白粥,拎着走向水龙头时,一些舍友才姗姗来迟。   她在水龙头下找了个空位,跟着其他正常上课的学生一起清洗饭钵,不经意瞟到不远处站着一位食堂阿姨,阿姨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林小堂收回目光,猜测这大概是观察员吧。   她的猜测没有错,不只食堂有这样的观察员,宿舍也有这样的观察员。   在二楼208室的学生们全部离开宿舍之后,宿管阿姨拎着小本本推开宿舍门,一个个检查床铺整理情况,被子折叠情况,脸盆洗漱工具存放情况。   将看到的情况根据床号简单做好笔记,才轻轻合上门离开。   食堂处的阿姨也同样拎着小本本,站在水龙头不远处,仔细观察情况。   这是学校教导主任派给她的任务。   少年班的孩子和其他学生的饭钵不太一样,而且这些少年班的孩子明显比其他学生要矮一截,看一眼就能明白,她的任务是记录少年班的学生有没有自己动手清洗用餐工具的能力。   林小堂将碗洗好之后放回到指定位置,也没过多地去关注那位食堂阿姨,按着要求去了图书馆。   起床铃声是六点敲响的,她洗漱后吃完早餐,用了不到一个钟头,等她走到校图书馆,离七点还差五分钟。   罗主任给大家布置任务的时候,并没有严格的时间要求,只规定大家在借到书之后回到操场上阅读。   在操场阅读的意图显而易见,大概是为了测试学生们的抗干扰能力。   林小堂打了个哈欠,独自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九月天的还有些燥热,她顶着一额头细汗来到图书馆,一进门就懵了。   这个年代的图书馆与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图书馆的书架是不对外开放的,也就是说,她没办法直接走到书架前,挑选自己喜欢的书,她得先到目录柜里面拿到目录卡。   目录柜和后世取快递的柜子外观样式差不多,每个小柜子外面都贴着图书种类标签。   林小堂走到贴着“文学”二字的小柜子前面,抽出小抽屉一瞧,里面放着一排整整齐齐的小卡片。   卡片上写着关于书籍的一些信息,例如书名,编号,出版机构,页码等等。   卡片有用手写的线卡,也有用打字机打印的白卡,林小堂随手抽了一张,抽出《西游记》的书本信息,看起来还是插画版的。   行,就这个了。   她拿起小卡本,递给图书馆柜台边站着的图书管理员。   没办法,大家不能自己去接触书架,没法自己挑选,只能拿了小卡本给图书管理员,让图书管理员去书架找书。   这是一种很费时的活动。   在图书管理员接过卡本去书架找书的这个过程中,林小堂只能乖乖等着。   倘若人多,她还得先排队。   好在她来得早,柜台前面并没有多少人,管理员收了她递过去的小卡片,身影没入书架中,很快替她找到她想要的书籍。   林小堂接过书本,翻开一瞧,嘿,果然是有插画的。   翻着翻着,书本中一张小纸条掉落,捡起来一瞧,上面写着书本归还日期。   还别说,这么一套复杂的借书流程下来,真得费点时间。   林小堂捧着书本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柜台前面的图书管理员,心里猜测,该不会来图书馆借书也是测试的一部分吧?   啧,真是处处是考验。   当她捧着书本来到操场上时,发现罗主任早已拎着保温杯等在那里。   “早啊,罗主任。”林小堂热情地扬起胳膊打招呼。   “以后不能再叫我罗主任了。”罗主任笑呵呵地纠正她,“请叫我班主任。”   “好的,班主任。”林小堂立即改口。   “你这借的什么书啊?”罗振海提前半个钟头来操场,捧着保温杯等了这么久,林小堂是他瞧见的第一个学生。   他觑眼去望林小堂手上捏着的书本,“哟,你看这个?”   “怎么,这个不能看?”林小堂挑眉,捏着书本反问。   “没有。”罗振海笑眯眯地拧开保温杯,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热茶,吐吐茶沫子,“可以看,你都可以看。”   对于学生们选择什么样的书本,他不该多嘴过问的。   眼看着陆陆续续有学生到达,罗振海提起保温杯,迅速离开。   操场上,少年班的51位学生陆续来齐。   大家拎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有些茫然无措地站在操场上。   昨天罗主任来宿舍布置过今天的任务,上午是去图书馆借书,来到操场阅读,也没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结束,也没说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总之是相当自由。   以前在小学里上课,规矩多纪律多,不听话还得挨老师的批评,到了这里,压根没人管,突然变得这么自由自在,好多学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班主任怎么回事啊,看到我们来了他就走了?他连清点人数都不来清点一下吗?”   “谁知道呢,可能偷偷在哪个角落观察咱们吧。”   “这算什么情况啊,我们就这样在操场上读书吗?”   “不清楚,不过既然班主任这么布置任务了,那咱们应该就是要在这里读书。”   ……   大家小声议论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个人早已安静地坐在操场上,翻开借阅来的书本认真看起来。   “她是林小堂吧?”   “应该是,我在电视上见过她。”   “她已经在看书了吗?她好认真啊。”   此话一出,一些自律的同学受其影响也安静下来,坐在操场上认真地翻开手中书本。   大家很快进入状态,一时间操场上的杂音渐渐小了。   注意到周围嘈杂声陡然降低,林小堂环顾一圈,发觉周围的小朋友不知什么时候都安静下来,学着她的样子,坐在操场上认真看书。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继续将目光落到面前的插画版西游记上,不知不觉开始思考一个之前从没思考过的问题。   这个年代,《西游记》在小朋友们的心中是否有着像后世那样崇高的地位?   《西游记》的电视剧都还没拍呢,小朋友们对《西游记》的认知度是不是还没那么高?   想得入神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脚。   她循着这双脚往上看,喻子晋整张脸猛地怼到她面前。   “咱们不该谈谈分成的事?”   喻子晋口中分成的事情,自然是指暑假中兜售电子手表的事情。   由于她接受中央媒体采访的报道突然登上权威报纸,名声大增,导致很多人对她眼熟,她没法过多的露面,于是大多数时间只负责进货,售卖这方面大部分交给喻子晋。   所得利益全由喻子晋先保管,当然,她也是有抽成的。   喻子晋要谈的就是这件事。   “这里聊天不太方便,等中午休息有空的时候我去找你。”林小堂压低声音道。   喻子晋想了想,“也行。”   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时,丝毫没留意到周围同学望过来的目光。   “他们看起来关系好好啊,是因为一起参加了六一竞赛电视节目吗?”   “肯定是啊,虽然后面节目没了,但是这两人在一起录了好几集呢,我每集都追了。”   “真好,有个熟悉的朋友一起来少年班,真好,我是我们班第一名,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了,感觉有点孤单。”   “我也是。”   ……   一群小声议论中,顾云望着不远处两个交头接耳的身影,逐渐黑了脸。   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顺利,她都把节目组举报了,为什么这两人还能这么熟悉?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这么可恶,把六一竞赛给举报了啊?”   “什么,这节目是因为被举报才不播了吗?”   “是啊,听说就是有人举报,才被整改,气死我了,以前上学的时候我爸妈每天放学都要监督我写作业,也不让我太晚睡觉,控制我看电视的时间,以为到了暑假没有那么多作业,可以每天都准点收看,结果暑假快到的时候节目没了,气死了气死了,这个举报人真可恶!”   ……   举报人顾云默默听着,不动声色远离这拨人。   操场上,因为这波讨论,学生们慢慢开始大胆起来,有些个不愿意看书的学生,瞧见周围也没人监督,拉起旁边的同学开始讲小话。   陌生的学生们聚在一起,又是以这样不同寻常的教育方式,大家心里充满好奇。   好奇心一上来,分享欲与探讨欲也上来了。   周围慢慢又变得嘈杂起来。   “你说罗主任让我们来操场看书做什么啊?这该不会是咱们以后的上课方式吧?”   “不可能,我们上课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操场上上课,我觉得罗主任是想考我们。”   “考我们?怎么考?考试总得有个判断标准吧,咱们每个人现在都拿着不同的书在看,标准也不统一,怎么考?”   ……   偷偷讲小话一阵后,大家发现也没人来制止他们,愈发自由散漫起来。   恰巧有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整个班级的人站在操场上排成几排,整整齐齐地做操,做完操之后开始自由活动。   很是热闹。   其他学生能玩,少年班的学生只能坐在操场上看书,无聊极了。   有些大胆的学生放下书本,也跟着大家打成一片。   总之,这样散漫两个钟头之后,罗主任终于拎着保温杯出现。   他一出现,操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好了同学们,大家看书看得差不多都很累了,把书收起来交给我,你们去吃午餐吧,午餐过后大家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咱们再来操场集合。”   学生们都懵了。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吗?   什么都没干啊!   难道以后也是这么上课?   在不可置信地目光中,同学们将书收起来,交给班主任罗振海。   将书本全部收上来之后,罗振海才又补充一句:“大家等等,我来做个小调查。”   他让所有学生排成一排,一个个按着交书的秩序来到他面前,复述刚才从书里看到的内容。   “你们能记住多少就说多少,不要紧的。”   话是这样说,一群学生瞬间都慌了。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抽查方式,那些刚才没怎么用心的学生个个低着头开始懊悔,脑子里尽量回想刚才看书的内容。   所幸这帮孩子都是聪明的,刚开始的时候也的确静下来看了一会儿,不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振海抽查了大半部分人,多数孩子只能复述前面几页的内容,他一一记在心里。   “老师,我刚才没看,一句也讲不出来。”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罗振海抬头看去,面前的喻子晋一脸坦然,丝毫没有半点愧疚之色。   嘿,这孩子脸皮够厚啊。   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居然还挺神气。   罗振海也没批评他,只笑着道:“好,我知道了。”   话音一落,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大家瞧见居然有个人连一句话都讲不出,心里的担忧瞬间减退,没那么害怕。   怕啥呢,反正有喻子晋垫底嘛,再差还能比他更差?   喻子晋下一位是林小堂。   “我就不用复述了吧。”   “为什么?”罗振海盯着她,“你为什么不用复述?”   “我怕耽误时间,这书我都看完了。”   “什么?”罗振海震惊,“你都看完了?”   “是啊。”她闭着眼睛都能复述出来。   毕竟《西游记》嘛,谁小时候还没看过电视剧了。   虽然这部电视剧现在还没有。   罗振海不信,“那你给我复述一下。”   “好吧。”林小堂于是从一只石猴说起,将《西游记》中一些精彩的桥段简单讲了一下。   全程没打一个磕巴,听得罗振海满脸震惊。   周围的学生也都怔住。   “天呐,她好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真把一本书看完了?”   “记忆力真好,居然能记得这么多!”   “你们才知道她厉害啊,看电视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   周围一阵兴奋的夸奖传入顾云耳中,气得她咬牙切齿。   这算什么厉害,《西游记》后世五岁的小朋友都能讲出来好么!   林小堂可真有心机,故意选了这样一本对情节了如指掌的书,是不是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刻出风头?   她当时没多想,随便选了一本园林艺术相关的书籍,只看了不到一半,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抽查。   要是早知道,她一定不会让林小堂独自出这个风头!   话说,下午的比赛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跑步。   林小堂在运动这一方面总不能作弊吧?   呵,等着吧。   顾云狠狠剜了林小堂一眼,恨恨地转身离开。   中午,吃过午餐,一群学生回宿舍休息。   休息时间有两个钟头,足够学生们在宿舍里美美睡个午觉。   林小堂打算浅睡一小会儿后,起来去找喻子晋谈事情,谁知道宿舍的环境太好,倒在床上合上眼睡得死死的,一睁眼就到了要去操场集合的时间。   得,晚餐的时间再去找喻子晋吧。   林小堂打着哈欠,跟着大部队来到操场。   操场上,早已等候着的班主任罗正海捧着保温杯,简单宣布:“你们需要在跑道上跑步,跑到实在不能跑,用走的也行,唯一的一点,不能喝水,大家听清楚规则了吗?”   “听清楚了!”   “好,那我宣布,现在开始!”   宣布开始之后的罗振海拎起保温杯,在所有学生面前优哉游哉地离开。   离开之后,这次所有学生没放松警惕。   有上午的经历在前,大家都以为班主任罗振海之后也要搞出其不意的抽查,不敢放松下来,拖着步子慢慢在操场的跑道上绕圈。   九月的天气还余留一些燥热,跑了几圈,小朋友们开始气喘吁吁,毕竟都是年纪小的孩子,又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肯定不可能一直坚持。   有些坚持不了的小朋友开始慢慢走着,有些小朋友干脆坐下来歇息。   有些累得气喘吁吁,躺在地上直呼自己快要不行了,想爸爸妈妈,想家里,不想在这里学习。   躲在不远处观察到这一切的罗振海心里感叹,唉,有些孩子在耐力上终究差了一些。   人群中,跑在最前面的人是林小堂。   这小姑娘仿佛有使不完的劲,脸不红气不喘的,怎么看起来轻轻松松,一点都不累?   罗振海下意识看了看手表,这都一个钟头了,她还在跑?   啧,可真有耐心。   这小姑娘以后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目光在人群中继续搜寻,转眼一瞧,角落里躲着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喻子晋不知道啥时候偷偷买了一瓶水,优哉游哉地喝着。   得,这是个不守规矩的。   不过以后也有可能打破常规。   罗振海一双眼眼睛继续在人群中搜寻,她想看看顾云是什么样的情况。   定眼一瞧,顾云也继续在跑道上坚持,紧紧跟在林小堂身后。   哪怕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一直不肯放弃。   这孩子,倒是有股执着劲。   执着得令人害怕。   可是有时候该适当停下,要学会量力而行,不然会出大事的。   罗振海想过去劝她停下,刚一抬步,听得前面传来一声惊叫。   “不好啦,有人晕倒啦!”    第47章 你相信我是天才吗?   下午的体能测试以顾云的晕倒而告终。   罗振海着急忙慌地叫停测试,背着顾云飞快往医务室里跑。   好在送过去及时,医生说是运动过度,缺氧导致的,立即给顾云挂了葡萄糖。   这一出意外情况闹得罗振海心里七上八下,他站在病床前看着病床上面色惨白的人,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直到半个多钟头后,晕厥的顾云慢慢转醒,医生表示并无大碍,罗振海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   吓死他了。   这要是测试训练出了什么意外情况,该怎么和人家里交代啊!   到时候恐怕不只不能和人家里交代,也无法向学校交代,更无法向社会交代!   市三中的少年班成立第一天,学生因为过度训练发生意外,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会在社会上引起怎样的轰动?   罗振海不敢细想。   一想他就头皮发麻。   不行,这事得赶紧和郑教授商量。   叮嘱医生几句之后,罗振海连忙回到办公室,拨了郑洋的号码,报告刚才发生的情况。   “郑教授您瞧,接下来还要继续测试吗?我怕再发生什么意外,不敢私自拿主意了,明天要不要按着原来的规划继续安排测试,我得先问问您的意见。”   接到电话的郑洋明显一愣。   “你是说,顾云跑步晕倒了?”   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郑洋心里很是纳闷。   “罗主任,你把规则讲清楚了吗,有没有和学生们表明跑不动可以不用跑,用走的也行?”   以为对方在问责,罗振海心里叫屈,拍着大腿直喊冤:“我说了的,我都说了啊!实在跑不动可以不跑,用走的也行,不信您随便问问其他学生,我真没逼着他们一定要跑完,我……”   “罗主任,我没有责怪的意思。”郑教授安抚电话那头情绪激动的人,“我只是好奇,既然你都已经把规则讲清楚,怎么还有这样把自己跑到晕倒的学生?”   郑洋觉得这事不可思议。   “罗主任,你能具体聊聊当时的情况吗?算了,电话里聊不太方便,我现在直接过去。”   挂断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开着小车的郑洋到达市三中校门口。   他先路过医务室查看一下顾云的情况,见人没有大碍,才赶到罗主任的办公室,开始继续刚才在电话里未完的话题。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罗主任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要给对方倒茶,想到对方不喝,他从桌子底下掏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郑教授,当时其实也有很多学生放弃跑步,有的孩子慢慢在跑道上走着,有的孩子干脆歇下来不跑了,喻子晋甚至早就躲在角落里偷偷喝水去了,只有林小堂还在坚持。”   “可是林小堂她不累啊,我远远瞧着,她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的,硬生生跑了一个钟头,没见她停下来歇一会。”   “顾云和林小堂不同,顾云累得满头大汗,脚步都是虚的,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气,看得出双腿能继续前进,全靠她一口气吊着,我当时就预感不妙,觉得这孩子太执着了。”   “原本按着您的意思,这种测试我不能干涉,但我看她状态实在不对劲,怕出事,想上去制止来着,谁知道还没走过去呢,人就晕了。”   罗振海至今还能回想起听到有人晕倒时,那一瞬间心脏紧缩的疼痛。   他也很是想不通,“我不知道顾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看林小堂一直在前面跑,所以不肯认输,才一定要坚持?”   这一反问问在郑洋心坎上。   一般来讲,小孩子没有这么强的意志力,在明显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适时的放弃才是大部分小孩子会做出的选择。   这样体能测试只是测测学生们的耐力,谁能想到还有人会宁愿把自己跑晕也要坚持下去呢?   林小堂能坚持是因为她身体状况好,跑下去不吃力,可顾云明明虚得不行,为什么非得把自己逼到极致?   这项测试也并没有规定一定要跑多长时间,也没有规定一定要跑多远,甚至事后也不会有第一名第二名的排序,顾云这样坚持的动力是什么?   难不成真如罗主任所说,因为林小堂在前面?   郑洋犹豫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这样违抗天性,完全不顾身体情况的坚持,在他看来十分不可取。   诚然,顾云的智力很高,成绩优异,但她的心理状态似乎并不健康。   很可惜,国内的心理健康辅助这一块并没有发展起来,没法带着顾云去做心理疏导。   “罗主任,顾云在其他方面表现得怎么样?”   一听这话,罗振海整颗心立即揪起来。   什么意思,难道郑教授想淘汰顾云吗?不然为什么要问其他方面的表现?   “我看了一下,在其他方面,顾云表现得都很好。”   “宿舍的床铺被子整理得很齐整,洗漱用具有条不紊地摆放,也能自己清洗用餐工具,在图书馆借书的时候,遇到复杂的借书流程,并不慌张,很稳重地借了书。”   “总的来看,顾云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优秀,除了林小堂,她是做得最好的一位。”   郑洋沉默下来。   不自觉想起那日和林小堂一同前去见顾云*二姐顾露的场景。   顾露那天泼辣不讲理的表现实在出乎他意料,顾云现在这样有些过于偏激执着的性格,和她的家庭是不是存在一些关联呢?   就算要把人留下来,看来之后也要好好和她的家庭沟通。   见他沉默,罗主任摸过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觑着眼试探:“郑教授,您难道是想给顾云打上记号?”   打记号的同学都是可能不太适应集体生活,不适合在少年班发展的学生。   一周的测试之后,打上记号的学生会被送回原来的学校。   罗主任不太确定郑教授是个什么样的心理,只得拿话探郑教授的虚实。   郑洋没接话。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继续观察吧。”   “好嘞。”罗主任心里有了数,又问:“那明天的活动,还按照之前规划的那样进行吗?”   “当然。”郑教授没打算放弃,那些活动并不是会出现极端情况的活动,“不过,你得多留意顾云。”   哪怕活动并不极端,碰上极端的人,恐怕也会生出事端。   这事敲定之后,郑洋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他还有其他工作上的事情要忙,打算离开。   临走之前,他叮嘱罗主任:“还有一点,如果顾云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直接打上记号。”   罗主任一愣,点头应下,“好。”   从市三中出来,郑洋开车回到教育局。   人刚踏进办公室,同事立即给他传达消息:“你姐刚才来电话了,我说你不在,她让你下班后有空给她回个电话。”   “好,谢谢。”   郑洋回到工位,开始拨号。   他并不常常使用办公电话与家人联系、谈私事,不过这次他姐主动打电话过来,他怕有急事,也顾不上那么多。   拨了号,对面接通之后,传来郑白梅关怀的声音:“在上班吧?应该挺忙的,说了你下班后有空再回电话,怎么现在就回了?”   “忙不忙的也不差你这三五分钟,说吧姐,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还是又出现新的问题了?”郑洋声音里透出一丝担忧。   郑白梅立即否认,“你别多想,没什么新的问题,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问市三中少年班的情况。”   “现在不是已经开学了么,大家都正式上课了吗?我是在想,星阑晚了一周过去,会不会跟不上进度啊?”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问题啊。   郑洋闻言,轻笑。   “姐,你这么不相信你儿子的实力?”   “我不是不相信啊。”郑白梅赶紧解释,“我这不是担忧么,你想想少年班都是智力高的孩子,你们制定的课程和其他普通中学的课程又不太一样,我怕星阑晚去会错过进度。”   郑洋无奈。   “首先,以星阑的实力,耽误一周并不会出现赶不上的情况,其次,这一周在进行一些测试,测试这些同学能不能适应集体生活,所以你别担忧星阑会赶不上进度。”   “是吗?”郑白梅一听,更加担忧了,“我觉得星阑很有必要参加这项测试,我看他不太能适应集体生活的样子。”   阙星阑平时多孤傲啊,不愿参加集体活动,连个同龄朋友都没有,能适应集体生活?   亲妈郑白梅对此打上问号。   “可惜了可惜了,要不是护照被扣住,星阑就能参加这项测试了。”   郑白梅很是惋惜:“那星阑回去之后,还会有测试吗?”   “放心吧,有的。”郑洋安慰她,“别以为他晚来就能逃过测试,他晚来的压力更大,到时候直接和大家一起生活,在生活中对他进行测试,他需要比其他小朋友更快地适应集体生活。”   听到这里,郑白梅才落心。   那就好,有测试就好,不然真怕阙星阑不适应。   “等等,要是星阑真的不适应呢?”郑白梅心里突然冒出一股疑问,“万一星阑不适应集体生活,是不是不能继续在少年班读书?”   “是。”郑洋毫不留情地肯定。   如果学生不能很好地融入集体生活,证明这个年龄段还无法接受这样的模式,最好的选择是回到原来的模式。   哪怕是他的小外甥,也不例外。   “那现在有学生被证明不太适合这种集体模式吗?”郑白梅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我刚才打电话过来,你同事说你去市三中了,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嗯,有个学生在体能测试中晕倒了,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郑洋听见话筒那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片刻后,对面换了人。   “舅舅。”阙星阑叫唤一声,直入主题:“谁晕倒了?”   郑洋望着话筒,怔了一怔。   小外甥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关心闲事了?   难不成他以为,晕倒的人是……   “是顾云,顾云晕倒了,不过问题不大,已经恢复。”   回过味来的郑洋轻笑,揶揄电话那头的小外甥,“我从前没发觉你竟然这样有爱心,这样懂得关怀别人。”   阙星阑:“……”   “那林小堂怎么样?”   震惊于小外甥的直接,郑洋明知故问:“你为什么对林小堂的事情这么关心?”   对面传来小外甥毫无感情的声音:“我只想知道她的运动水平。”   “哦,难道你还想着在运动方面赢过她?”   小外甥不吭声。   郑洋笑了,“我看那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林小堂的体能好着呢,跑一个钟头不带喘的,能吃能喝,身体倍儿棒,不怎么爱运动的你想赢过她,我看难咯。”   阿嚏——   坐在食堂中捧着饭钵埋头干饭的林小堂莫名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她?   她揉揉鼻子,在脑海里搜刮一圈,觉得这人十有八九是苏曜文。   开学后,小胖子换了同桌,怎么着也该念叨她一下吧?   然而她想错了,新学期开始,踏进教室的第一天,苏曜文对于换新同桌这件事并没有非常大的情绪。   新同桌是以前班上的男同学,苏曜文认识,也很熟悉,并不排斥,甚至在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因为和新同学交头接耳讲小话,还被讲台上的老师点名批评。   两人第一天建立一起被老师批评的革命友谊,很合得来,甚至课间连厕所都一起去。   在厕所里,两人还对林小堂去市三中少年班的事情展开一番讨论。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苏曜文就听说林小堂要去市三中少年班的消息,那会儿他可高兴了,逢人便炫耀,将自己同桌要去市三中少年班的事情昭告天下。   林小堂的荣耀就是他的荣耀,作为同桌,他与有荣焉。   “你还记得吧,上学期开始的时候,小堂数学只考了两分,当时大家都以为她要留级呢,谁知道人家没留级,还在一个学期之内把成绩提上去,成功去了少年班,你就说小堂厉害不厉害?”   朝新同桌炫耀一番,苏曜文满脸开心。   他还记得那天看到以为要留级的林小堂跨进教室,差点和她吵起来,还打了赌,输了要给她喝一个月的牛奶。   这些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昨天才发生。   没想到一眨眼,一个学期已经结束,新的学期渐渐开始。   想着想着,苏曜文不知怎地突然难过起来。   他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明明上一秒还开心地炫耀林小堂的事迹,这会儿心里却堵得慌。   新同桌看他表情沮丧,也识趣地不去打扰他。   一整个上午,苏曜文坐在教室里,全然没有新学期开始的兴奋与欢乐,也全无听讲的心思,他心情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糟糕。   不知道自己心情为什么这么沉重,这么糟糕,想不明白其中缘由,这令苏曜文更加烦躁。   直到后排学生的议论传入他耳中。   “小堂去少年班了啊,听说顾云也去了耶,那到时候她们会不会又成为同桌啊?”   “肯定会啊,她们以前不就是同桌吗?顾云被调走之后,小堂才和曜文成了同桌,现在两人又在一个班级,肯定会重新成为同桌的。”   “好羡慕她们哦,可以去少年班,你说小堂以后还会回来吗?咱们以后是不是见不到小堂了?我还蛮想念她的。”   ……   最后一句话飘入苏曜文耳中,他终于明白自己心情糟糕的症结。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点 t x t 0 2 点 c o m   原来难受的原因是以后都见不到小堂了。   这是九岁的苏曜文第一次明白离别的含义。   他以为的离别,是林小堂会拥有更好的前程,所以他之前一直都很高兴,高兴林小堂进了市三中的少年班,高兴她去了更好的学校,高兴她成为众人的骄傲,高兴她以后会有出息。   他为她的优秀而感到骄傲,却忘了自己还站在原地。   站在原地的后果便是,以后想见林小堂一面,恐怕都难了。   听说少年班是住校制度,林小堂以后一周才回来一趟,就算回来,到时候两人的课程不同,学习进度不同,还能在一起玩耍吗?   林小堂去了少年班,会不会结识很多聪明的同学,到时候会嫌弃他这个以前的笨同桌吗?   这些问题苏曜文以前从来没想过。   他以前只知道傻乐。   空空的脑袋瓜里盛不下这些复杂的成熟的思想。   这一时刻,这些想法却突然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往他脑袋里钻,钻得他不仅脑袋疼,心窝子也跟着疼。   下午还剩两节课的时候,他彻底坐不住,跑回家拉着厂长爷爷的手,一定要让爷爷送自己去市三中少年班。   他要去见林小堂一面。   他想见林小堂的念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仿佛不见这一面,以后都见不着了似的。   整个家里只有厂长爷爷最疼他,在他撒泼打滚、死缠烂打之下,苏厂长没法子,只得领着他去了一趟市三中。   从食堂吃完饭后,林小堂洗完饭钵,打算去找喻子晋谈事情。   中午没去成,这会儿该抽空和喻子晋碰碰头。   她刚跨出食堂,眼尖地瞧见从食堂去往宿舍的小道上站着一个小胖子,小胖子身型和苏曜文有些像,长得也有些像。   林小堂心里好笑。   怎么刚才在食堂念叨了一下,一出来看谁都像苏曜文啊?   苏曜文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在市三中的学校里,估计是她眼花。   哎,等等……   小胖子身边站着的那位爷爷……怎么越看越像苏厂长啊?   林小堂擦擦眼睛,定眼一瞧。   嘿,不是像,压根就是苏厂长!   “曜文!苏曜文!”林小堂飞奔过去打招呼,满脸透出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找你啊。”苏曜文笑呵呵地看着她。   “找我?”林小堂一愣,双眼不自觉地望向旁边的苏厂长,不免担忧起来,“难不成我家里……”   “不是。”苏厂长打断她,“你家里没什么事,都挺好的,这次是曜文吵着闹着让我送他过来,说是有话要问你。”   “你俩谈吧,我趁机在你们学校参观一下,等会儿再来食堂口和你们汇合。”   苏厂长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四处观望,趁着难得的机会欣赏起学校的风光。   看着厂长背影走远,林小堂狐疑地望向面前的小胖子,捏着下巴仔细思索。   “我应该没欠你钱吧?”   “没有。”   “那我应该也没借了你的东西不还给你吧?”   “没有。”   “那我就不明白了,”林小堂盯着面前的人,很是疑惑,“你大老远特意跑过来一趟,是想问我什么事?”   “我想问……”苏曜文扣着衣角,道出心中的疑问,“天才都是天生的吗?是不是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天才?”   “当然啦,天才都是天生的。”   林小堂脱出而出的话语让苏曜文脸色一沉,他木着脸想要转身,听得林小堂继续道:“不过不是有些人生下来是天才,我认为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天才。”   “是吗?”苏曜文眼睛一亮,“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我就不是。”   林小堂瞪他,“你没听过‘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话吗?”   苏曜文:“没有。”   林小堂:“……”   好吧,他可能真没听过,毕竟还没学到这首诗。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每个人生下来都是有用处的,我认为呢每个人都有天赋,只是有的人很幸运,这辈子很快找到自己的天赋,有的人没有那么幸运,一辈子也没找到,所以碌碌无为一生。”   “能找到自己的天赋,正确使用自己的天赋,就会被人视为天才,所以我觉得任何人都有成为天才的可能,你也是。”   一席话听得苏曜文沉默下来。   他紧抿着的双唇微微张开,“你相信我是天才?”   “当然!”   “可是……”苏曜文不太自信地嘀咕,“我觉得你才是天才。”   “我不是。”   “顾云也是天才。”苏曜文补充。   “她也不是。”   这话真没撒谎,她和顾云两人,真算不得什么天才。   林小堂郑重道:“连牛顿都说过,他看得比别人更远,那是因为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以你……”   “牛顿是谁?”苏曜文突然打断。   林小堂:“……”   这个也还没学到。   “行吧,我换个人,毛爷爷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别管什么天才不天才,以后遇到困难,记住这句话就行。”   这句话苏曜文听进去了。   并且牢牢记在心里。   回到家后,他一反常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连平时最爱看的电视节目开始了也没出来。   苏厂长觉得奇怪,偷偷朝着门缝瞄了一眼。   房间里,苏曜文就着昏黄微弱的灯光,默默打开书本学习,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48章 自个儿偷着乐就行了   一天的训练之后,晚上罗主任拿着从各处收集到的信息进行分析。   他在几个明显表现不合格的名单后面划上记号,目光落到顾云名字上时,眉头微微皱起。   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仍然心有余悸。   顾云其他方面表现得都非常不错,唯独性格上似乎偏执了些。   这种偏执很容易让她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极端的事情。   作为少年班的班主任,罗主任对这类同学抱着一股既关心又害怕的态度,想想他肩上是要担责任的,真发生什么事情,他是首要负责人,难逃其咎。   不过……既然郑教授的意思是留下来继续观察,那就继续观察吧。   罗主任默默在心里给顾云划上记号。   这是一个需要重点关注心理状况的对象,哪怕之后留下来,他恐怕也得好好和她谈谈。   将所有学生的情况了解完毕后,得出的结论与之前和郑教授交流的结论相差无几。   表现得最突出的还属林小堂。   罗振海不禁觉得好笑。   这孩子当初来参加三中的“创造杯”时,他就一眼看中,那机灵活泼劲儿,看着就聪明。   后来和市一中附小的汪副校长一起去晋东小学抢人,人没抢到,他倒不是特别着急,想着以后三中要办少年班,这样的苗子迟早是三中的。   看吧,果不其然。   罗主任乐呵呵地想着,随手拨通一串熟悉的号码。   对面接通后,他笑容满面地邀请:“汪副校长,咱们好久没聚一聚了,最近忙吗?要不改天约出来一起喝喝茶?”   对面的汪副校长:“……”   “我说老罗啊,你是来炫耀的吧?”   “我炫耀什么哦,我都快要忙死了。”罗主任嘴犟,坚决不认。   “得了得了,你心里估计乐死了吧。”汪副校长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咱一中附小的好苗子都被你三中接收了,我看你忙得很乐意,忙得很开心呢!”   汪副校长对此愤愤不平,“林小堂去少年班也就算了,你看看阙星阑和顾云也去了少年班,咱们一中附小难道是给你们三中输送人才的?”   “话说当初办少年班怎么不在一中办,论师资论环境,咱们一中都比三中要好!”   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作为赢家的罗主任当然有这个胸襟允许对方说几句酸话。   “哎哟老汪啊,你别是不知道我身上的压力,这是咱们市甚至咱们省的第一个少年班,上头都在关注呢,要是办不好,你知道我心里承受多大的压力么?”   “现在我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那么一群小孩子,年纪都不大,我是又要操心他们学习,又要操心他们的生活,多难啊。”   ……   汪副校长对此:“……”   得,就知道这家伙是过来炫耀的。   “你就知足吧老罗,你身后不是有郑教授帮衬着么,大头的压力都是他顶着,真做不出成果也轮不到你担责,相反,要是做出成果来,你跟着鸡犬升天。”   “你现在肩上的压力,到时候都会化为你的荣耀,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事落到我头上,老罗啊,你自个儿偷着乐就行了,别在我面前炫耀哈。”   “再说了,那本来就是一群聪明的孩子,郑教授又找了一群厉害的老师,这能不出成果吗?”   “我听说少年班请了外教是不是?你瞧瞧你瞧瞧,好一点的大学才有外教呢!听说数学老师请的是梁教授,人家梁教授这个级别,教国内最好的大学都绰绰有余……”   本来乐呵呵的罗振海听到此处,神色一怔。   糟糕,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明天梁教授要正式过来,他是不是得安排一下?   “老汪啊,不说了哈,我手头有点要紧事要处理,先挂了,有空再聊。”   挂断电话,罗振海立即给郑教授拨号。   等到对面接通,他直入主题:“郑教授,明天梁教授过来,你看我要不要组织一下,安排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   “别别别。”郑洋连声拒绝,“你别搞这种形式,老梁是个很低调的人,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仪式,我说明天过去接他,他都没答应呢。”   阿这……   罗振海迟疑,“那我什么都不做,是不是太失礼了?让人家梁教授感受不到我们对他的欢迎啊。”   “欢迎仪式就别弄了,你要是真弄,反而弄巧成拙。”   郑教授的话听得罗振海心里一缩。   这位梁教授的古怪性情他有所耳闻,据说是位不太好相处的人。   这种不太好相处体现在梁教授古怪的性格上。   现在的社会,处处都透着人情世故,梁教授偏偏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在人际关系这一项上处于明显的弱势。   正是这种弱势,让本该有更好发展的梁教授只在一所普通大学任职。   所幸郑教授是个识才的人。   少年班的数学这门学科交给梁教授,罗振海很放心。   “那梁教授明天什么时候到呢?就算不去接他,有些事情我也得和他交接,给他安排,总得要见面的呀。”罗振海问。   “大概是中午,放心,他会去你办公室找你的。”   郑洋交代完,准备挂电话。   放下话筒之际,他又补充一句:“明天晚上我安排一场饭局,我和你,再叫上洛克,一起给梁教授接接风,以交流之后的学习安排为名,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好嘞。”   罗振海答应下来,决定把明天晚上的事情挪一挪。   ——   第二天上午,罗振海按着原来的计划,将同学们聚集到操场上。   昨天晕倒的顾云今天已经恢复如常,上午没有体能测试,罗振海放心让她参加。   “同学们,今天咱们不看书,也不跑步,咱们来讲故事,大家都坐下吧。”   话音一落,五十多个小朋友席地而坐。   罗振海看着地上一颗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不慌不忙地捧起保温杯,慢吞吞地继续交代:“咱们讲故事也不能瞎讲,要以‘错误’为主题,编出一段故事来。”   “现在才九点,这样吧,我给大家半个钟头的构思时间,半个钟头后再开始。”   宣布完规则,罗振海拧开保温杯瓶盖喝了一口热茶,随后也跟着同学们席地而坐。   这项测试能考验小朋友们的创造力、想象力、逻辑思维能力、表达能力等等,罗振海慢悠悠喝着茶,并不着急。   九月份的日光比起盛夏要柔和得多,阳光洒在身上并非那么灼热,一群学生蹲坐在操场上,个个皱眉凝思,埋头构思故事。   不知不觉溜过去半个钟头。   罗振海适时掏出手表,“好了同学们,时间到了,该开始讲故事了。”   “这样吧,按着大家坐的顺序,一个个来前面,当着大家的面,把构思好的故事讲出来。”   安排好出场顺序,坐在前面中间位置的罗振海起身挪到一旁,将位置留给接下来上场的学生。   第一个学生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走到大家面前,期期艾艾地讲了一段生活中和好朋友因为错拿东西导致误会从而使两人关系破裂的故事。   不甚精彩,但也完整。   罗振海默默在心里点点头。   这样的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朋友陆续上台,编出的故事和第一位小朋友大差不差。   多半是以身边的人引入,比如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邻居同学等等,听起来既有生活气息,也很容易被理解。   罗振海渐渐听得乏了。   大多数学生的故事没什么新颖的地方,有些稍有新意的,最后却圆不回来,虎头蛇尾,不知所谓。   小孩子的想象力不该止于此啊!   “我要讲的是古代一个人被勾错魂的故事。”   一道清亮稚嫩的声音突然传来,听得罗振海精神一振,他抬眸望去,喻子晋站在所有学生面前,不徐不疾地开口。   “从前村子里有个叫做张丰登的人,为人老实,性格很好。同村一个与他同样叫做张丰登的人,却是个十足的败类,无恶不作。”   “恶霸张丰登有次瞧中了一个同村长得漂亮的姑娘小春,就想对小春用强……”   “咳咳。”突兀的咳嗽声打断喻子晋的讲述。   罗振海用手掩着嘴巴,望了一眼操场上听得入神的同学们,低声提醒讲故事的人:“咱们要讲正经的故事哈。”   “老师,我的故事很正经。”喻子晋一脸自信。   罗振海:“……”   真的吗?他不信。   “用强”这个词都出来了,这这这……能正经到哪里去。   瞧瞧之前的学生都在讲些周围人的故事,怎么到了喻子晋这里,一下子就成了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   再说了,这群小孩子知道“用强”是什么意思吗?   “老师,我还能继续讲吗?”见罗振海不出声,喻子晋询问。   罗振海沉默片刻,“行吧,你继续。”   “注意点用词。”   喻子晋转过身,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道:“这个恶霸张丰登看上小春,想对小春用强,小春不肯,宁死不从,恶霸张丰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气之下把小春掐死了。”   “掐死之后,心里害怕被人发现,就把小春推到悬崖底下。”   “古话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恶霸张丰登这件事虽然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事情都被阎王爷瞧在眼中呢。”   “阎王爷觉得这人罪孽深重,就派黑白无常把恶霸张丰登的魂魄勾到地府去,让他上刀山,下油锅。”   “结果要用刑的时候,刀山上的刀锋突然就没了棱角,油锅里的热油突然变得不烫了,你们猜怎么着,原来黑白无常勾错了人,把好人张丰登给勾到地府来了。”   “阎王爷一看,这是勾错了,连忙让黑白无常把人家的魂魄还回去,为了表示对这种错误的补偿,阎王爷多送了好人张丰登60年的寿命,好人张丰登最后活到120岁,成为当地著名的长寿老人。”   ……   喻子晋讲述完毕,底下鸦雀无声。   大家都听呆了。   仿佛在看小人书似的,有头有尾,曲折离奇,精彩极了。   一旁的罗振海也被他震住。   这故事真是他编的吗?   这绝对是小人书看多了吧!   不过客观评价,这种编故事的水平也的确很不错。   啪啪啪——   罗振海率先带头鼓掌。   底下的同学们紧跟着拍动双手。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在操场上响起,过了好几分钟才停歇。   “喻子晋同学的故事非常精彩。”罗振海站起身总结,“不过我得说两句,故事精彩归精彩,大家还是要相信科学,相信马克思主义,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   “好了,下一位。”   给同学们补充一点正能量后,罗振海继续坐在一旁听学生的故事。   由于珠玉在前,喻子晋之后的同学再上去讲那些平平无奇的故事,底下的同学们逐渐开始变得没那么有耐心,小声的议论慢慢传开。   “糟糕,我感觉我压力好大啊,喻子晋讲得太好了,这么一对比,我觉得我的故事非常无趣。”   “放宽心吧,大家都差不多,我的也无趣,没事,讲成喻子晋那样的才是少数。”   “这个会打分吗?会不会跟着这个表现给我们排名次,我怕我是最后一名。”   “放心吧,老师说过不会排名次,不会有什么影响,你想想大多数都讲得不咋地,咱们很安全。”   ……   周围小声的议论声逐渐传入林小堂耳朵。   在一个学生讲完,另一个学生还没上去的空挡,她扯了扯前面一排喻子晋的衣角。   凑过去小声问:“哎,你相信鬼神啊?”   “相信。”喻子晋毫不犹豫地承认。   林小堂惊了,“你也相信因果报应?”   “对。”   “为啥啊?”林小堂不解。   喻子晋这样的人,看上去并不是那种神神叨叨的人,没想到一出口尽是些阴曹地府,黑白无常之类的词儿。   “你为什么相信这些?”林小堂是个正宗的无神论者。   喻子晋没吭声。   他垂着眸子,过了片刻,才反问:“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林小堂追问。   “为什么人一生下来就不同,为什么有的人能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有的人却要出生在食不果腹的家庭?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很少想。”林小堂实话实说。   “我和你不同,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喻子晋转过脸,没去看她,“但我一直想不明白。”   “我一直在找这种问题的答案,直到某次我看到佛经上的解释,说是人上辈子做好事福报浓,这辈子才投身在富贵人家过好日子,上辈子作恶,这辈子才要受苦,我觉得我找到了一种解释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许这个问题还有其他答案,但目前为止,这种答案比较能说服我。”   ……   林小堂默默听着,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其实很少去思考这种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哲学问题,她比较注重当下,注重活着的每一刻。   也许她潜意识里觉得人这短短一生,探寻这种问题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要不辜负生命里的每一段时光,踏踏实实过好现在的日子,就不算白来一趟。   可是人与人的际遇终究是不同的。   喻子晋的家庭与生活环境铸就他的三观和思想,长期处在困苦潦倒的环境中,他大概想为这样的人生找到一种解释。   “所以……”喻子晋的声音淡淡响起,“我上辈子大概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林小堂一怔,抬眸望去。   只瞧得见喻子晋偏过去的半张侧脸,瞧不出他脸上的神情。   她想着出声安慰两句,旁边有人小声嚷道:“快看快看,轮到顾云了,顾云上去了!”   林小堂抬头一看,果然,顾云已经走到人群前面。   “你们猜顾云会讲什么故事?”   “我哪知道啊,不过应该会很棒。”   “能比喻子晋讲得更好吗?”   成为人群争议中心的喻子晋闻言,眉头一挑,也跟着众人的视线看向站在人群前面的顾云。   顾云早有打算,她望着底下一片期盼的目光,视线在不远处的林小堂身上带有挑衅性地轻轻掠过一眼,很快收回,不徐不疾地开始讲故事。   “我要讲的是我大哥和我二姐互送礼物的故事。”   话音一落,底下有人小声议论。   “原来顾云也是讲自己身边人的故事吗?好吧,我期望太大,有点失望。”   “我也是,还以为她和喻子晋一样,要编一个相当精彩的故事呢。”   “听起来好像挺没意思的,顾云都讲成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底下细微的议论声,顾云权当没听见。   她按着自己的节奏,缓缓开口。   “我大哥和我二姐的生日离得很近,有一年,他们准备提前给对方备礼物。”   “我大哥有一块手表,手表只有表盘,没有表带,但是我大哥很宝贝那块表盘,那是我爸留给他的东西,他一直好好珍藏着。”   听到此处,原本没太大兴趣的林小堂逐渐觉得不对劲。   开始听到顾云要讲大哥和二姐的故事,她还真以为顾云要分享顾雨和顾露的事情,心里一顿排斥,压根不想听。   没想到听了两句,愈发觉得不对劲,这个故事脉络走向,怎么这么熟悉?   不远处,顾云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年市面上新出了一款很流行的发夹,我二姐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二姐是个喜欢打扮的人,很想要时髦的新款发夹,但是没钱买。于是我大哥就把表盘卖了,给我二姐买了一只漂亮的发夹。”   听到此处的林小堂:“……”   得,终于知道熟悉感从何而来了,这真是顾雨和顾露的故事?   鬼信呐!   顾云连细节都不改一下吗?   是欺负这群小朋友没看过这个外国故事?   “我大哥买了发夹之后,悄悄把发夹藏好,准备在生日那天送给我二姐,我二姐也在寻思给大哥买生日礼物,她知道大哥那个表盘一直没有表带,想给大哥买一条表带。”   “可是我二姐身上没什么钱,她全身上下除了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没什么好拿去换钱的,于是她咬咬牙,把头发卖了,给我大哥买了一条表带,偷偷藏着,准备在大哥生日那天送给他。”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到了生日那天,两人大眼瞪小眼,哭笑不得*。”   ……   故事讲完,这次不用罗主任带头,大家自发地拍手,一阵掌声经久不息。   “天呐,真没想到周围人的故事还可以讲得这么精彩!”   “我错了,我之前错了,原来就算是周围人的故事,也是可以分出高下的。”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吗,打死我都编不出这么好的故事。”   ……   林小堂:“……”   不知道欧亨利听了是什么感觉。   顾云在一片掌声与夸奖中走下去,罕见的,罗主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又上来几位同学之后,终于轮到排在倒数几位的林小堂。   罗主任打足精神,看着林小堂慢悠悠走上前。   林小堂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要讲的是一个很狗血的故事。”   “话说有一对教授夫妇,生了一个女儿,女儿越长大越奇怪,怎么个奇怪法呢,原来这对教授夫妻都长得又高又白,女儿却又黑又矮,夫妻俩都是一双大眼睛,女儿却是小眼睛,夫妻俩都是高挺的鼻子,女儿却一只塌鼻子,总之呢,没一处和教授夫妻相像,你们猜是怎么一回事?”   底下的同学没料到林小堂会问他们,一时懵住。   回过神后纷纷猜测起来。   “难不成这女儿不是亲生的?”   “对咯!”林小堂接着话头继续讲,周围的同学凝神细听,罗主任也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操场上,慢慢靠近的身影。   “其实啊,这一切是教授家的保姆在搞鬼,教授家保姆的妹妹刚巧也生了一个女儿,这个保姆心思很歹毒,心想自己妹妹的女儿跟着自己妹妹肯定过不了好日子,于是心一狠,就把自己妹妹刚出生的女儿和教授刚出生的女儿掉了包。”   “孩子太小,平时家里又都是保姆在照顾,教授夫妇对这个保姆很信任,压根没想到女儿被调了包,教授夫妇就这样把保姆妹妹的女儿抚养成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一点也没有想到,他们的亲生女儿,正在某个乡村里过着食不果腹的苦日子。”   ……   林小堂突然停了下来。   底下一众学生焦急地询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没了啊。”林小堂小手一摊。   “啊啊啊啊,怎么就没了啊,后来结果是什么?”   “教授怎么没去找自己亲生女儿啊!”   “这故事就这么没了吗?断在这里好难受啊!”   ……   一片哀嚎中,罗主任也颇为不满。   怎么回事,这个故事怎么听得他抓心挠肺的。   心里窝火,罗主任转身要去找自己保温杯喝茶降火,一转头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那是少年班未来的数学老师梁景勤教授。   “哟,梁教授您什么时候过来的?”罗主任连忙迎过去。   梁教授没接话,一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刚才绘声绘色讲故事的小女孩。   “她是谁?”   罗主任循着对方目光往后瞧了一眼,“哦,那是林小堂,也是您以后的学生。”   解释两句,罗主任连忙要带人去办公室,“您先等一下,我马上带您去交接一些事情,安排您的宿舍,对了,郑教授说是晚上安排咱们几个科任老师要聚一聚……”   “聚一聚可以。”梁教授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林小堂,“我要把她带上。”   罗主任:?   梁教授果然很怪!    第49章 现在她已经成为神仙了吗?   一整天的训练结束,顾云在舍友的吹捧中回到宿舍。   “顾云,你上午讲的故事好棒啊,我听到结尾我真的惊呆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是啊,明明很小一件事,咱们生活中都可能遇到,怎么我就编不出来呢?”   “我看不像编的,像是亲身经历的事情,顾云你说实话,这事是不是发生过啊?”   ……   在一众舍友的追捧中,心里狂喜的顾云表面上并未露出任何得意之色,她不去回答问题,一双眼睛只在宿舍里不断搜寻。   宿舍所有人都在,除了林小堂。   “林小堂呢,她没回来?”这是顾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主动提起林小堂。   有人回道:“我看见她下了训练直接往食堂方向去,应该是去吃晚餐了。”   “这样啊。”顾云心里哂笑。   总算是赢了一回。   自己今天讲故事的水准可比林小堂强多了,整场测试下来,她获得的掌声最大最持久,而林小堂的故事讲完,鼓掌的人几乎没有,大家都觉得不过瘾,心里憋屈。   毫无疑问,林小堂在这次测试中的表现是失败的。   想也不用想,林小堂肯定是因为不愿意看到她被吹捧,才着急忙慌地一个人跑去食堂吃饭,连宿舍都不回。   呵,终于轮到林小堂有这么一天了。   昨天上午的看书测试林小堂大出风头,下午的跑步测试林小堂又大出风头,天知道她心里多难受!   要是再不出手,这一周的训练下来,全成了林小堂的个人秀。   好在今天扳回一局。   顾云心里很是高兴,靠在床沿歇息一会儿,准备等下再去食堂。   宿舍有人越过她去阳台收衣服,收着收着突然大叫一声,“哎呀,你们瞧,那是林小堂吗?林小堂怎么跟罗主任走在一起?”   其他人闻言,纷纷凑到阳台上往下看。   顾云也想去看,刚起身,瞧见阳台上那群人猴急的表现,心里莫名不爽,压下满心的好奇慢慢坐下来,故意装作不在意。   一双耳朵却立起来,不放过阳台上每一句小声的嘀咕。   “怎么回事啊,林小堂不是去食堂了吗,怎么又和罗主任走在一起?”   “很明显,罗主任应该是找林小堂有事,把林小堂从食堂叫出来。”   “罗主任找林小堂有啥事啊?怎么罗主任没来找咱们?”   ……   林小堂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她好端端地排着队,熬走队伍前面一个又一个的学生,好不容易快要轮到她,罗主任突然出现,将她叫了出去。   有什么事情不能吃饭了再说吗?   边吃边说也行啊!   林小堂撅着一张嘴,满脸不愉快,“罗主任,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不是我找你。”罗主任背着双手走在旁边,“实话跟你讲吧,是梁教授找你。”   “梁教授?”林小堂愣了一下,想起上午在操场不远处看到的身影,“是那个未来的数学老师?”   “对。”   林小堂惊了,“不是,他找我做什么啊?我跟他压根不认识啊!”   “你这个问题很好,我也想问。”   林小堂:“……”   “罗主任,您别逗我了。”   “真没逗你。”罗振海心里比当事人林小堂还疑惑呢。   你说好好的接风宴,干嘛非得把林小堂叫过去啊?   各科老师在那里商量之后的课程学习安排,林小堂一个学生坐在那里合适吗?想想那个画面,简直格格不入。   梁教授提出这个请求时,他当场就反问过为什么,可惜人家梁教授沉着脸没接话,他也不便再问。   后来给郑教授回了电话,特意提起这事,郑教授也琢磨不透,只让他按着梁教授的提议办。   毕竟是给梁教授办的接风宴,自然要顺着梁教授的意思。   所以万事通的罗主任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得在去赴宴之前,把林小堂从食堂里抓出来。   被薅出来的林小堂相当不爽,跟着罗主任走了几步,死活不愿再走。   “罗主任,你看你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事情,那肯定也不是要紧事,就不能等我吃完饭再谈?”   罗振海:“……”   这瓜娃子,就惦记着吃。   “放心吧,不会饿着你的,咱们现在要去学校外面的餐馆见梁教授,有什么事情那也是边吃边谈。”   “去外面的餐馆?”林小堂诧异一瞬,心里不满的情绪顷刻间荡然无存。   看来是罗主任给梁教授办了接风宴,她不知道什么原因要被叫出去。   管他什么原因呢,能蹭饭就行。   外面餐馆的伙食再怎样都要比学校食堂里的好,赚大发咯!   林小堂撅着的小嘴慢慢放平,逐渐弯起一道愉悦的弧度。   她迈着小碎步紧跟罗主任的步伐,来到学校外面的餐馆。   推开餐馆包厢的木门,看清包厢里的几张熟悉面孔时,整个人一下子呆住。   郑教授也在就罢了,怎么洛克也在啊?   失策,实在失策!   既然料到是为梁教授举办的接风宴,那应该料到也会有这些人的参加啊!一定是蹭饭的喜悦蒙蔽了她的理智,让她当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唉。   前些天还和洛克吵得不可开交,今天就要坐在一起吃饭啦?   关键是她二姐到现在还没来道歉呢!   也不知道二姐到底在忙些什么。   林小堂硬着头皮跨进去,一一打了招呼,乖巧坐在一张空椅上,心里直捣鼓,这帮教课老师的聚会,她来凑什么热闹啊。   早知道不来了!   好在落座之后,没人在意她,郑教授发挥东道主优势,一一为各位介绍,罗主任是个会搞气氛的,两人你来我往地接话,并不让气氛沉下去。   趁着大人们寒暄的当头,林小堂拎起桌上的茶壶,打算给自己倒杯水。   一旁的罗主任见了,“哟,想不到小堂这么懂事,要给咱们倒茶?”   罗主任话音一落,其他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林小堂。   林小堂:“……”   有没有可能只是她自己口渴了想喝呢?   刚要袒露实情,罗主任立马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这里四个人,我倒是想看看小堂你要把第一杯茶倒给谁。”   林小堂:“……”   她怀疑罗主任是存心的!   这里四个大人,三个分别是以后少年班的语文、数学、英语老师,还有一个是总负责人,她能得罪谁?   罗主任可真会给她出难题!   林小堂心里百转千绕,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第一杯茶倒给梁教授。   “这次能荣幸出席,感谢梁教授的特意邀请,所以第一杯茶是一定要给梁教授的。”   梁教授一怔,万万没想到林小堂把第一杯茶水递给他。   在场的四人之中,属郑教授的官最大,他以为林小堂的第一杯会递给郑教授。   看来小孩子心中多少比成年人要纯洁一些。   “谢谢。”梁教授很满意地接过。   既然倒了第一杯,免不得要倒第二杯第三杯。   林小堂提起水壶倒茶,将第二杯茶递给洛克,“之前的事情多有误会,早该给您道歉,这第二杯茶得给洛克老师。”   洛克脸上的震惊比梁教授更甚。   两人前阵子闹得不可开交,他以为林小堂心里多少有点不待见他。   已经做好最后一个接到茶的洛克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第二个接到茶的人,脸上的讶异根本藏不住,神色疑惑又古怪地盯了林小堂一眼。   “thanks。”   “不客气。”   林小堂嘴里边说着词儿,手上倒茶的动作不停。   她把第三杯茶端给旁边的罗主任,“这两天罗主任劳心劳力,辛苦一天了还特意去请我过来,第三杯茶理应给罗主任。”   罗主任笑眯眯地望着倒茶的林小堂,心想这孩子果然上道。   第一杯给梁教授,第二杯给洛克,那真是挑不出一点错来,可惜这第三杯不该给他,应该先给郑教授。   不过被排在第三位,罗主任心里可高兴了。   他笑呵呵地接过茶,心里又不免为林小堂担忧。   几个任课老师没得罪,把郑教授得罪了也不是好事啊。   当然,这只是闹着玩,郑教授心里不会当真,不过这样的局面,他倒是想看看林小堂怎么收尾。   郑教授也是这么想的。   三杯茶倒完,他轮到最后一位,佯装不满。   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盯着对面的小姑娘,“这么说来,我是最后一个咯?”   少年班是他牵头建立的,各科的老师是他费心请来的,连今天的饭局都是他安排的,怎么在这小丫头心里,他就该排最后一位啊?   郑教授不是个喜欢争功劳的人,但是看着小姑娘把他排最后一位,忍不住猜测小姑娘心理:“是不是这几位都是任课老师,只有我没教你,所以你就把我排最后一位?”   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台阶。   偏偏林小堂没有顺着这道台阶下。   她将最后一杯茶递给郑教授,扬起一张天真的笑脸,“郑教授,这里所有人,我与您相识最久,知道您是一个豁达大度、宽洪海量的人,所以我才放心把您排在最后一位。”   嘿,这小丫头,还提起旧交情来了。   一番话说得郑教授没了脾气,连连朝她竖大拇指,“你厉害!”   经过这么一件小插曲,餐桌上的氛围瞬间轻松熟络下来,一餐饭吃得有说有笑。   几位任课老师在谈论之后的学习安排时,林小堂全无心思偷听,埋头干饭。   等她吃得饱饱的,肚皮撑得圆滚滚从餐馆出来,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不对啊,不是说梁教授叫她有事吗?   怎么全程没和她谈事情?   难道只是让她过来单纯蹭饭?   怀着满肚子疑问,林小堂慢悠悠朝着学校方向走。   走着走着,不知何时身旁多了一个人。   抬眸一瞧,梁教授一双眼正幽幽盯着她。   借着周围路灯的昏黄灯光,她昂起脑袋仔细打量面前这位梁教授,高高瘦瘦的身形,面皮白净,不说话时总像是板着一张脸,有点过肃,看上去不好接近。   与平易近人的罗主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   “梁教授,您有什么事啊?”林小堂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梁景勤盯着身旁的小不点,斟酌片刻,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上午的故事,是你自己编的吗?”   “啊?”林小堂愣了愣,“是啊,是我编的。”   这不就是最常见最狗血的真假千金的套路嘛,听到罗主任要求以“错误”为主题,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这种套路文。   抱错孩子也是一种错误嘛。   “所以,这个故事有什么问题吗?”林小堂不懂。   梁教授怎么莫名其妙提起这一茬,难道特意叫她出来,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不至于吧。   “实不相瞒,你这个描述……”梁教授顿了顿,接着道:“听起来,和我的家庭有些相似之处。”   “哦。”林小堂习惯性地捧场点点头,反应过来对方的话后,双眼猛地大睁,“啊???”   没搞错吧?这也能撞上?   林小堂尽量冷静着问:“梁教授,您能说说具体有哪些地方相似吗?”   梁景勤沉默片刻,缓缓道出家中实情。   “我和妻子都是教授,我们有一个孩子,不过不是女孩,是男孩,他和我们的确不太一样。”   “和你形容的差不多,我和我妻子都挺高,儿子却很矮,十岁了看着和六七岁差不多,我们夫妻俩都挺白净,儿子的皮肤偏黑。最关键的一点,我们夫妻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智商不低,但我儿子学习成绩很差。”   ……   在此之前,梁景勤对自家这个儿子有过疑惑,但从来没有怀疑不是自己亲生的。   毕竟遗传这回事,谁能说得准呢?   或许他儿子倒霉,尽是遗传了夫妻俩一些不好的基因。   心中起疑心,不过是偶尔听到林小堂讲的这件故事,因为里面实在太多巧合。   最为巧合的是,在妻子怀孕要临产以及坐月子那段时间,家里的的确确找过一个保姆来照顾。   双方父母都过世得早,家里没有长辈,他一个大男人怕照顾不周,特意请了保姆过来,等到孩子几个月后,妻子出了月子,才把保姆辞退。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林小堂的故事里太过契合。   他免不得多想。   理智在告诉他,或许一切都是巧合,心底又有一股细微的声音不停冒出来提醒他,万一世上就是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呢?   不然怎么好端端的,林小堂讲出的故事竟然能莫名对应到他的家庭?   他内心很是纠结。   毕竟是家事,刚才在餐桌上不好提起,只能这会儿回学校时找机会与林小堂单独聊聊。   “你怎么看?”   问完之后,梁景勤觉得自己大概疯了,他竟然在问一个小孩子的意见。   典型的病急乱投医。   “我觉得……”林小堂斟酌道:“要不你们夫妻还是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测一下吧。”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DNA检测技术,但是能做LHA测试,也就是利用人类白细胞抗原做测试。   这种技术上没有后来的DNA技术准确,但准确率也有百分之八十,能测出个大概。   林小堂建议梁教授去医院做做测试。   “我推荐你去做,并不是有什么把握,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慢慢会生根发芽,你现在已经有了疑惑,不如去做下测试求个心安,好过时不时被这种怀疑折磨,梁教授您说是不是?”   梁景勤一怔,随后笑起来。   看来他还没一个孩子想得透彻呢。   “不过……”林小堂提醒他,“最好别让孩子知道你带他去医院是做这个检查,免得到时候确认为亲生孩子,这事反而成了你们和孩子间的一道坎。”   “这个我会注意。”梁景勤神色郑重。   ——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林小堂全无心思。   梁教授在学校做好报到工作后,很快又回了家。   毫无疑问,梁教授是回家做亲子鉴定去了,这事一直憋在林小堂心里。   没出结果前,她连去食堂吃饭都觉得不香了,一心盼着梁教授来消息。   罗主任看出她在测试中明显的心不在焉,忍不住把她招到办公室谈话。   “林小堂同学,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怎么梁教授一走,你整个人开始打不起精神来?所以那天回学校的时候,你和梁教授到底聊了些什么?”   林小堂不吭声。   这是梁教授的家事,她得保密。   梁教授说过,要是结果是亲生的,这事会成为两人之间永远的秘密,倘若不是亲生的,估计瞒也瞒不住了。   所以结果没出来之前,她一个字也不能透露。   “好吧好吧,我不问你们聊了什么,但你总得告诉我,你这两天为啥状态不对劲?是不是和梁教授有关?”   罗主任对此很是疑惑。   那天接风宴后,梁教授护送林小堂回学校的途中偷偷摸摸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事情,第二天就打报告回了家。   奇怪,刚来学校就要回家,这合理吗?   梁教授只说有私事要处理,他也没多问,反正现在还没正式上课,批准人回家也是可以的,他没料到梁教授一回家,林小堂的状态也开始不对劲。   不对,这事有点古怪。   一向对八卦敏锐的罗主任忍不住旁敲侧击。   奈何林小堂一张嘴守口如瓶,撬不出半句话。   罗主任作罢,“行吧行吧,你回宿舍吧,赶紧调整调整状态,测试还剩一天,好好表现。”   林小堂却不肯走。   她盯着办公室里的电话,扬起一张天真笑脸,“罗主任,我能不能借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   “你人在学校,有什么好报平安的。”罗主任嘴里叽叽咕咕,身体却很实诚地提起热水壶去打热水,给林小堂腾出打电话的私人空间。   “谢谢罗主任!”   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林小堂甜甜道谢,随后立即拨通厂里的电话。   等了片刻,对面传来她二姐的声音,林小堂直入主题:“二姐,你咋还不来给洛克道歉啊!我这测试都快结束了,你还没来,这哪是有诚意的样子!”   “谁没诚意了!”林二玉赶紧给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想要做的东西还没做好嘛!”   “你要做什么东西?”林小堂追问。   “先不告诉你,我马上要成功了,这两天就过去!”   “是么?那你说话算话,这两天记得过来。”她二姐的手工水平一直都很不错,花了将近一周做出来的东西,应该算是诚意满满。   挂断电话,林小堂心里稍稍有了底。   她放下话筒,准备离开罗主任办公室时,电话铃声又突兀地响起。   也不知道是谁打过来的。   林小堂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犹豫片刻,最终接起。   万一是找罗主任的,万一有急事,她也可以给传个话嘛。   然而,她猜错了。   电话是来找她的,对方是梁教授。   “结果出来了,不是亲生的。”对面语气沉沉。   “啊???真不是亲生的?”一句话听得林小堂心惊肉跳。   这也太戏剧了吧。   这种时刻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只能机械地安慰:“梁教授,你看开点。”   扑通——   热水壶掉落在地。   林小堂回头望去,只见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罗主任双眼大瞪,彻底呆住。   于是,这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   第二天一大早,林小堂照例去食堂吃早餐。   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喝着粥,听到周围学生激动的讨论声。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少年班有个叫林小堂的,是个神人,竟然料准梁教授的家事,这也太厉害了吧!”   “最厉害的一点你根本没说,最厉害的是这个林小堂简直料事如神,她是特意等梁教授过来操场才用讲故事的方式提醒梁教授!”   “这么厉害吗?我听说她好像能占卦,还能看天象,是不是真的啊?”   “我估计是真的,有些人就是这么神奇,要不然她怎么能料定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的家事呢?”   当事人林小堂:“……”   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吗?   又会占卦又会看天象,真有这本事,她还读什么书啊,直接修仙得了。   这事不只在学校传开,闻到风声的报社记者觉得这是个大新闻,纷纷想过来采访林小堂。   全都被门卫大叔拦在外面。   学校有规定,学校少年班的学生不得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门卫大叔尽职尽责地将这些打扰之客拒之门外。   “别等了,都回去吧,我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那些记者很是执着地蹲点,不肯离开。   门卫大叔没办法,只得严格看守,不让任何人乘机而入。   推搡的人群中,突然钻出一道小小身影。   小男孩走上前,把资料往前一递,门卫大叔赶紧拉开一条口子放行。   将男孩放进去之后,门卫大叔立即重新把大门合上,推开想要趁机进入的两个记者,厉声嚷嚷:“你们回去吧,别白费功夫了,赶紧走,我不会让你们进去采访的!”   “大叔你就行行好,我只进去问两句话而已,你们学校这么厉害的人物,不该多报道吗?”   “是啊,听说林小堂才八九岁,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身本领,就该让大家伙见识见识。”   ……   并未走远的阙星阑脚步一顿。   一群记者堵在门口,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心情去探索是怎么回事,原来都是过来采访林小堂的?   他回头望向校门外那群推搡着的记者,听得其中一个嚷嚷道:“行吧大叔,你不让我们去采访也行,咱们就问问你吧,听说林小堂会占卜,会看天象,还有人传她是文曲星下凡,是不是有这种说法?”   阙星阑:“……”   一周没来,现在她已经成为神仙了吗?    第50章 你是直觉敏锐的天才   办公室里,接到门卫大叔反馈的罗主任很是忧心。   忍不住看向对面坐着的小姑娘,“你瞧,现在大批记者要来校采访你,赶都赶不走,这可怎么办呢?”   少年班成立之初,郑教授就和他明确立过规矩,少年班的学生不能像之前顾云那样接受任何的采访,也不允许像之前林小堂和喻子晋那样上电视节目。   这些媒体频繁过来打扰会影响孩子们的学习,让孩子们过多的曝光在媒体下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这四年,务必要给少年班的学生营造一个不被外界打扰的安静学习环境。   可是……还没正式上课呢,林小堂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惊动一堆报社记者,门卫大叔怎么劝都劝不走,太烦心了。   “不管他们就是。”林小堂对那堆记者没兴趣,她整颗心都惦记着梁教授的事,“罗主任,梁教授找到自己孩子了吗?”   “你来找我就为了打探这个?”罗振海轻笑一声,“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这事郑教授已经在动用人脉了。”   林小堂一怔,“郑教授也插手了?”   “可不是么,你想想,这件私事不解决,梁教授有心思回来给你们上课吗?”   梁教授家里出了这个事,天都塌了,哪里还有心情教课,当务之急肯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找到自己的亲生孩子。   这点可以理解。   但是站在郑教授的立场,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考虑角度。   本来都定好了要让梁教授过来教数学,这一耽误,还不知道到耽误到什么时候,这会儿再去别处重新调个数学老师过来也困难。   郑教授出面把这件事揽过去调查,里面含着公私两种目的,首先也是想帮梁教授尽快找到孩子,再者也是不想梁教授耽搁教学进度。   “郑教授的人脉广,很快就能查到消息,你就别担心这个了,赶紧回操场去。”罗主任扬手赶人。   “一周的训练结束了,我该去公布结果了,而且今天有个新成员到来,大家重新认识一下。”   新成员?   林小堂目光一怔。   莫非是……阙星阑?   果然!   回到操场的林小堂一眼瞧见人群中间的阙星阑。   他穿着一件如向日葵般亮眼的黄色短袖,静静站着,周围时不时有人凑过去和他搭话,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还是记忆中对人爱答不理的老样子。   林小堂前脚刚回到操场上,罗振海后脚拿着花名册匆匆赶来。   “同学们,一周的训练到现在就算是结束了,接下来我会念一些学生的名字,念到的同学请先回到宿舍去。”   罗振海翻动名单,按着原先打过记号的名字一个一个念下来。   不到两分钟,名字念完。   “总共是16位同学,请刚才念到名字的同学先回宿舍,其他的同学站着不用动。”   很快,队伍中陆陆续续有学生出列,慢腾腾朝着宿舍方向走去。   等人走完之后,罗振海看向剩下的36位同学,先清点一下人数。   人数确定无误之后,他大声宣布:“今天新来了一位同学,因为没和大家一起训练,后续会对他进行两周的单独观察,大家不要感到意外。接下来咱们该去教室把坐位定下来。”   罗振海收起花名册,带着学生们第一次跨进教室。   少年班的教室和其他教学楼并不连在一起,单独处在学校较为偏僻的一块地方。   这是原先最老的平房教室,后来学校扩张,修了新的二层教学楼,学生们都搬到新教学楼,老教室就改为老师的办公室或者储物间。   罗主任为了让学生们拥有更加安静的读书环境,腾出一间储物间,重新装修收拾,给孩子们做成新教室。   新教室里刷了一层白石灰和绿色的墙裙,看上去有模有样。   桌椅都是新制的,散发出一股贵重的味道。   罗振海望向身后的孩子们,决定给孩子们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   “通过一周的训练相处,我相信大家应该对互相有了一定的了解,这样吧,这次挑座位让大家自由选择。”   他敲了敲一组第一排的两个座位,“谁想坐这里?”   话音落下,众人陷入犹豫。   片刻后,两个小男孩从人群中走出来,坐在一组第一排。   有人踏出第一步后,接下来速度要快得多。   眼看一组四排的位置快要填满,顾云心里有点着急,在人群中搜寻一圈,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阙星阑身上。   不知道阙星阑想和谁一组。   依着他的脾性,估计不会主动开口要和人一组,她要不要主动一些,上前与他商量?   再怎么说,她和阙星阑以前都是市一中附小的学生,之前还一起参加过两次交流活动,比起其他人,阙星阑理应对她更熟悉一些。   她主动过去商量,成功的几率应该不低。   可是……   这是一个男生女生之间并没有那么开放的年代,班级里包括她在内一共7位女生,她不主动和女主坐在一起,反而要主动和男生坐在一起,怕事后惹闲话。   而且万一阙星阑心里不愿意和她一起坐,当场拒绝,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思来想去,顾云觉得主动过去商量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要不还是等等吧。   班上总共36个学生,其中男生29个,女生7个,如果两两配对,男生和女生各要剩下一个。   不用想,阙星阑肯定是剩下的那一个。   她只要等着,等着阙星阑最后被剩下,两人自然而然组到一起。   顾云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另一边的林小堂已经走到喻子晋身边。   “哎,咱俩一起,坐到四组第一排怎么样?”那里有窗户,她喜欢靠窗的位置。   喻子晋瞥她一眼,“不怎么样。”   林小堂:“……”   “咱俩好歹一起上过电视节目,暑假的时候咱们还一起想办法赚钱呢,这些你都忘啦?”   “这也不代表我想和你坐一起。”喻子晋面无表情地拒绝,“你要是坐四组第一排,那我就坐最后一排,咱俩最好离远点。”   林小堂:“……”   这小屁孩……   “行,那我去找别人,哼!”   林小堂鼓着腮帮子,一转身,对上阙星阑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我们一起坐。”阙星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开门见山地说。   林小堂:?   她左看看右瞧瞧,确定阙星阑在和自己说话后,很是不解:“为啥要跟我一起坐?”   他俩也不熟啊。   不只不熟,简直有仇。   “罗主任刚才说过,我还要继续考察,无非是考察我能不能融入集体生活,现在的你似乎热度挺大,和你打交道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林小堂:“……”   性价比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得不说还真贴切。   啧啧,瞧瞧人家,年龄*不大,心眼不小,都学会利用人啦!   她抬眸直挺挺望着面前的男孩,男孩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确定她会答应似的。   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林小堂哼笑一声:“被你这么利用,我就没点好处?”   “你提。”阙星阑面不改色。   林小堂一愣。   对方的语气太过淡定大度,和那些有钱人拿着银行卡让人刷的样子大同小异。   啧啧,这就是对方自信的底气吗?   很好,成功吊住她胃口。   “这可是你说的。”林小堂毫不客气提意见,“你的零食全归我。”   “可以。”阙星阑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还等什么,赶紧啊!”想到以后阙星阑的进口零食全归她,林小堂心里美得冒泡。   眼看罗主任已经站在三组最后一排,她连忙拉着阙星阑径直往四组第一排坐下。   安排好三组的学生后,罗主任走到四组第一排,一瞧,上面已经稳稳当当坐好两个学生。   偏巧一个是林小堂,一个是阙星阑。   话说之前市三中举办的“创造杯”,参赛的学生中,他对这两人最为印象深刻。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两人挺有缘。   罗主任笑笑,“你们倒是挺积极啊,我都还没排到这里,你们自个儿就坐下了,好,很好,这种积极的态度值得表现,那接下来的第二排谁来?”   话音一落,顾云走了过来,稳稳落坐。   罗主任看她孤身一人,询问:“顾云同学,你没想到和谁一起吗?”   顾云没吭声。   她哪里顾得上和旁人商量,才一眨眼的功夫,林小堂便拉着阙星阑坐在四组第一排。   明明她一直关注着阙星阑的动向,不过分神一小会儿,就让林小堂抢了先。   气死她了!   这个当口,她压根来不及和其他人商量,先把第二排的位置占到再说。   既然不能和阙星阑成为同桌,那么至少也要成为他的后桌!   “那既然顾云同学没有想到和谁一起,有没有同学愿意……”   罗振海的话没说完,喻子晋一步跨上前,坐在顾云旁边,而他的前面,是林小堂。   林小堂:?   她直愣愣望着发誓要坐去最后一排的喻子晋,埋怨:“你有毛病是不是?”   刚才邀他一起坐,他不坐,这会儿倒是闷不吭声坐到她后面。   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捣鼓什么。   喻子晋没吭声,权当没听见林小堂的牢骚。   剩下的两排很快安排好,罗振海走上讲台,看了一眼全教室坐好的学生,叮嘱:“这就是以后大家的位置,应该好一阵子不会改动,大家记清楚了哈。”   “明天周末,大家休息一天,后天再来正式上课的时候,别忘了自己坐哪儿。”   “好,今天就说到这里,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   罗振海走下讲台,薅住即将要跑出教室的林小堂,“你等下,有点事要找你。”   林小堂脚步一顿,“什么事?”   “去我办公室等着,我去趟宿舍再回办公室和你聊。”   罗振海要去宿舍安排那些早就等在宿舍的学生,那16位同学不太适应集体生活,得好好安抚一下情绪,通知家长把人接回去。   林小堂不知道罗主任要和他聊什么事,只得先去了办公室。   罗主任的办公室来过不知道多少回,简直比她的寝室还熟悉,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办公室,推开门往椅子上一瘫,才发现办公桌对面坐着一个人。   “哎呀!”猝不及防的林小堂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郑教授你怎么在这里?”   郑洋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呢,看你样子,简直把罗主任办公室当成家了,一进来就躺着,没人比你更自在,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你办公室呢。”   林小堂赶紧摆正坐好,双手搭开膝盖上,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是罗主任叫我过来的,他说有事找我聊。”   解释完,林小堂起身,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态度:“既然郑教授您找罗主任有事,那我不在这里现眼,先走了。”   “等等。”郑洋叫住转身要走的人,“我也恰好有事要找你,坐下吧。”   “哦。”林小堂又乖乖坐下。   话说最近感觉挺忙的,一会儿这个找,一会儿那个找。   “不知道郑教授找我什么事?”   郑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问道:“听罗主任说,今天会安排坐位,我想问问,阙星阑和谁坐在一起,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   林小堂咳了咳,“我。”   果然。   郑洋轻笑一声,这小外甥别看闷不吭声,倒是个行动派。   对这事早有猜测,提问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得到和心中相差无几的答案,郑洋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林小堂,你还记得因为你一个故事,揭开梁教授家里私事的事情吧?这事我去调查了,事情有点棘手。”   “怎么棘手?”提起梁教授,林小堂立即来了兴致,免不得猜测:“是那个保姆找不到了?”   “不是。”郑洋摇头,“相反,不用一天,这个人就找到了。”   “既然人找到了,那有什么棘手的?”林小堂不解。   人都找到了,接下来交给警察,应该很快就会找回梁教授的亲生孩子。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郑洋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缓缓揭开事情始末,“人是找到了,但已经过世,过世好几年,找到也没用。”   “怎么没用!”林小堂激动地站起身,“哪怕是过世,也可以查查这人的亲属关系,这人十有八九是把孩子掉包给熟人了,查查亲属关系应该不难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   郑洋捏捏眉心,“那个保姆名叫胡爱芬,是假名字,当初留下的身份信息,也全都是假的,根本查不到她的亲属。”   “是么?”林小堂眉头一皱,“这事的确有点棘手。”   保姆为什么要用假名字呢?难道是怕调换小孩的事情被人察觉,被人追踪,所以特意报了假名字,假身份?   这么说来,这个保姆根本就是有预谋地在干这件事!   保姆明摆着是预先做好打算,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下把柄。   好歹毒的心思!   “我已经和梁教授商量过这件事,这事急不得,一时半会估计查不出什么线索,我让梁教授先安心在学校教课,这事的后续我来跟进。”   郑洋解释完,直直看向面对的小姑娘,“所以我来问问你。”   心里正仔细琢磨着这件事的林小堂听到这一句,一怔,“问我?”   “是啊。”郑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外面都传你会占卦、会天象,是文曲星下凡呢。”   林小堂:“……”   “郑教授,外面那都是谣言,谣言!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咋还信了呢!”   “我很难不相信啊,”郑洋故意逗她,“你瞧,你随口编个故事都能揭开梁教授家里埋了十年的秘密,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信呢?”   林小堂:“……”   行吧,她是看出来了,郑教授拿她取乐呢。   郑洋神色一转,敛容肃颜,“行,不和你开玩笑了,我过来的确是要问你这件事。”   “我倒是不相信你会占卦会天象,但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直觉敏锐的那一类人,我在国外见过不少天才人物,其中就有这样的人,我觉得你也是这样的天才。”   “所以,我真是过来问问你,你对这事有什么其他的看法没有?”   “你有任何想法,但说无妨。”   几句话把林小堂问沉默了。   她有啥想法啊,那个故事根本就是她瞎编的!   谁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一下子正好和梁教授的家事对上。   外面那些传言传得离谱也就罢了,怎么看郑教授的样子,也开始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什么直觉敏锐的天才,她有个毛线的敏锐度啊!   林小堂想也不想就要拒绝,一抬头,瞧见郑教授一双眼正期盼地望向自己,他是真的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林小堂沉默了。   到嘴边的“我什么想法都没有”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心里轻叹一声,她缓缓开口:“郑教授,我想问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林小堂直言:“我想问问那个保姆去世的时候多大年纪?”   “快三十岁。”   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   林小堂压下心里的疑惑,继续追问:“去世是什么原因?意外还是疾病?”   “不是意外,应该是疾病。”   年纪轻轻因病去世?这个保姆调换孩子的动机,和自身的疾病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林小堂仿佛从混沌中抓到一缕线索,但没法串成串。   “郑教授你让我先想想吧,我现在还没什么头绪,等有想法了再联系你。”   “好。”郑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那你回去慢慢想,想到什么,立即用罗主任办公室的电话联系我。”   林小堂点点头,领了命,转身走出办公室。   回去宿舍的路上,一直埋头思索这点线索,直到一双脚拦住她去路,才把她从沉思拉回现实。   抬头望去,喻子晋堵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明天有空吗?”   “有啊,你要干嘛?”林小堂疑惑地望着他。   “我爸想请你去我家做客,去不去?”喻子晋像个无情地传话机器。   “你爸想请我?”林小堂怔住,“为什么啊?”   “暑假的时候,我赚了一笔钱,我爸知道是你的功劳,想要感谢你。”   哦豁,原来是这回事。   她还以为喻子晋改性了呢。   “瞧瞧,瞧瞧,你爸多明事理懂感恩的人啊,你咋就不跟着你爸好好学学?”   喻子晋:“……”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去,当然去啊!”林小堂一口应下,“我明天上午就去!”   得到回复的喻子晋转身便走。   市三中离他家的距离并不十分遥远,坐公交四十分钟的路程,他回到家时,头顶的太阳还很大。   喻红强坐在堂屋里扎扫帚,余光中瞥见他进门的身影,关切地问:“让你邀请小堂来家里做客,你邀请了吗?”   “邀请了。”喻子晋蹲下身,想帮着父亲扎扫帚。   “不用了,”喻红强推开他,“你先告诉我,人家答应没有?”   “答应了,明天上午过来。”   “那太好了,”喻红强站起身,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一束白色纸菊花,“子晋,拿着花,咱们去看看你妈。”   喻子晋的母亲葬在公墓。   公墓的距离并不远,两人捧着花,一路慢悠悠地走过去。   每隔半年,喻红强都会来看望一次亡妻,跟亡妻说说心里话。离上一次过来公墓不过两个月,这次他急着过来,是心里有些话憋不出,想对过世的妻子倾诉。   “孩他妈,你不知道吧,子晋现在交到朋友了。”   那个孤僻性子,看谁都不待见,能开口邀请人家,毫无疑问是真把人家当朋友。   “孩他妈,子晋现在去上学了,还是在最好的少年班。”   “暑假的时候,子晋还赚了一笔钱,现在手上没那么紧了,日子眼看着越过越好,要是你还在就更好了。”   ……   喻红强一个人蹲在墓碑前碎碎念。   每当这个时候,喻子晋都会刻意回避,他不想听他父亲诉说对母亲的思念。   倾诉一大堆后,喻红强站起身,看向墓碑上那个熟悉的名字,轻轻闭上眼睛,心里叨念。   “孩他妈,要是你在天有灵,保佑子晋活得久一点。”   他妻子的母家有一种奇怪的遗传病,大姨子没活过三十岁,他妻子也没活过三十岁。   不知道这种古怪的遗传病有没有遗传给他儿子。   从前日子潦倒,他顾不上担忧这么多。   现在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点盼头,他希望他儿子能活得长久一点。    第51章 你这个孩子,真是福星!   答应明天去喻子晋家里做客后,林小堂打算早点休息。   她洗漱完之后,捧着脸盆回宿舍,躺在狭窄的床铺上,很快呼呼大睡。   之前总共13个女生,一个十人间的宿舍住不下,还有另外三位女生安排在其他宿舍。   训练结束后走了6个女学生,空出一大堆位置,其他宿舍的人搬进来,成了七人宿舍。   此刻的宿舍空空荡荡,其余学生趁着休息天回了家,整个宿舍只有两人没有离开。   一个是下铺睡得正香的林小堂,一个是斜对面上铺死死盯着林小堂的顾云。   顾云阴沉着脸,看着早早睡下的林小堂,心里直捣鼓。   不应该啊。   林小堂怎么睡得着,这个时候她难道不应该给家里通风报信吗?   难不成她忘了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   林小堂可能忘了,但顾云没忘。   她轻手轻脚从上铺爬下来,穿戴整齐,出了校门找到公用电话亭,给厂里拨号。   纺织厂的一些机器需要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只有在检修和故障的时候才会停,所以需要工人二十四小时在岗。   这是三班倒盛行的原因。   估摸着二姐顾露在上中班,顾云拿着话筒静静等候对面的厂秘书去叫人。   片刻后,话筒里传来她二姐顾露关怀的声音,“喂,小妹吗?明天周末,你回不回来?”   “恐怕不会回去。”   “怎么了?”顾露不解,“难道你又有其他事情?”   “不是,是你有其他事情,明天你不是要接待从沪城过来的服装公司的采购人员么?”   经顾云这么一提起,顾露才想着这桩事情来。   不过,沪城服装公司采购人员明天要来厂里看材料是前几天刚谈妥的事情,顾云一周前就去学校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顾露面上诧异,“小妹,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做梦梦见的。”顾云随口扯谎。   之前让大哥顾雨娶大嫂辛秀敏,她也是用了做梦的借口,这个借口最好使。   “二姐,你记住,从沪城服装公司过来的采购人员中,有个叫做宁绍辉的男人,以后会是我二姐夫。”   对面的顾露:?   来了来了,她天才小妹的梦又来了。   之前她大哥和大嫂的事情,据说小妹也曾梦见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她。   这事有点玄乎,顾露一时难以接受。   “你是说明天从沪城来的采购员中有我未来的丈夫?”   沪城可是个大城市,能在服装公司做采购员,油水应该很多,以后的丈夫要真是沪城的有钱人,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总比工厂里这些没前途的工人要强。   这么一想,顾露心里冷静几分,“那我要怎么做啊,你这么一说,弄得我有点紧张。”   本来不知道还好,一知道之后,免不得生出一点不自在。   任谁提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都不会这么淡定。   “万一我弄糟了怎么办?”   “你不用紧张,你也什么都不用做,顺其自然就行,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防着林二玉。”   从顾云冷冷的声音中听到林二玉的名字,顾露一愣,“这和林二玉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   顾云冷哼一声,想起上辈子了解到的事情,只觉得林家人实在可恶。   这宁绍辉其实最先与顾露认识,后来那林二玉也瞧中这个人。   与顾露不同,林二玉是个胆大的,看中了谁,可以豁出脸面主动追求,在一次二次主动挑逗之后,成功将宁绍辉拿下。   可恶的是这林二玉也不是真心喜欢宁绍辉。   一来,宁绍辉是沪城家境不错长得不错的年轻有为的男性,真在一起脸上也有光。二来,林二玉是瞧见顾露对宁绍辉有意思,才特意将人抢过来,用这种方式让顾露怄气。   后来林二玉这种自私自利的思想被宁绍辉察觉到,两人才闹掰。   闹掰之后宁绍辉和顾露重新走在一起。   两人回到沪城好好生活,在沪城股市崛起的那一年勇敢入局,成功成为千万富翁。   据说后来林二玉瞧见顾露过上富太太的生活,肠子都悔青了。   那时的林二玉并没有透视眼,没法瞧见未来几十年后的事情,所以不会知道当初她放弃的男人其实是未来的大富豪。   倘若有人具有先知能力,提前告诉林二玉这一点,林二玉还会放弃吗?   这正是顾云担心的事情。   林小堂和她一样都是知道未来这些事情的人,如果林小堂提前指点林二玉,恐怕林二玉对宁绍辉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林二玉这种豁得出去的人,到时候指不定要弄出一些麻烦事来。   不过……既然最后的结果是顾露与宁绍辉走到一起,想必这辈子的结局也不会变。   以防万一,顾云忍不住再次叮嘱顾露,“总之,小心林二玉,别让她接近宁绍辉。”   提醒到这个份上,顾露哪怕是个傻子也该懂了。   这林二玉分明是要和她抢男人!   想想还真有可能,林二玉心思一向歹毒,说不定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顾露出离愤怒,挂断电话,气呼呼找到车间主任,以林二玉业务不熟练为由,想要劝说主任明天接待采购员时,不让林二玉露面。   “啊?”主任懵了,“二玉明天本来就不露面啊。”   顾露也懵了,“她说她明天不来?”   “是啊。”主任点头,“她说她明天要去学校看她小妹,没空来厂里。”   “哦。”顾露乖乖闭嘴。   不来正好,不来也就遇不到宁绍辉,省了不少事呢!   当事人林二玉对这档子事情毫不知情,她在家高高兴兴分装着自己做好的小面包。   小面包总共分成三袋,一袋送给洛克,一袋送给小妹,还剩一袋留在家里以后充作早餐,饿了也可以充饥,总比泡米的味道要好。   分装完成后,她早早歇下,第二天一早起床,乘早班车去市区。   之前送林小堂来学校时记了路,拎着两袋面包的林二玉轻车熟路找到林小堂的宿舍,还没进去,正好遇见林小堂从里面出来。   “小妹!”林二玉双眼一亮,将手中的一袋面包递过去,“你瞧瞧,这是我亲手做的,这袋给你,另一袋送去给洛克道歉,算不算有诚意?”   林小堂接过一袋面包瞧了瞧,里面装着一个个考得焦黄的小面包,看上去有模有样。   “呀,二姐,你这个是怎么做出来的?”   家里也没有烤箱啊。   “得了,不谈这些,你赶紧告诉我,洛克在哪儿?”   林小堂拎着面包琢磨好一会儿,才领着林二玉来到教师宿舍楼,指着二楼最左边一间宿舍,“他一个人住那里面,你去吧。”   “好。”林二玉拎着面包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你不去?”   “我早道过歉了,再说,我还有别的事情呢。”林小堂朝她挥挥手,很快转身离开。   看着小妹走远的背影,林二玉回头望向教师宿舍二楼最左边的房间,心里莫名有点发怵。   想着之前把人得罪狠了,不知道对方要给自己摆什么脸色。   对方应该不会动手吧?   这外国人人高马大的,动起手来,她一点优势也没有啊。   怀着忐忑的心理,林二玉爬上二楼,走到最左边的宿舍,深吸一口气,重重敲响对方的门。   啪嗒一声。   门被打开。   光着膀子的洛克站在门口,望着这个不速之客,颇有些诧异。   “你再不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洛克将门敞开,“进来吧。”   林二玉没动。   她一双眼全放在对方胸膛上。   光着膀子的男人林二玉见过不少,每到夏天,筒子楼下一堆光着膀子坐在树荫下乘凉的汉子,她路过时瞧几眼,要么干瘪得像根麻杆,要么挺着大肚腩油腻得很……   总之,都不太好看。   面前的这个男人完全不一样。   先不谈结实的肌肉,光是胸膛前一团黑色旺盛的汗毛,已经足够让林二玉震惊。   苍天呐,怎么有人胸膛上会长这么多毛啊!   林二玉呆了。   这辈子还真没见过毛发旺盛到连胸膛前都成了一片黑。   “你不进来?”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疑惑的反问,站在门口迟迟没动的林二玉才回过神,收起目光,拎着面包走进来。   “之前的事实在抱歉。”她诚恳地将面包放在桌上,“我想了想,没什么能表达我的歉意,所以特意做了面包,听说你们外国人都是吃面包的,你要不尝尝有没有家乡的味道?要是你喜欢吃的话,那我每周都给你送来,直到你不需要为止。”   林二玉说完,静静等着对方的反应。   对方没有反应,屋子里静悄悄,她忍不住抬头打量对方,一抬眸,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对方的胸膛上。   没办法,那戳格外旺盛格外突出的胸毛实在太过抢眼。   林二玉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大胆的两眼把一个开放的外国人给看得不自在。   不是说国内的女人性观念保守,都很羞涩的么,这女人怎么回事,光明正大地偷瞄他身子?   “行了行了,你的道歉我接受,你回去吧。”   洛克终究还是套了件短袖,起身将人轰出去。   被轰走的林二玉:?   对方就这么原谅自己啦?呼~比想象中顺利嘛。   走了几步的林二玉脚步一顿,不对啊,他也没说喜不喜欢吃面包,那之后还送过来吗?   算了,继续送吧。   路过学生宿舍时,林二玉想去看看小妹,走到宿舍一看,里面没人。   记得小妹说是有事去了。   这孩子,能有啥事啊。   此时的林小堂拎着一袋面包,刚刚到达喻子晋家里。   暑假的时候她来过喻子晋家里,当时只在窗外扮鸟叫,不曾进屋。   这次她还没靠近,站在门口的两父子瞧见她,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开始扬起胳膊打招呼。   林小堂走近,递过手上的面包。   “叔叔,这是我二姐做的面包,您尝尝,看看味道还行不。”   喻红强有点震惊。   这小孩,小小年纪怎么如此讲礼节,来家里走动还特意不空手而来。   喻红强欣慰地摸摸她脑袋,“你看你这么懂事,你爸妈肯定都是很好的人。”   “我爸妈去世早,家里只有哥哥姐姐。”   听到这话,喻红强面上一怔。   原来也是个苦命的娃啊。   “抱歉,叔叔不知道。”喻红强连忙扯开话题,“子晋,你先和小堂在家里玩哈,我去菜市场买点菜来。”   从墙上取下菜篮子后,喻红强一瘸一拐地跨出门去。   等他的身影走远,林小堂扯扯喻子晋胳膊,“冒昧问一句,你爸这腿是怎么弄的?”   “工厂的事故。”   “工厂的事故应该有赔偿吧?”林小堂不解。   “有,这房子就是。”   林小堂抬眸扫视一下屋子,屋子里杂货堆成一堆,空间极小,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一直嫌弃自家的房子下雨会漏水,空间又小,也不隔音,晚上睡觉都睡得不安稳,整天盼着新的宿舍楼建起来。   殊不知有人的居住环境比她更糟糕。   “你以前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学?”林小堂为他竖起大拇指,“我真有点佩服你,这都能学进去。”   “不然呢。”喻子晋低头去整理之前自学的资料,“出生是没法选择的。”   他既然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注定要受这些苦。   提到出生问题,林小堂免得不长长叹一口气,“梁教授的事情你知道吧,我现在正愁着呢,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帮梁教授找到亲生孩子吗?”   喻子晋整理资料的手一顿,回过头望她,“你问我?”   “不然呢,这屋子里除了我就是你,不问你问谁?”林小堂瞪他。   喻子晋摊摊手,“一个会占卦会天象的文曲星下凡的人都没有办法,我怎么会有办法。”   林小堂:“……”   得,这事过不去了。   “你说你不帮忙出主意也就算了,咋还来取笑我。”   林小堂瞪他一眼,往小板凳上一坐,随口问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如果梁教授找到自己的亲生孩子,该怎么处理他那个从小养到大却不是亲生的孩子呢?”   这又是个难题。   以为对方会思索一阵,没想到喻子晋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是物归原主。”   “万一那小孩不愿意回去呢?”林小堂问。   “有什么不愿意的。”喻子晋哂笑一声,“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人不能这么贪心。”   “话是这么说,可人毕竟是有感情的,何况梁教授已经将对方抚养到十岁,虽然梁教授看起来严肃又古怪,但我能感觉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不一定会忍心把养子送回去。”   “而且以梁教授的家庭经济情况,抚养两个小孩也完全没有压力,如果养子的亲生父母条件不好,我估计梁教授也狠不下心把养子送回去过苦日子。”林小堂道出自己的猜测。   “那你觉得公平吗?”喻子晋抬眸静静看着她,缓缓补充,“对那个亲生孩子而言,这公平吗?”   “如果梁教授的亲生孩子之前一直在过苦日子,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却发现那个鸠占鹊巢的人替他过了十年好日子后依旧能继续过好日子,这公平吗?”   林小堂一怔,反问道:“那如果你是梁教授,你要怎么处理呢?”   “我说过了,物归原处,如果做不到,那就继续养着养子,这两个孩子,他只能拥有一个。”喻子晋的语气很平静,平静中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态度。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太冷静了。”林小堂轻轻叹息一声,“你完全是在很冷静的状态下思考这件事,要是你成为当事人,恐怕你就没法这么冷静的思考问题咯。”   ……   “你们在聊什么?”买菜回来的喻红强跨进门,听了尾声,“什么冷静不冷静,当事人不当事人,听起来是蛮正经的事情。”   他隔着老远就听见家里热烈的讨论声,心里想着这两孩子果然投缘。   喻子晋以前在家一整天都说不了几句话,和林小堂倒是能叽里呱啦一大堆,可惜他一进门,这俩孩子就都闭口不聊了。   喻红强干脆把炉子提到门外,“我去外面炒菜,你们在屋子里继续聊吧。”   被这么一打断,刚才的话题没法继续下去,林小堂默默闭嘴,坐在小板凳上朝外望。   喻红强正蹲在外面洗菜,他买了一条鱼和半只鸡,还有两斤猪肉。   这样已经属于待客的高规格。   林小堂偷偷觑着喻红强那只不太方便的腿,想着要是没出事故,或许喻子晋家里的处境会完全不一样吧。   她目光慢慢往上,落到喻红强那双刮着鱼鳞的灵巧的双手上,心里又想,还好没有雪上加霜,至少双手是健全的。   再往上是喻红强那张四方的国字脸。   皮肤稍稍有些黑,满脸遍布褶皱,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老了十岁。   “哎,我发觉一个问题。”林小堂盯着外面人的身影,小声朝喻子晋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和你爸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你看你爸身材比较敦实,粗胳膊粗腿,你高高瘦瘦的,一看以后就不会矮。还有你脸型,你爸是国字脸,你是瓜子脸,看着要秀气很多。还有还有……”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我爸亲生的?”喻子晋一句话堵死她到嘴边的所有猜测。   林小堂尴尬地挠挠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比较像你妈?”   “可能吧。”喻子晋面无表情地说。   林小堂不敢再接话了。   怎么回事,她这该死的直觉怎么突然瞎揣测起来?   是不是得了梁教授事件的后遗症,现在怎么看谁都不像亲生的呢?   这会儿还在人家家里做客呢,这种父子不像的话能瞎说吗!   林小堂决定暂时把嘴巴闭上。   她解开桌上的面包,递给喻子晋一只,又拿了一只塞给蹲在外面准备炒菜的喻红强,“叔叔,你先尝尝嘛,看我二姐手艺怎样。”   喻红强拗不过,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以为他是特意捧场,林小堂笑着追问:“那如果一家糕点店里摆出这种面包,叔叔你会去买吗?”   “会的,这味道很棒!”喻红强连连称赞,“你二姐手艺很不错哦,可以自己做面包师傅了。”   吃人嘴软,总要说几句好话。   林小堂没当真,她转回屋子,看向屋子里的喻子晋,“你觉得这面包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   林小堂眉头一挑。   哟呵,能从喻子晋嘴里得到还不错的评价,看来这面包味道真的可以。   毕竟喻子晋这家伙嘴里可蹦不出什么好话来,也从来不和她讲虚话。   林小堂拿过一只面包尝了尝。   酥软可口,果然好味道!   哇塞,没想到她二姐能做出口感这么好的面包,拿出去卖也完全没问题啊!   看来可以和二姐商量一下怎么用这门手艺赚钱了。   心里正想着美事的时候,林小堂听到外面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   有人来了。   她靠在门框上往外看,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喻红强面前,中气十足地发问:“请问你是喻红强同志吗?”   喻红强正在往煤炉里换煤,看到来人,连忙停下动作,“你好,我是喻红强,请问你是?”   “我是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是这样的,我们了解到目前你没有工作,我们缺少一位环卫工,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接手这个工作?”   一听是来送工作的,喻红强面上一喜,连忙请人进屋。   “不用坐,我还有其他事情,”工作人员拒绝进屋,“我只是过来问问你的意愿,如果你愿意,今天抽空去一下街道办事处,把流程办了,明天就可以开始扫大街。”   “好的好的,谢谢同志,等下吃过饭,我马上去一趟。”   喻红强满脸激动地朝对方握握手,对方身影走远,他仍然愣在原地,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工作砸得晕晕乎乎。   闲赋在家这么久,没想到居然还有工作找上门的一天。   喻红强转头看向林小堂,目光中充满感激,“你这个孩子,真是*福星!”   正探头看情况的林小堂:?   这和她没半毛钱关系啊。   林小堂赶紧摆手,“叔叔你别误会,这可不是我安排的。”   她哪有这么大能耐!   喻红强满脸的喜悦溢表,“我知道不是你安排的,但以前闲居在家好几年都没碰见过这等好事,你一来我就碰上。”   “你看你一来,我工作也来了,你不就是福星么!”   林小堂无言以对。   默默看向一旁的喻子晋,小声道:“叔叔这是迷信思想,你不打算劝劝你爸?”   喻子晋瞥她一眼,面无表情:“我觉得我爸说得对。”   林小堂:“……”    第52章 那不如送佛送到西?   因着工作找上门,喻红强满心欢喜。   这份喜悦的兴奋传递到厨艺中,让每道做出来的菜莫名比平常更加美味。   三人摊开小木桌,盛满白米饭,就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欢欢喜喜吃午餐。   这边其乐融融干饭,学校那边的顾云则独自一人去外面解决午饭。   学校食堂周末不开门,她又不愿回家,只能自己到外面解决一日三餐。   坐在学校旁边的面馆中等待时,顾云撑着下巴,满脑子疑问。   奇怪,林小堂分明和她一样也没回家,怎么一大早不见人影?   这人干什么去了? %74%78%74%38%30.%63%6f%6d   解决完午餐,顾云没着急回学校,去街角的电话亭给厂里重新拨了号。   “二姐,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沪城的采购人员离开了吗?”   “离开了,刚走没多久,我跟着主任和厂长一起送人离开。”顾露拿着话筒,压低声音道:“对了,我瞧见那个宁绍辉了。”   “人长得还不错,斯斯文文的,说话的时候嘴角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脾气很好。但他有个很要命的缺点。”   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是严肃,顾云一愣,“什么缺点?”   “他眉尾和眼尾那块地方有颗黑痣。”顾露控诉。   “眉尾有痣?”顾云想了想,没弄明白,“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啦,那个地方叫做奸门,奸门有痣,会克妻!”   小时候听瞎子给邻居算命时提过这个知识点,顾露一直记在心里,她对奸门有痣的男人很是防备。   “听说奸门的痣长在右边,表示婚姻不美满,夫妻感情不会和谐,奸门的痣长在左边,则代表妻子身体不会健康或者容易出意外,我看他的痣长在左边!”   顾云:“……”   “二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能不能不要相信封建迷信那一套?”   顾云无语,她还以为宁绍辉真有什么要命的缺点,原来是看相那一套。   这算哪门子缺点?   再说了,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现在的重点分明是……   “二姐,你和他有接触吗?对方对你印象怎么样?”   顾露实话实话:“他对我印象应该还不错,厂长带着他们一行人特意来我们车间考察,我作为工人代表还给他们讲解了几句,看他们的样子都很满意。”   闻言,顾云稍稍放松。   想起什么,一颗心又猛地提起来,“对了,林二玉呢,她和你一个车间,应该也见到宁绍辉,他们有没有……”   “没有没有。”顾露及时打断,“林二玉不在厂里,她说要去学校看望林小堂,今天没时间来厂里。”   “看望林小堂?”顾云面露诧异。   难怪林小堂今天一大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是和林二玉碰头去了?   看来一切都是天意,注定要让林二玉错失这个机会。   这样也好,省得多操心。   挂断电话,顾云松了一口,回到学校宿舍的时候,从学校离开的林二玉才刚刚走到汽车站。   她坐了下午的班车回家,一路上靠着车窗,迷迷糊糊打瞌睡。   睡梦中,总有一团黑色的水草在她眼前飘荡,像头发刮在脸上,痒痒的令人忍不住去挠。   她烦躁得很,一把薅过。   扯起来一看,原来不是水草,是洛克的胸毛!   林二玉猛地吓醒了。   低头一瞧,手上正紧紧抓着自己又长又粗的大辫子。   邪了门了,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林二玉眉头微皱,心有余悸将大辫子往身后一甩,跟着人流一起下车。   汽车站离筒子楼还有一段距离,她想着出来一趟,不如顺手买些菜回家。   脚步一转,朝着菜市场方向走去。   前方十字街路口,距离菜市场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摆着一堆小摊。   小摊上不卖别的,全是一些打着羊城土特产标签的东西。   离她最近的一个小摊上放着一堆糕点,一个年纪七十多岁的大爷正拿着一盒糕点给顾客推销。   “买这个准没错,这是咱们羊城最地道的白糕,别的地方都没有,你想买正宗的,在我这里下单准没错!”   顾客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青年,斯斯文文的模样,拿着糕点左右翻看,似乎在犹豫。   “别犹豫了小伙子,你不是想买最正宗的羊城特产么,这就是,大爷我就是土生土长的羊城人,绝对不会骗你。”   “小伙子你要相信我,你买回去带给你父母,带给你亲戚,他们绝对都喜欢。”   大爷一个劲地劝说,青年犹豫的心开始松动。   他拎起一盒糕点,问道:“多少钱一盒?”   “五块。”大爷伸出五根手指,“这是我给的最优惠价格,平时我都卖八块,我看您像是第一次过来,也不给你加价,卖你个便宜,下次要是再来羊城要买土特产,记得找我。”   噗呲——   周围不知从哪传来一阵轻笑。   大爷面色一沉,目光往旁边扫视一圈,立即关注到一个身形高挑,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子,女子正捂着嘴,看来笑声是从她嘴里发出的无误。   “你这姑娘,别人做买卖,你在旁边无缘无故发笑做什么?”大爷瞪她一眼,嫌弃地挥挥手,“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哦。”女子神色淡然地离开。   等人一走,大爷回过头,发现那顾客掏钱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双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随后将糕点往小摊上一放,“我再到别处去瞧瞧。”   “哎哎哎!”眼看生意要黄,大爷急了。   一边拦着面前的顾客,一边朝着前方并未走远的女人吼道:“哎,那个姑娘,你给我回来!”   已经走出好几米远的林二玉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身后气急败坏的老头,疑惑:“你在叫我?”   “不叫你叫谁,就是你,坏了我生意!”   大爷怒容满面,开始秋收算账:“你说你无缘无故笑什么笑,现在好了,我这位顾客不愿意买了,你要负全责!”   林二玉:?   她负全责?开什么国际玩笑!   “凭什么要我负全责?我走在路上,想起高兴的事情,想笑一下也不行?”   “这条马路是你家的吗?只准你在这里摆摊,不准我在这里笑?”   长这么大,林二玉还没遇见过这么荒唐的事。   “我说这位大爷,你可别仗着一把年纪倚老卖老,你生意黄了,干我什么事?”   “当然干你的事!”大爷也不示弱。   “你早不笑,晚不笑,偏偏等我顾客要掏钱的时候笑,这不是明摆着给我顾客暗示么,你这姑娘,做人忒不地道,有你这么拆台的么?”   “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坐在这里做生意的人是你,有人这么拆你的台,你是什么心情?”   “我什么心情?”林二玉哂笑一声,“首先,我不会抬高价坑顾客,所以也不会被人拆台。”   “哎哎哎,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意思是我抬高价坑顾客了?”大爷不满地嚷嚷,手脚并用开始指指画画。   林二玉摊摊手,“谁坑顾客谁知道呗。”   “你!”大爷气极,激动之下推搡一把。   林二玉没防备,一下子退出去好几步。   幸亏她反应快,及时稳住脚跟,才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摔个狗吃屎。   虽然人没摔着,但这一推彻底把她暴脾气给勾了上来。   她气呼呼地撩起袖子走上前,“嘿,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说不过竟然开始动手,本来看你一把年纪不想和你争吵,你反而愈发来劲,咋的,我话难道说错了?你这什么破东西,一盒白糕卖五块,你咋不直接去抢呢?”   “正规店里都只卖两块钱的东西,你一个小摊上卖五块钱,你还说你不是坑顾客,你这不叫坑,什么叫坑?”   “还大言不惭说平时卖八块,物价局是你家开的呗,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   “你还好意思让人家下次来羊城再光顾你生意,羊城的形象都被你这样一批专门杀生的人给败坏完了!”   ……   林二玉的嘴上功夫向来厉害,一顿噼里啪啦地控诉,简直没留任何气口,听得大爷捂着胸口半天没法反驳。   得,这是老底都被扒光了。   眼看周围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爷顺势往地上一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招呼周围的看客评理。   “大家伙给评评理,我一个年岁这么大的人,出来摆个摊子容易吗我……”   “既然不容易,您就早点收摊回家吧。”林二玉打断对方的卖惨,“一把年纪也确实不容易,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家里也担心不是么?”   大爷:“……”   得,今天遇到了一个硬茬。   这女人真是软硬不吃。   大爷发狠地站起身,往旁边摊位一扬手,隔壁两个摊位的壮汉站起身,拨开人群走到大爷身后,摆出撑腰的架势。   这一带摆摊的大多是熟人,受外人欺负时,少不得要互帮互助。   林二玉以前也跑过生意,她都懂。   大爷招呼两人过来,是想用拳头警告她。   呵,以为她会怕?   林二玉不怕,那位引发这一切的顾客怕了。   眼看局势不对劲,冲突有升级的趋势,一直在一旁没插上话的顾客上前一步,拦在两拨人中间,看上去像是将林二玉挡在身后。   他回过头,小声朝着身后的林二玉道:“要不算了吧,我买。”   “不准买!”林二玉瞪他一眼,“你妥协了,不显得我跟个傻子似的?”   顾客无言。   担忧地拉住她胳膊,“可是他们人多。”   “人多怎么了?人多就了不起?”林二玉故意拔高音量,恶狠狠瞪着对面,“我就不信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敢动手!”   “我们走!”   或许是被她气势吓住,林二玉众目睽睽之下拉着顾客钻出人群时,大爷并没有让身旁两个壮汉拦人。   一场好戏就这么散了,凑热闹的人纷纷散开。   十字路口归于平静。   林二玉拽着人走出几百米,一口气走到一家老式糕点铺子才松开手,她指指店铺的招牌,“喏,你不是要买特产么,这家很正宗。”   男人没着急进去,颇为好奇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想感谢我?不用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帮你,要不是那老头子太过分,我压根不会出头。”林二玉转身就走。   “哎。”男人叫住她,“既然帮了,那不如送佛送到西?”   “嘿,我说你这人还挺得寸进尺啊。”林二玉瞥他一眼,重新打量。   眉目还算清秀,左边眉眼旁边长了一颗黑痣,还挺醒目,模样是斯斯文文,说话又慢条斯理,一看就是耳根子软的男人。   “你让我怎么送到西?”   男人笑笑,“我想买点土特产回去,又不太了解,你能推荐一下吗?”   “嗐,你要问我这个,那你问错人了,我从来都不稀罕什么土特产,你让我给你推荐,我劝你干脆别买。”   “那土特产也就是普通的白糕,真不值两块钱的价,你们外地人没吃过,也就想尝尝鲜而已,况且那白糕也不好吃,还没我自个儿做的面包好吃。”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做的面包那真是……”   “我能买吗?”男人突然问。   林二玉:?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要买我面包?”   “是啊。”男人真诚地点头。   林二玉:“……我刚才不是在向你推销。”   “我知道。”男人轻笑,“我想着既然是你自己动手做的,也算是羊城当地的特产,我想买回家尝尝。”   这……   林二玉沉默。   “行吧,我家里正好还有一袋,可以卖给你,但是价格怎么定?”   “随你定。”   嚯,好大的口气。   林二玉笑了,疑惑地打量男人。   这人穿得人模人样,大概是个不缺钱的。   换做往常,她可能要狮子大开口。可她刚和那个狮子大开口的大爷吵过一顿,这会儿自己再狮子大开口,怎么样都说不太过去。   “算了,你定吧。”林二玉把主动权让给对方。   “那……”男人斟酌着开口:“五块成吗?”   “呐呐呐,这可是你自己开的价哈。”林二玉立即应下,“不许反悔哦,我这就给你去拿,你等着!”   五块钱一袋面包,可太值了!   林二玉一溜烟跑回家,拿了面包,飞快奔回原地。   男人站在原地等她,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望着她来时的方向,随口问了一句:“你是纺织厂的员工吗?我看你往那个方向去了。”   林二玉没回答这个问题,警觉地先问道:“你怎么知道纺织厂?”   “路过。”   “哦。”林二玉没再多问,将手中的面包递给他,同时接过他递来的五块钱。   这算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人即将分别时,男人又问:“如果下次过来,我还想买你的面包,该怎么联系你呢?”   哦豁,怎么还发展成了长期客户?   林二玉高兴的同时也没急着一股脑道出所有信息。   她指指不远处的纺织厂,“你要是下次还想买,直接去那里问问有没有做面包的,我收到信息会主动联系你。”   果然,对方是纺织厂的员工。   男人抬眸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纺织工厂,轻轻扬起嘴角,“那好,下次再见。”   两人在路口分别,林二玉揣着刚用面包换来的五块钱,从菜市场扛了十斤面粉,提着两斤猪肉,喜滋滋地回家去。   ——   另一边,阙星阑收拾着东西正要从家里离开。   明天少年班正式上课,他今天晚上得到校。   一旁的郑白梅看着他不停把零食往背包里装,很是疑惑:“你要把这些零食全带到学校去?”   “嗯。”阙星阑应了一声,继续低头装零食。   郑白梅很是不解。   这儿子以前也没那么喜欢吃零食啊。   怎么到了少年班,一下子变得嘴馋起来?   她怀着满肚子心事下楼,正好碰见跨门进来的郑洋。   “你来得正好!”郑白梅拉着郑洋的胳膊坐下,“我要问问,星阑在少年班适应得怎么样?他该不会被人家欺负了吧?”   郑洋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郑白梅指了指二楼方向,“你猜星阑在做什么?他在装零食!”   她怀疑自家儿子在学校被人欺负,所以需要带零食去学校给人赔罪。   听完自家姐姐心中的猜想,郑洋:“……”   “你想象力可真丰富,我佩服你。”   “我这猜测合情合理啊。”郑白梅一向担心自家儿子适应不了集体生活,“反正这举动看着就反常,他不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嘴馋吧?”   “那有没有可能,他是分享给同学呢?”郑洋微笑着提醒,“你知道星阑的同桌是谁吗?”   “谁?”郑白梅疑惑。   郑洋凑过去,在她耳边缓缓道出三个字,郑白梅面上一惊,“真的么?”   原来如此。   看来她这个老母亲是多余担心了。   郑白梅又蹭蹭蹭地跑上楼,“星阑啊,妈跟你一起装!”   于是第二天,林小堂收到一书包的零食。   那么大的书包,直挺挺放在她桌上。   起初她以为是阙星阑放错了地方,“哎,你的书包你自己收好。”   “那是带给你的零食。”阙星阑头也没抬地说。   林小堂:?   “不是说好要把零食给你么?”阙星阑提醒她。   哦~林小堂终于记起来了。   当时阙星阑要和她做同桌时,她的确提出过这么一个条件。   但是……   她也没料到阙星阑的零食会有这么多啊!   “你这是把家里的零食全带过来了?”   阙星阑不吭声。   不吭声就是默认。   林小堂默默把书包塞进课桌,面上有点不好意思,“我说让你把零食给我,也没让你一下子给这么多啊。”   “你说了全给你。”阙星阑纠正她,“全就是全部的意思。”   林小堂:“……”   死抠字眼的家伙。   得,全给就全给,她又不是吃不完。   林小堂喜滋滋摸了摸课桌里的书包,又从课桌里面去摸教材。   对了,第一堂课是什么来着?   她眯起眼睛去看贴在讲台黑板旁边的课程表。   哦,是英语。   后知后觉的林小堂心里一咯噔。   什么!第一堂课就是英语?   昨天她二姐已经去给洛克道过歉,洛克老师应该不会公然在课堂上为难她吧?   刚把教材从课桌中摸出来,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响起,洛克迈着宽大的步子走上讲台。   他刮了满脸的络腮胡,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戴着一副很薄的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有教师范儿。   除了一双蓝色眼珠有些格格不入,身上的气质与周围大多数老师大同小异。   即便如此,一堆之前没见过外国人的学生忍不住光明正大打量这位长相突出的外教。   作为在国内生活的外国人,洛克已经适应这样的打量,他镇定自若翻开课本,准备教学。   少年班四年的课程安排,分为两年初中,两年高中。   一些小学没学的知识,只会用两周的时间快速教完。但英语是个例外,小学的时候大家都没接触过英语,所以进了少年班,可以直接开始学。   洛克摊开教材,用着不太标准但勉强能听懂的普通话交代:“我们的课程任务比较重,所以进度会比较快,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应该能适应这样的进度。”   “好了,大家先把课本翻开,今天上午有三节英文课,第一节课我先教大家二十六个字母的发音,第二节课教大家第一课的单词,第三节课就要让人上来听写。”   ……   听起来好像进度很快的样子,然而林小堂翻开课本,瞧着课本上第一课的单词。   “s”,“ths”,“I”,“you”……   行吧。   重学这么简单的内容也是一种煎熬。   两节课后,第三节开始听写单词。   洛克站在讲台上,鼓励大家:“有谁想主动上讲台吗?”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   “你记住了吗?我还有好几个没记住。”   “我也是,不太有把握。”   “我感觉进度太快了,跟上有点吃力。”   “估计以后都是这样的进度吧,咱们得赶紧适应。”   听着周围同学小声的窃窃私语,顾云心里冷笑。   这样的内容对她而言无疑跟1+1一样简单,这种场合最适合出风头。   她果断地举起手,表示愿意主动上去。   看她主动举手,班上的学生一时受鼓舞,也有零星几个男孩举手。   洛克瞟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四组第一排林小堂身上。   这孩子,缩着身子埋着脑袋,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看就没准备好。   “林小堂,你上来听写。”   林小堂:?   她也没举手哇!    第53章 我要追上你的脚步   被莫名点中的林小堂心里顿时明白了。   得,洛克还没原谅她呢!   她放下笔,慢吞吞走上讲台,从铅笔盒里抽出半根粉笔,面向黑板,等待洛克报单词。   洛克瞧见其他同学纷纷拿出纸笔,早已准备好,翻开课本开始随机念单词。   “red。”   洛克念完,往教室里扫视一圈,目光回到讲台上时,发现黑板上已经写好这个单词。   单词写得端端正正,很漂亮。   不像是第一天才学英语能写出来的流畅。   洛克的目光在单词上停顿好几秒,才挪开视线,继续报下一个单词。   “that。”   等他环顾一下四周的学生,目光再回到讲台上,发现黑板上又多了一个端正的单词。   嘿,这小姑娘,记得挺多啊。   洛克这次没再看底下的同学,他一双宝蓝色眼眸一动不动盯着黑板,口中念道:“they。”   话音刚落,黑板上的林小堂毫不犹豫举起粉笔,刷刷两下将单词流利地写出。   速度之快,仿佛完全没经过思考。   洛克诧异地挑了挑眉。   看来他判断失误,这小姑娘比任何人的准备都要充分。   一连将第一课的单词报完,林小堂丝毫不差地写出,甚至底下同学有些记不清,还会偷偷抬眸瞟向黑板。   洛克看着黑板上整整齐齐两排漂亮的单词,陷入沉思。   现在他有点相信郑教授的话了,这小姑娘的确是个好苗子。   不过……   他还想再试探一下。   走上讲台,他拿起黑板擦,将黑板上的单词擦得一干二净,对着全班同学道:“接下来咱们开始默写二十六个字母,大小写都要默写,林小堂,你继续留在讲台上默写。”   吩咐完毕,洛克走下讲台,看了一眼底下前几排的学生默写情况。   大部分都比较熟练,规规矩矩按着字母顺序默写,少数几个学生进度慢一点,但也勉强能记起。   了解底下学生的情况后,他想去看看林小堂的进度。   一转身,瞧见林小堂已经写好最后一个字母。   “god!”洛克惊叹。   怎么这么快!   底下的同学最快的也才写一半,林小堂居然默写完了?这得多熟练?   震惊之际,洛克瞧见默写完毕的林小堂在二十六个字母后面多添了一个单词。   定眼一瞧,是单词“god”。   洛克:?   他不可思议地走上讲台,指着最后那个单词,质问小姑娘:“这个是什么意思?”   林小堂一愣,“这个不是老师您报的单词吗?”   洛克:“……”   “好吧,就算是我报的单词,但你是怎么会默写的?这并不在第一课的单词表里。”   “是么?”林小堂眼神一虚。   她哪知道第一课的单词表里有哪些单词啊,一打眼瞟过去都是一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词,她也没仔细看啊。   “那可能是我看电视学会的,电视上的外国人不总是感叹‘ohmygod’么,我听多了,就学会了。”林小堂面不改色地瞎编。   洛克:“……”   这小姑娘惯会撒谎,也不知道她嘴里的话能信几分。   洛克狐疑地看她好几眼,最后才挥挥手让她回坐位。   默写结束,他大致看了一下学生们的水平,大多数都是能跟上进度的,少数几个加把劲也能赶上进度。   对学生们的水平有了大概的了解,他开始布置下一阶段的任务。   “从明天起,咱们所有的课文需要两个人上台演出来,你们可以随便改动,任由发挥,但是一定要在课文的基础上做改动,这是培养你们的口语交流能力。”   “咱们按着顺序来,明天是第一组第一排两个同学演第二课,后天是第一组第二排演第三课,以此类推。”   “大家不要怕说不好,或者不好意思开口说,读得差也没关系,一步一步来。”   ……   洛克提出的演课文的方式很新奇独特,下课之后,学生们对此展开激烈的讨论。   “不是,这要怎么演啊?两人站在讲台上演对话吗?”   “不知道啊,老师说是可以改动,应该没什么要求,演个大差不差就行。”   “一次只能两个人上去演吗?那万一课文中不只出现两个人物呢?”   “笨啊,你就一人分饰几角呗,这又不碍事。”   “可是这对咱们来说是不是难度太大了?我们才刚学英语啊。”   “咱们是少年班的学生,四年得学完初中高中的课程,进度肯定会很快。而且洛克老师也说了,这是培养咱们的口语能力,演得好不好应该不要紧,只要能开口目的就达到了。”   ……   周围同学讨论得火热,林小堂并无兴趣。   她从课桌里摸出一根火腿肠,刚要撕开包装,手上动作一顿,回过头去,将火腿肠放到后桌喻子晋桌上。   “哎,进口的,尝尝?”   喻子晋没吭声,双手倒是很自然地接过。   正拿着课外读物阅读的阙星阑目光一凛,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旁边的动静,很快收回目光。   面上继续保持着无动于衷的神态,唯独无法聚拢的眼神中透出一点内心的不宁静。   同样不宁静的人还有坐在喻子晋旁边的顾云。   顾云瞧着林小堂拿零食贿赂拉拢喻子晋,心里直作呕。   气死她了。   为什么这个招数林小堂的管用,她的就不管用?   她一大早拎着一袋饼干进教室时,也很热情地分享给喻子晋,喻子晋面无表情地回了她一句:“不用。”   随后继续埋头看书,对她释放出来的善意熟视无睹。   奇了怪了。   她也没得罪过喻子晋吧?   喻子晋为什么这样拒她于千里之外?   想不明白的顾云只能将这一切怪到林小堂身上,一定是林小堂在喻子晋面前使劲说她坏话,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一定是!   顾云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恨。   可惜当事人林小堂完全没注意到,她正拿着零食和喻子晋说悄悄话。   “哎,你爸今天去上班?”   “嗯。”   “他还适应吗?”林小堂咬了一口火腿肠,腮帮子鼓鼓的:“这么多年没上班,陡然间突然上班,会有点不习惯吧?”   “不,他很习惯。”想起自己父亲昨天恨不得立即去扫大街的热情劲,喻子晋丝毫不担心他的适应问题。   “好吧,你爸可能是……”   话到一半,上课铃声响起,林小堂立即住嘴,将剩下的火腿肠往嘴里一塞,回正身子从课桌里面掏出数学课本。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   当梁教授走进教室时,全班同学齐刷刷望过去。   大家对梁教授的好奇,甚至多过于对外教洛克的好奇。   更准确地说,大家是好奇梁教授家里那桩被林小堂无意点破的私事。   亲生孩子找到了吗?   那个养子准备怎么办呢?   ……   人都有看热闹的天性,面对底下学生一个个探过来的目光,梁教授心知肚明。   他镇定地翻开课本,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   “大家基本上都是从小学调过来,有些是二年级,有些是三年级,也有四年级的学生,大家之前的水平参差不齐,所以我们将会用两周的时间简单将小学里的加减剩除的运用等等一些知识复习完。”   “这个过程中同学们都要认真学习,因为进度会很快,所以有不能接受的或者不能理解的问题,一定要及时提出来。”   “两周之后,我们会直接开始学习初中的数学知识,接着是高中的数学知识,这是咱们整个课程的安排,希望同学们都认真对待。”   ……   开场白结束,梁教授翻开教义,准备先给学生们复习一下小学的基础知识。   在黑板上列出几道加减乘除的题目之后,他回过身看向底下的同学。   “有没有人主动上来解答?”   话音一落,一半的同学踊跃举手。   梁教授很是欣慰,随手点了一位同学上去做题。   他走下讲台,站在走廊里看着讲台上的学生利索地将所有题目做完,脸上浮现出进教室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这位同学解答得很好。”   梁教授快步走上讲台,想要讲解之际,余光中瞥见右手边一位同学似乎在开小差,看着别的课本。   他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四组第二排外面那个男孩。   按着花名册找到男孩的名字。   “喻子晋,你在看什么?”   讲台上陡然响起一道严厉的质问,学生们的目光纷纷朝喻子晋的方向望去。   喻子晋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淡定起身,回答:“在看教科书。”   “是么?什么教科书?”梁教授沉着脸质问。   “数学教科书。”   “哪个年级的数学教科书?”   “高一。”   “我现在在复习小学的知识点,你在课堂上自己看高一的教科书?”梁教授隐着怒气发问,“既然你都能自学,那你还需要老师吗?”   “不需要。”喻子晋面无表情地说。   嘶~   教室里霎时一片寂静。   这话也太狂了吧!上课第一天就敢公然顶撞老师?   大家纷纷倒吸凉气,目光在梁教授和喻子晋之间来回不停转换。   喻子晋一句实话着实将梁教授气个半死。   梁教授不是情绪容易外露的人,面对这样不听话又拆台的学生,心里再生气,怒火再大,他只是沉下脸来,冷声吩咐:“下课之后,跟我去趟办公室。”   这种事情不该成为耽误其他学生的理由,梁教授整理好情绪,继续按着自己的节奏讲课。   一堂课很快结束,下课铃声叮铃铃响起的时候,梁教授收拾完教义,不忘瞥了一眼喻子晋。   喻子晋会意,面无表情跟着他出去。   两人一走,林小堂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马不停蹄往罗主任办公室里跑。   “不好啦不好啦,罗主任你快去瞧瞧,梁教授把喻子晋叫去办公室,你赶紧过去调解,不然两人就要打起来啦!”   正在往保温杯里倒热水的罗振海:?   这词儿听着怎么有点熟悉?   “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罗振海望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怎么梁教授会把喻子晋单独叫进办公室,是不是喻子晋做错了什么?”   “哎呀,您先去看看吧,咱边走边解释。”林小堂拉着罗主任的手,径直朝梁教授的办公室奔去。   梁教授的办公室在隔壁两间,离得不远。   以为事态严重的罗振海快步跑过去一瞧,办公室里面并没有林小堂渲染得那么夸张,两人并没有动手,都只沉着脸,气氛冷得可怕。   “喻子晋同学,你在课堂上说的话是否是认真的?你当真觉得不需要老师教你?”   “当然。”   “好,很好。”梁教授隐着怒气,“既然这样,那你进少年班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你不需要老师教,你自己在家自学不是挺好么*,为什么要来学校?”   “我之前本来就是在家自学。”喻子晋实话实说,“自学没有学籍,没法参加高考。”   梁教授眉头一挑,“照你这么说,学校只是你办学籍的地方?”   “是。”   呵,这瓜娃子,真傲。   “既然你为了学籍选择来学校学习,是不是应该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公然在课堂上顶撞老师,是一种可取的行为吗?”   教学这么多年,梁教授也不是没遇到过刺头。   但是年级这么小,脾气这么硬的人,他还真没遇到过。   来学校时隐约听郑教授提起这孩子的情况,说是以前一直在家自学,是个有天分的娃娃。   再有天分,也不能没有人品。   “做学问的同时也要学会做人,学生应该尊师重道,这是毋庸置疑的,喻子晋同学,你认为呢?”   喻子晋没吭声。   沉默片刻,才道出心中的想法:“我以为创办少年班的目的就是差异化教学,既然每个学生的根底不一样,为什么不允许学生自学?”   得,说半天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梁教授捏着眉心,“你可以自学,你可以在课余自学,但是在我的课堂上自学,其他同学瞧见了,有样学样,那我还怎么继续教下去?”   “一个班全部自己学自己的,那还需要老师做什么?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自学,总有学生需要老师。”   “那就让需要老师的学生跟着老师学习,”喻子晋反驳,“我不需要老师,可以自学,你让我跟着你学那些我已经知道的知识,也只是浪费时间。”   “你!”眼看思想工作做不通,梁教授气得取下眼镜,重重往桌上一放,挑着左边眉头,眯起双眼望向对面的学生。   “你要是继续这副态度,我只能找你家长来学校谈谈。”   听到要请家长,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喻子晋目光一沉,皱着眉头,严肃望向对面的老师,“我认为不需要。”   “你认为不需要?”   几次三番被怼,梁教授终于来了气,厉声质问:“到底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喻子晋梗着脖子没接话。   “好,你如果不当我是老师,那我以后的课,你别过来上!”   ……   眼看局势愈发严峻,罗主任连忙进去劝和。   “哎呀呀,有什么问题大家冷静下来好好聊,好好聊哈。”   惯会做和事佬的罗主任笑呵呵走进去,先摆起脸色佯装愤怒地对着喻子晋输出:“喻子晋同学,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梁教授好歹是你的数学老师,你怎么能用这么冲的语气和任课老师说话呢?”   训完喻子晋,罗主任又连忙去安抚梁教授,“梁教授,你瞧瞧,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不懂事也情有可原,咱们有话慢慢来谈哈,别动气。”   两头安抚之后,办公室里的氛围稍稍有所缓解。   罗主任主动将喻子晋推到梁教授面前,“该不该自学的事情咱们先不论,子晋啊,你在课堂上的态度的确不友好,这一点你得承认吧?”   喻子晋不吱声。   沉默代表默认。   “既然你承认态度不友好,是不是该先给梁教授赔个不是?”   啧啧,还是罗主任一张嘴靠谱。   站在外面瞧着里面一切动态的林小堂忍不住在心里赞扬,罗主任这人怕是天生做和事佬的料。   眼看气氛缓和,事情稳定,林小堂抬脚要走。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去食堂晚了就没菜了,她得赶紧抢饭去。   转身之际,目光瞟到喻子晋走向梁教授,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一道电流莫名从她脑海中划过,激得她打了一个趔趄。   怎么回事,她居然觉得这两人有点相像。   林小堂压制不住内心突然冒出来的那股强烈的直觉,她连吃饭都没了心思,趴在门框上仔细注意办公室里面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都是高高瘦瘦的,眉目清秀的长相。   生气的时候都喜欢挑眉,沉着脸说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情感都挺内敛,不会轻易表达内心的情绪。   不只外貌相似,连脾气都如出一辙。   天底下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林小堂不信。   她转身飞快奔向罗主任办公室,拨通郑洋教授的号码。   “郑教授,您能不能帮忙调查一个人的背景?”   接到电话的郑洋立即会意过来这是林小堂有了预感。   “谁,你想让我调查谁?”   “喻子晋。”   郑洋怔住。   缓了好半天才不确定地问:“你难道怀疑喻子晋是梁教授的……”   “对。”林小堂的回复很是坚定。   郑洋听出她的笃定,疑惑:“你有证据吗?”   “没有。”   郑洋:“……”   没有证据也敢这么瞎猜的恐怕也只有林小堂了。   不过……林小堂之前也并不是靠证据才言中梁教授的家事。   “好,我去调查。”   ——   和郑教授通过电话之后,林小堂接下来几天一直暗中观察。   越观察她越笃定,这两人估计真是亲生父子。   这几天郑教授那边没有消息,她内心一边盼着来消息,一边又怕来消息。   万一这两人真是父子,那喻子晋的父亲喻红强怎么办?   回想去喻子晋家里做客,喻红强热情招待的场景,林小堂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依着喻红强的表现,大概率不知道喻子晋不是自己亲生孩子,到时候真相揭开,喻子晋要怎么办?   噢哟,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事。   林小堂想得头都大了。   直到临近周末,郑教授那边一直没来消息,林小堂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来消息也算是一种好消息吧。   放学之后,林小堂收拾收拾东西,坐着班车回家。   上一个周末没回家,这次她回家,大嫂和二姐看到她,显得亲热极了,嘘寒问暖的,连声音都比平常要温柔一些。   啧啧,都说夫妻之间有小别胜新婚的说法,她看呀,亲人之间也有。   等她在屋里头住上两三天,她二姐那个大嗓门就原形毕露了。   回家后的林小堂没忘了之前的小胖子,揣着选好的一袋巧克力敲响苏曜文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苏厂长。   苏厂长瞧见来人,吃了一惊,“哟,小堂你回来啦?”   “是呀,苏爷爷,曜文在家吗?”林小堂往客厅里望了一圈,没瞧见苏曜文的身影。   奇怪,难道去外面浪了?   “在家呢,在房间里,你去吧。”苏厂长指了指房间方向。   林小堂朝着房间走去,推开门一瞧,苏曜文坐在窗前写作业。   天呐,他竟然在写作业!   林小堂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   要知道以前苏曜文和她做同桌时,学着她的做派,从来不把作业带回家。   怎么她一走,这小屁孩变得这么乖?   听到动静的苏曜文回过头,瞧见慢慢靠近的林小堂,双眼一亮,放下笔从椅子上跳下来,“你放假了?”   “是啊,今天周末。”林小堂煞有介事地上前瞧一眼他的作业。   别说,写得还挺认真。   她从兜里掏出一袋巧克力,“呐,给你,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吃这个。”   没料到对方会掏出巧克力,苏曜文盯着她手上的东西,当场愣住。   缓了半天,才慢腾腾接过她手中的巧克力,小声嘟囔:“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   “你说什么?”林小堂没听清。   “没什么。”苏曜文宝贝似的将巧克力收下,随口转移话题,“你在市里上学还习惯吗?少年班都学些什么啊,和我们一样吗?”   “不太一样,我们开始学初中的课程,也开始学英语。”   一旁的苏曜文默默听着,“你学了英语?英语好学吗?”   “还好吧,不难,目前是先学二十六个字母,再学一些简单单词。”   林小堂是来叙旧的,并不想过多的谈论学习上的事情,正要转移话题,听得苏曜文问她:“你能教教我吗?”   林小堂一愣,“你想学英语?”   哦豁,小胖子这么爱学习,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为什么想学英语啊?”   苏曜文垂下眸子,紧紧捏着那袋巧克力,故作轻松地说:“先不告诉你。”    第54章 这次你立了大功!   林小堂对苏曜文这种神神秘秘的做派很是不解。   咋回事啊,以前苏曜文跟她不是无话不谈么,怎么现在有话都憋肚子里,遮遮掩掩的?   她也没去少年班多久啊,才分开这么点时间,之前小半年的感情难道就生疏了?   还是说小胖子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管怎样,肯主动学习这种行为还是值得鼓励的。   林小堂写下二十六个字母的大小写,教着苏曜文读了一遍。   “你想学英语,先把字母表学会。”   苏曜文新奇地看着一排排形状熟悉但读音陌生的字母,“学会了之后呢?”   “学会之后你就开始学单词呗。”林小堂指点道,“你要真想自己学英语,找找初中的英语教材就行,最好把课本后附带的磁带也找来。”   “你家里不是有收音机么,磁带放进收音机,你跟着里面的读音慢慢读,拼单词,记含义,背课文,自学英语也不是什么难事。”   “觉得教材枯燥的话,你还可以去买点外语音乐磁带听一听。”   相比于喻子晋,苏曜文家里的条件显然更具备自学的优势。   这小胖子是家里一根独苗苗,他想要买点磁带,全家还能反对不成?   “好,我都记住了。”苏曜文把林小堂的话一一刻在心里。   他捏着林小堂写下的字母表,犹豫片刻后,鼓足勇气道:“你听我念一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给我及时指出来,好不好?”   “可以啊。”林小堂往木椅上一坐,摆出一副检查作业的姿态。   苏曜文站在她面前,仿佛一个等着受训的学生,轻轻开口念道:“abcd……”   奇怪的音节从房间里飘出来,吸引苏厂长全部的目光。   他起身悄悄走到房间门口,从半掩住的房门中窥见房间里的光景。   小孙子苏曜文老老实实站在林小堂面前,嘴巴里叽里咕噜念着他听不懂的话。   虽然听不懂,苏厂长却知道这是英文。   嘿,自打林小堂去了少年班,自家这个孙娃娃不知哪根筋搭错,一改之前顽劣的做派,变成爱学习的三好学生。   以前一放学,连家也不回,和一堆小朋友玩得连晚餐时间都不肯回来。   现在嘛,一放学就窝在房间里做作业,小伙伴们来邀他出门,他很是坚定地摆手,表示自己要学习。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吓呆儿子儿媳,以为自家娃受了什么刺激。苏厂长倒是很淡定。   他知道其中内情。   毕竟当时苏曜文吵着闹着要去市三中少年班看望林小堂,他作为陪同者,目睹了全过程。   这孩子,大概只是想追上林小堂的脚步而已。   好,这样很好,和优秀的学生看齐,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优秀。   苏厂长收回目光,从客厅桌子上拿了两个苹果洗干净,打算给房间里两个小娃娃送去。   刚要跨进房间,正好撞见林小堂从里面出来。   “哟,要回去啦?怎么不多玩会儿?”   林小堂摆手,“不了,我大嫂在家等我吃饭呢。”   “那行,那你把这两个苹果揣回去。”苏厂长不由分说将苹果塞到林小堂手中,慈爱地摸摸她圆滚滚的小脑袋。   他现在对这个小姑娘喜爱得很,自家孙子能努力上进,多亏了这个小娃娃呢!   “以后有空多来玩玩哈。”   “好嘞。”林小堂揣着两个苹果回了家。   苹果清脆多汁,酸甜可口,味道很是不错。   林小堂啃着苹果跨进家门时,她大嫂韦骊娟神神秘秘凑过来,一脸坏笑地审问:“老实交代,你去哪儿了?”   “我去曜文家里啊。”林小堂不明所以。   “我就知道!”韦骊娟脸上神情一振,拉着小姑子的胳膊,小声问询:“说吧,你是不是故意去苏曜文家里?”   林小堂:?   她没听懂。   “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故意去苏曜文家里?”   这筒子楼里,苏曜文是唯一和她有点交情的人,她出去串门,除了苏曜文家,还能去哪里呢?   这不能算作故意吧?   “嗐,你就别瞒着我了。”韦骊娟将小姑子扯到房间,小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去苏曜文家里干啥去了?”   林小堂盯着自家不对劲的大嫂,如实相告:“教了他一点英语知识。”   “看吧!”韦骊娟激动得一拍大腿,扯着在房间里叠衣服的林二玉道:“我就说嘛,咱们这个家里,就属小堂最聪明,二玉啊,你瞧小堂已经开始行动了。”   林小堂一头雾水。   “什么什么行动?”   怎么感觉有一件大事正在悄悄发生,而她完全被蒙在鼓中。   “大嫂,你把话说清楚,我去找苏曜文,单纯只是叙旧,顺道教了他一点英文知识,怎么在你口中就成了刻意为之?”   “啊?难道不是刻意的吗?”看着林小堂一脸严肃不似撒谎的模样,韦骊娟有点懵。   她蹲下身,狐疑地看向自家聪明的小姑子,“难道你不是故意去厂长家里和苏曜文走动,给厂长留好印象,让厂长更有机会把大房子分给我们?”   林小堂:“……不是。”   “哦,那是我想多了。”韦骊娟神色沉重地挨着林二玉坐下,斟酌道:“二妹啊,你说咱们该不该去给厂长送点礼?不然肯定分不到大房子。”   厂里新建的宿舍楼已经竣工,现在正进行火热的分房。   这分房子也有讲究,自然是领导干部们先分,然后是厂里资历老的员工先分,最后才轮到普通员工。   当然,这普通员工之间也是要看情况的。   家里人口越多,分到的房子会越大。   像林家这样,一家四个兄弟姐妹都挤在一居室、老大还结了婚的情况,毫无疑问得分个三居室才能缓解空间压力。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70平米左右的三居室只剩下一套,其余都是45平米左右的两居室。   两居室勉强也能住得下,毕竟在这样拥挤的筒子楼里都凑合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可是两居室的空间要小得多。   如果有得选,谁不想要面积更大的房子?   “二玉啊,我看不少人去给厂长送礼,咱们要不要也买些礼物送过去?”   “不用。”林二玉靠着床沿叠衣服,想也不想地说:“厂长不吃这一套。”   苏厂长向来是个大公无私的,又十分爱惜自己名誉,不会在分房这件事上出现偏颇。   林二玉是在厂里长大的孩子,对苏厂长的秉性有所了解,但韦骊娟不了解。   “不是我多心,我是瞧见好多人都送了,你说厂长要是不吃这套,他们干嘛上赶着做这种事情?”   韦骊娟满脸担忧,“最关键的是,我瞧见顾露也去送礼了,你说厂长有没有可能把剩下的唯一一套三房分给顾家?”   “是吗?”林二玉有点意外,望向自家大嫂,质问:“你亲眼看见了,她真是去送礼?”   韦骊娟眉头一皱,思索片刻道:“反正我是瞧见她提着一袋苹果往苏厂长家里去了,出来的时候手里什么都没有,这不是送礼是什么?”   正啃着苹果的林小堂动作一顿。   她低头望向手中的苹果,一时没了继续啃下去的念头。   难不成这是顾露送给苏厂长的?   “那你是多心了。”林二玉哂笑一声,解释:“前些天是曜文他妈过生日,顾露特意送苹果过去。”   “你瞧瞧你瞧瞧!”韦骊娟咋舌,“看吧,这顾露心眼子挺多,这个时刻拉关系,未必就没有一点想要分大房子的意思,哎哟,二玉你咋不提醒我,不然我也买点东西送过去嘛。”   “别了,大嫂,咱苏厂长不会为这点小恩小惠动摇原则的,你尽管放心好了,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你不妨问问小妹。”   林二玉算是明白了,这个家里能让大嫂听话的人只有小妹。   “小妹,是这样吗?”韦骊娟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林小堂。   “二姐说得没错,大嫂你就放心吧,厂长他不会这么偏心的。”林小堂自然也晓得苏厂长的脾性,料他不会在分房事情上徇私舞弊。   再说了,万一苏厂长在分房事情上做得不公,她二姐也不是个吃素的,肯定会当场闹起来。   这事没啥好担忧的。   听到林小堂的保证,韦骊娟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看了一眼林小堂手中被咬了大半的苹果,才想起炉子上还炖着菜,连忙起身往外走,“小堂你饿了是不是,饭很快就熟了,再等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   人已经走到屋子外面,话音还留在房间里面。   “没事,不着急。”林小堂应了一声,将啃完的苹果核扔掉,朝着房间里张望一圈,“对了二姐,你之前做的面包呢?家里还有没有?我想研究一下。”   “没了。”林二玉头也没抬地说。   “啊?都吃完了?”林小堂震惊,“吃这么快?”   “不是,卖了。”   林二玉抬眸望着自家小妹,得意地扬起一抹微笑,“你猜我卖了多少钱?”   哟,看这样子收获颇丰啊。   “多少?”林小堂凑过去,好奇地问。   林二玉笑而不语,只默默伸出五根手指。   “卖了五块?”林小堂呆住,“这么挣钱吗?”   一袋面包卖五块,那成本估计连五毛都没有,净赚四块多?   暴利,这是暴利!   看来这生意很有深拓的必要!   “可不是么!”想起那天的交易,林二玉仍旧觉得兴奋,“我拿了五块钱,立即去菜市场扛了十斤面粉和两斤猪肉回来。”   “你从哪儿找的客户,卖给谁了,怎么卖的?”林小堂好奇。   这事说来有些话长。   林二玉琢磨片刻,给那个客户定性:“一个外地的,有钱客户。”   ——   外地有钱客户宁绍辉从羊城带回沪城的那袋面包获得家里人一致好评。   连一向对糕点挑剔的奶奶也赞不绝口,问他是从哪家店里买的,还想多尝尝。   宁绍辉笑笑,只说:“一个当地老师傅手中买的,很地道的羊城特产。”   地不地道他不清楚,不过味道好就足够了。   他家里人都爱这口味道,正好给了他一个再次去羊城的借口。   那次去纺织厂考察,明面上他只是一个陪同采购的小人物,实际上他是采购经理,真正能拿主意的那个人。   他拨通纺织厂电话,“苏厂长吗?之前的订单我想追加两倍,不知道能不能按期完成?”   接到追加订单的电话,苏厂长懵了一瞬,随后连连答应。   放下话筒后,他满面春风地找到车间主任。   “这次你们车间立了大功,之前过来考察的沪城服装公司准备追加两倍的订单,一下子完成咱们下半年的额度,这全是你们车间一个员工的功劳!”   苏厂长说完,目光看向一旁的顾露,“你跟我来一下。”   顾露愕然。   难不成她小妹的梦真的应验了?   听苏厂长的意思,因为她的缘故,之前来自沪城的服装公司打算追加订单。   不用猜,这其中肯定是宁绍辉在起作用。   至于宁绍辉为什么要追加订单,除了和她看对眼,顾露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看来一切都如小妹预料的那样,宁绍辉以后注定是她丈夫!   顾露脸上的表情由惊转喜。   改开之后,国企也在慢慢改革,以前那套统销模式不再适应迅速发展的社会,企业得学着慢慢自己去找销路。   但是以前不愁销路的日子过惯了,很多工厂并不适应自己找销路这种方式,上面定下的额度几乎年年不达标。   作为厂长,肩上的压力也比较大。   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她给工厂来一笔大订单,成功让工厂提前完成下半年的额度,这样的功劳,怎么说也得给她分配一套大房子吧。   现下正是分房的关键期,顾露料定一向秉持公平的苏厂长要对她论功行赏,十有八九是要与她谈论分房福利,欢天喜地跟着去了。   等她一走,旁边的林二玉肉眼可见地垮下脸。   完蛋,这下没戏了。   这个节骨眼,顾露为厂里立下大功,苏厂长肯定要把最后一套三房分给顾露。   该死的,顾露运气怎么这么好!   这订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这个分房的关键时刻过来,难道老天都在帮顾家吗?   气死她了!   如果没有这笔订单,苏厂长偏心眼把大房子分给顾露,那她绝对会闹事,一定不会让顾家白白讨了这个好处。   现在好了,顾露立了这么一个大功,分得大房子是理由当然的,她没有理由去闹啊!   林二玉垂眉又丧气。   干活也没了积极性。   该死的,她已经能料想到顾露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后那张炫耀的嘴脸。   一想到即将要面对顾露得意洋洋的神情,林二玉心里说不出的抓心挠肺。   出人意料的,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的顾露回到车间,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哦嚯,顾露换风格了?换成扮猪吃老虎了?   还没从顾露脸上的表情中分析出什么道道来,林二玉听得苏厂长大声叫她:“二玉,你过来一下。”   “好。”林二玉放下手中的工作,狐疑地朝苏厂长走去。   路过顾露身边时,收到顾露一记狠毒的眼神。   林二玉不明所以。   她没得罪顾露吧?   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瞪人呢?   林二玉睁大双眼,恶狠狠地瞪回去:“看什么看,眼睛不舒服就去看病,别乱看人!”   放完狠话,她也不去理会顾露的神色,快步走向厂长办公室。   一进门,苏厂长就迫不及待握住她双手,“二玉啊,这次你可立大功了。”   林二玉:?   啥意思,立功的人是她?   林二玉像个丈二的和尚,根本摸不清头脑,“厂长,您把话说明白些,我立啥功了?”   她这几天不是正常上下班么,也没给厂里额外创收啊。   苏厂长拍拍她肩膀,笑道:“刚才不是说了么,沪城服装公司追加的订单,全是你们车间一个员工的功劳,这个员工就是你!”   “我?”林二玉懵懵地指着自己,压根不敢相信,“对方说是因为我才追加订单的吗?”   “对!”苏厂长点点头,“所以我决定了,新宿舍楼那套三房就分给你吧。”   “你看你们一家人口也多,你们女人还好,三满是个男孩子,也跟你们混在一起,多有不方便,何况小堂这孩子也慢慢长大了,该有一间独立的房间。”   “三房给你们正合适,赶紧把这套房分出去也好,免得不少人总来打歪脑筋。”   ……   被分到大房子的喜悦砸中,林二玉暂时懒得去想为什么是她立功。   她此刻满脑子都想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分享给家里人。   特别是小妹!   这丫头住进大房子,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嫌弃下雨时家里漏雨睡不着觉了吧?   对了,还要通知大哥,让大哥在港城那边也跟着乐呵乐呵。   ——   周一早晨,坐在教室早读的林小堂左眼皮突然开始疯狂跳动。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也跳财。   看来这是有好事要发生哇!   林小堂喜滋滋捧着课本,对接下来的一天充满期待。   瞧瞧,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她满心期待着,没迎来好消息,倒是迎来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上午第一节英语课,洛克站在讲台上,宣布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   “还有半个月就是国庆节,学校打算组织全体学生举办文艺汇演,每个班级都要参与,你们也要参加。”   国庆节文艺汇演的计划出来时,学校其实并没有打算让少年班参加。   少年班太特殊了,它是全市乃至全省第一个实验班,理应成绩当先。   这种需要提前排练,比较费时间的活动,学校并不想浪费这群天赋高的孩子的时间,不打算让他们参加。   是罗主任据理力争,才迎来这样的机会。   跟着郑教授制定开学前那一周的测试活动后,罗主任彻底理解郑教授的意图。   在郑教授的理念中,这一群天赋高的孩子,不应该只会读书,也应该像普通学生那样,拥有丰富的课余活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所以,少年班的学生一定也要参加这次的国庆文艺汇演!   不过少年班的孩子身上光环太多,拿出普通节目不免被其他班级小瞧。   罗主任争取到这个机会后,与外教洛克商量一通,决定让少年班的孩子们排一出英文话剧。   洛克找了几个适合排成戏的故事,对底下的同学们道:“之前你们每次上课都会来讲台演讲课本上的故事,所以应该也会这种形式略感熟悉。”   “这次的文艺汇演其实和咱们课堂前的演讲差不错,大家不要害怕,我相信你们可以完成。”   洛克信心挺足,底下的学生却没那么自信。   “排英语话剧吗?听起来挺好玩的,可是咱们不是才学过一周的英语吗?”   “洛克老师对咱们的信心太大了吧,排英语话剧和咱们课前的演讲压根不是一回事吧?”   “当然不是一回事,英语话剧要脱稿背诵,而且比咱们的课文难多了!”   ……   “好了好了。”洛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知道大家都很有兴趣,很想踊跃参加,不过排英语话剧也不需要那么多同学,我先看看有没有谁自愿参加?”   话音一落,角落里几个男同学举起手来。   “没有女孩子吗?”洛克盯着手中的全英文故事集,“这故事里面有女性角色,需要一个女同学出演。”   班上总共七个女同学,没人发言。   林小堂一听,更是把脑袋垂得低低的。   这种事情,她学生时代没兴趣掺和,现在更没兴趣。   “林小堂!”   讲台上突然的一声,激得林小堂下意识抬起脑袋。   一抬眸,正好对上洛克那双深邃的眼睛,她瞧见洛克的薄唇缓缓张开:“林小堂,我看你很期待的样子,那就你来演吧。”   林小堂:?   她哪里很期待了?   冤枉呐!   瞥见小姑娘懵住的神情,洛克高兴地收回视线,望向手中的英文故事集。   “先跟大家说一下我选定的故事,咱们要排的故事是《麦琪的礼物》,这是欧亨利很有名的小说。”   “这个故事很简单,主要是讲一对夫妻互相给对方买礼物。”   “妻子卖掉一头漂亮的头发给丈夫买了表链,丈夫卖掉金表给妻子买了一副名贵的梳子,等到互送礼物时,才发现双方都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舍弃了,换来没用的东西,一时都傻了眼。”   ……   这这这……这个故事好熟悉啊!   外教洛克的话音一落,班级里所有同学,齐刷刷朝顾云望去。    第55章 这个天才的名号名不副实   开学第一周的训练中有一项是讲故事,少年班的同学记忆力都是个顶个的好,每一位同学上去讲了什么故事,大家都牢记在心。   更何况当时顾云讲的故事非常精彩,没人会忘记。   怎么那时候顾云讲的故事和现在外教洛克的故事完全一样?   事出蹊跷,同学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洛克老师说这是著名的作家写的故事,那是不是说明顾云其实是看过这个故事?”   “也不一定,当时顾云是讲她大哥二姐之间发生的事,说不定她家里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发生过,不能一棒子打死。”   “得了吧,能巧合成这样吗?同样是手表,同样是头发,这差不多就是照搬,所以当时顾云根本不是自己编故事!”   “对啊,照搬就很离谱,要是我来讲,我肯定得换一换说辞吧,这一点都不换,分明是欺负咱们之前没看过外国的故事。”   “亏我之前还觉得她讲的故事最精彩,觉得她最有才,看来是我猜错了。”   “我也是,我很讨厌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什么水平真实展露就行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觉得她这个天才的名号有点名不副实,不知道之前对于她的报道是不是也存在这种弄虚作假。”   “你们没发觉相处下来,顾云的表现一直很平凡吗,好像没什么突出的地方。”   “的确,本以为讲故事那里她很天才,没想到是假的,所以她根本比不上林小堂和喻子晋吧。”   “话说林小堂和喻子晋可是上过智力竞赛电视节目的,顾云要是真厉害,怎么不去参加这个竞赛?”   ……   同学们由这件事展开,不知不觉开始质疑顾云平常的表现。   在周围若有若无的讨论声以及时不时瞟过来的打量目光中,顾云一张脸逐渐红温。   同学们的话越来越难听,竟然开始觉得她不如林小堂。   质疑她任何地方她都能坦然面对,不当一回事,唯独说她不如林小堂,这一点坚决不能忍!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顾云参加的竞赛林小堂都没参加,顾云是不是特意避开?”   “是不是特意避开不知道,不过要是不避开的话,可能就没法拿第一了吧。”   “你们这么说有点过分了吧,有什么依据吗?谁说顾云一定会输?”   “反正我只知道林小堂和阙星阑参加同一竞赛的时候林小堂拿了第一,而在一中附小的时候,顾云的成绩没赢过阙星阑,所以……”   ……   这类的言语无疑像极刑,一刀一刀刮在顾云身上。   听到一半,她霍然站起身,铁青着脸从教室跑出去。   大家始料未及,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最懵的人当属站在讲台上的洛克。   整个教室里只有他和阙星阑不知道那天讲故事的事情,但是阙星阑眼观鼻鼻观心,很快从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中明白事情始末,而他听力没那么好,学生们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看着莫名其妙跑出去的顾云,洛克完全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   学生单独跑出去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能置之不理。   洛克指着第一排的男孩子打算指派一个人跟同,瞧着一张张稚嫩的脸*,想想他们都还是年纪不大的毛头小孩,洛克咬咬牙,留下一句“大家自习”,飞快跟了出去。   还没跑出去两步,就瞧见罗主任急急忙忙从办公室里追出来。   罗主任站在办公室外面倒茶叶沫子的时候,远远瞧见少年班里一个学生飞奔而出。   定眼一瞧,是顾云。   他起初以为顾云打了报告,要去厕所。   转念一想,对方跑的方向不是厕所的方向啊。   坏了,这是有事发生!   罗主任连忙将保温杯放回办公室,拔腿追出来。   一出来就瞧见外教洛克也从教室里追了出来。   “洛克,怎么回事,我怎么瞧见顾云一个人往人工湖的方向跑了?”   “我也不知道啊。”洛克是真不知道。   一边追着顾云,洛克一边简单把刚才课堂上的事情讲述一遍。   罗主任立即懂了。   原来是当时顾云讲的那个故事被戳破,小孩子大概自尊心受不了,没脸面对同学们质疑的目光吧。   罗主任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当初在操场上做这项讲故事测试的时候,听完顾云的故事,他立即想起欧亨利的那篇《麦琪的礼物》。   他宣布的是让大家自己编故事,没想到顾云完全把人家名作家的故事包装成自己的故事。   这样的行为的确不够诚实,也有些虚荣。   当时他想问问顾云,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编出来的,考虑到故事已经讲完,小孩子面皮又薄,当众揭穿怕她下不来台。   而且那时候顾云才刚刚经历了跑步晕倒的事情,他深刻了解到这孩子的争强好胜,怕当众揭穿激得她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所以斟酌之后并没有选择揭穿。   没想到啊没想到,洛克歪打正着,选了这样一个故事作为话剧的排演,正好把这事给戳破了。   小姑娘面子受不住,可不得从教室里跑出来。   眼看顾云一个人在人工湖旁边坐下,罗主任朝身旁的洛克挥挥手,“你先回去吧,一教室的学生都还等着你呢,顾云这边我来解决。”   洛克闻言,踟蹰一下,很快返身回去。   打发走洛克,罗主任放轻脚步,慢慢接近坐在人工湖旁边的顾云,挨着她坐下。   “怎么了,顾云同学?”罗主任明知故问。   顾云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抬头看向身边面色和蔼的罗主任,阴沉沉地问:“罗主任,你觉得我更好,还是林小堂更好?”   她有预感,这些科任老师全都更喜欢林小堂。   英语老师洛克虽然表面上处处针对林小堂,但其实对林小堂的一举一动很在意,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针对,而是看重。   数学老师梁教授平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林小堂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梁教授心里肯定更加偏向林小堂。   至于教语文的罗主任,因为是班主任的缘故,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偏向,但据说罗主任之前去晋东小学亲自请过林小堂。   而且之前林小堂参加市三中举办的创造杯,罗主任就是裁判之一。   这两人的交情在少年班建立之前就已经开始,罗主任心中肯定也是偏向林小堂的吧?   开学才两周,林小堂已经获得主要课程所有老师的好感。   而她却沦落到被同学们质疑的处境。   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她有预感,林小堂正在慢慢夺走她头上一切的光环!   “罗主任,你觉得我更好,还是林小堂更好?”顾云不甘心地再次询问。   这个问题始料未及。   罗主任愣了一愣,尽量保持微笑地回复:“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每个同学都有每个同学的优点与长处,没有谁比谁更好,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你们需要的是超越以前的自己。”   罗主任说完,明显看到顾云脸上神色松了一些。   他心下骇然。   看来这孩子心理问题愈发严重,不可不防啊。   想起那次跑道晕倒事件,罗主任仍旧心有余悸。   不行,这事得尽快和郑教授商量一下,看看郑教授有没有办法找来专业人员评估一下孩子们的心理健康问题。   否则他日夜要担心顾云这孩子做出什么出其不意的傻事来。   罗主任用尽平生功力安抚顾云时,另一边的洛克才刚刚走回教室。   “罗主任已经帮忙去安抚顾云同学了,咱们接着谈刚才没谈完的事情。”洛克翻开英文故事集,续上之前的话题,“刚才咱们定了女主人公的人选……”   话到一半,他瞧见林小堂举起一只小手,使劲朝他晃荡。   之前他定过规矩,有什么事情必须先举手再发言,看来林小堂这是憋不住了。   洛克停下,静静望着她,“小堂同学,你有什么话要说?”   嚯,那可太多了。   林小堂站起身,一本正经地回复:“我不想当女主人公,我也没想当女主人公,老师您这样一言堂的行为是不可取的,您应该给我们自由选择的权利,而不是擅自做主。”   “哦,是吗?”洛克反省自己,“好吧,是我做得不对,不过小堂同学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我觉得你很适合排英语话剧。”   “而且如果节目受欢迎的话,还会获得一百块的奖金,小堂同学,你不打算考虑了吗?”   What?居然还有奖金?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放在最后说明呢!   林小堂:“既然老师这么说了,那我就答应吧。”   改变态度之快,令人咋舌。   洛克轻轻扬起嘴角,“小堂同学怎么突然想通了?”   林小堂脸不红心不慌:“奖不奖金的无所谓,主要是我热爱学习英语。”   洛克:“……”   得,看来郑教授教给他的技巧果然管用。   这娃娃,还是个见钱眼开的呢!   既然林小堂答应下来,那接下来得选一位学生充当男主人公,洛克望向之前报名的几个男同学,“你们几个需要来试读一下,我看看谁更适合。”   “我更适合。”   教室角落里传来突兀的一声,洛克循声望去,瞧见阙星阑举起手,兀地站起身,冷静陈述:“老师,我也想参加。”   洛克眉头一扬,看向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男孩子。   这学生平常是不屑得表现的,怎么今天突然要出风头?   “星阑同学,你确定你更适合?”洛克心里没底。   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热衷于参加集体活动,活泼开朗的性格,真上了舞台,会不会怯场?   洛克还在犹豫之际,阙星阑独自走上讲台,捧着他的英文故事集试读起来。   “onedollarandeghty-sevencents.Thatwasall……”   发音标准地道,听来流畅顺利,压根看不出是英语初学者。   洛克双眼迸出惊喜:“好,就你了!”   他当即拍定人选。   “那就这么定下来,星阑同学,你演里面的丈夫,小堂同学,你演里面的妻子,其他的角色我再挑选其他同学。”   听到“妻子”和“丈夫”时,全班响起一阵不明意味的哄笑。   林小堂没当一回事,一双眼的关注力全聚在同桌阙星阑身上。   “哎,你为什么要参加排演英文话剧?”林小堂不解。   这人明明不喜欢凑热闹,为啥非得要参加?   阙星阑不问反答:“你为什么参加?”   “我当然是……”林小堂压低声音,“当然是因为奖金啊。”   “我也是。”阙星阑面不改色。   林小堂:“……”   这人住在东三路西洋别墅区,家里电视机、电冰箱齐全,零食全都是进口,还养了一只大宠物狗,这样的家庭条件,犯得着为这一百块的奖金动心?   呵,林小堂不信。   当初“创造杯”竞赛出结果后,通知她一周内过去领奖,她挨到周末有了空闲时间才过去。   当时听颁奖的工作人员抱怨一句,抱怨第二名的学生一直不来领奖,说是打电话催了几次,明明对方在市区,就是不过来领奖。   那时她只是惊奇,居然有人领奖都不积极。   要知道第二名有五百块钱呢,也不少了。   什么家庭啊,五百块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想想,这个拒不领奖的人就是阙星阑吧。   连五百块的奖金都没放在眼里,犯得着为了一百块的奖金上台演出?   林小堂狐疑地望向自家同桌,“哎,我看你英语也很流利嘛,那当初春游的时候,咱们那个诗朗诵活动,你干嘛不背首英文诗?就算赢不了,那也可以打平手嘛。”   阙星阑淡淡瞥她一眼,“打平手就是输。”   林小堂:“……”   得,她就不该多嘴。   两人小声交头接耳的时候,洛克已经将故事中其他需要出场的人物敲定,敲定之后,下课铃声很快响起。   洛克收拾东西出教室后,林小堂立即转过身子看向后桌的喻子晋,“哎,刚才顾云跑出去的时候,你……”   话到一半,林小堂立即顿住。   她瞧见站在教室门口的梁教授直直朝她的方向走来。   梁教授越过她,走到喻子晋面前,沉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哦。”   喻子晋没作他想,起身跟了出去。   留在坐位上的林小堂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对劲。   该不会……郑教授那边有消息了吧?   林小堂猜得没错,郑教授那边调查出结果,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当事人梁景勤。   梁景勤得知全过程,心里有点懵。   据郑教授的说法,当初在他家帮忙的保姆,就是喻子晋的大姨。   喻子晋的母亲与大姨都已经过世,目前喻子晋与父亲喻红强相依为命。   郑教授没有明说喻子晋是他那个被调换的孩子,但事实已经昭然若揭。   他忍不住分些目光打量走在自己身边的小孩。   若说身形长相,和自己倒也有些相似,最相似的还属性格。   死犟死犟的,跟他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   听说这娃儿之前一直在家自学,从没去过学校,这样的天赋,才不愧是他孩子嘛。   梁教授心里已然接受这份事实,越看这孩子越顺眼。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梁教授正犹豫该怎么开口和对方透露这件事。   能找到亲生孩子,梁教授固然是欣喜的,只是他一向不会喜怒形于色,心里再开心,面上也只显露一点淡淡的微笑。   这事急不得。   喻子晋这孩子和喻红强一直相依为命,这份感情不轻,一下子告诉孩子这件事的真相,对方恐怕接受不了。   梁教授换了一种委婉的方式,缓缓道:“子晋同学,你应该听说过我家的事情吧?”   喻子晋一怔。   没接话。   奇怪,梁教授把他叫出来,莫名其妙提起这个做什么?   他还以为梁教授要和他谈论之前两人曾为此吵架的该不该在课堂上自学的问题呢。   “听说过。”   梁教授点点头,慢悠悠朝着花坛人少的地方走去,看似漫不经心地提起:“我家那个保姆,姓董。”   喻子晋脚步一顿,不肯再跟着上前。   他何其聪明敏锐,一下子从这简短的话语中听出对方的深意。   “梁老师,我要去上课了。”这是喻子晋头一次称呼对方为老师。   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这样的尊称,莫名有些划开距离的意味。   梁景勤心里一沉,直直望向已然猜出全部真相的聪明孩子,“其他的不用我多说,我想你应该都明白了,我目前是想先去医院做一下检查,你认为呢?”   “我认为没有必要。”喻子晋面无表情地回话:“梁老师,上课铃声响了,我该回教室了。”   说罢,喻子晋不动声色转身,踏着铃声快步走向教室。   徒留梁教授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   不知在花坛边站了多久,梁教授面色凄凉地收回视线,苦笑一声,咽下满心的酸涩,颓然地回到办公室。   等在办公室里的罗主任一瞧他这模样,料定他没成事。   “怎么回事,你跟子晋同学说了吗?”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罗主任刚把顾云哄好,一回到办公室,正好接到郑教授来电。   接到郑教授来电,他别提有多激动了,郑教授说是有事要找梁教授谈,他立即料定是梁教授的事情有了眉目。   热爱听八卦的他管不住嘴朝郑教授多打听了几句,郑教授眼看瞒不住他,叮嘱他先不要朝外声张。   这可把他憋坏了。   这事拢共也才两三个人知晓,他连唠嗑都没个对象,眼看梁教授过去找喻子晋摊牌,他只能眼巴巴坐在办公室等消息。   这会儿瞧见梁教授沉着一张脸回来,估计事情不大顺利,迫不及待要打听。   偏偏梁教授是个话少的,坐在办公室的木椅上一言不发,半天没个话。   这模样可把罗主任急坏了。   “老梁,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啊。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那样,难道你跟子晋同学摊牌了,他没认你?”   “何止没认。”梁教授苦笑,“他连和我去一趟医院都不愿意。”   “这样吗?”罗主任犯难,“那孩子连医院都不愿意去?”   这情况怎么跟他想象中亲生父子相见完全不一样?   如果连医院都不愿意去,说明喻子晋一点认亲的想法也没有。   不管是亲生的,还是非亲生的,喻子晋似乎都不想有纠葛。   小小年纪,面对自己亲生父亲,能做到这么绝情?   虽说早料到喻子晋这孩子脾气有些古怪,但没料到会这么古怪。   得,这压根不用去医院。   两人古怪的脾气根本是如出一辙。   不是亲生的才怪!   罗主任挺身而出,“算了老梁,早该料到你不善言辞,处理不来,这种场面就该我这种嘴皮子溜的人出马,你放心吧,我去劝劝子晋,至少让他跟你去趟医院,不然这事不就永远没个结果吗?”   自信心十足的罗主任亲自出马,在课余时间将喻子晋叫到办公室。   “子晋啊,梁教授找过你,想必你心里都有数,这事其实还没确定下来,一切都只是猜测,所以希望你能和梁教授一起去趟医院。”   “医院的结果出来之后,你想怎么选择都行,现在咱们就是得确认一下,这个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子晋同学,你能明白这一点吗?”   “如果不去医院检查,这事在梁教授心里永远是个坎,在你心里又何尝不是一个坎呢?这么稀里糊涂地放之不管,是一种逃避行为。”   好说歹说一顿后,喻子晋只有一句话:“罗主任您说完了吗,我要去上课了。”   罗振海:“……”   得,这瓜娃子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真是油盐不进。   头一次在学生身上遭遇滑铁卢,罗振海不得不拨号向郑教授求助。   “郑教授,您看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该怎么处理呢?”   罗主任觉得这事很是棘手,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只隔一步就能揭开,偏偏喻子晋不肯再向前。   “郑教授,喻子晋当初是你请进来的,我看现在估计也只有你能劝动他。”   “我不能。”郑教授直言,“你去找林小堂,我估计她能。”   “找林小堂?”罗主任愣了一愣,“她能?”   郑教授坦诚,“要是没有她,我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条线索,所以我相信她一定能。”   原来郑教授能这么快查出真相,竟然是林小堂的功劳?   罗主任惊了,连忙请来林小堂给喻子晋做思想工作。   听完整个始末的林小堂并没有按着罗主任的想象去劝说喻子晋,她只是将人带到罗主任办公室,问了他一句话:“你不想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吗?”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喻子晋脸上一震,双眸罕见地颤动。   良久之后,他沉默着点头。   “行,我同意去。”   一旁的罗主任看呆。   啥,一句话就搞定了?   那他之前的长篇大论算什么!    第56章 我相信你,你没输过   三天后,亲子鉴定结果出来。   那天的晚自习,喻子晋请了假回家,林小堂望着后面空荡荡的坐位,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没心思看书,没心思写作业,连课桌里满满的零食也没心思偷吃,她把心一横,干脆蹬开椅子钻进罗主任办公室。   “罗主任,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推开罗主任的办公室大门,林小堂一屁股坐到他对面追问,“梁教授人呢,我能不能跟他谈谈?”   “不能。”罗主任摇头,“他请假回家了。”   “啊?他也回家了?”林小堂愕然,心里对这件事的好奇愈发浓厚,“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不用猜也知道结果肯定是真,不然喻子晋不会无缘无故回家。   只是……之后呢?   “罗主任,梁教授是什么态度,你肯定知道吧?”   至于喻子晋的态度,林小堂能猜到几分。   之前她去喻子晋家里做客,两人曾经谈论过梁教授的家事,当时喻子晋的态度,分明是希望物归原主。   所谓物归原主,无非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依着这个判断,如果梁教授舍得把养子送回去,喻子晋似乎会同意与梁教授相认。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梁教授的态度。   “罗主任,你说梁教授舍得把他养子送回去吗?”   林小堂凑到罗振海面前,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逮着他试探。   罗振海重重叹息一声,拧开保温杯瓶盖,酌一口热茶后才开口道:“恐怕不容易。”   “啊?难道梁教授不愿意把人送回去?”林小堂追问。   “不是。”罗主任轻轻摇头,“这事说来复杂,你知道梁教授这次为什么要回去吗?”   这哪知道啊。   大概和喻子晋一样吧,被这样的真相震撼住,一时间没法转过脑筋,想回去见见家人。   林小堂正要道出心中的猜测,听得罗主任接着话头继续说道:“梁教授的儿子梁奇玮已经在家绝食两天,梁教授再不回去,这娃就要把自己活活饿死。”   林小堂:!!!   她还以为梁教授是自个儿自愿回去的,没想到竟然是被儿子逼回去的吗?   看来这个梁奇玮不简单啊,连绝食这种招都用上了。   “不是,这个梁奇玮干嘛绝食啊?”林小堂想了一下,没弄懂绝食的必要性,“他想要梁教授回去,直接和梁教授沟通啊,难道梁教授还会不理他的要求?”   梁教授如果能狠得下心这样做,恐怕早就把养子送回去了。   “唉……”罗主任长长叹息一声,“这就是问题所在。”   “那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不是梁教授的亲生孩子,估计心里没有安全感,认为梁教授不想要他了,逼着梁教授回去见他。”   “听说呀,这孩子最近在家里闹了好大的脾气,梁教授的爱人支撑不住,一个电话打过来,召唤梁教授回去,我立马批了假,让他先回去处理家事。”   唉,难哦~   养了十年的儿子,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小孩自己不愿走,谁能真忍下心把人赶走?   养子不愿走,那要怎么和亲生儿子相认呢?   两个小孩同住一个屋檐下,相处恐怕不会和谐。   一向自诩为通透的罗主任也觉得这事没法处理,仅仅作为旁观者,他都一个头两个大,要是自个儿是当事人,恐怕头都要炸了。   “那娃儿居然还在家里闹脾气?”林小堂满脸震惊地听完罗主任的解释,随后沉默下来。   得,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梁教授的养子梁奇玮不愿意离开,梁教授恐怕无法狠下心来,不把养子送走,喻子晋肯定不会和梁教授相认。   话说,如果梁教授真能狠下来把养子送走,难道喻子晋就能狠下心和养父喻红强分开吗?   喻子晋的性格与梁教授如出一辙,看上去挺冷酷无情,实际上并非如此,喻红强养了他这么多年,难道他能舍得一下子分开?   不过这件事中有个关键的问题没解开。   喻红强知情吗?   偷换孩子这件事是喻子晋那个保姆大姨做下的,喻子晋的母亲或许是知情的,或许不知情,两人现在都已病逝,当初的实情谁也没法知晓。   那喻红强呢?   作为孩子父亲,他知道当初调换孩子的事情吗?   林小堂在脑海里搜刮出对喻红强的整个印象,那个中年男人老实巴交,看上去并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不过……这事谁也说不准。   喻子晋也是这样的想法,这是他此次回家的原因。   他想试探一下自己的父亲当初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还没跨进门,余光瞥到他身影的喻红强立即从屋子里迎出来,眉头一皱,“怎么回事,怎么这个点回家了?你平时不是在学校上晚自习吗?”   “最近天气转凉,我想回家拿几件衣服。”喻子晋说着往房间里走,拉开摇摇欲坠的衣柜,装模作样地翻找衣服。   “不用找了,”喻红强跟着走过来,上前一步将衣柜底下叠好的一个包裹拿出来,“都在这里呢。”   “我想着最近天气变温,你没带长袖,肯定要挨冻,提前给你收拾几件,打算明早给你送去,没想到你自个儿先回来了。”   喻子晋怔怔望着手中的包裹,久久无言。   “爸,我当时出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他突然开口。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喻红强面上一愣。   这孩子,怎么今天对那么久远的事情开始感兴趣?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你一出生就长得有模有样,比周围其他孩子漂亮多了,我抱着你的时候,看到你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却很白嫩,心想这孩子真会挑优点,皮肤不随我,随你妈,白净。”   提起十年前的旧事,一切宛如在昨天。   喻红强顺势坐在床沿上,重重叹息一声,“没想到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你刚生下那会儿,脚丫子还没我一根手指长呢。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妈已经走了五年,她要是还在,看到咱们家现在越来越好,肯定会很高兴。”   提起亡妻,喻红强心里诸多愧疚,一时刹不住话匣子。   “你妈自打生了你,身体一直不太好,我怀疑是当初坐月子落下病根,伤了身体的根基,都怪我当初没照顾好。你妈是个能忍的性子,她自己不说出问题,我也就没那么细心的去观察到一些细节。”   “那会儿我也年轻,在事业上满是拼劲,一心只想努力工作往上冲冲,你妈临产前几天我都还在外地工厂考察,你生下好几天后我才回来,话说这得感谢你大姨,你妈生产的时候一直是你大姨在身边照顾。”   听到此处,喻子晋神色一顿。   “我大姨……是怎样的人?”   “你大姨是个挺好的人。”这是喻红强不偏不倚的评价,“你小时候乖巧可爱,你大姨可喜欢你了,每周都要来看你好几次,得空就带着你四处去玩,经常给你买零食吃,你难道没有印象了吗?”   喻子晋沉默着摇头。   “你大姨走得比你妈还早,可能那会儿你年纪小,记不清这些了吧。”   喻红强感叹完,收起叙旧的心思,“算了算了,不谈这些陈年往事,谈起来莫名让人伤怀。”   他将包裹递给喻子晋,“拿着,赶紧去学校,别耽误明天的课。”   喻子晋拎着衣物,迟迟没挪动脚步。   “怎么了这是,不愿去学校了?那可不行。”喻红强苦口婆心给他做工作,“你是好不容易被郑教授请进去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辜负当初郑教授的一片心意,爸还等着看你考大学呢。”   “爸,”喻子晋低低叫唤一声,动了动唇,没了下文。   “这孩子,今天有心事?”喻红强看出儿子的不对劲,拉着人重新坐下,嘘寒问暖:“老实跟我交代,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不愉快了?”   确切地说,的确是在学校发生的不愉快。   喻子晋沉默着没吭声。   “我就料到是这样。”喻红强满脸关切地问:“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   “那倒没有。”   “那是你欺负了别人?”   喻子晋:“……不是,我只是在想,假如有一天我们要分开,爸,你会舍不得吗?”   “嗐,你这孩子,成天在瞎想着什么呢,我怎么舍不得,我当然舍得啊,你长大了自然要去更高更广阔的天空,我还能一辈子把你拽在手心里不成?我巴不得你飞得更高更远呢。”   “以后迟早有分开的一天,你有你的人生要去闯,真有那一天的到来,爸只会为你感到自豪,因为那说明我儿子有出息了,不像他老子一样,只能窝在这个小地方碌碌无为过一生。”   说到此处,喻红强莫名眼眶一红。   十年的光阴只在弹指间,未来遥不可及的分离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孩子迟早有长大的一天,迟早有要离开他身边的一天,想想从那么小小一团养到如今,真要放手还真有点不舍呢。   他抹抹眼角闪出的泪光,强势给自己挽尊:“你别误会,爸不是不舍,爸是一想到你到时候混出个名堂来,给家里挣光,心里忍不住高兴。”   喻子晋假装没看见他发红的眼眶,提着衣物往外走。   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人,声音难得含了几分哽咽,“爸,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分开。”   “行了行了,赶紧去学校吧,我不送了。”喻红强看似不耐烦地挥手,一瘸一拐地转身。   那些含在眼眸中被他憋住的泪水,在他转身之际再也控制不住地淌出眼眶。   ——   喻子晋回校了,梁教授也回校了。   日子这样平静如水地溜走,搅得为国庆文艺汇演排练的林小堂根本无心排练。   这两人明明已经知道事实真相,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步调,一点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难不成两人都没有相认的想法?   “想什么呢?”罗主任刚走进排练的教室,一眼瞧中发呆中的林小堂。   作为班主任,他得时刻把控少年班的排练情况,以为实力突出的林小堂在排练上肯定不成问题,没想到这小姑娘成天发呆。   “这可不行,林小堂同学,你是挑大梁的,你瞧瞧人家阙星阑同学,精神多饱满,态度多端正,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面对指责,林小堂瞥了一眼旁边的阙星阑,默默收回目光,“罗主任,你就放心吧,我的部分我早就背熟了,我甚至连他的部分都背熟了。”   罗主任:“……”   “那看来你是毫无问题咯?”   “noproblem!”   哟呵,还跟他拽英文,看来信心十足啊。   罗主任笑眯眯地瞧着面前的小姑娘,“既然你排练得差不多了,那你得想想,你们到时候需要穿什么服装上台表演?”   林小堂目光一滞。   对哦,服装是个大问题嘞!   这故事描述的是十九世纪的米国,难道要穿现代的衣服上去表演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没有新意,不一定能吸引目光。   林小堂灵机一动,拿出纸和笔涂涂画画。   罗主任好奇,走上前一瞧,上面画着一种奇怪的长裙,长袖是宽大的灯笼袖,裙子褶皱非常多,裙子旁边还画着一件衬衣,也是同样宽大的袖子。   完事之后,林小堂找出软尺,拉过阙星阑,在他肩膀、背部和腰间一顿比划。   纵使再迟钝,罗主任也猜出林小堂的意图。   “你想自己做?”   “错!”林小堂纠正他,“是我二姐做。”   要知道她二姐手工能力一向很强,何况现在还在纺织厂里工作,给她加急做两件定制衣服,完全没问题。   看到林小堂居然打算给阙星阑定制衣服,一旁的三个男同学充满羡慕,纷纷围上来,表示自己也想要定制的衣服。   三个男同学担任的角色分别是头发店的老板,钟表店的老板和梳子店的老板。   总之,都是打酱油的角色。   林小堂一眼扫过他们,无情拒绝:“去去去,你们不又是主角,不需要定制衣服,到时候都穿白衬衫和黑裤黑鞋过来就行。”   再说了,真要定制,她二姐这么短的时间也没法给她做这么多套啊。   被无情拒绝的男同学们垮着脸,控诉林小堂偏心:“你就只对阙星阑好!”   一句话掷地有声。   听得阙星阑忍不住皱眉。   他一双眼不受控制朝身边人望去,想看她会对这样的指控做出怎样的回应。   没想到林小堂眉头一扬,毫不犹豫地承认:“那是当然。”   “你们要是有他那个能力,能当上主角,我也给你们定制啊。”   一句话怼得对面三个男同学无声沉默。   三人想起阙星阑那日在讲台上用一口流利地道的英语试读故事的场景,不约而同闭了嘴,再也不提林小堂偏心的事。   两周转眼过去,很快到了十一那天。   文艺汇演定在十一当天上午,学校本来是打算在操场上搭一个大舞台,空间更大,能容纳更多人,光线更强,大家的观看体验会更好。   可惜当天黑云滚滚,似乎会有阵雨,演出的场地更换成大礼堂。   林小堂一大早接到二姐林二玉送来的两套定制衣服,赶紧拉着阙星阑换上。   不得不说,她二姐手艺一级棒,做出的灯笼袖长裙还挺像那么回事,她穿上后,颇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再瞧瞧阙星阑,看着莫名比平常成熟几分。   “这样还不行,你得把头发弄一弄。”林小堂说着将阙星阑拉到小板凳上,把她二姐带过来的发胶拿出来,使劲往他头上抹。   一边抹一边往后梳,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举着照相机过来后台查看情况的郑白梅,刚跨进休息室就瞧见这一幕。   她这辈子没见过自家儿子这么温顺,一时看呆了,连照片都忘记拍。   平素向来不喜欢外人乱动他头发,这会儿倒是乖得像只绵羊,静静坐着,任由林小堂在他头上搅来搅去。   呵,原来这家伙还挺双标。   回过神的郑白梅举起手中相机,抓拍到这一幕。   敏锐感受到相机的闪光,林小堂下意识抬头望去,看见熟人*,热情迎过去,“哟,阿姨来啦?”   “是啊,来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准备。”郑白梅笑着走进去,上下打量林小堂身上的长裙,“这套裙子蛮独特,蛮好看,和星阑身上这件衬衫很配。”   “那当然,咱俩演夫妻,衣服都是定制的,能不配么!”   “夫妻”二字被林小堂这样大大咧咧说出来,惹得阙星阑诧异看她一眼。   她脸上满是坦荡,一点羞涩的情绪也没有。   看来将故事与现实分得很清,绝不会为故事中虚构的关系产生半分误解。   郑白梅也惊讶于林小堂的坦荡。   这姑娘,大大方方的,一点也不扭捏,性格真不错。   “快准备表演了吧,我不打扰你们,我去观众席了。”   郑白梅捧着相机离开,林小堂一双眼的视线全在那台照相机上。   啧啧,柯达的相机。   这年头,能拥有一台照相机的人家真不多。   国产的海鸥相机入门级也得两百多,柯达这种进口货,不只价格更贵,关键普通人想买都没有渠道。   林小堂默默收回视线,满含羡慕地瞪了一眼旁边的阙星阑。   得,又是羡慕有钱人的一天。   收起羡慕嫉妒恨的心理,林小堂拿出她二姐带过来的四个发夹,咔嚓咔嚓不停往头上戴。   发夹不是普通的发夹,底部连着一串串黑色的假发卷毛。   待会儿她要卖掉自己的头发,表现形式就是把这些发夹取下来。   眼看服装,道具都准备到位,林小堂默默等着上台表演。   其实她对表演压根没有太大的担心,毕竟以她和阙星阑这一口流利的英语,一定能吸引众人的目光,服装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节目表演完,最后是投票环节。   底下观看的观众将最喜欢的三票投给三个节目,统计之后,受欢迎的三个节目将会获得一百块的奖金。   林小堂本来是信心十足,可她观看完所有节目后又有了那么一丝不确定。   总共十几个节目,有大合唱,有集体舞蹈,还有弹古筝……   一些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小女孩,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在礼堂的表演台上翩翩起舞,看得她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她好像忽视了一点,这种大舞台,大家就喜欢看个热闹嘛。   那些红红绿绿的漂亮裙子,不比她身上皱巴巴的奇怪长裙好看?   一瞬间,她又没那么有底气了。   站在舞台偏后的地方,等待主持人统计票数的时候,她扯扯阙星阑宽大的衣袖,“哎,你觉得咱们能得到奖金吗?”   “能。”阙星阑想也不想地说。   哦吼,这么肯定?   “可我觉得,如果以一个小孩子的眼光来看,咱们的节目肯定很无聊,你想想,服装又是奇奇怪怪,英语他们又听不太懂,怎么比得上那些好看的舞蹈呢?”   越分析,林小堂越后悔,“当时我咋就没以小孩子的视角来考虑节目的不足之处呢!”   阙星阑怪异地看她一眼,“你多大?”   林小堂:?   “你现在……不是小孩子吗?”   林小堂:“……”   “放心吧,我们会拿到奖金的。”阙星阑再一次毫不犹豫地说。   林小堂瞥他一眼,“啧,你看起来挺有信心啊?”   一向自信的她这次都没那么有信心呢,这小屁孩倒是一点也不谦虚,相当的自信。   难道这就是大佬的底气?   “我是对你有信心。”阙星阑突兀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她诧异地望他一眼,听见他面无表情地缓缓补充,“毕竟你没输过。”   话音刚落,耳畔紧接着响起主持人公布结果的声音,“获得最受欢迎的三个节目有少年班英文话剧《麦琪的礼物》……”   主持人的声音似乎在为阙星阑的话语佐证,阙星阑轻轻抬眉看她,嘴角扯起一丝淡淡的笑,似乎在为自己言中结果而高兴。   林小堂不自在地撇过目光,没去看他。   心里有点怪异。   这家伙,怎么比她自己还相信自己?   咔嚓——   坐在台下的郑白梅举起相机,抓拍她儿子好不容易露出来的笑容。   随着颁奖结束,大礼堂中的观众陆续离场。   换下衣服之后,林小堂揣着一百块钱的奖金,四下去找自己二姐。   国庆节本该是休息的假日,被文艺汇演耽误一上午,林小堂迫不及待要回家去歇着。   “小堂啊,大嫂和三满没来,是因为家里正在搬家,今天得搬完,他们都忙着呢,咱俩回去他们估计都还没搬完。”林二玉一边走一边给旁边的小妹解释。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林小堂催着她二姐,“那咱们赶紧回去吧,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对于新房子,林小堂早就期待着。   筒子楼那间狭窄的一到下雨还会漏水的房子她早就住够啦!   过了大半年终于等到新房,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家搬新家。 txt80.com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时,校门旁边站着一位穿着蓝色褂子黑色长裤的陌生男孩。   男孩皮肤有些黑,个子不高,看上去十来岁左右,不像是三中的学生。   他靠在校门口保卫室旁边,双手局促地揣在一起,目光中有些怯意,又壮着胆子瞪大一双眼,在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断搜寻。   这副模样莫名有些熟悉,难不成他是……   林小堂心里一惊,脚步调转方向,不自觉朝他走去。    第57章 我以为你会夸夸我   林小堂径直走到小男孩面前,静静打量他。   “你好,我是三中的学生,我看你似乎在找人,你在找谁啊?不妨说来听听,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小男孩抬眸,眯起眸子在她身上扫视一圈,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片刻后,才稍稍透出一点信任:“我找梁景勤教授。”   闻言,林小堂眉头一皱,“请问你和梁教授是什么关系呢?”   小男孩哂笑一声,自报身份:“我是他儿子梁奇玮。”   果然!   她猜得没错,这人还真是梁教授的养子。   居然都找到学校来了!   “那真不巧,梁教授去北城开会去了。”林小堂好心解释,“他估计要明天才回来,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你在骗我吧?”梁奇玮目光骤变,双眼充满不信任地望向林小堂,“你是他的学生?你在帮他打掩护?”   “他不想回家,连国庆假期都不想回去,所以故意放出这样风声对不对?”   林小堂:“……”   “我没必要骗你,少年班几位科任老师都去了,你随便问问其他人也可以打听到。”   听说是郑教授临时组织的,梁教授、罗主任和外教洛克一大早就出发了,这几位压根没时间来给少年班国庆文艺汇演的节目捧场。   不然以郑教授的性子,怎么着也得过来给他的小外甥投投票啊。   听到“少年班”三个字,梁奇玮目光一怔,抬起眸子重新打量面前的人。   “我认得你。”他笃定地说,“你是林小堂。”   林小堂愕然。   刚要询问对方怎么会认识她,听得对方继续道:“我在电视上和报纸上看到过你,你是天才。”   “好吧,那我相信你的话,看来他真的没在学校。”   林小堂:“……”   对方的逻辑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既然相信我的话,那你还是回去吧,这天黑沉沉的,估计要下雨,晚一点就走不掉了。”   “我不走。”梁奇玮梗着脖子,态度坚决,“我就站在这里等他。”   林小堂:“……”   行吧,这小孩也是挺犟。   林小堂没再管他,转身朝着等在一旁的二姐走去,没走几步,天上落下几滴豆大的雨。   雨滴随后大面积铺开,地面顷刻间淋湿一片。   好在林二疾手快,一把将林小堂薅进旁边的门卫室。   “啧啧,这雨说下就下,小妹啊,咱们先避一避吧。”   她早上出门瞧见天气不对,带了一把伞过来,不过雨伞太小,在这样大的雨天只能遮住脑袋,裤腿和鞋子完全保不住。   “小妹,这是阵雨,等会儿就小了,等雨小了咱们再走。”   自顾自说了一堆,身边人始终没接话,林二玉抬头一瞧,旁边的林小堂靠在门框上,一双眼一动不动望着校门口不远处。   她循着林小堂目光望去,瞧见那个男孩依旧站在校门口。   “哎,小堂,我看你刚才和他在说话,这是你同学吗?他怎么不避雨啊?你要不要把他叫进来避避雨?”   “不用,”林小堂冷声拒绝,“他不是我同学。”   想起这人在家里发脾气,用绝食的方式逼迫梁教授回家,林小堂对他没半点好感。   现在因为怀疑梁教授故意不回家,居然还直接找到学校来。   得亏今天是国庆,文艺汇演结束之后大家都散了,梁教授去北城开会正好不在,要是搁平时,梁奇玮这么贸然地找来,还不知道要在学校掀起怎样的波澜。   真要发生这种事,到时候让喻子晋如何自处?   林小堂天然站在喻子晋这一边,心底里对梁奇玮不太感冒。   “不是你同学,那也叫他进来避避雨啊。”林二玉望着站在外面全身湿透的身影,小声嘀咕,“这小孩怎么回事啊,脑子坏掉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避一避?”   “还是把他叫进来吧,这雨挺大的,再淋一会儿小心感冒了,大人都经不起这么淋呢,何况是小孩。”   嘀咕完,林二玉撑起伞冒着雨冲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又急急忙忙跑回来,一脸郁闷,“噢哟,这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让他进来避雨,他死活不肯,拉他都拉不动,犟得很。”   “这是谁家小孩啊,一个人过来的?怎么也没人管管?”   林二玉拍拍裤腿上的雨珠,将伞递给林小堂,“我看你和他说过话,你们认识吧,要不你去劝劝?”   林小堂没动。   “咋地,你不愿去啊?”林二玉望了一眼外面雨幕中的男孩身影,啧啧两声,“这小孩也是受罪,这么大的雨,我看他再淋一会儿,估计要落下病根。”   “你说万一晕倒在这里可咋办哦,他父母该不会找学校的麻烦吧?”   闻言,林小堂眉头一皱,拿起伞撑开来,抬脚朝外走去。   大雨倾盆,梁奇玮一动不动站在雨里,感受成股的雨滴从头顶浇灌而下,被封住的口鼻显出几分呼吸不畅。   在这种不畅的呼吸下,他竟然奇怪地生出几分快意。   突然,顶上笼罩一片黑暗,隔绝所有打在他身上的雨滴,大片空气涌入他鼻腔,呼吸通畅后的他猛地回过神,抬眸望向旁边撑伞的人。   “你为什么不躲雨?”林小堂问。   “我为什么要躲?”   林小堂眯起眸子望他,“你不躲雨,晕倒在校门口怎么办?”   “会么?”梁奇玮轻轻扬起嘴角,“那正是我想要的。”   林小堂:“……”   感情这小屁孩完全是故意的。   “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是想引起梁教授的注意?还是想故意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让梁教授心生不忍,无法做到抛弃你?”   “抛弃”二字刺得梁奇玮眼眶一红。   他梗着脖子侧头望向身边的人,如实承认:“正是如此,所以你也不用劝我。”   林小堂:“……”   这小孩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想些什么?   这种苦肉计也要用?   她蹲下身,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湿漉漉的身影,“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生了病,落下病根,成为一个不再健康的人,梁教授更有理由抛弃你,毕竟谁也不希望有个病恹恹的儿子。”   这话……很有道理。   梁奇玮眼神中闪现一丝坚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朝门卫室跑去。   等在门卫室的林二玉瞧见小男孩主动跑过来,眉头一挑,拉着姗姗来迟的林小堂小声问询:“嘿,你是怎么把人劝进来的?怎么我劝他一点用都没有?”   林小堂没吭声。   见她不接话,林二玉转身去和小男孩搭讪。   这一搭讪不要紧,居然探听出这小孩是梁教授的养子。   梁教授一家的事情林二玉早有耳闻,没想到今天居然会遇见梁教授的养子。   她将林小堂扯到一边,小声询问:“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林小堂有点懵,“什么怎么办?”   “我刚才问过了,他是一个人过来的,特意来找梁教授,今天梁教授不在,那他要怎么办?”林二玉压低声音问,“难道就让他在校门口等一夜吗?”   林小堂一怔。   平时遇见这种事,可以让梁奇玮直接去找梁教授,偏巧今天梁教授不在,知道梁教授所有家事的罗主任和郑教授也不在,连外教洛克都不在。   这么一算,似乎还真没人可找。   不过,管他呢,这种事还是少掺和为妙,林小堂刚要拒绝,听得她二姐小声提建议:“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   “什么主意?”林小堂追问。   “让他跟咱们回去吧,我们收留他一夜。”林二玉说完不忘补充,“咱们家换了大房子,收留人的空间还是有的。”   “什么?”林小堂不自觉提高音量,随后又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二姐,你疯啦?”   “你先别急,你听听我的理由。”   林二玉拉着林小堂往外挪了挪,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道:“小妹,你想想,你不是希望你的好朋友喻子晋能和梁教授相认么,这两人是否能相认的一个关键因素是这个小孩他不愿意回到亲生父亲那里去。”   “你瞧机会不是来了么,我看你劝人挺有一套,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让他想明白,自愿回去,要是你能做通这个工作,岂不是帮了喻子晋的大忙?”   ……   还别说,这个理由让林小堂心里一动。   或许……可以试试?   ——   另一边,在北城刚开完会的郑教授领着罗主任、梁教授和外教洛克回旅馆休息。   在旅馆里,他召集三人重新开了一次小会。   “今天会议的内容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总结下来,只有两点。”   “第一,少年班的学生智力也有差异,对于那些天赋异禀的孩子,我们的政策可以放宽,适当缩短教学时间,这一点是根据梁教授反馈的喻子晋同学上课自学的问题而来。”   他把这个问题上报之后,和同僚们讨论出一道合理方案。   “我们允许孩子们自学,两年后会安排他们参加一次中科大的内部选拔,如果通过,可以直接去上中科大少年班,不用再在三中的少年班学习,也不用参加高考。”   “相当于原本四年的中学课程,缩短一半。”   这样的程度,大概只有少数几个天赋极高的孩子能做到。   “第二,少年班学生的心理问题需要重视。今天在会上大家也都听到了例子,有位少年班的大学生患抑郁症,出现自杀倾向,这个问题不得不引起重视。”   这是最近发生的大事,也是郑教授临时组织会议的根本原因。   “因为我听罗主任和洛克反应过,我们市三中的少年班也存在这种问题,顾云同学就曾在课堂上跑出去过,是不是?”   罗主任和洛克不约而同地点头。   “这个问题必须重视。”郑教授面目严肃,“我想了想,需要给这群孩子做一下心理测试。”   “可是……”洛克接话,“国内有做心理测试的地方吗?”   郑教授陷入沉默。   心理学在国内才刚刚起步,国内能做心理测试的地方的确不多。   他捏捏眉心,“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那做测试之后呢?”罗主任问出心中的疑惑,“万一有人心理测试不达标,怎么办?”   “不达标也分情况,轻者也可以慢慢调整,严重的话,我是建议不要再待在少年班,孩子的身心健康更重要。”   郑教授的话无疑给罗主任定下标准。   罗主任心里有了数,刚要应和着点点头,听得郑教授补充:“如果心理测试能搞定下来,到时候重点给顾云和林小堂做一做。”   罗主任:?   顾云他可以理解,但是林小堂……有什么做的必要吗?   “为什么要给林小堂做?这孩子看上去乐观得很,应该没什么心理问题吧?”   “那也不一定,有些抑郁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郑教授有自己的考量。   他寻思顾云心理出问题,大概率是之前被冠以太多的荣誉。   在进入少年班之前,顾云已经名声在外,进入少年班之后周围都是厉害的孩子,显不出她的优秀,这让她心里产生落差,心理问题接踵而至。   和顾云有着相同情况的人,是林小堂。   林小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孩子之前还上过电视,名声更大,不知道她乐观开朗的外表下是不是也隐藏着巨大的压力。   ——   被郑教授担心有心理问题的林小堂刚刚回到家。   而她身后除了跟着二姐林二玉,还跟着浑身湿漉漉的梁奇玮。   林二玉拿了一套林三满的干净衣服给他换上,随后朝自家小妹使使眼色,示意该她出场劝人了。   林小堂没理会,将梁奇玮交给林三满,“三哥,你带着他玩会儿,我出去办点事。”   家里的搬家工作已经完成,只余下一些收尾的事情,韦骊娟扣住林二玉,让她帮忙收拾家里,又嫌家里太乱,让林三满带着梁奇玮去外面转转。   新宿舍和以前的筒子楼并不远,林三满想去看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便带着蒋奇伟往筒子楼去。   筒子楼里的家具已经搬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以前用来隔断的木板。   木板上钉着长钉,若不注意,很容易刮伤人。   林三满细心地提示梁奇玮:“小心点,木板上有钉子,别靠近。”   “哦。”梁奇玮应了一声,绕过木板,走到空旷的房间里,靠在窗户边思考人生。   既然他父亲去开会,明天才回来,留在这里过一夜倒也还成,只是……   明天他父亲回来之后,他迟早要和对方谈谈那个亲生孩子的问题。   据说那个亲生孩子也在少年班,看来和林小堂应该是同学,他待会儿要从林小堂口中套出那个亲生孩子的信息。   这也是他会同意跟着林小堂一起回来的根本原因。   正想着事,外面堂屋突然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有人闯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窥见林小堂的三哥林三满被一个少年恶狠狠抵在墙上。   恶狠狠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顾风。   “听说你们家那套房子是你二姐从我二姐手上抢走的,你们林家一家都是小偷!”   提起这事顾风就来气。   凭什么林家能分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他们顾家就只能得到一套两室的小户型?   听说那套三室的大房子原本厂长是打算分给他二姐顾露,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厂长居然改主意,把房子分给了林三满的二姐林二玉。   为着这事,他二姐在家里气得哭了好几回。   该死的,林家人都是贼!   顾风紧紧揪起林三满衣领,咬牙切齿地放狠话:“我警告你,你以后最好别出现在我视线,不然我……”   话到一半,被林三满一推,脚跟不稳,退出去好几步。   跟着舅老爷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林三满力气增大不少,曾经撼动不了的人,如今也能试图反抗一下。   这一反抗,惹得顾风大为光火。   “好哇你个林三满,现在有出息了,竟然敢明着跟我作对,你是不是找死?”   气头之下的顾风铆足劲反手将林三满一推,支撑不住的林三满摔了个屁股蹲儿。   顾风还不解气,跨上前要继续施暴,房间里突然窜出一道人影。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慢腾腾踱步出来。   笑着看他,“你欺负人好像很有一套啊?”   顾风一愣,停住手上的动作。   对方明明看起来年龄比他小好几岁,但周身那股气场莫名让人觉得不爽。   或许是恶人更容易察觉恶人的气息,顾风颇为戒备地望向来人,“你谁啊?”   “我叫梁奇玮。”   梁奇玮顿了顿,又接着缓缓道:“我愿意告诉你名字,不是想回答你的问题,而是为了告诉你,冤有头债有主。”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窜到对方面前,瞄准那根木板上又细又长的铁锈钉,发狠用力一推。   “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屋子里传开,痛苦的哀嚎笼罩在整个筒子楼上空。   ——   另一边的林小堂正朝着外面街道走去。   她走到街角的公用电话亭,拨响一串牢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铃声响起,拿着胶卷正准备出门冲照片的郑白梅脚步一顿,回过身去接电话。   她以为是自家弟弟来的电话,接起来一听,里面却传来一道甜甜的问候。   “阿姨你好,阙星阑在家吗?”   “在呢。”回过神的郑白梅朝着楼上叫唤两声,“星阑,下来听电话。”   楼上并无动静。   她补充一句:“是小堂打来的。”   很快,二楼传来一阵窸窣声。   阙星阑看似不慌不忙,却速度极快地下了楼。   从自家母亲手中接过电话,他将听筒刚放到耳边,听得对面立即传来林小堂清脆的声音:“阙星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传达一下。”   “你说。”   “如果你舅舅回来,麻烦告诉他一下,梁教授的养子在我家里,让他通知一下梁教授来领人。”林小堂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完,放下话筒要挂断。   “等等。”阙星阑眉头一皱,“他怎么会在你家里?”   没想到阙星阑会追问,林小堂愣了一下,很快解释:“他今天过来找梁教授,被我碰见了,梁教授不在,罗主任,郑教授和洛克都不在,也不知道把他交给谁。”   “本来喻子晋是在市区的,可这种情况,肯定不能把他往喻子晋家里送,往你家里送肯定更不行,所以只能……”   “为什么我家里不行?”阙星阑打断她,“我认为比往你家里送更合理。”   沉默良久,对面才传来迟疑的一声:“咱俩……还没那么熟吧?”   “挂了。”没一句爱听的。   嘟嘟嘟——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盲音,林小堂不可置信放下听筒。   嚯,说挂断就挂断,看来火气不小啊。   可她也没说错什么吧。   林小堂走出公用电话亭,打算去找梁奇玮谈谈。   这小孩心结挺重,看起来也很犟,不像会是主动放弃的样子,真要说服他,估计得费很大一番口舌。   而且这娃娃连绝食都做得出来,一看就是心里暗暗有主意的人,这次又能一个人主动找到学校里来,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的主,有点难搞的样子。   林小堂心里没太大把握,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可能用到的话术。   刚靠近筒子楼,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杀猪般凄烈的惨叫。   听声音……似乎是从原先的地址方向传来的。   不好!   林小堂心里一惊,拔腿便往楼上跑。   楼道里,三五个邻居抬着面目狰狞的顾风匆匆下楼去,所行之处,淌下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渍。   林小堂站在楼梯口,从上往下看,清晰瞥见顾风小腿上直直插着的锈钉,钉子穿肉而过,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收回视线,转头望向走廊尽处站着的两个人。   林三满早已吓得面色惨白,而一旁的梁奇玮,正对着她露出一道胜利的笑容。   顾风被匆匆送进医院后,林小堂也从梁奇玮口中得知事情始末。   她站在老房子的案发现场,看着陈旧木板上洇开的一层带着腥味的暗红色污渍,不可思议盯向梁奇玮,“你是故意的吗?”   “是啊。”   梁奇玮穿着林三满宽松的衣服,露出一副坦诚又得意的表情,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血污,好玩地摩挲着,笑得格外开心。   “我帮你三哥报了仇,你不夸夸我吗?”   看着对方眸子里透出的邀功情绪,天真又残忍,不知怎地,林小堂一阵胆寒,心里莫名为喻子晋感到担忧。    第58章 你能靠住的人只有你自己   梁奇玮的残忍让林小堂想起一个人。   书中的大反派余海白。   余海白是本书主角天才顾云的最大竞争对手,在主角顾云成年后的创业生涯中持续不断创造障碍。   作为主角顾云的对照组,书中的林小堂分明是乐意看到顾云吃瘪的,但对这位大反派却是心有余悸。   此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好在书中的林小堂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没机会接触这位厉害的大反派。   既然如此,那眼前这位,应该也不会是书中那位大反派吧?   林小堂头一次庆幸自己只是书中一个小人物。   碰不上这么扭曲的角色。   何况书中的大反派余海白是个智商很高的海归派,留洋归来的精英层,而且长相英俊,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中完全是公认的优质男。   至前这位……   林小堂上下打量面前的男孩。   偏黑的皮肤,偏胖的体型,偏矮的身高……长大以后再怎么变化,应该不会完全换了一个人吧?   而且之前听梁教授的意思,这孩子学习成绩并不好,应该没能力去国外留学吧?   两人的姓名、外形、智商等等完全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都有一颗病态扭曲的心。   林小堂怀疑自己多虑了。   这两人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毕竟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一个神经病。   林小堂陷入思索时,屋子里静得可怕。   迟迟没等到回应的梁奇玮神色淡下来。   “我以为你会夸夸我。”   一句话将林小堂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她盯着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渍,反问:“这有什么值得夸呢?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他推你一下,你也去推他一下,他打你一顿,你就去打他一顿,但是……一上来就要人命的方式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些?”   听到“要人命”三个字,梁奇玮眸光中闪现一股奇异的光芒。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懂我”。   望着他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林小堂心下骇然。   果然,这人不只是故意的,而且完全知道锈钉子的危害。   生锈的铁定上存在破伤风梭菌,这种厌氧菌的生命力较强,一旦通过伤口进入血液内,会引发破伤风。   破伤风是一种死亡率极高的病。   平均病死率是20%-30%,症状严重的高达70%。   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感染破伤风是件极其危险的事,不过顾风大概率会安全度过难关,毕竟有顾云一家的主角光环罩着。   今天要是换一个普通人在这铁钉上挨一下,估计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林小堂不寒而栗。   “在你看来,一条生命就这么不值钱么?”   听出她话语中的严肃态度,梁奇玮矢口否认,“我并没有想过要他的命,他撞上钉子是不可预料的,我也没想到这一点。”   林小堂面色一沉。   “你是看我态度和你不一致,才特意改口吗?”   这人的眼神早已出卖他,他心中完全知道铁锈钉的危害,却在看到她不赞成的态度之后,及时隐藏住自己内心的想法。   “是啊。”梁奇玮如实承认,“如果你不喜欢那种做法,那我换一种说法就是了。”   林小堂:“……”   她有点词穷。   对面这样无可救药的人,她都不知道从哪方面下手劝。   但她敏锐地感知到一点,这人似乎愿意对她吐露真话,而且有点在意她的看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林小堂试探道:“我不喜欢你的这种做法,但我更不喜欢听假话,我希望接下来的谈话都是发自你内心的真心话,你能做到吗?”   “能啊。”   得到回应,林小堂趁机探问:“那好,那我重新问你,你故意把人推到铁锈钉上,是打算要他性命?”   “也不全是,毕竟这也不一定会死。”这次的梁奇玮回答得很坦然。   言下之意,顾风能不能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为什么?”林小堂静静盯着面前的人,“我认为被推一下,不至于用一条命来赔。”   梁奇玮没回答。   只是抬起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神色颇为认真地问她:“你知道你三哥为什么一直被人欺负吗?”   林小堂沉默。   “看吧,你也知道是为什么,无非是不懂得如何反抗罢了。”   梁奇玮慢悠悠踱步到那滩血渍面前,指着暗红色的区域,愉快地下决定,“我敢断言,如果这一下是你三哥推的,顾风以后再也不会来欺负你三哥。”   “不把人打疼,对方怎么会收手?”   “在我的字典里,人家推你一下,你也推人家一下,这并不叫反抗。既然是对方先动的手,你加倍奉还,才能称之为反抗。”   “别人推你,你也推别人,那别人以为你就只有这点反抗能力,就会再次过来欺负,就像你三哥明明反推了顾风一下,顾风却气得要再次上来揍你三哥。”   “为什么?因为没打疼。”   “打疼了对方自然不敢再招惹你,既然有一招可以一劳永逸,为什么不用呢?”   ……   一大串歪理听得林小堂直皱眉。   这人小小年纪,心肠是真狠。   明明养父梁教授看起来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歹人,亲生父亲喻红强看着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叔,为什么梁奇玮的心理这么扭曲?   只能说反派可能是天生的。   “这都是你自己的观点,你认为把人打疼了就不会再来招惹你,但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你能为你做出的行为负责吗?”   林小堂提醒他:“你现在这样的年纪,真弄出什么事情,有能力给自己擦屁股吗?你没有,你的这些行为只会影响到你身边的人,谁挨得近谁倒霉。”   “比如顾风送去医院,且不说医药费的问题,万一人有个好歹,这些不得梁教授来善后吗?梁教授天天这么忙,你还给他添乱,你有想过他的处境吗?”   “比如我这个大冤种,我现在非常后悔同意我二姐的提议。”   林小堂是真后悔。   要是早知道这人*如此残忍扭曲,打死她也不会把人带回来。   “我们林家和顾家向来不和,顾风在我们旧房子里出了这件事,虽说是你动手推的,但顾家人可不会这么认为,这笔账还得算到我们林家头上,到时候顾家肯定要来闹……”   话没说完,楼底下一阵喧哗。   林小堂走到楼道往下望,底下顾露拥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楼上来。   不用想,一定是来算账的。   林小堂张望一圈,在楼道角落里瞧见蜷成一团的林三满,刚要跑过去叫人,一道身影从楼道下蹿上来,先她一步拎起林三满胳膊。   “三满,你快去别处躲躲!”   林二玉听到风声,抢在顾露前头跑到筒子楼,拽着林三满的胳膊要走。   奈何楼道两边都被顾露安排了熟人,林二玉才下了一层楼,立即被气势汹汹追来的人群拦住去路。   “怎么,想跑?”顾露红着眼,恶狠狠盯着前面这对姐弟。   先前分房的事情,林二玉欺负过她一回。   明明那三居室的大房子十有八九是要分给她,却莫名其妙被林二玉抢了去。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据厂长说,沪城服装公司追加订单,是林二玉的功劳。   林二玉有个屁的功劳!   沪城服装公司采购员过来工厂考察的那一天,林二玉人都不在,连服装公司采购员的面都没有碰到,追加订单和林二玉有个毛线关系!   这事很蹊跷。   她后来回家仔细琢磨过,闹成现在这样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情况,服装公司追加的订单是她未来的丈夫宁绍辉为了她追加的,但是被厂长刻意扭曲,说成是林二玉的功劳。   厂长的小孙子苏曜文和林小堂的关系一直不错,以前在晋东小学是同桌,后来林小堂去了市区少年班,据说还回来给苏曜文补习过英语。   这么一来也能说得通,厂长想利用林小堂继续给自己孙子补习,所以在分房子上动手脚,算是变相给林家支付酬劳。   第二种情况,如果厂长没有在分房这件事上动手脚,那说明订单真的是林二玉的功劳。   这种情况更加糟糕。   明明那天林二玉去了学校找林小堂,根本没在厂里露面,宁绍辉为什么会为林二玉追加订单?   如果事情没在表面上发生,那一定是在私底下发生。   也就是说,宁绍辉和林二玉在她不知道的场合碰过面。   两人发生了交集,甚至宁绍辉还对林二玉产生了良好的印象,不然不至于因为林二玉的原因追加订单。   相比于第一种情况,第二种情况更难让她接受。   明明宁绍辉是她以后注定的丈夫,为什么会先和林二玉产生这样的关系?   不用想,这一切一定是林二玉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的计谋。   或许那天林二玉压根就没有去学校找林小堂,故意在外面埋伏,制造和宁绍辉偶遇的机会。   这完全是林二玉能干出来的事情!   想到这一点可能,顾露心里简直要呕血!   她气得好几夜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翻来覆去不肯合眼。   这些天连胃口都小了很多,人眼瞧着越来越憔悴,这一切都落在她弟弟顾风眼中。   顾风这孩子一定是看她在家里唉声叹气,伤心过度,才想着要来找林家人算账。   没想到林家人居然这么歹毒,要废掉她弟弟一只腿!   “林三满,你别躲在你姐后面,你站出来,给大家伙说说,顾风腿上的伤,是不是你干的?”   顾露恶狠狠地向往林二玉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厉声质问。   “不是。”弱弱的一声从肩后传来,挡在前面的林二玉立即挺直腰杆,“听到没有,三满说不是,不是他干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顾露不信,怒不可遏地指着缩在林二玉身后的人,“当时大家都瞧见了,你还想抵赖?”   两家一向有嫌隙,顾风和林三满之前也闹过不愉快。   本来以顾风的体格,根本不怕林三满来明的,可惜林家都是阴险的小人,竟然用这种毒辣的方式。   这不是存心想要弄废顾风么!   想到自家弟弟送到医院时哀嚎痛苦的模样,顾露气得快要爆炸。   “林三满,我跟你说,这事没完,我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腿落了什么后遗症,你们林家别想好过,我咒你们全部不得好死!”   林二玉听不下去了。   “哎哎哎,嘴巴放干净点,事情弄明白了再说行吗?”   林二玉无条件相信林三满。   这娃儿向来胆子小,是老林家脾气最弱的一位,他能有这种胆量反抗顾风,甚至还把人推到钉子上?   呵,他要是有这副海胆,之前也不会被揍得这么惨。   况且林三满一向是个诚实孩子,遇到天大的事,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不会撒谎骗人。   闻到风声赶紧跑过来的林二玉虽说还没弄清事情始末,这会儿听到林三满的否认,心里稍稍放松一些。   “我说顾露,三满都说了不是他干的,你怎么不等事后再问问顾风?”   “事后?”顾露气笑,“感情医院里躺着的不是你弟弟,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不是林三满干的还能是谁干的!再说了,要不是他干的,他能吓成那个熊样?他分明是做贼心虚!”   “你这话根本没有逻辑。”林二玉反驳她,继续将林三满拦在身后,“三满本来胆子就小,是不是他干的,和他被吓到有什么关系?”   “林二玉!你别狡辩了,平时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今天我一定要找林三满算账,你要是拦着,别怪我对你也不客气!”   顾露朝身后的一群人使使眼色,身后那群人拥上去要拽林三满的胳膊。   林二玉哪里肯就这样交出自己弟弟,高大身躯挡在林三满前面,来一人推一人,来一群推一群。   可惜独木难支,她一个人没法抵挡面前那么多人,两拨人推搡下,她很快落了下风。   眼看林三满即将被人薅走,楼道口突兀响起一声。   “别争了,是我干的。”   两拨互相推搡的人闻言一怔,不约而同朝着上一阶楼梯张望。   一个不高的小小身影慢慢走下来,似笑非笑望着众人。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是要找推人的罪魁祸首么?”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罪魁祸首就是我。”   顾露愣愣望着这个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疑惑:“你是谁?”   “我叫梁奇玮。”   梁奇玮?这名字从没听说过。   顾露上下打量来人,确认从来见过这人之后,语气不悦地追问:“你和顾风有仇,你为什么要推他?还故意把他推到锈铁钉上,你不知道这样会得破伤风吗!”   “抱歉,我并不知道。”   词语是道歉的词语,梁奇玮语气中并不见任何的歉意,听得顾露火冒三丈。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你说人是你推的,难道就真是你推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给林三满顶罪,故意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梁奇玮摊摊手,“你要是不信,等你弟弟醒来,问他就是。”   他说完上前一步,正儿八经开始介绍:“我叫梁奇玮,我父亲是梁景勤教授,在市三中的少年班就职,你弟弟要是有任何医务费用上的问题,可以直接去市三中找他。”   对方神态认真,不像开玩笑,且连自己父亲的工作地点都报出来,顾露顿时犹豫了。   她知道顾云的数学老师就是梁景勤教授,难不成面前这个男孩真是梁教授儿子?   就算是梁教授的儿子,也不能随便推人吧!   “顾风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推他?”顾露叉着腰质问,语气中的怒火不似先前那样盛。   “是他先推了三满哥,还要动手打三满哥,我想给三满哥帮忙,推了他一下,也没想到他会摔倒钉子上,造成这么严重的伤。”   这话若是林三满说出来,顾露一个字也不信,但是……   这梁教授的儿子和顾风素不相识,不至于故意害顾风吧?难道真是意外情况?   顾露找茬的心思歇了下去。   如果这事和林三满没关系,她也就没法趁着这个好机会对林家报复一通。   “好了,大家应该听清楚了,这事和三满并没有关系,是这个小哥不小心推的。”林二玉趁势站出来,“我看大家也别堵在这里,咱们一起先去医院瞧瞧顾风的伤势吧。”   话音一落,堵在楼道的人群慢慢散去。   的确,伤势要紧。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往厂医院方向去。   等人走干净,整个楼道重新安静下来。   唯独只有梁奇玮站在原地。   旁听整个过程的林小堂从楼上一层走下来,无语地盯着他背影,“有你这个孩子,真是梁教授的福气。你是故意的吧?”   刚才她还在担心这人惹祸给梁教授添麻烦,没想到他压根就是故意的。   “我说呢,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动手帮我三哥报复只是顺带的,你根本的目的是想给梁教授找麻烦,对吗?”   “对。”梁奇玮靠在楼道里,兴奋地望向揭穿他的人,“果然,和天才说话就是爽快!”   他身边那些蠢人,一个个的全都不理解他做事的意图,只有林小堂能理解。   林小堂几次三番猜中他的意图,让他感到一种久逢知己的欣慰。   “看吧,我俩很投缘。”   林小堂:“……”   “并没有,我并不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你难道是想通过给梁教授找麻烦,来提高自己在梁教授心里的存在感?”   “你看,你又猜对了。”梁奇玮笑着向她靠近一步,“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我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林小堂:“……我并不想和你成为好朋友。”   “为什么?”梁奇玮歪着脑袋看她,“明明你这么懂我。”   林小堂:“……”   “因为我虽然猜透你的意图,但我并不能理解你的脑回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找麻烦的方式在梁教授面前刷存在感?”   梁奇玮想了想,“这样更深刻,不是吗?”   林小堂:“……”   是挺深刻,不过是反向的深刻。   “你这么一次两次的给梁教授找麻烦,的确能刷足你的存在感,但日子一长,谁也不会喜欢总是给自己找麻烦的人,他会倦的。”   “是吗?”梁奇玮陷入思考,“我还没在我爸身上试验过,不过我在我妈身上试验过,这个方法很好用。”   “时不时地给她找麻烦,能激发她被需要的心理,在她心里留下一个我是时刻需要她、离不开她的孩子的印象。”   “不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么,我要是不声不响,乖乖巧巧的,我爸说不定早就把我送回我亲爸那里去了。”   ……   林小堂惊愕。   没料到梁奇玮会主动聊到这个话题,她趁势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回亲生父母身边?”   “我为什么要回去?”梁奇玮摊摊手,“谁把我养大谁就是我亲生父母。”   林小堂哂笑一声,“我看未必,你是料到你亲生父母那边的家庭情况以及经济水平不如梁教授,所以才执意要留下来吧。”   被戳中心事,梁奇玮脸上没有半点羞愧之色,反而愈发兴奋,“你看,我就说你能懂我!”   他又朝她走近一步,颇为惋惜地感叹:“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林小堂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那我想问问,只有这一个原因吗?因为家庭情况和经济条件,你才不想回到亲生父亲身边?”   “不然呢?”   梁奇玮直白的反问把林小堂问得哑口。   这小孩的心理完全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揣度,他极度自私、冷漠无情,且缺乏安全感,一切行为都是利己的行为。   “如果你只是出于经济情况的考虑,那我觉得你应该回到亲生父亲那边。”   “为什么?”梁奇玮不解。   林小堂直直看着他,“因为这世界上,你能靠住的人只有你自己。”   “哪怕是父母,也并不是完全可靠的,你想从梁教授那里获得经济基础,于是你想尽办法留下来,但那样的东西终究是别人给你的,别人一旦不想给你,你还得想尽办法去争夺,那你为什么不尝试着自己给自己?”   “父母都可能不是亲生的,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你的只有你自己。”   “是吗?”梁奇玮喃喃,“自己给自己?”   以前从来没人跟他灌输过这样的观念。   这样的观念和他一向利己的做法相违背,但他却罕见地听了进去,而且似乎认为有那么一点道理,甚至有种想要去实践一下看看结果的跃跃欲试。   于是一个人的命运,在这一刻因着林小堂一句话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59章 这小孩……恐怖如斯!   林小堂重新走到街角电话亭,拨号。   片刻后,对面接通。   她拿起话筒,开门见山:“是阙星阑吗?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你说。”   “能不能麻烦你给郑教授送个信,让他通知一下梁教授,看看那边的活动有没有结束,能否让梁教授今天尽快赶回来?”   林小堂仔细琢磨过,临时发起的重要会议,应该在他们一行人到达北城的第一时间召开,下午估计并不是特别重要活动,可以参加也可以推辞。   她希望梁教授能在今天尽快赶回来。   “为什么?”对面的阙星阑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小堂三言两句将梁奇玮与顾云的三哥顾风之间的事情讲述完,听完整个始末的阙星阑面色一沉,“好,我立即联系舅舅。”   挂断电话之前,他不忘补充:“这个人很危险,我建议你把他送回学校。”   “我也有正有这个意思。”林小堂催促他,“你先联系郑教授吧,看他们今天能不能赶回来,如果能回来,给我个准信,我马上带着梁奇玮回学校。”   “好。”   阙星阑不再多言,他放下电话,立即拨通市教育局的号码。   他想先联系他舅舅的任职单位市教育局,让市教育局再联系北城的教育局,北城的教育局再联系到他舅舅本人。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方式。   拨通电话后,阙星阑转念一想,将话筒递给自己母亲郑白梅。   他终究只是一个小孩,有些话由大人说出口才更能引起重视。   郑白梅从旁边听了个大概,很快会意,接过听筒对市教育局那边的人交代:“家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郑洋商量,希望您这边和北城教育局那边联系一下,那边给郑洋送个信,让他尽快给家里回个电话,感谢。”   郑洋接到通知的时候,正规划着下午带着罗主任、梁教授和外教洛克去参加一下北城中学少年班的教学模式。   国庆期间孩子们都放了假,要和这边少年班的老师交流,也需要提前沟通一下。   好在北城教育局大多都是他熟人,打算找老同志安排一下时,先听到他亲姐送来的消息。   他以为家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当即给家里回了电话。   回电话后,才从阙星阑口中了解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是说,梁教授的孩子找到学校来了?”   “他跟林小堂回去,还把顾云的三哥不小心弄伤了?”   这事有点复杂,郑洋决定取消下午的计划。   “我们今天马上赶回去,你通知一下林小堂,让她把人送到学校。”   挂断电话,郑教授立马和梁教授说明此事,发生这样的事情,罗主任和洛克也不可能单独留下来参观,几人一致决定赶紧回去处理情况。   得到梁教授今天会赶回来的准确消息,林小堂立即带着梁奇玮出发去学校。   “为什么去学校?”梁奇玮起初以为林小堂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学校。   “梁教授今天会回来,你先去学校等着吧。”   林小堂解释完,带着梁奇玮坐上去往市区学校的下午的班车。   学校上午办完国庆文艺汇演之后,里面空无一人,校门紧闭,林小堂根据郑教授的交代,从值班的门卫大叔那里拿了罗主任办公室的钥匙,带着梁奇玮等候在罗主任办公室。   罗主任注重养生,办公室里时常备了热水。   林小堂提提桌脚边的暖水壶,里面沉甸甸。   “这里面有水,你要是渴了就倒着喝,肚子饿的话,学校旁边都有卖吃的。慢慢等着吧,梁教授今天会赶回来,回来之后会直接来罗主任办公室找你,我先走了。”   交代完毕,林小堂提脚要走,梁奇玮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回家啊。”   “那你不能在学校留宿吗?”梁奇玮问得理直气壮。   林小堂:?   “不能,学校宿舍锁了,所有学生都回家了。”   “宿舍锁我有办法打开,我会……”   话到一半,林小堂打断他,“不用,即便打开我也不会一个人在学校宿舍留宿,再见。”   将钥匙归还给门卫大叔后,林小堂从学校离开,并没有直接回家。   她绕了一点路,来到喻子晋家里。   对于林小堂的到来,正在垒蜂窝煤的喻红强很是意外。   “呀,小堂,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喻红强看看天色,很是关切地问:“这也不早了,你等下回去还有班车吗?”   “有的,还有最后一趟。”林小堂说着往屋子里张望一圈,“叔叔,子晋不在家吗?”   “他让我派去买酱油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进来坐会儿。”喻红强热情地迎人进门,搬了小板凳后,又蹲下身去搬动屋子角落的蜂窝煤。   林小堂没客气,端过小板凳坐下,一双大眼睛时不时在喻红强的背影上扫视。   不得不说,基因真是强大,单单这一个背影,她也能从中窥出一点梁奇玮的影子。   难怪之前总觉得喻子晋和他老爸长得不像,原来压根不是亲生的!   不知道这件事喻子晋有没有和喻红强交代清楚。   林小堂试探道:“叔叔,有没有人……”   喻红强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小堂啊,今天上午你的表演我没去看,不是故意的,我昨夜咳得厉害,今天一大早子晋就扛着我去挂水,挂完水才好了些。”   “真是对不住,拖累子晋也没法去学校看你表演,给你加油。”   “我本来是打算去的,昨夜都和子晋商量好了的,奈何身体不争气,小堂你别见怪,你告诉叔叔,有没有得到受欢迎节目的奖金?”   “没事的叔叔,您身体要紧。”林小堂知道喻子晋的脾气,这人表面上和她不对付,实际上其实并不会无缘无故不出现。   所以在台下没瞧见他身影的时候,她已经料到估计是他家里出了点状况。   “叔叔,劳您牵挂,奖金已经进我兜里啦。”   “看吧,我就知道你会得奖。”喻红强弯起一双浑浊的眼睛,笑得很是开心,“对了,你刚才似乎有话要说,被我抢先了,你要说什么来着?”   话题突然回到原点。   林小堂斟酌片刻,“叔叔,我是想问一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子晋长得不像您啊?”   “是啊,他不像我,他像他妈。”喻红强一边挪动黑煤,一边笑着接话,“幸好不像我,要是随了我,长得跟这煤球一样,那就不好咯。”   “这孩子会长,专挑优点长,你看他个子也高,不像我这么矮,这点也是随了他妈,他妈和我差不多高,在女人堆那是挺高的了。”   谈起喻子晋,喻红强唠叨个没完,林小堂在一旁静静听着,观察他的神情自然又随和,猜测喻子晋并没有将真实情况告诉他。   可是眼下梁奇玮直接找来学校,这事迟早要闹开,想瞒也不瞒不住了吧。   “不过这孩子最会长的是脑子,我和他妈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聪明,他呀……哟,子晋回来了。”喻红强喋喋几句,抬眸瞧见不远处喻子晋的身影,立即扬起笑容朝着屋子外面的来人招手。   “子晋,酱油买来了吧?你快来屋子里瞧瞧,看是谁过来了!”   喻子晋跨进屋子,一眼瞧见坐在小板凳上的林小堂。   他的表情并不如喻红强那样惊喜。   不知怎地,他有预感,林小堂这个时间点来找他,应该是有事要谈,而且是不怎么愉快的事。   他将手中的酱油放到桌上,朝林小堂招手,“我们出去走走?”   “好啊。”林小堂立即起身,跟着喻子晋一同出门。   两人沿着马路边的香樟树慢慢悠悠地游荡。   走出一段距离后,喻子晋才谨慎地开口:“你过来,有事?”   得,这人真敏锐。   林小堂直入主题:“梁奇玮来学校了。”   闻言,喻子晋双眸一凛。   姓梁的人,来学校,毫无疑问,这是梁教授那个儿子,也是鸠占鹊巢那么多年的人。   “他来做什么?”   “来找梁教授。”林小堂三言两句解释,“今天梁教授不是去北城开会了么,梁奇玮以为梁教授故意不回家,所以找来学校。”   “我劝你做好准备,这事迟早要闹开,而且梁奇玮这个人你得防备一点,他不是个善良的人,心肠比较狠,我怕到时候没按着他的意愿来,他会把怨气转移到你身上。”   “怨气?”喻子晋听笑了,“他有什么怨气?”   “霸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么多年,到了要舍弃的一刻,不觉得自己幸运,反而觉得谁欠了他?”   喻子晋无声冷笑。   “做人不能太贪心,太贪心的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林小堂眉头一扬,诧异看他:“这么说,你打算和梁教授相认?”   “恰好相反。”喻子晋面无表情地回应,“我打算继续保持现在的生活。”   “可是……”林小堂迟疑着问:“你没有把这一切告诉喻叔叔吧?”   “他不需要知道,我已经做了选择。”   林小堂陡然停下脚步,静静望着身旁垂着脑袋,漫无目的踢着路边小石子的少年,“但他还没有做选择。”   少年一怔,脸上出现短暂的茫然。   随后眸子中逐渐透出醒悟过来的目光,然而他很快将脑袋垂下,继续装作漫不经心地踢着路旁的小石子。   “喻子晋,这事你没法逃避。”林小堂无情地提示他,“你迟早要面对这个事实,你能确保喻叔叔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吗?”   “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还是坦诚交代吧,梁奇玮已经过来了,梁教授今天晚点也会赶到,我预料明天梁教授会带着梁奇玮过来找你们。”   “这事需要一个最终的解决,这不单单只是你和梁教授之间的事,这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其中还牵扯进很多人。”   “你可以有你的选择,别人也可以有别人的选择,哪怕是喻叔叔,你也不能剥夺他的知情权,替他做选择。”   话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犀利。   林小堂没有再进一步去揭伤疤,那样对于喻子晋来说,也太残酷了。   “我走了,你好想想吧。”   她头也不回地一口气走出几百米,回头一瞧,那个单薄的身影依旧站在香樟树下,一动不动。   凉风吹动他发梢与衣角,勾勒出一道消瘦的剪影。   林小堂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依稀从隔着一段距离的视线中感受到对方的不宁静。   她收回目光,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迈着步子走远。   林小堂坐上最后一班车赶回家时,顾云正赶往医院看望顾风。   顾风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他小腿上的锈钉子已经拔出,做了消毒处理,上了药,缠绕白纱布,也打了预防破伤风的针。   医生说还要留院再观察几天,以防万一。   看着疼得死去活来的弟弟,一旁的顾露气不打一处来。   她问过顾风,原来真是那个小孩推的人,这事压根和林三满没关系。   可她心里不甘心。   “小妹,这事虽说不是林三满亲手干的,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林家而引起,你想想,要不是那个该死的林二玉抢了我房子,害得我在家里伤心,顾风犯得着为我去出头么?”   “说来说去,都是林家的错!这医药费我们可以找梁教授解决,但这口气,难道就这么咽下了?”   顾云没吭声。   她静静望着缠绕在顾风腿上的一圈圈白纱布,心里逐渐腾升一股怒火。   这股怒火倒不是担忧顾风的伤势,而是对于顾家竟然两次吃瘪感到震惊。   明明该分给顾家的大房子,最后居然莫名其妙分给了林家,这事本就让她窝火,没想到现在顾风在林三满面前竟然也占不到好处。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大哥当初去林大金手里换果盘没换到真的,现在她二姐的大房子又分给了林二玉,而且一向身强体壮的三哥居然在林三满面前受重伤,再这么下去,下一个是不是轮到她?   她会惨烈地输给林小堂吗?   好吧,她承认,进入少年班后,看着周围都是优秀苗子,她的心态稍稍被影响。   毕竟这群人是真的天才,而她并不是。   她只是仗着上辈子受过的教育在这辈子充当天才,现在大家都要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学习四年,四年后参加高考,到时候她还会有优势吗?   因为心虚,这阵子状态不行,乱了很多步伐,导致落后于林小堂。   仔细想想,林小堂和她的情况难道不是一样么?   林小堂也并不是真正的天才,和她一样都是仗着上辈子所受的教育在少年班里假装天才而已。   如果她要露馅,那林小堂难道不会露馅?   既然林小堂到现在都还在利用上辈子的学识继续伪装,那她为什么要心虚?   至少现在这个阶段,她也完全可以凭借上辈子的学识在众人眼中继续扮演天才。   只要她自己内心不乱就行。   稳定心神的顾云重新拾回信心。   重拾信心后的第一步就是对林小堂进行打击报复。   “二姐,你说的有道理,这一切都是林家惹的祸,我们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对!”顾露立即附和,“一定要给林家好看!”   放完狠话,她露出一丝茫然,凑到顾云身边问:“咱们该怎么做呢?小妹,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顾云冷笑一声,附在顾露耳边耳语几句。   “好,是个好主意,我这就去办!”顾露得令,阴笑着很快离开。   ——   第二天清早,郑洋开着车来到市三中校门口。   车后座还坐着喻子晋和喻红强两父子。   两人沉着脸,一路无话。   郑洋将车门打开,带着两人直接奔向罗主任办公室。   昨天在回来的路上,梁教授已经和他商量好之后的解决方法,梁教授的意思是,希望他来做攒局人,将两家聚在一起,大家把事情摊开来,顺道做选择。   郑洋是当初将喻子晋请进少年班的人,又是请梁教授来少年班任教的人,两方都卖他面子,他本来不愿掺和这种家务事,架到这个位置,也没办法拒绝。   将人带到罗主任办公室后,郑洋让罗主任打开隔壁左右两间办公室,分别领着喻子晋和梁奇玮进去。   两人单独坐在办公室中,而他们的父亲,梁景勤和喻红强坐在罗主任办公室里,听着郑教授提建议。   “这事迟早得有个解决,我把大家聚到一起,也是想让你们两位父亲表个态。”   “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现下需要解决的是,你们准备继续和小孩一起生活,还是领回自己的亲生孩子?”   “我需要你们的真实想法,不管怎样,只要你们能表露想法,我会尽全力从中撮合。”   郑洋神色一顿,望向对面的两位父亲。   梁教授面容沉重,他一向话少,也不擅长在这样的场合、在外人面前吐露太多内心情绪。   而一旁的喻红强脸上还呆滞着。   众人以为他早就知晓实情,实际上他昨夜才知道。   昨夜躺在床上一晚上没睡,翻来覆去想着从前种种,眼皮一下都没合过。   睁眼到了天亮,立马迎来上门的郑教授。   这一切对他而言太过突然,他只有短短的一夜来消化。   这点时间显然不够,面对郑教授在耳边的提议,他好像全部听进去,又似乎一句话也没听懂。   “这样吧,我们换个方式表态。”郑洋看两人都不接话,指着左右两边的办公室,“喻子晋在左边,梁奇玮在右边,你们想选择谁,那就去找他。”   ……   左边的办公室里,喻子晋靠在窗边,漫不经心看着外面清晨一只歇在树枝上的不知名小鸟。   他脸上神色淡然,看不出一丝紧张情绪,唯独藏在衣角下握成拳的小手泄露一丝风声。   咔嚓——   办公室的木门被推开。   那道紧盯着外面不知名小鸟的视线立即转移。   看清来人那一刻,他眸光一点一点不动声色暗下去。   紧拽着的小拳也死心般地松开了。   ——   隔壁办公室里,罗主任正应付着林小堂的来电。   “怎么样,罗主任,有结果了吗?”   林小堂心里担忧这件事,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问情况。   “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都还在办公室里聊天谈话,也没出来,那万一出来了,谈不妥也是有可能的嘛,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妥善解决。”   罗主任担忧地望了望左右两间办公室,小声朝着电话那头透露:“不过,梁教授去找了喻子晋。”   得,预料之中的结果。   林小堂心中有数,挂断电话,从街角电话亭离开,拖着步子往回走。   昨夜里倒是换了新房子,新房子的空间宽敞,本该睡场好觉,可她一晚上都在惦记这件事,今天一大早起来打电话,她哈欠连天,走路时眼睛都睁不开。   回新房的路上依旧要路过原来回筒子楼的那条小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瞧见前面闪过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是错觉!   那几道身影正是程庆和周法,以及他俩叫来的一堆帮手。   作为顾风的死党,程庆和周法在顾露的一番挑拨之下,觉得有必要给林家人一点厉害尝尝。   这两人原先和顾风产*生过一点误解,那次埋伏林大金时,两人以为是顾风揍了自己,后来瞧见林大金带来的舅老爷居然在教林三满跑步,两人才知道原来错怪顾风,又与顾风和好。   现下顾风被林三满连累成这副鬼样子,难道不该替顾风出出气吗!   以前碍于林大金在家,不敢动手,现在林大金又不在家里,林三满是个没用的,林家只剩下几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程庆指使周法,“你带着几个人去后面包抄,记得下手要狠一点,我在这里给你望风。”   周法得了命令,抬脚要走。   走了几步又返回来,犹豫着问:“哎,之前林家那个舅老爷不是据说会功夫么,好像教林三满的时候也顺带教了林小堂,该不会林小堂也有功夫在身吧?”   “他们天天跑步,有个屁的功夫!”程庆不满地瞪他一眼,“你看林三满学了功夫,不照样被顾风欺负!”   “也是。”周法卸下担忧,带着几个小伙伴从后面包抄过去。   “哎,小鬼。”   一声粗犷的怒吼从身后传来,林小堂回过头,看着满脸凶煞的周法恶狠狠盯着她。   “干嘛?”林小堂没睡醒地问。   当然是教训你!   周法懒得和她废话,朝身边人使使眼色,几人一齐拥上去。   小巷子这几天因为大家集体搬家的缘故,堆满很多杂物。   周法气势汹汹冲上来,不料踩着一根竹竿,滑了一跤,重重摔个屁股蹲儿。   绊倒他的竹竿引发旁边一大堆竹竿倒下,砸得其他小伙伴纷纷抱头躲避。   乱蹿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撞倒旁边堆着的一堆重重的杂物,杂物倒下来,压得几个人嗷嗷叫。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听到动静的程庆跑过来查看时,瞥见满地抱头的小伙伴,再看看一旁气定神闲的林小堂。   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孩……恐怖如斯!   几个人都对付不了一个小孩,难道林小堂之前跟着她舅老爷学到了真功夫?   一脸懵的林小堂不知道面前这帮人在搞什么鬼,抬眸漠然地瞥了一眼赶过来的程庆,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发问。   “你别过来!”程庆不由自主后退几步,一脸心有余悸地望着她。   林小堂:“……”   她什么都没做啊!    第60章 她在安慰心理专家   程庆和周法被林小堂揍得鼻青脸肿的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新的员工宿舍楼传开。   林小堂浑然不觉。   她抽空去找苏曜文,想要检查一下他自学英语的情况,走到苏曜文家门口,听得里面苏曜文的爸妈和苏厂长小声议论着。   “你们听说没,周法和程庆去找小堂的麻烦,被小堂狠狠揍了一顿。”   “什么?我没听错吧,他俩这么大的小伙子,被小堂收拾了?不可能吧,你是不是听错了,该不会是这两人把小堂欺负一顿吧?”   “没听错,人家都瞧见了,周法和程庆鼻青脸肿的从小巷子里出来,两人捂着口鼻,对小堂怕得不行。”   “嚯,这事真稀奇,小堂还有这功夫?”   “不得不说,这个我有发言权,之前小堂舅老爷过来的时候,我瞧见好几次小堂和三满绕着筒子楼跑步。小堂那个舅老爷以前可是在少林寺学过功夫的,教了小堂功夫也不稀奇。”   “那小堂可真厉害啊,又会学习又会揍人。”   “咳咳,会揍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听说那周法鼻青脸肿,那程庆连门牙都掉了两颗,这下手也太重了。”   “我倒觉得女孩子就得学点功夫保护自己。这两人要是不去招惹小堂,我就不信小堂会主动去揍他们。”   ……   屋子里的讨论声在大门被敲响的那一刻骤停。   瞥见来人是林小堂,大家及时住了嘴,面上闪现一丝心虚,生怕刚才的谈话被听了去。   “哟,小堂来啦,来找曜文?”苏厂长率先迎上前打招呼,“曜文在房间呢。”   “好的。”林小堂一一打过招呼,绕过客厅的众人径直来到房间。   听到房间外动静的苏曜文早已放下书本,起身相迎。   他拉着林小堂在靠窗位置的座椅坐下,一脸紧张地先在她身上扫视一圈,见她没受什么伤,才瓮声瓮气地打探:“听说你把周法和程庆他们狠狠揍了一顿,是不是真的?”   “……不是。”林小堂否认,“我没打他们。”   “那外面怎么传得沸沸扬扬?”   苏曜文一大早就从邻居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起初他是不信的,凭林小堂这副小身板还想揍人?别说是周法和程庆这样的大男孩子,就算是对上同龄人,林小堂也压根没有胜算。   他怀疑其实是林小堂被欺负了。   结果他爷爷去外面打探一圈,给他带回来的也是同样的说辞。   “怎么外面都说是你把那两人揍了?”   林小堂沉默,“我说是他们自己摔的,你信吗?”   “他们自己摔的?”苏曜文满脸震惊,实话实说:“这很难相信。”   “我也知道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林小堂摊摊手。   “那程庆的门牙是怎么回事?”苏曜文好奇地追问,“我听说他两颗门牙都掉了,这也是摔的?”   “可不是么。”提起这事,林小堂无奈地笑起来。   那程庆原本在望风,听到小巷子里的巨大动静,以为打斗很激烈,想要过来查看情况,一来便瞧见稳稳站着的她和一堆在地上抱头抱膝痛苦哀嚎的人,结果误会了。   对方以为是她动的手,转身就要跑。   跑得太急,左脚绊倒右脚,面朝大地直直摔了下去,两颗门牙光荣下岗。   这是唯一一个见血的人。   还别说,当时看到地上两颗沾着血丝的门牙,林小堂瞌睡都吓没了。   嘶~   想想都疼。   林小堂下意识揉揉腮帮子,“这群人也不知道咋回事,可能是想找我三哥麻烦,结果我三哥被顾风的事吓到,一直窝在家里没出去,他们碰不上我三哥,只好退而求其次,来找我麻烦。”   毕竟周法和程庆都是顾风的死党,这两人以前还联合顾风一起欺负过林三满。   眼瞧着顾风住了院,肯定要憋着一股气给顾风讨讨公道。   不过他们大概不知道,学了真功夫的人不是她,而是她三哥。   她三哥早就今时不同往日啦,以前是打不过别人,现在不动手,估计只是不忍心动手揍人而已。   “好了好了,不谈这件事,聊聊你的自学情况,这阵子英语学得怎么样?”   闻言,苏曜文翻出抽屉里的笔记本,递给林小堂。   林小堂翻开一瞧,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苏曜文默写的字母与单词,甚至还有一些长句。   看得出态度极其认真。   林小堂有些感叹,“你要是其他功课也有这个认真劲,成绩一定很快赶上来。”   “其实我……”已经进步了。   刚要解释的苏曜文转念一想,自己那点进步,离林小堂的水平还差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默默闭了嘴,话锋一转,“其实我想问问,其他科目我也可以自学吗?”   “可以啊。”林小堂给他列举喻子晋的例子,“我现在的后桌之前就是在家自学,都自学到高中课程了,你想要自学也是可以的,不过你得保证你现在的课程都能掌握。”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没学会走之前不要学会跑,把基础打牢才是关键,你要是觉得现在的课程你能掌握得差不多,也可以提前去接触后面高年级的内容。”   “哪怕看不懂学不会,混个眼熟也是好的,后面跟着学校老师再学一遍的时候,会轻松得多,这就相当于提前预习了。”   “嗯。”苏曜文默默点头,将林小堂的每一句话都牢记于心。   两人关在房间里偷偷叙旧时,房间外的苏爸苏妈以及苏厂长脸上满是欣慰。   “真没想到啊,小堂这孩子这么有情有义,去了少年班也不忘来指导曜文。”   “可不是么,这孩子很有心,要不是她,曜文哪里会这么发奋学习。”   “这是什么,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啊!”   ……   几人正聊得起劲,大门重新被敲响,苏家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苏厂长出去查看,只见大门口站着一副熟面孔。   那是衣冠楚楚的陈阳老师。   “哟,陈老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快请进,请进。”苏厂长连忙将人迎进来,苏爸热情地让位置,苏妈起身去备茶。   大家对于陈老师的突然造访很是意外。   苏厂长陪同陈阳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陈老师您说实话,这大假期突然来访,是不是要谈谈曜文在学校里的表现?”   “是。”   话音一落,苏厂长脸色紧绷,“他在学校里表现很糟糕?”   “不是不是。”陈阳连忙摆手,“您不要误会,不是什么坏消息,相反,是个好消息。”   他把月考的排名统计拿出来,递到苏厂长面前,“您瞧瞧,国庆假期前学校安排了一次月考,这是成绩排名。”   苏厂长接过,径直从最底下的排名找起。   班上45名学生,以往苏曜文都排在第40位,成绩很稳定,基本不会变动。   苏厂长的目光落到第40位排名,上面却并不是苏曜文的名字。   哦,懂了,大概是这次曜文考试成绩有进步,陈老师特意过来送喜。   苏厂长面色一振,往上找了几个名次,仍旧没看到苏曜文的名字。   嘿,看来这次进步比较大啊。   苏厂长继续往上找。   每挪动一格,他目光中的惊喜就加大一分。   直到……视线落到第1位。   苏厂长:!   “您看,这次曜文考了第一名。”陈阳从旁解释,“上学期期末,曜文的成绩排在40名左右,这学期才过了一个月,他竟然进步神速,所以我想过来问问,看看这孩子是什么情况。”   陈阳语气看似平稳,内心却早已沸腾。   天知道他批阅试卷后看到苏曜文的成绩时有多高兴!   这样突飞猛进的改变,他以前只在两人身上瞧见过。   一个是顾云,一个是林小堂。   现如今这两人都被挖去市三中的少年班就读,前途一片光明。   作为两人的班主任,陈阳不知道有多风光,各种荣誉加身,媒体也时常来采访他。   经过媒体的渲染,他俨然成为一个拥有慧眼的伯乐式教师,惯会挖掘天才。周围一些家长纷纷将子女送到晋东小学就读,指定要转到他的班级。   因着他的缘故,学校的生源激增,学校特批给了他一笔奖金,还为他申请涨工资。   荣誉有了,物资奖励也有了,这样的大好事砸在他头上,砸得他晕晕乎乎的,有段时间整个人飘得不行,瞧谁都是虚着眼。   是他妻子几句话将他从不可一世的状态中拉回现实。   “别以为自个儿真像报纸中报道的那样智慧,你有现在的荣誉,全是走狗屎运!”   “人顾云和林小堂本来就聪明,不是你教她们才聪明,你沾了她们的光,自个儿偷着乐就行了,别摆在明面上。”   “做人得谦虚,自己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你自己还不清楚?”   几句话将他骂醒,成功让他从傲然的状态中回归理智。   是啊,是他有幸教了两个聪明孩子而已,这一切荣誉与奖励都是沾了两个孩子的光,他不该那样不可一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然而,刚等他调整完心态,突然又发现苏曜文这个苗子。   以前的苏曜文是班上的吊车尾,常年排在倒数几名,现在毫无预兆地猛然冲到第一,不得不说,这个场面太熟悉了!   他已经经历过两回!   倘若苏曜文也是天才,这下不仅仅只是巧合了吧?   天呐,到时候他手上一共出过三个天才。   那可是三个天才啊!   在这个极度渴求人才的年代,他手底下一共带出三个天才,媒体到时候会对他进行怎样的赞誉,简直不敢想象!   陈阳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苏厂长,这阵子曜文同学在家里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苏厂长已经被苏曜文的成绩震住,全然没听见旁边陈阳的提问。   苏爸苏妈也都围拢过来,凑在月考成绩排名单前确认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旁的陈阳提高音量重新问了一遍,沉浸在喜悦中的三位家长才慢慢回过神。   “哦,要说到这个,我估计是林小堂的功劳。”苏厂长望着成绩排名单,满含笑容地下定论。   闻言,陈阳眉头一皱,表示不解:“这和林小堂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苏厂长说着拉起陈阳,慢慢走到房间门口,指了指门上的缝隙。   陈阳会意,透过门缝朝房间里张望。   房间里,林小堂指导着苏曜文的功课,苏曜文趴在靠窗的书桌上,认真听教。   好一副温馨有爱的画面。   收回视线,陈阳心里暖烘烘的。   没想到啊,林小堂这孩子去了少年班,也不忘拉苏曜文一把。   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初顾云调走的时候同学们没什么不舍的情绪,林小堂调走的时候同学们一片哀嚎。   这孩子,是有点讨喜的天分。   ——   国庆节只放两天假,去了一趟苏曜文家里,林小堂下午很快要收拾着赶去学校。   第二天早读时,后桌空了一位。   喻子晋不在。   不用讲,这肯定和梁奇玮来学校有关。   梁奇玮来学校这件事除了她同桌,班里没一个学生知道。   终于,一向不怎么主动和同桌聊天的林小堂开始主动把魔爪伸向旁边的人。   她扯扯阙星阑袖口,凑近小声道:“哎,你知道喻子晋为什么没来吗?”   “不知道。”   冰冷的三个字一瞬间浇灭林小堂聊天的念头。   这人……一看就不是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和他打探事情真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   林小堂失望地收回手,正要回正身子,听得阙星阑突然道:“我舅舅从北城请了心理专家过来。”   哦?这么说来,喻子晋去做心理疏导了?   也是,谁经历这种事情,心理状态都不会太好。   听罗主任的意思,梁教授最后选了喻子晋,那说明喻红强最后选的是亲生儿子梁奇玮,这对于喻子晋而言,说不定真会造成心理创伤。   是得要疏导疏导。   既然给喻子晋做心理疏导,那应该也会给梁奇玮疏导一下吧?   比起喻子晋,梁奇玮似乎更需要疏导。   胡乱猜测之际,一只大手在她桌面猛敲两下。   “你,出来一下。”   林小堂抬头望去,正对上罗主任一张严肃的面孔。   奇怪,罗主任找她有什么事?   怀着满心的疑惑,林小堂跟着罗主任的步伐来到办公室,听见罗主任开门见山地说:“郑教授特意从北城请来了心理专家,等下上午那节自习课会安排你进去聊一聊。”   林小堂:?   不是,这不是给喻子晋和梁奇玮安排的心理专家吗?   怎么她也需要进去聊?   林小堂拒绝:“罗主任,我就不必了吧,我心理健康得很。”   “不行。”罗主任严肃拒绝,“这是郑教授的意思,你和顾云都需要去。”   “顾云也需要?”林小堂震惊。   咋回事啊,她现在的心理状态难道在郑教授眼中,和顾云是一个级别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给了郑教授这个错觉!   “好吧。”既然是郑教授的意思,看来罗主任一定会执行,林小堂没再反抗,点头应下。   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打探一句:“那现在……是喻子晋在聊?”   罗主任薅起保温杯,点点头。   “那昨天是个什么情况,罗主任您能不能具体聊聊?”林小堂进一步追问。   罗主任小酌一口热茶,吐吐口中的茶沫子,挥手赶人:“行了行了,别打探,赶紧回教室去!”   “好吧。”林小堂撇撇嘴,老大不情愿地走出罗主任办公室。   刚从办公室出来,肩膀被人重重一拍。   梁奇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下拦住她去路。   “我听了你的话做选择,这次你应该夸夸我吧?”   对方嘴角轻扬,脸上露出一股得意的神色,双眸中并未隐藏类似怨恨的情绪。   能让梁奇玮不因为要回到原生家庭而闹事,实属难得,林小堂有几分意外地看着他,沉默好一会儿才回话:“选择是你自己做的,不是听了谁的话。”   “那好。”梁奇玮换了一种说辞,“那我们能做朋友吗?”   “不能。”林小堂回答得很决绝。   梁奇玮一愣,“为什么?明明我们这么合得来。”   林小堂:“……”   哪有合得来!   “我们并没有合得来,我们有些三观是不一样的,不适合做朋友。”   “我觉得适合。”梁奇玮自顾自地举例,“没人能像你这样很快能读懂我说的话,弄懂我行为背后的深意,这说明我们天生适合做朋友……”   话到一半,罗主任端着保温杯从办公室走出来,朝他叫喊:“梁奇玮,你过来一下!”   被打断的梁奇玮面色一沉,露出些许不快,但还是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得空的林小堂立即溜回教室。   回到教室后,心里还在琢磨,这个梁奇玮以后怎么安排?应该不会一直在学校吧?   喻子晋以后怎么办,要从喻红强那里搬出来,和梁教授住在一起?   算了,还是等喻子晋回来之后再打探吧。   一节课后,喻子晋回到桌位,脸色铁青。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刚刚做了心理疏导的样子。   咋回事啊,越做越糟糕?   对方看上去只想自己静静,林小堂很识趣地没去打扰,她转身扯扯同桌的衣袖,打探:“哎,你舅舅请来的心理专家到底靠谱不靠谱啊,我看怎么把人越做越糟糕?”   阙星阑盯着她紧拽着自己衣袖的小手,面色不改:“不知道。”   林小堂:“……”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白瞎了这么好的情报人员!   看着她脸上生动的埋怨情绪,阙星阑嘴角不动声色闪过一丝笑意,慢悠悠补充:“不过对方是北城大学的教授。”   “哦,那绝对靠谱。”这个年代,北城大学教授的含金量毋庸置疑。   林小堂默默朝后望了一眼喻子晋,看来是有人没想通。   一节课后,喻子晋的同桌顾云被叫了出去。   回来时,顾云满脸得意地朝她望了一眼,林小堂不明所以。   咋回事啊,怎么做心理疏导还做出骄傲感来?   她好奇地盯着后一排的两人,同样是去做心理疏导,一个脸色铁青,一个满脸得意,差别这么大吗?   终于,挨到最后一节自习课,轮到她被叫出去。   学校并没有设置心理咨询室,腾给心理专家做疏导的位置是罗主任特意收拾出来的左边一间办公室。   林小堂走进去时,里面空空荡荡,只摆着一张桌子和两张小椅子,桌子的那一面坐着一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大叔。   大叔很亲切地自我介绍:“我叫刘思远,在北城大学任职,受郑洋教授所托,特意过来和你们聊聊,小堂同学,你不用紧张,咱们坐下来随便谈谈话。”   “我不紧张。”脱去初见生人的拘谨后,林小堂大大咧咧往前一坐,直言:“我觉得我并不需要做心理疏导,我过来只是想和刘教授您探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刘教授自然地接话。   林小堂凑上前,很是好奇:“现在这个年代,大家对心理学完全没有概念,想要发展起来,是不是特别困难?”   刘思远一怔。   他完全没有料到对面的小女孩会和他探讨这样的问题。   或者说,他完全没有料到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小女孩会关心这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关心这样的问题呢?”刘思远顺着她的思维接话。   林小堂摊摊手,“我只是觉得,目前国内心理学的发展相比于国外,落后得有点多,想要追上来,还有好长一段路需要走,看着干着急。”   想想现在要找个心理专家还得郑教授这样级别的人出马,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得等到30多年后,各大高校才会配备心理咨询室。   这期间,社会的巨变,经济的快速发展,都会让身处其中的人们孵化出各种各样的心理不适应,但大家没有对症下药的解决办法,只能硬抗。   林小堂默默叹息一声,“唉,像刘教授您这样的开拓者,肯定很辛苦。”   ……   咨询室里的谈话继续进行着,旁边办公室的罗主任捧起保温杯,默默站在门口。   郑教授赶到学校时,瞧见罗主任一脸沉重的模样。   怎么回事,难道情况并不乐观?   刘思远教授可是和他一同留过洋的,这样的水平都不能解决问题,那换谁都不行。   郑洋好奇地上前问道:“罗主任,情况怎么样?刘教授已经在疏导小堂了吗?”   罗主任捧着保温杯小酌一口,五味杂陈地望了一眼隔壁咨询室,“情况正相反,我看是小堂在疏导刘教授。”   郑教授:???    第61章 难道你甘心被利用?   自习课上,顾云目光落在前排林小堂空荡荡的坐位。   已经半个钟头过去,快要下课了,林小堂居然还没回来,不知道在和刘思远教授聊些什么。   顾云心里好奇,却并不焦虑。   她对自己在心理咨询室的表现有着相当的自信。   目前国内的心理学才刚刚开始发展,刘思远教授是这个年代的先驱,为国内心理学的发展做过重大贡献。   而她作为一个活过两辈子的人,自然知道国内心理学以后的发展趋势。   所以她不动声色地给刘教授提了不少意见。例如,可以创建个人心理咨询室,又或者增加心理咨询的方式。   传统的心理咨询方式是面对面,随着以后电话的普及,可以考虑电话咨询。以前多半是个人咨询,也可以采用团体辅导的方式,等等等等。   站在后来者的角度,顾云提出不少建设性的意见。   她看到刘思远教授眼神闪现欣赏鼓励的目光,猜测这次应该给对方留下了足够深刻印象。   刘思远教授是国内顶尖学府北城大学的教授,哪怕以后考不进北城大学,多结交一下这样的人脉对未来也是有益无害。   最令顾云高兴的是,这次她比林小堂先进去一步。   先进去一步意味着可以抢到先机。   同样是重来一次的人,她这些观点林小堂未必不知道,只要她抢在林小堂前面吐露这些,即使后进去的林小堂要拿出这些观点显摆,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为着这次的抢先,顾云高兴不已。   就该这样,不能什么好事都让林小堂占尽。   都是知道未来社会发展情况的人,她就该利用这一点,多多表现!   然而,咨询室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顾云这位同学,你们要多加注意。”咨询结束后,刘思远教授和郑洋面对面交流情况,“她防备心理强,表现欲也强。”   “表现欲强?”郑洋思索,“我印象中的顾云似乎不像是表现欲很强的样子。”   顾云的性格并不像林小堂那样活泼好动,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待在一边,不是那种咋咋呼呼不停嚷嚷着要表现的人。   “是吗?”刘思远教授若有所思,“如果平时没有这样的表现,只在与我聊天的时候透露这种倾向,这更值得分析。”   “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郑洋追问。   刘思远斟酌着道:“可能与早期家庭教育有关。”   “据我的观察,她希望引起外界注意,情绪波动也很容易受外界的影响,大概与她父母的过度保护有关。”   “这种性格的小孩通常被父母管得很严,保护得很好,造成心理发展滞后。”   ……   “可是……”郑洋泛起疑惑,“据我了解,顾云的父母在她三岁左右就去世了。”   刘思远教授一怔,显然没料到这样的情况。   顾云这孩子的表现,分明带着原生家庭的问题,想不到她父母竟然去世这么早。   “她有兄弟姐妹吗?”   “有的,”郑洋如实吐露打听到的真实情况,“她顶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   “那难怪了。”刘思远教授补充,“可能是过早丧父丧母,哥哥姐姐充当父母角色,对她保护过了度。”   “那……表现欲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郑洋斟酌着问道。   至少在他看来,问题不大。   少年班的孩子都是天赋高的优秀小孩,从小接收来自四周的赞扬,多少有些骄傲感与虚荣心。   周围人的赞赏是一种正向的激励,孩子们处在那样的环境中,都会主动或者被动地表现自己。   所以,表现欲强未尝不是一种前进的动力。   “表现欲强的确可能催人上进,但要注意一个问题,”刘思远教授严肃地提醒,“她可能没法正确看待失败,一旦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而且她防备心也特别强。”   刘思远教授想起与顾云谈话时,每次要涉及到她的私人信息,例如家庭、或者平时的一些习惯,她都非常敏感地避而不谈。   “防备心太强,会对事情产生过度的紧张,长期下来容易引发焦虑症、抑郁症或强迫症。”   这种多半是长期处在压抑的情绪中,情感不被允许表达,情绪无法释放。   或者是缺乏有效的手段来应对外界压力和困难,只能通过提高防御来应对。   刘思远教授叹息一声,“总之,这位学生的心理要多多关注。”   听着对面严肃的语气,郑洋心里一沉,“她的情况严重吗?依你看,适不适合继续待在少年班学习?”   众所周知,少年班都是一群天分高的优秀孩子,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竞争很是激烈,像顾云这样的心理状态,免不得要恶化。   郑洋正是担心这个情况。   刘思远教授明白他的担忧,斟酌道:“她的问题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继续留在少年班也行,不过需要老师们多关心关心,时刻留意她的动态,若有不对劲的情况,要及时发觉,及时解决。”   “嗯。”郑洋捏捏眉心,追问:“那林小堂呢,有什么问题没有?”   “有。”   郑洋眉心一跳,心下骇然。   他端正身子凑过去,一脸紧张地询问:“林小堂有什么问题?”   “这孩子……”刘思远教授迟疑片刻,很是不解,“她小脑袋瓜到底怎么长的?小小年纪拥有一副完全不符合年龄的心智,这不合常理。”   郑洋:“……”   “我说老刘,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林小堂真有心理问题。   “哈哈哈哈哈……”刘思远教授闻言笑起来,“我这不是看着你愁眉苦脸的,想逗你笑一笑么。”   他收拾东西站起身,“好了,我该回去了,你提出的建议我觉得可行,这群少年班的孩子的确都需要进行心理测试,不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得看你自己。”   推行所有少年班的孩子接受心理咨询,不是他一个人能申请的事。在这方面,郑洋比他更在行。   毕竟他只是高校的教授,郑洋是教育局的官。   “只要你能申请下来,走过正规流程,人员这方面我可以替你安排。”   “我缺的就是人员,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郑洋跟着起身,一路送他至门外。   门外,隔壁办公室的罗主任和林小堂正站在门口不知道聊些什么,两人眉飞色舞,浑然不觉周围的动静。   刘思远教授走过去,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钢笔,递给林小堂。   钢笔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笔帽上刻有刘思远教授的全名,林小堂怔怔盯着那双捏着钢笔的手,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可是刘教授用了十年的钢笔,是他出国后在国外买的第一支钢笔,一直留在身边做纪念,我当初想借用一下都借不到呢。”   郑洋走过来,笑着解释,“刘教授肯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你,你难道不要?”   “既然这支钢笔这么珍贵,我肯定不能收。”回过神的林小堂连忙摆手。   刘教授突然送东西给她,让她始料未及。   不明白对方什么用意,这种东西还是拒绝为好。   “你收下吧。”刘思远教授上前一步,将钢笔插入她的口袋,郑重道:“这上面有我的名字,你以后要是有机会考进北城大学,有兴趣学心理学,可以拿着钢笔来找我。”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邀请。   林小堂听懂了。   若是她以后能在心理学方面深造,刘思远教授乐意做她的导师。   虽说以后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怎样发展,不过刘教授这份看重依旧让她心里动容。   林小堂低头看了一眼口袋,扬起甜甜的笑容,“谢谢刘教授!”   刘思远教授弯起嘴角,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随后拎着公文包转身离开。   郑洋陪同在他身边,走出几米后,很是稀奇地探问:“你不是声称以后不再带学生吗,怎么,要破戒了?”   刘思远教授轻笑,“好苗子嘛,当然不要错过。”   “这好苗子也是我发掘的,怎样,是不是要佩服一下我的眼光?”   “是是是,郑教授的眼光向来独到,厉害至极。”   ……   两人多年老友,一把年纪,拌起嘴来莫名做回年轻人,仿佛又回到从前青葱的学生时光。   这温馨的一幕落在不远处顾云眼中。   她赶过来只是想瞧瞧林小堂做咨询的情况,没想到被她撞见刘思远教授送钢笔给林小堂那一幕。   听这意思,刘思远教授愿意为了林小堂破戒,亲自带学生?   林小堂都不一定能考进北城大学呢,刘思远教授这就给林小堂预留了以后深造的位置?   顾云要气死了。   感情她在咨询室里那一堆富有前瞻性的建议完全没效吗?   林小堂到底都聊了些什么,怎么刘思远教授对林小堂的印象这么好?   这种送钢笔给承诺的场景是她想象中会得到的待遇,怎么让林小堂给享受了*?   该死!   顾云气得直跺脚。   这种风头怎么又让林小堂给抢了,林小堂就非得跟她作对吗!   自从进了少年班,林小堂出尽风头,一次又一次地占尽同学们所有目光,在林小堂的一顿顿操作下,大家都快要忘了她之前那些荣誉,她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这口气她一定要讨回来!   顾云咬咬牙,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花坛。   花坛旁边有棵桂花树,梁奇玮站在树下,闭着眼认真嗅着从树上散发的桂花香味,旁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们能谈谈吗?”   声音如闷鼓,不好听。梁奇玮不悦地睁开眼,斜着瞟了一眼来人。   “你是?”   “我是顾风的妹妹顾云。”   “哦。”梁奇玮这才饶有兴致地正眼打量人,“怎么,替你哥哥来讨公道?那你找错人了,我不会道歉。”   “我不是来要道歉的,我是想要和你做一个交易。”顾云开门见山,“我想让你改口。”   “改口?”梁奇玮没听懂。   他好奇地打量面前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对方眼眸中并无敌意,即便他把她哥哥害得躺卧在床,她似乎对他并不怨恨。   这一点引起梁奇玮的兴趣。   “你想让我怎么改口?”   顾云四周环顾一圈,周围没什么人经过,她还是谨慎地上前一步,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我想要你改口你做的一切都是受林三满指使,是林三满让你推人,才害得我三哥摔倒在钉子上。”   闻言,梁奇玮一双眸子眯起来。   好歹毒的计划,能想出这样推卸说辞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觑着眼,一脸不屑地盯着来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你的提议?”   顾云直直望着他,“你没有理由不同意。”   “哦?”梁奇玮乐了,“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同意?”   “如果你能先说说你为什么不同意,那我就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同意。”   呵,这人说话绕来绕去,一点也不直爽,一看就是小心肠超多的那种阴暗小人。   梁奇玮对她的印象愈发不好。   想想林小堂,有什么话都明着和他说,多直接啊,绕这些弯子做什么。   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他的眼。   “那我就直说了,相比于你们这一家,我更喜欢林小堂。”   “至少林小堂和她的家人会给在雨中淋雨的我送伞,也会收留没地可去的我,还会为我的事情操心,至于你们一家……不是仗势欺人的混蛋,就是心眼子多的小人,我都不喜欢。”   ……   顾云:“……”   到底谁混蛋,谁小人?   面对这样贴脸的嘲讽,顾云心里极度不爽,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忍下满心不悦的情绪,平静开口:“你觉得林小堂她们一家人都好?那你错了。”   “你恐怕还不知道林小堂愿意收留你的原因吧,我猜测她一定劝你回到亲生父母那边去,是不是?”   梁奇玮心里一震。   明明对方猜测出实情,但他对她并不信任,为防止对方套话,他沉着脸,一声不吭。   见他不吭声,顾云心下了然,“看来我是猜对了,那你知道林小堂为什么要劝你回到亲生父母那边去吗?因为她和喻子晋是好朋友,她想要帮喻子晋。”   “不可能。”梁奇玮想也不想地反驳。   “没什么不可能。”顾云冷笑,“你要是不相信,尽管去打听。”   “林小堂和喻子晋之前一起录过一档竞赛节目,两人早就成为交好的朋友,别看他们明面上好像不经常说话,但他俩的友谊深厚着呢。”   “友谊”二字刺得梁奇玮心口发疼。   他执着地问了林小堂那么多次,问他俩能不能成为朋友,林小堂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只说两人不适合成为朋友。   原来不是不适合,是她一开始就瞒着他!   梁奇玮眯起双眸,细细的眸光中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   看着面前人颤动的双眸,顾云知道这招奏效。   她趁势进言:“下午梁教授要带着你去厂医院看望我三哥,他会让你给我三哥道歉,这是个好机会,我希望你能站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指认一切都是林三满的错。”   “到时候会有很多街坊邻居在场,只要你能把一切推到林三满身上,这些街坊邻居都是见证人,我也会让我家人不追究你的责任,甚至医药费也不用梁教授承担。”   “林小堂这样欺骗你,你难道不想报复她?”   ……   循循诱导之下,梁奇玮终于被说服。   “好,我答应你,我要把这一切都推到林三满身上,我要让林小堂付出代价!”   听到梁奇玮愤怒的吼叫声,顾云嘴角轻轻扬起一道弧线。   呵,只要梁奇玮把这一切推到林三满身上,那她就有办法狠狠报复林小堂一家人。   这次她一定不会错过机会,让林小堂一家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谨慎起见,顾云以回去探望住院的哥哥为由,下午请假,跟着梁教授一起回了一趟家。   顾风还躺在厂医院,顾露在医院里照顾。   梁教授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来到医院,径直走到顾风的病床前。   看他亲自过来,周围不少邻居凑过来瞧热闹。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梁教授慰问几句,扯过身后的梁奇玮,“你好好道歉了吗?”   这个当口遇见这档子事情,梁教授不得不过来处理,虽说他已经选择抚养喻子晋,可这位躺在医院的受害者一开始就是联系他,他也不便把这一切推给喻红强去处理。   等处理好这件事,将梁奇玮的学籍调来市区,大家大概就可以各归各位了。   “奇玮,这事是你的问题,你得赔不是。”   梁奇玮被梁教授拽上前,站在顾风病床前,看上去乖乖巧巧地赔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会让你伤得这么严重,真是抱歉。”   躺在病床上的顾风冷冷瞥他一眼,没吭声。   这小孩当时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不是故意的。他怀疑这小孩根本就是故意把他往锈钉子上推!   这两天他躺在医院里,仿佛经历一场生死,格外难熬。   他二姐又一个劲地在他耳边科普破伤风的危害,他魂都快吓没了,对方想用一声对不起就了事?没门!   “三哥。”瞧出顾风的态度,一旁的顾云悄悄扯他衣袖,“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梁奇玮和你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推你呢?是不是林三满在一旁指使?”   词儿没事先对好,顾风有点懵。   不过他人很机灵,很快从顾云的话语中听出她的深意,连忙打马虎眼:“当时我在气头上,没注意到他和林三满的交流,小妹你说得没错,说不定真是林三满指使的!”   得到顾风配合的顾云很是满意,她转身环顾一圈,周围聚满街坊邻居。   好,很好。   就是要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场合,让大家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她将目光转向病床前站着的梁奇玮,故意冷声询问:“那你自己说说,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林三满有没有指使你?”   话音一落,众人眼光齐刷刷落到梁奇玮身上。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梁奇玮缓缓开口:“不是。”   顾云:?   她面上表情差点没崩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死心地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梁奇玮淡漠地抬起双眸,“不是。”   “不是林三满指使我,是我看不惯顾风欺负林三满,出手帮忙而已,只是没想到一不小心会把他推到钉子上。”   梁奇玮说完轻轻叹气一声,转身看向周围凑热闹的人群。   “各位叔叔阿姨,不用怀疑我的话,我的话句句属实,另外,我还要透露一件事。”   “在我过来给顾风赔不是之前,顾云找到我,让我改口,声称是林三满指使我做的,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用意,但我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这事和林三满一点关系也没有,林三满是被欺负的一方,反而顾云一家一直要给林三满身上安罪名。”   “我父亲是老师,一直教导我做人要诚实,所以我想当着各位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让大家心里有个凭证。”   “如果大家不相信,不妨问问顾云。”   话音一落,众人全被震住。   回过神后纷纷开始寻找顾云,一瞧,病房里哪还有顾云的身影。   顾云早就气得从病房里逃出来。   她完全没料到梁奇玮这人居然出尔反尔,反将她一军。   这让她之后怎么面对街坊邻居?   气死她了!   满心烦躁的顾云蹲在厂医院角落,不停地用双手薅旁边长出的野花。   薅完不解恨,想到刚才的画面,越想越丢脸,越想越气人,又站起身愤愤不平地踹墙。   踹着踹着,身旁响起一阵爽朗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   梁奇玮满脸愉快地走过来,“怎样,是不是要被我气死了?”   顾云:“……”   果然,人都是被对比出来的。   这人比林小堂可恨一百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云死死盯着他,内心不解,“你难道真不恨林小堂?”   “我为什么要恨?”梁奇玮一脸嘲讽。   交朋友怎么了,林小堂有交朋友的自由,虽说他不喜欢喻子晋,但喻子晋又不是林小堂。   一码归一码,他不喜欢喻子晋,不代表不能接受林小堂与喻子晋做朋友。   只要林小堂也和他做朋友,他不会计较这么多。   “她利用了你!”顾云控诉。   梁奇玮无所谓地耸耸肩,“这说明她聪明呀,能利用我的人可没几个。”   对于这一点,梁奇玮心里甚至生出几分自豪。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有脑子!   “不像你,笨死了,连我之前的情绪是真的还是演的你都瞧不出来,活该被骗!”梁奇玮无情地嘲笑她,“今天这事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蠢,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想到医院里发生的那一幕,梁奇玮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耍人的滋味真爽啊!   如果林小堂知道他今天在医院戏耍顾云一番,给她大大出了一口气,应该能接受他提出的成为朋友的要求了吧?   梁奇玮心里喜滋滋的。   不行,这事得赶紧告诉林小堂,让她也跟着开心开心。   “呵。”看着面前人得意忘形的脸色,顾云冷哼一声,无情嘲讽,“那你大概不知道,你的身世是林小堂揭开的吧?”   梁奇玮笑容一僵,目光逐渐暗下去。   整颗心挂了雾,如铅球急速下坠。    第62章 跪下,给我三哥道歉   和梁奇玮的谈话不欢而散。   顾云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脸色铁青地走远,心里并没有报复的快感。   这人用情绪骗过她一回,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依旧做做样子而已。   管他呢。   反正她绝对不会再相信他!   这人难怪不是梁教授亲生的,心肠比梁教授歹毒一百倍。   害得她在街坊邻居面前丢尽脸面!   顾云没脸再回医院,眼瞧着天色渐晚,她挪动步伐朝新分的房子走去。   这会儿已经没有班车赶回学校,看来只得坐明早的车赶回去,晚上得在家里过一夜。   顾云走回家时,听得单元楼下聚着的一群邻居窃窃私语。   “听说那个梁教授去看望顾风了?买了一大堆礼品,还让小孩道了歉,看起来诚意挺足的。”   “那顾家怎么说?就这么算了?”   “本来就是小孩子间的打闹,人家也愿意赔医药费,顾家还能怎么说,只能原谅呗。”   “我听说顾云想让那小孩把这一切都推到三满身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我在现场呢,亲耳听到的,那小孩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一切都吐露了,顾云当场逃跑,你们想想,要不是真的,顾云为什么不对质?落荒而逃,分明就是心虚嘛!”   “顾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还能为什么,顾家和林家一向互不待见,顾家想找林家的麻烦呗,不过三满这孩子也是惨,老实巴交的,只有被欺负的份。”   “真想不到啊,原来这顾云小小年纪的,心思还挺重。”   “那可不,人家是登上报纸的天才,那脑袋瓜能和普通孩子一样?”   “可惜这么聪明的脑袋没用在正途上,尽想些旁门左道的坏主意,听说她去了少年班后成绩下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事我也听说过,听说她在学校的表现没有小堂那么优秀。”   ……   若说有什么事情比在街坊邻居面前丢脸更可怕,那一定是被街坊邻居评论不如林小堂。   呵,这群大妈大爷可真讨人嫌,一天到晚没个正事,就知道蛐蛐别人。   顾云沉着一张脸,绕开这群嘴碎的邻居,偷偷上了二楼。   推开家门一瞧,原本守在医院的顾露正在厨房熬着骨头汤。   听到外面动静,顾露从厨房赶出来,识趣地没提医院发生的事情,只兴奋地抽开客厅桌子的抽屉,从中取出一封信。   “小妹,你快拆开瞧瞧,大哥来信了!”   仔细想想,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收到顾雨的消息,这会儿特意来信,估计是有重要的事情。   顾云接过信封,迫不及待撕开,抽出里面的信纸,摊开细细阅读。   信中的确是好消息。   依着顾雨的说法,他在鹏城遇见一位从港城过来的商人,对他手上的果盘很感兴趣,他已经将果盘出手,手上存了一大笔钱。   按着之前的交代,他目前在物色地皮。   看中了好几块地皮,不知道选择哪一处作为事业的开始。   同时他也去考察了一下鹏城的房地产行业,这个行业现在的发展并不乐观。   大多数的人还处在福利分房的阶段,没有为自己买房子的执念,房子的自由交易市场不太容易做起来,估计现在投入进去,钱都得打水漂。   深入了解后的顾雨有点拿不定主意,在信中询问顾云的意思。   顾云一目十行扫着信中的内容,嘴角不自觉上扬。   “小妹,大哥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啊?”   从厨房探出脑袋的顾露正好瞧见顾云扬起的笑脸,她很好奇,“你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大嫂有喜了?”   算算时间,大嫂也差不多该怀上了吧。   顾露盖好锅盖,兴奋地从厨房中走出来,想要凑过来看看信中内容,听得顾云摇头道:“不是大嫂的事,是大哥事业上的事,他不确定要不要发展房地产,想问问我的意见。”   “那小妹你的意见是什么?”顾露挨着她坐下,一眨不眨地盯着。   自从小妹的天才被发掘之后,家里做主的大事基本上都是顾云拿主意。   顾雨只是名义上的大哥,家中真正的“大哥”是天才小妹顾云。   连顾雨本人都对这一点毫无异议,顾露更是理所当然地将顾云当做主心骨。   “小妹,你想让大哥做这行吗?”   “当然!”顾云想也不想地点头。   鹏城这个地方,是顾雨以后发家的地方,怎么能放弃呢!   现在的房地产的确难做,但先入场有先入场的优势,等到98年开始取消福利分房政策,房地产会迎来一波大发展。   顾雨会在这波大发展中一跃成为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样的大好前景,怎么能放弃!   她拿出信纸,从抽屉中摸出一支笔,伏在桌边写回信。   “二姐,等我写完信,你明天抽空去邮局寄一下。”明天一早她要回学校,怕是没时间寄信,只能委托顾露。   顾露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凑过脑袋看她字迹清秀的回信,忍不住问道:“对了小妹,顾风的事情要和大哥交代吗?”   顾云手上动作一顿。   抬眸思索片刻,“不用了,他目前没什么生命危险,休息两天就好了,告诉大哥只会让大哥分心。”   在顾云的视角里,她知道顾风最终没有大问题,所以对这件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她之前生气也只是气林家的所作所为而已。   现下正是顾雨拼事业的关键时候,不需要拿这些小事去叨扰。   这种态度落在顾露眼中,未免有些冷漠。   这阵子顾露有空就去医院陪着顾风,她亲眼看着弟弟一点点撑过难关,自然是希望弟弟也能得到大哥的一些关心。   虽说小妹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按着这样的趋势下去,一家人只会越来越不关心,感情越来越淡漠。   顾露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去厨房,继续沉默地熬汤。   顾云则继续伏在桌面写信。   她在信中鼓励顾雨按着之前的交代,继续深耕房地产,还透露以后的房地产一定会蓬勃发展,让他有信心。   哪怕对市场没有信心,也要对她有信心。   毕竟她的话可不是胡诌的。   她可是能够看到未来几十年社会发展状况的人,相信她一定没错。   信的末尾,顾云特意强调一句,“大哥,现在可以让大嫂适当帮助你一些,大嫂是个能干的人,有些事情你可以让她做帮手。”   以后的辛秀敏会是顾雨的得力助手,两口子一起将生意做大做强。   想到这一点,顾云莫名笑起来。   很好,至少在带着家人发家致富这一方面,她比林小堂要强得多。   等她安排好大哥大嫂的事业,接下来就该安排她二姐的归宿,接下来还有她三哥的未来,这些哥哥姐姐最后都会成为大富豪,顾家一家子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至于林小堂那些兄弟姊妹,注定是没什么出息的。   顾云高兴地将信折叠起来,塞到信封之中,用浆糊封口,贴了邮票,写下寄信人和收信人的信息,放进抽屉中,只等明天顾露抽空去邮局寄信。   ——   几天后,林家也收到一封信。   林小堂趁着周末回家,一进门就被大嫂韦骊娟拉住胳膊。   “小堂啊,你大哥从港城寄信过来了,昨天刚到的,我们还没拆开呢,特意等你回来一起看!”   从邮局领来的信被韦骊娟小心地锁在房间的床头柜里。   在她拿信的当口,厨房的林二玉放下擀面杖,偷偷凑到林小堂面前,小声问:“哎,那个梁奇玮去哪了,回自己亲爸那儿去了吗?”   林小堂不太想提起他,只“嗯”了一声。   “那他没有闹吗?”林二玉追问。   林小堂摇头,“没闹。”   “是么。”林二玉搓着手上的面泥,有些不敢置信,“按着他的脾气,我感觉不会这么顺利地回去,没想到他居然没闹。看来还真是被你给说服了。”   林二玉很是自豪地望向自家小妹,“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你的确很有一套劝人的功夫。”   被自家二姐夸奖一番,林小堂脸上并无喜色。   她好奇地看向身边的林二玉,“二姐,听你这意思,你好像对梁奇玮很了解啊,你怎么知道他会闹?”   “看他性格就能看出来啊。”林二玉起身去厨房继续搓面。   林小堂跟在她身后,听得她继续道:“当时能为了三满去推顾风,这脾气一看就不是会憋着的主。”   那顾风长得人高马大,比梁奇玮高出两个脑袋呢,这样力量悬殊之下,梁奇玮都没带怕的,可见是个不畏强的人。   “而且那天在医院里……”林二玉顿了顿,“哦,对了,小堂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什么事?”   “那天在医院,梁奇玮透露了一件大事,他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说是顾云找过他,让他改口,把这一切都推给三满,咬定是三满指使他推人的。”   林二玉当时并不在场,是事后从邻居口中得知。   听到这些言论时,她气得脸都绿了。   果然啊,顾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顾云年纪这么小,心肠就这么歹毒,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嫁祸三满!   “幸好梁奇玮没同意顾云的请求,不然这口黑锅扣在你三哥头上,那是想甩也甩不掉!”   鬼知道顾家人会怎么利用这一点,如果不是梁奇玮把这一切揭露出来,林三满又要遭殃。   “小堂,这件事上梁奇玮做得够地道,可算给咱们家狠狠出了一口气,据说那天顾云气得当场逃跑,之后再没脸去医院呢。”   想起这事,林二玉莫名发笑,“所以你看,这梁奇玮的性子,是会乖乖听话不闹的人吗?”   几句话听得林小堂陷入沉默。   原来那天梁奇玮去厂医院给顾风道歉,还闹出过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解决之后,梁教授调回梁奇玮的学籍,将梁奇玮安排到本地市区的小学就读,一切就都各回各位。   在她回家的前一天,梁奇玮已经搬进喻子晋原来的家。   从学校离开的时候,梁奇玮来找过她。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看了她一眼。   眼神中混杂着连她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莫名让人心里不安。   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梁奇玮知道他的身世其实是她不经意揭开的。   可是依着梁奇玮那样的性子,知道这一点后应该不会这样安静。   他会放狠话,他会叫嚣着要向她报复,他会诉诸行动,他会恶狠狠盯着她让她放学走在路上的时候注意点,他唯独不会只莫名其妙不动声色看她一眼。   这一眼中连警告的意味都没有。   事情有些反常,她站在原地琢磨好一阵子都没摸透梁奇玮的心理,没想到一回家却听了个这样的消息。   梁奇玮居然帮她出过气。   林小堂心里莫名不安起来。   依着这几天的接触,她已经足够了解梁奇玮的脾性,这人可不是会白白让人占便宜的人,也不是会无缘无故帮助别人的人,更不会是受了委屈默默不吭声的人。   恶魔静悄悄,肯定要作妖。   她差点被梁奇玮这阵子讨好的态度所蒙蔽。   这阵子梁奇玮主动和她走近,想要和她做朋友,从来不会为她的直言直语生气,但这不代表他的态度永远不会变。   这样阴晴不定的人,在屡屡遭受拒绝后,一定加倍地报复。   林小堂沉默地眯起双眼,陷入沉思。   “哎?你们人呢?”   从房间中捏着信封出来的韦骊娟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怔了怔,扫视一圈后径直往厨房而来。   “二玉,小堂,先别忙活厨房里的事,来看看你大哥的来信。”   韦骊娟招呼两人在客厅坐下,将信封递给林小堂。   林小堂接过信封,拆开来,摊在桌面,认真浏览起来。   信的开头依旧是那句老套的问候,接着是描述自己那件果盘被一个古董行的商人看中。   商人给出的价格在林小堂当初交代的价位之中,他同意了。   拿到钱后,他暂时都存在银行中。   这么一大笔钱,他不敢动。   穷人乍富,守着一笔财产始终没有安全感,生怕哪天这个存在银行中的数字莫名其妙消失,所以他想去买一些实实在在的财产,比如金条之类保值的东西。   可是转念一想,这样不就露财了么!   他住的地方鱼龙混杂,那些在社会上混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他怕他买了金条,还没等着保值,人先没了。   这笔钱白白拿在手上不去投资也是可惜了,他是想去做点大生意的,又怕失败,一下子把这笔横财耗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所以写信回来问问林小堂。   林小堂看完信中的消息,很是高兴。   大哥总算有了点做生意的思维,知道钱要拿去投资,而不是白白放在银行。   这笔钱当然是用来钱生钱啦!   她找来纸笔,立即给林大金回信。   一旁的韦骊娟看她刷刷刷不停写着字,凑在她身边小声问道:“你怎么回复你大哥的?准备让他去做什么生意?”   “让他关注地皮。”林小堂头也没抬地说。   这两年因为中英谈判的关系,港城那边的房地产会进入低谷,很多人抛售房产跑路,正是抄底的好时候。   “我让大哥先关注着,看好时机,可以下手。”   “下手做房产?”韦骊娟纳闷,之前不是说好开餐馆的嘛。   在她看来,林大金那脑子也就只适合做做餐饮,其他行业都太复杂了,也不知道林大金能不能搞定。   韦骊娟有些担忧,“小堂啊,你就这么信任你大哥?万一他弄不来怎么办?”   “没事的,我相信大哥。”   看着林小堂面上的笃定,韦骊娟闭了嘴。   这个家里就属小姑子最聪明,既然小姑子这样笃定,那她也没理由一直质疑自己的丈夫。   “那好吧,你在末尾添一句,让他自己在外面多注意身体。”   “我已经写啦!”林小堂笑着将笔搁下,“大嫂,你还有什么话交代没,我再添上去。”   “没有了,就这些。”   “那好,那我去寄信了。”林小堂将信叠起来,塞进信封后,起身要往邮局去。   “你等等!”韦骊娟叫住她,“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想起上次林小堂被人堵在小巷子里的遭遇,韦骊娟心里一阵后怕。   虽说那次是程庆和周法吃了瘪,可林小堂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万一出去后又遇见贼心不死要找麻烦的人,把林小堂欺负一遍怎么办?   “三满,三满!”韦骊娟朝房间方向嚷了几声,“你陪小妹去邮局一趟,给你大哥寄信!”   “好。”   林三满换了鞋子出来,陪同在林小堂身边。   出了家门,两人径直赶往邮局。   邮局门口常年都是热闹的,这个年代,大多数人家里并没有固定电话,和远方的亲人联系多半是靠写信和公用电话。   公用电话太贵了,若不是有急事,一般都会选择写信。   投信必须得到邮局。   林小堂将信封投进去后,拉着林三满往回走。   去时掐着时间希望尽快将信投出去,回来的时候要悠闲得多,两人不慌不忙抄近道回家。   林三满是个闷罐子,话不多。两人在路上有一茬没一茬地瞎聊着。   林小堂瞥了一眼身旁人苍白的面容和单薄的身影,不禁觉得好笑。   她大嫂到底怎么想的,让林三满来保护她。这样弱不禁风的身子,也不知道谁保护谁。   虽说她三哥在舅老爷那儿学到了一些功夫,可他不用哇!   那次在旧筒子楼里被顾风欺负着推倒,还是梁奇玮帮忙反抗的,那这功夫学了不相当于没学嘛!   正想着,路边传来一道婉转悠扬的不正经口哨声。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修车店前,一群小年轻靠在一张陈旧的桌球台,一动不动盯着她。   她眼尖地在人群中瞥见程庆和周法的身影。   吹口哨的人却不是他俩,而是为首的一个留着遮住半只眼的长发的男人。   男人名叫吴强,十七八岁,是这家修车店老板的儿子。   他很早就辍学在家,平日里无所事事,喜欢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因为年纪稍大一些,周围一群小年轻喜欢跟他鬼混。   顾风首当其中。   在小腿没被钉子刺穿之前,顾风经常带着周法和程庆过来修车店门前打桌球。   这群人蛇鼠一窝,看着就不是什么好惹的。   很显然,林三满也意识到这一点,拽住林小堂的手,转身便要走。   “哎哎哎,见了我们,你跑什么啊!”   几个小年轻很快围上来,一步一步将人逼到桌球台前。   吴强靠坐在台子上,取下耳朵上别着的一支烟,旁边立即有人主动送上火机。   长烟在跳动的火苗中变得猩红,吴强吸了一口,吐出白白的烟圈,审视的目光落在面前小女孩身上。   他上下左右朝人打量一圈,兀地笑了。   一脸嘲讽地望向身后的程庆和周法,“你们上次说,是她揍了你们?”   程庆和周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   说是被林小堂揍了一顿,总比说是两人自己摔倒把自己摔成重伤要强得多吧?   前者只是丢脸,后者说出去是要被怀疑智商的程度。   两人宁愿丢脸,也不愿让人觉得自己愚蠢,于是一致对外,将罪魁祸首的帽子扣到林小堂身上。   “对,就是她!”   “对你个头啊对!你们能再扯一点么?这么个小姑娘你们都打不过?”吴强压根不信。   他怀疑两人其实是被林三满下手揍的,又觉得被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林三满揍得鼻青脸肿,很没面子,所以故意推到林小堂身上。   他抖抖夹在指尖的烟灰,拿起桌球台上一根球杆,戳了戳林三满胸膛。   “你,来一局?”   “不了。”林三满脸色紧绷,死死拉住林小堂的手,“我们要回去了。”   他转身要走,后面围着三个小年轻,完全挡住去路。   “想走?可以啊。”吴强再次拿球杆戳了戳林三满背部,“和我打一局,赢了你就走。”   “输了呢?”一旁的林小堂插话。   “输了嘛,去医院,跪下给顾风道歉。”   呵,果然!   林小堂心里冷哼。   这群人摆明了故意找麻烦,避是避不开了。   “那我来吧。”   吴强诧异地望她一眼,“你来?”   “对,不过……”林小堂接过球杆,一字一句道:“要是我赢了,条件得变一变,我的条件不是回家。”   “哦?”吴强看着面前这个还没桌球台子高的小女孩,忍不住笑起来,“你赢了想怎样?”   林小堂面无表情瞪着他。   “我赢了,你,跪下给我三哥道歉。”    第63章 从今天开始,我要认真学习!   林小堂的狠话刚放出去,胳膊立即被人拽住。   林三满将她拉到身后,难得硬气地朝众人回拒:“要打就我来打,你们别欺负我妹!”   “呐,我可没欺负你妹,是她自己站出来的。”吴强笑着将宽大的手掌撑在台球桌上,饶有兴致地盯着旁边一脸倔强的小女孩。   “我也觉得你妹太小了,她没比球桌高多少,胳膊架上来都费劲,和她打一局,赢了我也不光彩,传出去说我欺负小学生呢,还是你来吧。”   眼看逃不过,林三满将林小堂护在身后,伸手去拿球杆。   “三哥!”林小堂扯着他的衣袖,凑在他耳边小声问:“你会打吗?”   林三满没吭声。   毫*无疑问,他不会。   在这个年代,店面前的桌球台经常聚满一堆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小混混们整日无所事事,拿球杆消磨时间。   这些小混混素质不高,总是烟不离手,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二手烟味道,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咒骂,给人观感很不好。   久而久之,连带着打桌球这种运动在大众眼中也染上一丝不良印象。   大人们通常不允许自家小孩去桌球台那里混,免得沾惹一些坏习惯。   而林三满从小到大都是最守规矩的那一批人。   不会忤逆长辈老师的话,也不会和调皮捣蛋小伙伴去干坏事,任何出格的事情他都没参与过。   更加不会打桌球。   他拿杆都不会拿,是硬着头皮上的。   就算不会打,也不能真让自家小妹上。   那么小的个子,小妹够球桌都费劲,这些人看到小妹够不着桌子的模样,肯定会嘲笑。   林三满无法忍受。   平时欺负他也就算了,他不想看到家人也被欺负。   “我会一点。”林三满安抚着林小堂,“放心,没事的。”   这人不会撒谎,一撒谎满脸通红,白皙面庞宛如骄阳炙烤,火辣辣的烫。   林小堂望着他涨红的脸,没吭声。   她垂下眸子,注意到他拿着球杆的手微微颤抖。   明明不会,明明怕得要死,还要逞强。   唉……   林小堂叹息一声,“三哥,还是我来吧,至少我会。”   林三满不信。   他都不会,林小堂更加不会。   “三哥,”见眼前人不信,林小堂扯扯他衣角,“你信我,我真会!”   ……   “行了行了,你们有完没完?”一旁的吴强一支烟抽完,耐心耗尽,“商量好了么,商量好了赶紧开始,磨磨唧唧的,再纠结下去太阳都他妈要落山了。”   “你俩,随便谁来,赶紧的!”反正谁上都是输。   吴强拿起球杆擦巧克粉,一旁的跟班开始在球桌上摆球,一场比赛即将拉开序幕。   趁这个机会,林小堂一把夺过林三满手中的球杆,“还是我来吧。”   她上前一步,走到球桌的一边,很是老练地问:“谁先开球?”   正擦着球杆的吴强眉头一扬。   嘿,这小姑娘看起来还真懂一点,不像是完全没玩过的人。   “当然你先,我让你。”吴强轻笑着,“我总不能占你一个小学生的便宜,传出去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我不需要你让。”林小堂一口回绝,“抛硬币决定。”   哦豁,这小屁孩还知道抛硬币开球,看来真玩过啊。   吴强乐了,“行啊,既然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那就随你的意,抛硬币呗,到时候输得哭鼻子,可别说我欺负你哦。”   话音一落,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那些看热闹的小伙子纷纷围在球桌旁边,准备看好戏。   至于林三满,他想冲上前夺过林小堂手中的球杆,被两个高他一截的人拦住,他挣扎不得,站在旁边干着急。   在一阵哄闹的环境中,林小堂一张脸面无表情。   她从兜里掏出两毛钱的硬币,冷冷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吴强,“正面我先,反面你先。”   说罢,硬币脱手,向上翻转两圈后,落到桌球台面上。   众人迫不及待凑近一瞧,是正面。   “看来,你没戏了。”林小堂哼笑一声,收起硬币。   这样的狠话若是从成年人口中道出,说不定能有几分威慑力,可惜林小堂那张脸看上去实在太过稚嫩,声音未脱童稚,听上去毫无威胁,甚至有几分滑稽。   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   林小堂毫不在意,她拿起球杆,伏在球桌上,摆开架势。   在众人不甚在意的戏谑眼神中,一声清脆的球杆与台球碰撞声从桌面传开,三个小球同时入袋的场面让周围陡然变得安静。   吴强也稍稍眯起眼,重新打量对面的小姑娘。   “你真会?”这一杆的功力可不像是菜鸟。   “不会。”林小堂扬起一张圆滚滚的脸,故意露出符合她年龄的天真笑容,“我乱打的。”   吴强:“……”   同时入袋三球也能乱打?   “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这样的开球你说你是乱打的,那你认真起来岂不是更厉害?”   “你猜对了。”林小堂轻轻扬起嘴角,“接下来,我要认真了。”   她拿起巧克粉擦擦球杆,脸上展现出一副不符合年龄的严肃与认真。   刚开始,大家并没有将她的话太当一回事,毕竟这么小的孩子,哪怕会打,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直到……桌面的球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一颗黑球。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色中,林小堂拿起巧克粉,重新擦擦球杆,笑着望向对面的人,“还剩一个球,你猜我是能进还是不能进?”   被问话的吴强脸色铁青。   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女孩是个高手,竟然能做到一杆清。   他都没这么高的水平呢!   该死的,被骗了!   明明这么会玩,出手之前还得装一波,扭扭捏捏的,让人以为她完全不行。   这下好了,对方只剩下一个黑球,依着对方的水平,这一杆球肯定不会失误。   黑球入袋,他就输了。   他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呢,就这么输了,真不甘心!   如果他输了,不只要在这么多小弟面前丢脸,还得愿赌服输下跪给林三满道歉。   要命!   吴强头都要炸了。   眼看对面的小女孩俯身下去,将球杆对准黑球方向,他心里一急,把手中始终没派上用场的球杆往球桌上重重一扔。   原本直直滚向黑球的白球被突然扔进来的球杆拦住方向,成功偏离轨迹。   “你犯规!”   林小堂不干了,也把球杆往球桌上一扔,气呼呼地指责:“打不过就耍赖,明明要输了,你分明就是输不起!”   “呵。”吴强冷笑,“这桌球台子是我的,我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你最后一球没进,所以你也没赢。”   得,等的就是这句话。   林小堂往球桌上一趴,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嚷嚷:“呜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一个小孩子呜呜呜呜。”   “呜哇呜呜呜呜,你们不讲信用,故意骗我呜呜呜呜呜。”   这架势把众人都看呆了,吴强尤其懵。   咋回事啊,这小屁孩刚才还拽得不行,冷着脸放狠话,这会儿怎么突然哭上了,还哭得这么伤心。   不像是她的作风啊。   难道真被欺负狠了?   行吧,果然是小孩,不禁吓。   吴强最烦小孩哭,听得耳朵聒噪,朝旁边的小弟挥挥手,示意他们把这小孩拖走。   两小伙子上前一步,想要把球桌上的小孩拽下来,刚拽住衣服,那小孩突然尖叫一声,手脚乱挥,拼命挣扎。   “哇呜呜呜呜,打小孩啦,呜呜呜呜,你们不要欺负我呜呜呜呜呜。”   一边哭,林小堂一边斜眼偷瞄不远处的林三满。   咋回事啊,她都哭得这么惨了,她三哥怎么还不出手?   在被这群人拦住去路的时候,林小堂脑海中立即冒出一个计划。   反正这群人肯定是要找麻烦的,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激发一下她三哥的反抗力。   林三满总这样懦弱下去,无法勇敢迈出这一步,以后也还是只有被欺负的份。   正好这群人要找麻烦,机会不就来了么。   她学过斯诺克,斯诺克的球量和规则比九球更难,所以赢过吴强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事先提出一个侮辱性极强的赌注,料想吴强这种小混混不会愿赌服输,要么从中作梗,要么干脆不认。   果其不然,吴强耍赖。   这就给了她发挥的机会。   只不过……装哭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她干嚎好一阵,没流一滴眼泪下来,难道这就是她三哥没出手的原因?   要不要真挤出几滴泪来?   林小堂偷摸摸将小手伸到大腿处,刚准备下手狠狠一掐,听得前方传来一声怒吼。   “放开她!”   循声望去,单薄的少年站在不远处,面色铁青,双眼猩红。   两小伙子瞟了一眼,没当一回事。   平时的林三满窝囊惯了,在众人眼中是个路过的狗都可以过来踹几脚的角色,谁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去拽球桌上的林小堂。   “我叫你放开她,你听到没有!”   话音一落,一阵风似的身影晃过来,扯开林小堂旁边的两个小伙子,按在地上一顿狂揍。   周围人见状,立即上前围殴。   被围在中间的身形看似孱弱的少年头一次像发了疯,使出全身力气反抗。   一时之间,场面相当混乱。   等林小堂从球桌上爬起来,那群小混混一个个七倒八歪,捂着肚子痛苦哀嚎。   不远处的地面上,双眼发红的林三满将吴强按倒在地,一拳一拳砸在对方脸上。   地上的人已经鼻青脸肿,无力反抗,林三满依旧固执地不肯收手。 八_ 零_电 _子_书_ w _ w_ w_.t _x _t _ 0_ 2. c_o_m   林小堂心里一惊。   连忙跳下球桌,奔上前死死拽住林三满的胳膊,“三哥,别打了!”   再打就要出事了。   打红眼的少年喘着粗气,涣散的双眼慢慢聚神。   他突然卸了满身的劲,瘫软般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嘴里只重复地喃喃一句话,“是三哥没用,让你受欺负了,是三哥没用……”   一个内向懦弱的人踏出这一步,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林小堂以前并不知道,现在明白了,那大概是抽筋扒皮般的痛苦吧。   看到面前人猩红的双眼,她有些后悔。   她低估了家人在林三满心中地位。   林小堂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来到这个家中,林三满一直是和她最不熟悉的一位亲人。   大哥林大金和二姐林二玉都是开朗外向的性格,她自己也是,所以自然而然和他们更亲近,哪怕大哥去了港城,在她心中的地位依旧不减。   林三满是与她相处时间最少的一位亲人,平时这小伙子闷不吭声的,也不爱表达自己,看不出他与家人之间多深的情谊。   可是看不出不代表不存在。   这孩子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指不定比谁都重感情。   林小堂上前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温声安抚,“三哥,你很棒,你没有让我受欺负,你永远是我心中的骄傲。”   林三满一怔,眼泪掉得更凶。   两人在一群人瘫倒在地的狼藉现场紧紧相拥,抱头痛哭。   ——   第二天去学校,林小堂的双眼还没消肿。   喻子晋见了她跟见了鬼一样,“你被人揍了?”   “没有。”林小堂摇头。   “那你眼睛为什么这么肿?”这是自从各归各位以来,喻子晋头一次对别的事情这么关注。   他静静盯着林小堂双眼,“你是被人欺负了?”   “也不是。”总不能承认是自己情绪一上来,没忍住和三哥抱头痛哭,把眼睛哭肿了吧?   这事传出去,喻子晋还不得笑话她一顿?   “昨天看了一场电影,太感人了,哭肿的。”   喻子晋:“……”   “你看着不像是情感这么泛滥的人。”   林小堂:“……什么意思哦。”   “确切地说,你如果看了一部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很感人的电影,只会冷冷地在一旁以旁观者角度分析,这部电影哪里的桥段不合逻辑,哪里的情节没有铺垫、脱离事实,顺带还会分析一下为什么感人,列出一二三四五六七来。”   林小堂:“……”   是她会干出的事情。   只是……喻子晋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啊!   林小堂瞪他一眼,默默回正身子。   第一节课是罗主任的语文课,眼看快要上课,她双手伸进课桌摸课本,摸着摸着摸出一只膏药。   林小堂:?   这是什么?她好像没买过这个啊。   谁放进去的?   就在林小堂一片茫然之际,旁边传来淡淡一声,“消肿的。”   循声望去,阙星阑捏着课本认真复习,甚至没能挤出时间偏头看她一眼。   “你放进去的?”林小堂纳闷。   不是,这家伙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啊,她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她这眼睛又不是生了病,纯粹是哭肿了,没过两天就能消肿,不用擦药。   林小堂想把药还回去,瞧见阙星阑始终没看她,摆出一副丝毫不愿揽功的模样,心里一动,默默道:“谢谢。”   一直盯着课本的阙星阑双眸极轻地眨了一下,没做回应,继续将目光聚在书本上。   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罗主任踏着铃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精神抖擞地看向底下学生。   “同学们,今天上课之前我要宣布四件事,大家竖起耳朵听好哈。”   “第一件事,期中考试马上就要来临,咱们平时没有小考,不会拿频繁的考试来测试大家,一个学期也只考两次,期中和期末,所以这两次考试是唯二能检测大家平时学习成果的考试,大家都要严肃对待。”   “考试完毕之后,会根据排名,对前五的学生进行奖励。”   原本昏昏欲睡的林小堂听到“奖励”二字,立即来了精神。   “老师,请问是什么奖励?”   罗主任:“……”   这小屁孩,关于考试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关心,关于奖励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错过。   “林小堂同学,你想要什么奖励?”   罗主任上课的氛围比较轻松,大家伙都可以随意接话,林小堂直言:“当然是money最实在啦。”   “哟呵,看来小堂同学英语学得不错啊。”罗主任笑呵呵地望着她,“如你所愿,奖励的确是小钱钱。”   “那请问有多少小钱钱呢?”林小堂追问。   “有多少就看你能考多少咯。”罗主任卖了个关子,没有说出具体数字,“大家认真地努力地准备就行,只要尽力了,任何结果都是好的。”   宣布完第一件事,罗主任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才继续道:“这第二件事,咱们得商量一下考完期中考试后,我们去哪里玩?”   每次考完试,需要带着大家伙一起去外面放松放松,这也是为了不让同学们受考试的束缚。   一听到要出去游玩,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发表意见。   “可以去滑冰吗?”   “我不想滑冰,我想划船。”   “这都不好玩,我想去草原骑马。”   ……   大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听得罗主任脑瓜子疼。   “你们的意见倒是挺多啊,不过咱们预算有限,可能办不到咯,要不我把大家的意见都记下来,争取下次考虑考虑。”   “那咱们这次准备去哪玩?”林小堂趁机问。   “咱们这次有两个选项,一个是去登山,一个是去游泳馆。”罗主任慢慢地在黑板上写下这两个选项。   “这样吧,咱们来投票哈,想去登山的同学先举手。”   话音一落,底下十来个同学陆陆续续举起手来。   不超过一半的投票。   “看来大家更喜欢去游泳馆啊,”罗主任拍板,“那就这么定了吧,等期中考试考完,咱们集体去游泳馆。”   “好耶!”   底下发出一阵欢呼。   看着同学们兴奋的模样,罗主任盯着黑板上登山选项,很是不解,“你们为什么更喜欢去游泳馆呢?”   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回复:“因为热啊!”   罗主任:“……”   好吧,他还特意加上登山这个选项,以为见惯了湖海的大家更喜欢登高运动呢。   没想到是败在天气上。   也是,哪怕是秋天,羊城的温度依旧居高不下。   “不过,同学们到时候要自备泳衣哈。”罗主任不忘提醒。   啊?还得自己去买泳衣?   林小堂默默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小小的身躯,这年头,有小孩子穿的那种泳衣吗?   管他呢。   没有的话,就让她二姐给她临时做一件。   这么一想,有个在服装厂工作的家人还蛮幸福的。   “前面两件事宣布完了,接下来宣布第三件事,”罗主任咳了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下周你们会有电脑课。”   电脑课?   同学们惊了。   “这不是大学里才有的课程吗?”   “我们是要学电脑?”   “哇哦,好期待呀!”   被同学们的兴奋感染,罗主任脸上也显出笑容来,“是的,没错,少数大学里才有的课程,同学们可以接触到,非常幸运。”   “前三件事都宣布完,这接下来的第四件事可是大事,”罗主任收敛笑容,“你们别交头接耳了,都竖起耳朵认真听。”   罗主任向来嘻嘻哈哈,一旦他严肃起来,那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同学们屏住呼吸,等到罗主任宣布第四件事。   “经过商量之后,教育局决定调整一下你们的学制,有些人不用等四年就可以进大学。”   哇哦!超大的好消息!   林小堂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问:“不用四年,那要多少年?”   看她猴急的模样,罗主任瞄她一眼,“两年后,你们可以参加中科大的选拔,选拔通过,直接进入中科大学习,不用参加高考。”   好耶!   林小堂心中欢呼,这样一来,学制又缩短了两年。   也就是说,她等到十一岁就可以上大学啦?   大学四年,毕业后也才十五岁?   哇哦,毕业后都还没成年呢!   很好,非常好。   林小堂一百个赞同这样的决定。   她转过身朝喻子晋摊出双手,喻子晋疑惑地觑着她,“你干嘛?”   “你之前自学过的课本借我。”   “借你做什么?”   林小堂一脸坚毅:“从今天开始,我要认真学习了!”   喻子晋:“……”   感情这家伙以前都没认真学吗?   没认真学也能进少年班,认真学了还不得上天?   “你……”   刚要损两句,才开了个头,从教室外匆匆闯进一个教务人员,一脸焦急地将罗主任招呼出去。   “罗主任,您是不是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教务处那台电脑坏了好几天,您说过要找人修一修的,咋到现在还没个动静啊。”   “嗐,我不是忘了,我这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啊。”罗振海也犯难,这年头找个懂电脑的人可真难。   他本想找郑教授帮帮忙,郑教授人脉广,肯定认识会修电脑的人。   可郑教授是个大忙人,为着少年班的事情已经操心不少,他也不好一直拿这种事情去劳烦人家。   “你先回去吧,等下我去看看,想想办法。”   罗主任与来人站在教室门口的对话全部落在学生们耳中。   林小堂心里一动。   修电脑?她会啊!   转念一想,这个年代的电脑还是那种老古董,厚重又笨拙,她没用过那种老古董,不一定熟悉。   更关键的是,这个年代的电脑超级贵。   她之前去商场看电视机的时候顺带问了一下电脑的价格,一台要三万!   这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学校里拢共也没两台,万一没修好,弄坏了,要她赔偿怎么办?   那不行,亏本的买卖她不干。   没把握的事情还是不要干扰为妙。   林小堂正琢磨着,她身后的顾云突然站起来,一脸自信地朝罗主任自荐:“罗主任,我会修电脑。”    第64章 别怪我,都是她撺掇的   林小堂好奇地朝后望去。   只见顾云充满信心地重申:“罗主任,我会修电脑,您可以让我去试试。”   “你会修电脑?”罗主任惊了。   这年头,会使用电脑的人凤毛麟角,会修电脑的人更是稀少。顾云这小丫头从哪学会的修电脑?   “顾云同学,你别拿老师开玩笑,你真会修?”   “对,我会修,不信您可以让我去试试。”顾云笃定的语气惹得同学们纷纷侧目。   林小堂也静静打量着她,企图从她微小的表情中猜测她的信心源自于哪里。   是因为重活一次仗着自己拥有两辈子经验的缘故,还是说她上辈子的工作与修电脑有关?   不然很难理解这份自信。   “那……”罗主任犹豫片刻,“要不你等下跟着我去看看?”   “等等!”林小堂突然站起身,看向罗主任,“请问一下,这台坏掉的电脑是我们下周电脑课需要用到的吗?”   “是啊,所以这不是要赶紧找人修好么。”罗主任心里也急,决定把这件事排成未来几日的首要任务。   “那罗主任您还是找专业的维修人员过来修吧。”林小堂提出意见。   后桌的顾云顿时不爽了。   林小堂这是什么意思,故意从中阻扰?   罗主任都答应要让她等下跟着过去看看,林小堂却故意建议罗主任去找专业人员,合着讽刺她不是专业的呗。   “林小堂,你没听见罗主任的话么,这台电脑下周就要用到,需要尽快修好,你阻拦我去修是什么意思?”   言下之意,仿佛林小堂故意不想让同学们上电脑课。   “相反,正因为下周电脑课要用到,所以我才希望罗主任找专业人员。”林小堂望了一眼顾云,不客气地直言:“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不是更好吗?”   顾云哂笑。   得,她算是明白了,原来修电脑这个技能不是林小堂的强项,没法出风头,所以林小堂才极力阻止她。   林小堂越阻止,她越要出头。   “电脑已经坏掉了,总是要请人修的,我去修的话万一修好了也免得再请人,修不好的话再请人过来维修也不碍事,不是吗?”   看来顾云是铁了心要去修电脑,林小堂顿时有点不确定。   难道顾云上辈子真从事修电脑相关的工作?   “那行吧。”   反正修不修得好也不是她担责。   林小堂没再反对,罗主任却起了疑心。   “顾云同学,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学会修电脑的吗?”   “没搬来学校之前,我住的地方旁边有个杨师傅,是修电器的高手,也会修电脑,我跟着他学过一点皮毛。”顾云面不改色地扯谎。   那个杨师傅会修电器没错,会修电脑那就纯属扯淡,水平说不定还不如她呢。   罗主任一听,立即答应下来,“那好,中午的时候你去办公室找我。”   修电脑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上午四节课完毕后,顾云依言去罗主任办公室,班上大多数学生都很好奇,想看具体修电脑的过程,也跟着顾云一起去了办公室。   林小堂没有。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她毫不犹豫奔向食堂。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三中食堂是出了名的味道好,其中一道宫保鸡丁更是美味,林小堂拿着饭钵排上长长的队伍,跟着移动的人群嗅那窗口中飘出的饭菜的香味。   等她打到饭菜,吃上美味时,顾云才刚刚被罗主任带到坏掉的电脑前。   “呐,这就是坏掉的电脑,你瞧瞧,看看有什么问题。”对于电脑这方面,罗主任不太懂。   他能做到的只是捧着保温杯,朝跟来的同学们挥挥手,“别看了别看了,你们一个个肚子不饿吗?”   “都赶紧去食堂吃饭吧,修电脑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下周就有电脑课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罗主任一番话赶走一半跟来凑热闹的学生。   还有一半的学生好奇心胜过食欲,围在旁边伸长脖子探看顾云怎么修电脑。   站在电脑前的顾云懵了。   这种电脑……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虽说她也预料到这个年代的电脑不会太先进,但是这也太古老了吧。   顾云之前的自信莫名减少几分。   没事,作为一个使用过更高级电脑的人,对这样的电脑应该也不至于完全一点也不懂。   至少开机还是会的。   顾云将电脑通电,打开,屏幕上出现一大堆乱码。   这样奇怪的乱码闻所未闻,顾云呆住,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她拿着鼠标点击任何地方都没有反应,这……   起初她以为电脑坏了是操作系统的原因,是软件故障,怎么出现的问题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周围凑热闹的人等了半天,始终不见顾云动手修,一时有些不耐烦,小声议论起来。   “顾云到底会不会修啊,怎么半天都没动静?”   “看起来好像也不太会的样子。”   “那她为什么要说会修啊,耽误我吃饭的时间,算了不看了,我要去吃饭了。”   “我也去,等等我!”   “本来想看修电脑的,结果啥也没看到,失望。”   ……   一阵议论后,周围凑热闹的人又走了一半。   只剩下零星几位同学站在周围继续等待顾云出手。   顾云硬着头皮像模像样地检查一圈,依旧没明白过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剩下来的几位同学死活不肯走,几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盯得她无处遁形,如坐针毡。   “咳咳,修电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顾云同学,要不你先去吃饭吧。”罗主任看出顾云面上的为难,主动走过去帮忙铺台阶。   他心里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毕竟这年头一般家庭几乎没能力配备电脑,大家伙很难接触到,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可他这句话莫名坐实了刚才同学们猜测,落到顾云耳中,仿佛是在嘲讽她的确不懂装懂。   一时间,顾云满脸涨红。   她其实也并非夸大其词,电脑这方面她也懂一些,只不过对于一些操作系统软件方面的故障更为熟练。   “我怀疑是硬件故障。”顾云硬着头皮下结论,“罗主任,要不这样吧,我去请杨师傅过来修一修,怎么样?”   本来想仗着自己稍懂的知识过来露一手,没想到这电脑是硬件问题。   眼看自己是修不好了,同学们回去还不知道要怎样笑话她。   谁让她刚才毛遂自荐的时候这样自信呢?   顾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后悔。   早知道就该在林小堂阻止她的时候及时停下来,这样一来林小堂才是那个坏人。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为避免名声更加糟糕,她提出解决的办法,是替罗主任找来会修电脑的人。   闻言,罗主任乐开怀,“真的么?那现在赶紧去吧。”   罗主任放下保温杯,收拾东西要陪同,顾云拒绝:“罗主任,您不用跟着我去,总共也没多远的距离,我很快就会回来。”   不等罗主任吱声,顾云转身跑远。   她出了校门,径直来到原先住址旁边的维修店铺,找到维修工杨师傅。   “您可以帮忙去我们学校修修电脑吗?”   杨师傅五十来岁的年龄,身形不高,面方脸阔,一双三角眼里迸出细碎的打量的光。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曾经住在周围的小孩,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顾云上前一步,盯着他手中正在修补的铁锅,心虚地开口:“我想请您去我们学校帮忙修修电脑。”   “什么?”杨师傅懵了,“修电脑?”   “我不会。”他挥挥手,“我是修电器的,顶多修个风扇、锅子,哪里能修电脑嘛。”   虽说他也回收过一些电脑硬件,但那纯粹是因为好奇,想拿回来研究研究,看看这个新奇玩意儿内部是怎样的。   他对电脑的知识仅限于知道电脑拆开后的构造,至于其他的,完全不懂。   这样怎么可能去修电脑嘛。   见他执意不肯,顾云换了一种话术,她凑上前盯着杨师傅手中的铁锅,“您修一个这个锅子,多少钱啊?”   “那得看锅子的损坏程度,一个补丁五毛钱。”   杨师傅颇为自豪地补充:“不少人嫌五毛钱太贵了,但一有电器损坏,自己搞不定,还得送到我这里来呢!”   “那这里有个50块钱的活儿,你肯不肯干?”顾云眼珠子一转,凑上前问道。   杨师傅一怔,“50块钱的活?”   “是啊。”   顾云来之前已经探过罗主任的口风,在罗主任的经费预算中,修电脑的钱在50块钱以内。   50块钱已经够多,只是罗主任对修电脑究竟要付多少钱并没有什么概念,觉得相比于三万块的购买费用,50块的维修费用还算便宜。   如果能讲讲价就最好啦。   “我们学校的罗主任需要人去查看一下电脑的问题,他出价五十,你愿不愿意去?”   杨师傅心中一动。   50块钱吗?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全部收入,想想他得补一百个锅子才能赚到这么多呢,现在一单生意就能赚回来,很难不心动。   只是……“我不会修电脑啊。”   杨师傅很是苦恼。   真不是他不想赚这笔钱,没这个技能他也没办法啊。   “没事,只要你愿意答应去,一切都好说。”   顾云吩咐道:“我已经看过了,十有八九是硬件的问题,你到时候过去,只需要拆开电脑,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然后下结论说是主板全坏了,需要更换新的主板。”   “可是……”杨师傅插话,“我也没新的主板给他更换啊。”   “是,你的确没有,然后你就可以把这个问题推给罗主任,让他想办法去购买一个新的主板,要是他不愿意,你就说这是最省钱的方法,要不然只能重新买一台电脑。”   顾云的计策杨师傅听懂了。   但他心里不太踏实,“这样能行吗?”   “当然能行。”顾云做保证,“一台电脑的故障,既然不是软件出了问题,那肯定是硬件方面出问题,不管是哪里的问题,换个主板是最省事最高效的方法。”   这小姑娘,好像挺懂的样子。   杨师傅静静听着,脸上突然浮现几分疑惑,“既然你全部都知道,那你怎么不直接给学校提意见呢?”   有什么必要非得他出马吗?   顾云没吭声。   她自己不出马,当然是因为不想担责。   电脑硬件方面她又不懂,只是一台电脑硬件出问题,多半是在主板上,换个主板最省事,但这些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万一她这样建议之后,罗主任买来新的主板,换上去一瞧,电脑依旧是坏的,那怎么办?   今天自信地显摆之后发觉并不太会修理,这件事已经让她汲取教训,可不能再把路走窄了,不然丢脸的只会是她。   由杨师傅来处理这一切的话,到时候换了主板依旧有问题,她可以推辞杨师傅出远门了,让罗主任重新找别人来修理。   这事就可以这样掩盖过去。   “总之呢,这是一个值50块钱的活儿,杨师傅你真的不打算考虑吗*?”顾云继续劝说。   一番长谈之后,杨师傅内心早已动摇。   对方连过程都给他掰得细碎,他只要按着这样的说辞装模作样地去检查一遍,就能拿到50块钱,傻子才不去呢!   杨师傅当即起身,拎着工具包跟在顾云身后,径直来到学校。   罗主任热情地迎上前打招呼,利索地将人带到电脑前。   眼看有专业人员到场,罗主任朝顾云挥挥手,“你赶紧去吃饭吧,再晚一点去食堂就要没饭了,别饿着肚子哈,下午还有课,健康要紧,快去食堂。”   闻言,顾云朝杨师傅使了个眼神,颇为安心地走向食堂。   顾云刚到达食堂,林小堂已经吃得饱饱地从食堂里出来。   她没回宿舍,在图书馆中找到泡在里面的阙星阑和喻子晋。   之前要填饱肚子,她当然首先是去食堂,这会儿吃饱后,莫名想看热闹,凑到喻子晋旁边,用着极低地声音问他,“哎,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顾云修电脑?”   “没兴趣。”喻子晋直摇头。   对方拒绝得太过彻底,林小堂眼看没戏,又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阙星阑。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还没开口,听得阙星阑抢先道:“我不喜欢她。”   啊?不喜欢谁?   林小堂茫然地停住脚步,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不禁怔住。   不喜欢顾云吗?   嘿,这家伙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   还没开口呢就被拒绝了,林小堂郁闷地返回去。   行吧,不去就不去,她一个人去!   出了图书馆,林小堂一路直奔罗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里几位同学围在一起看修电脑的场面,她挤进去一瞧,没看到顾云修电脑,只在电脑前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叔。   大叔似乎已经检查完毕,正在收拾工具。   “杨师傅,电脑是什么问题?”罗主任凑在一旁关切地问。   “这个是主板坏掉了。”被称作杨师傅的男人一边收拾工具袋,一边冷静地下结论,“罗主任,你需要重新更换主板。”   “啊?更换主板需要多少钱?”罗主任首先考虑的是费用问题。   “这个嘛,每个情况都不同,你得去买你原装的主板。”杨师傅收拾好工具袋,站起身,一脸歉意,“抱歉罗主任,这个恐怕需要您自己想办法购买,购买回来我可以替您安装。”   “那……”罗主任纠结,“只能更换主板,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了,这是最省事也最经济的选择,不然你得重新去买一台新电脑。”   杨师傅的话很是决绝,罗主任听了有些为难。   转念一想,买个主板总比买整台电脑划算,还是买主板吧。   只是……下周就要安排学生们上电脑课,也不知道主板能不能尽快到货,不然的话,那只能拿另外一台电脑凑合给学生用。   “好吧,我去重新买个主板,感谢杨师傅。”罗主任说完,从抽屉中取出二十块钱。   这是刚才商量好的,如果发现问题并且能够解决问题,会支付50块钱的酬劳。   倘若发现了问题不能解决,但能提供解决方案,会支付20块钱的酬劳。   对于杨师傅而言,这也是赚大了。   虽说没拿到50块钱,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这20块钱也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白白送来的还计较什么呢,他不贪心,20块钱也够了。   贪心的人容易一无所有。   杨师傅收下钱,忙不迭往口袋里塞。   这一幕把林小堂看呆了。   什么呀,提了这么个不痛不痒的建议,酬金居然有这么多?   那可是20块钱耶,她大嫂一个月的工资也才30呢。   赚钱这么容易的吗?   “杨师傅,您能说说电脑主板到底哪里坏了吗?”林小堂凑上前,探出脑袋,一脸天真懵懂地询问。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杨师傅看她可爱,没当一回事,随口接话:“主板全都坏了。”   林小堂一怔。   主板全坏了?不至于吧。   这电脑得损坏到什么程度哦。   “主板是所有区域都坏了吗?”她不死心地追问。   “对。”杨师傅不假思索地应付。   他以为一个小孩不会懂其中的道道,偏偏林小堂是个懂行的,听到这句话,心里腾升一股疑惑。   她悄悄挪步到罗主任身旁,扯扯罗主任衣袖,凑到他耳边小声问:“这个师傅你是从哪里请来的?”   “不是我请来的,是顾云请来的,这位就是教顾云学电脑的杨师傅。”罗主任不慌不忙地解释。   “哦~”林小堂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修理工,“原来这位就是顾云口中的杨师傅啊。”   那问题更大了!   林小堂上前一步,指着被拆卸开来的主板上蓝色线缆连接的蜂鸣器,一脸天真地询问:“大叔,这个圆圆的薄薄的东西是什么呀?”   “这是……”杨师傅故意停顿一下,挥手赶人,“小孩子问这个做什么,你认真学习就好。”   “可是,我们下周就要上电脑课,我想先了解一下。”   “是么?”杨师傅一怔,打马虎眼,“嗐,你们上电脑课是学怎么操作电脑,又不是学怎么修电脑,用不着知道这个。”   嘿,这人反应挺迅速,可惜顾左右而言他,一下就漏出破绽。   “大叔。”林小堂上前一步,悠悠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其实不会修电脑吧?”   正在收拾工具袋的杨师傅脊背一僵。   他低着脑袋,面上的心虚之色转瞬即逝,再抬头时,已是一脸严肃。   “你这孩子,瞎说啥呢,我不懂难道你懂啊?”   杨师傅脸上显露几分被冒犯的愤怒。   他气愤地提起工具袋,对一旁的罗主任抱怨:“这是你们班的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胡乱冒犯,难道你们老师没有教过她,让她尊重长辈吗?”   罗主任面色一窘,赶紧安慰:“杨师傅您别生气哈,小孩子不懂事,嘴快了点,没什么坏心思,您别往心里去。”   说完又去扯扯林小堂胳膊,“你这孩子,无缘无故冒犯人家做什么,快给杨师傅道个歉。”   林小堂站着不动,“我看,是他需要给我道歉吧。”   “你!”杨师傅被一句话激得面红耳赤。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这个小丫头计较。”他拎起工具袋,抬脚要走。   林小堂上前拦住去路,冷冷睨着他,“想跑路?”   呵,这点小心思还瞒不过她。   “你会不会修电脑我不知道,但附近的警察叔叔肯定会知道。”林小堂望向旁边的罗主任,“罗主任,我怀疑这个人故意骗钱,他其实根本不会修电脑,我看您要不带着他去报案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全都震住。   罗主任最先回过神,扯着林小堂的衣袖严肃道:“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能确定吗?”   “不能,不过……”林小堂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去警察局应该很快就会确定。”   杨师傅心里有点慌。   没被拆穿他还可以装作无事地伪装,一旦揭破事实,他的伪装无处遁形。   该死的,这小姑娘到底怎么识破的?   不会来真的吗?   “罗主任,您还犹豫什么?”林小堂在一旁催促。   罗主任分析一下形势,心里决定相信林小堂。   这孩子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她能这样说,想必心里已经有九成的把握。   罗主任上前一步要薅人,眼看他来真的,杨师傅害怕得往后一缩,指着刚进来的顾云嚷道:“你们别怪我,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刚跨进来的顾云。    第65章 该死的,为什么要偷吃的   接受来自所有人的目光,顾云并不慌张。   她看上去毫不知情,踏进办公室后,满脸都写着被泼脏水的不悦。   “杨师傅,有些话你不能乱讲,就算没有修好,你也不用把怒火发泄到我身上。”   “你人是我请过来的,但是我是凭借对你的信任才特意邀请你,若是你执意要闹得这样大,那就只好真去警察局对峙一番,如果你有证据的话,那就拿出来,倘若拿不出证据,我得告你毁谤。”   “你!”杨师傅气得语塞。   也是哦,他压根没有证据。   这小姑娘过来跟他说的那些话,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他哪里能拿出什么正儿八经的证据出来。   况且他一个成年人,这样去指摘一个小姑娘,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慌不择路口不择言,故意把责任推给人家小姑娘。   杨师傅一时沉默了。   听得顾云继续道:“这事我说句公道话,杨师傅您确实做的不地道,你没有帮忙把电脑修好,怎么能收酬金呢,修好了要收酬金才对,不修好一般是不会收钱的。”   沉默下来的杨师傅神情一怔,似乎听懂顾云话语背后的含义。   他连忙将那装进兜中的20块钱掏出来,赛回罗主任手上。   “算了算了,这钱我不要了,就算我白跑一趟吧,顾云说的也有道理,修好了才收钱,不修好也没什么脸收钱。”   听懂顾云话里暗示的杨师傅思来想去,决定退一步。   算了,命里没有这笔财,到手的鸭子也会飞。   比起被扭送警察局,他宁愿不要这二十块钱。   果然啊,贪心的人会一无所有,早知道当时就不该为这小丫头的言语蛊惑,来演这一出戏。   好在小丫头很够意思,及时提醒他,给他指明应对的方式。   杨师傅收拾完工具箱,抬步要走。   “你就想这样走了?你还没解释刚才的话呢。”林小堂拦住他去路,指指顾云的方向,“你刚才不是说都是她的主意么,怎么,被人暗地里威胁一通,又不打算透露了?”   林小堂的话语毫不留情,听得杨师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又是你这个小鬼,我钱都还了,一分钱没收,你还不放我走,你想怎样?”   “钱还了就没事了么?”林小堂冷哼一声,“你这种行为分明是坑蒙拐骗,明明不会修电脑,却装成专家到处招摇撞骗,如果把你放走了,你又去祸害别人怎么样?”   “祸害”二字太过刺耳。   杨师傅面色一沉,死死盯着拦住去路的林小堂,冷哼一声:“我从来没有替别人维修过电脑,哪里谈得上到处招摇撞骗,今天这是头一遭,而且钱我都还回去了,你想带我去警察局就去呗,咱们去看看到底谁有理谁无理!”   只要没有金钱纠葛,就算被扭送警察局,也不过是一点小纠纷,警察同志通常调解几句就会完事。   想到此处,杨师傅说话不自觉硬气几分。   得,看来顾云几句话又给了他继续硬撑的底气。   林小堂突然转头望着顾云,突兀地问:“杨师傅说他没给别人修过电脑,你怎么跟他学的修电脑?”   对于这个问题,顾云始料未及。   好在她反应够迅速,立即给自己编出一套解释词:“首先,没给别人修过电脑就代表不会修电脑吗?杨师傅了解电脑的构造。而且,我的这点电脑知识也的确是从杨师傅那里学来的,只是我学艺不精,学了个皮毛。”   “最后,当时过来修电脑,我也提前说过,我只是过来看看,能修好最好,不能修好再去请专业人士来修理,这也并不耽误事情。”   ……   一顿似是而非的解释听得罗主任头都要炸了。   两拨人站在他办公室里吵来吵去不肯停,他耳朵都快要起茧。   下午学生们还要上课呢,一堆人挤在这里看热闹怎么行。   既然这个杨师傅平时也没坑蒙拐骗,现下又把钱退还给他,真闹到警察局,大概率会让两人私下先协商。   “算了算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反正钱已经收回来,也没损失什么,一向爱做和事佬的罗主任开口稳定局面。   “杨师傅您就先离开吧,恕我不送了,同学们都散去吧,顾云留下。”   其余同学纷纷散去,被点名的顾云颇为忐忑的站在原地。   林小堂踏出办公室时,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顾云,又看一眼旁边脸色不太好的罗主任,耳边逐渐传来同学们的小声议论。   “哎,你们说罗主任单独留下顾云要做什么?”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要批评一顿呗。”   “为什么批评顾云啊,我觉得该批评的应该是那个杨师傅。”   “你们还真相信杨师傅的话啊?这摆明了就是顾云做的啊。”   “不是吧,顾云不是都解释了么。”   “那算什么解释,顾云除了找借口还能做什么,总不能真承认自己和杨师傅串通好了要来骗学校的钱吧?”   “你这么一说,我要为顾云捏一把汗了。”   ……   林小堂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静静听着同学们的议论。   正听得起劲,目光一凛,快速朝后望去。   后方是一条长长的小道,空无一人。   中午时分,学生们都在宿舍午休,通往宿舍的路上行人很少。林小堂不死心地扫视两圈,没探寻到任何可疑的人物,悻悻收回目光。   是错觉吗?   怎么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暗处盯着自己?   青天白日的,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林小堂加快脚步朝宿舍走去,路过教师宿舍楼时,看到二楼的洛克靠在阳台的围栏上,他一手捧着一本英文故事集,一手捏着一只焦黄的面包,很是惬意地享受太阳。   林小堂死死盯着他手中焦黄的面包。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面包应该是出自她二姐的手艺吧。   咋回事啊,她二姐来学校给洛克送了面包,没给她送?   哼,偏心!   ——   刚回到家中的林二玉莫名打了一声喷嚏。   谁在叨念她?   还没跨进门,就听得大嫂韦骊娟尖细的嗓子嚷起来:“哎哟二玉啊,你可算回来了!”   林二玉早上请了半天假,去学校给洛克和小妹送面包,没成想她前脚刚走,人苏厂长就过来了。   “苏厂长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你赶紧去一趟吧。”韦骊娟催促着,很是神秘地在林二玉耳边私语,“我看厂长的神色,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   林二玉挠挠眉心,“是么,不是什么坏消息,难不成又有好消息?行嘞,我这就去一趟!”   换好厂服后,林二玉直接奔向厂区。   她人高马大,走路带风,一溜烟往厂里冲,连门口站着的身影也没注意到。   冲进去之后,忍不住又返回来,重新退到门口的一道身影前。   对方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泛油光,林小堂瞪大双眼看清来人面目后,吓得立即拽住对方胳膊,将人径直拉着远离厂区。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要买面包?”这人分明就是上一次买面包的顾客。   林二玉记忆力一向不错,她不会记错,“没想到啊,你还真的重新找来了,难道我做的面包这么好吃?”   “是。”宁绍辉笑着点点头,“我家里人都爱吃,这次过来这边,他们特意嘱咐我,让我多带一些回去。”   “哟,那没有多的,我只有一袋。”她惯常只会做三袋,一袋送给洛克,一袋送给小妹,剩下一袋放在家里平时充饥。   “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多做两袋了。”林二玉很是惋惜,“不过没关系,等下我去请假,下午加急给你做,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到手的生意不要白不要。   况且前阵子的订单已经赶制完成,现在厂里的任务没那么重,她上午请假一下子就通过了,下午请假应该也不难。   这么想着,林二玉要去厂里找厂长。   跨出几步之后,不放心地返回来对着面前的男人道:“你就站在这里等我一下哈,我请了假,马上过来。”   “还有,要是遇到有人跟你搭讪,你可以说是来找我,但不能说是来找我买面包。”   这种私下的买卖多少见不得人,要是被厂里的同事知道,说不定要被人参一本呢。   叮嘱完毕之后,林二玉才匆匆往厂里去。   她径直来到苏厂长办公室,推开门直入主题:“厂长,听说你一大早去我家里找我了?有什么事情吗?”   “哟,你可算来了。”苏厂长请她坐下,“咱们的订单做完了,沪城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要过来验货,你去陪同。”   “啊?”林二玉一脸不乐意,“什么时候?”   苏厂长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说是中午到,大概快了。”   那不就是现在?   林二玉更不乐意了,“我非得去陪同吗?我还想下午请假呢,我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能不能换个人去陪同?厂长你看工厂里多的是比我业务熟练的人,多给其他同事一点机会嘛。”   苏厂长看她一眼:“你不能拒绝。”   这是对方指定的。   “哦。”林二玉默默闭嘴。   大部分时候,苏厂长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一旦他板起面孔,说明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   得,看来她逃不掉了。   那她那一大笔生意怎么办啊,总不能让到手的鸭子这么白白飞走吧?   林二玉脚底抹油,飞快冲到厂区外面,找到等在不远处的男人。   “抱歉啊,厂里等下有领导要来验货,我得陪同,一时之前走不开,恐怕要耽误一会儿。”   “没事。”男人微笑着道,“正好我中午也有一点事情,等忙完了再来找你。”   以为对方在给她台阶下,林二玉心里一动,更加愧疚,“我看你心挺诚的,要不这样吧,待会儿做的面包卖你便宜一点?”   男人轻笑,“能便宜多少?”   这一问把林二玉问住了。   她就客气一下的嘛,还真没想好要便宜多少。   话不能说死,说死之后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只是笑呵呵地打马虎眼,“到时候再说吧,肯定比你上次买要便宜。”   “唉,话说这个领导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耽误我做生意。”   林小堂小声的嘀咕落到对面男人耳中,他眉头一扬,抬起眸子看向面对,“怎么,你好像不太乐意去见领导?”   “那当然,我放着你这么大一个私人客户不见,干嘛去见厂里的客户。”   男人闻言,似笑非笑地留下一句,“也许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什么意思?   这话没头没脑的,林二玉还没想明白,对方转身走了,两人约好下午的时候再来这里碰面,林二玉也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赶紧回厂里准备和厂长一起迎接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   作为小小员工,这种场合不需要她来社交,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客套话,她只要静静地跟在厂长身后,在厂长指名道姓让她对工作流程与细节发言时,她才需要开一开金口。   这种事情没什么难度,就是挺费时间。   一想到自己搁下一个大客户来厂里陪同领导走这样的过场,林二玉愈发觉得这件事是浪费时间。   片刻后,她跟着厂长站在厂区一起迎接沪城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   来人从黑色小车里走下来,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发亮。   林二玉一下子懵了。   等等,这不是……   男人端着一副亲切友好的面容,上前与苏厂长握手,随后是副厂长、车间主任。经过林二玉时,他也伸出手来。   作为小小的员工,一般是没有这种待遇的,林二玉愣了愣,机械地将手搭过去。   对方礼貌客气地微笑一下,很快放手,似乎两人并不认识。   男人轻轻撇过头,继续与苏厂长谈论订单的事情,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与站在厂区外面和她商量着买面包的做派完全不同。   林二玉跟在一大堆人身后,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飞速运转。   难怪之前分房子的时候,苏厂长会说服装厂追加订单是她的功劳。   那会儿她不太相信,也不敢去求证,以为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万一她去刨根问底之后,发现这事其实是个乌龙,那她大房子岂不是没戏了。   现在看来,一切好像并不是乌龙。   原来她真的和沪城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认识,原来那天在大街上碰见的那个男人就是沪城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宁绍辉。   难怪对方要买羊城的特产。   林二玉脑瓜子嗡嗡的,迅速回忆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好像没有,除了当着他的面吐槽一下他而已。   对方应该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吧?   这趟陪同真是……一言难尽。   林二玉全程浑浑噩噩,不在状态,验货结束之后,她又跟着厂长一起把人送走。   看着小车驶离厂区,林二玉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到手的鸭子还会飞回来吗,这人还会来他手里买面包吗?   噢哟,恐怕对方想买,她都有点不敢卖了。   到了约定碰头的时间,对方没有来,林二玉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来也好,来了的话,碰面的时候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艰难地捱过一整个下午,下班的时候,她收拾东西,拎着布袋走出厂区。   没走几步,一眼瞧见停在路边的黑色小车。   这车……有点眼熟。   果不其然,下一秒,宁绍辉从里面出来,笑着朝她走来,“是不是要回家做面包了?我还等着呢。”   “做,当然做!”林二玉脸上立即扬起一道做生意时惯常的微笑,“不过我可不敢收您的钱了。”   “您”这个称呼莫名变得客套几分,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宁绍辉默默看着她,“你还是收钱吧,长久的关系建立在利益上会更牢固。”   林二玉:?   虽说这句话她也赞同,但是……怎么听起来怪怪。   好像两人以后还有很多牵扯似的。   “收钱也可以,不过您得给个机会让我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追加的订单,我可能分不到大房子哦,要不这样吧,我请你去家里吃顿饭,你吃过饭了吗?”   已经应酬完一顿酒席的宁绍辉自然摇头,“没有。”   “那正好,我让我大嫂下厨,我去做面包,吃完饭面包应该也做得差不多了。”   林二玉将人带回家的时候,由于没有事先通气,韦骊娟以为她带了对象回来。   面上一喜,刚要热情迎接,林二玉立马介绍:“大嫂,这是买我面包的那位客户,也是我们厂里合作的沪城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   哇哦,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明明是买面包的客户,咋一下子成了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啊。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 _ 2 .c_o _m   听说这套大房子能分下来,就是靠着服装公司追加的订单,也就是说,家里能分得这样一套大房子,面前的人功不可没?   “哎哟,快进来快进来!”韦骊娟愈发热情。   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忙活好一会儿,吩咐道:“二玉啊,你带着宁经理参观一下家里,我出去买买菜哈。”   韦骊娟从菜市场买了几道硬菜,生怕招待不周。   好在这个宁经理是个脾气不错的人,看着很好相处,做事也让人舒服。   一餐饭下来,场面很和谐。   最后将人送走时,林二玉将做好的三袋面包全塞给对方,执意不收钱。   “宁经理走了?”韦骊娟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朝回来的林二玉问道。   “嗯,走了。”   闻言,韦骊娟笑起来,“我说二玉啊,这个宁经理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应该没有。”林二玉摇头。   “得了吧。”韦骊娟不信,“你大嫂我也是过来人,虽然以前没什么恋爱经验,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你说人家宁经理对你没意思,干嘛要帮你忙呢。”   “这男人啊,差不多都是一个样,无事献殷勤的,多半是怀了某种心思,你别说你没看出来,反正这一切没逃过我双眼,我看那宁经理看你的眼神很有戏,要不……”   话到一半,韦骊娟顿住。   她端起宁绍辉用过的碗,碗底下压着15块钱。   正好是三袋面包的价格。   “这这这……”韦骊娟拿着钱,飞奔着凑到林二玉面前,“你瞧!人家宁经理到底也没白收你的面包。”   韦骊娟喜滋滋地将15块钱塞到林二玉口袋,“二妹啊,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宁经理这个条件,配咱们的家庭,那是咱们高攀了。”   “别怪大嫂说话直接,你看你再过两年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如果继续在厂里干下去,认识的男性无外乎就是厂里那些跟你一样的打工仔。”   “现在机缘巧合让你认识了宁经理,而我看宁经理对你也有那方面的意思,要不你考虑考虑,先交往一下试试?”   “现在大家的婚恋观不像以前了,你们自己自由恋爱,家里也不会反对的。”   林二玉没吭声。   见她不吭声,韦骊娟又忍不住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好机会一纵即逝,要是没抓住,错过了,以后指不定要后悔的嘞。”   这种道理林二玉何尝不明白。   她烦躁地揉揉口袋里的15块钱,“我先好好想想。”   ——   另一边的林小堂还在为自己二姐来学校给洛克送面包不给自己送而郁闷。   奇怪,她二姐以前不都会很公平地给她也带一袋吗,这次为啥只给洛克啊。   难道这次只做了一袋?   晚餐时间,林小堂连吃饭也不积极了,躺在宿舍的床铺上闭眼冥想。   宿舍其他人要去食堂,看着平时一向很积极的林小堂躺着没动,很是稀奇。   “小堂你怎么了,今天没胃口?”   “是啊,平时我们都赶不上你,这次头一次见你吃饭不积极。”   “嗐,人家有姐姐送来的面包呢,不会肚子的。”   ……   躺在床上的林小堂猛地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发话的舍友。   “你刚才说什么?我姐送面包过来了?”   “是啊。”舍友不明所以,“早上送过来的,就放在你床铺上,早上你走得早,没看到,中午过来我见你床上没了,以为你收起来了。”   收啥啊收,她压根没看到面包!   想起中午回宿舍楼时察觉有人盯着自己的感受,林小堂不寒而栗。   看来那不是错觉,有人跟踪她,甚至把她二姐给她的面包偷走了!   该死的,这人是谁!   林小堂彻底没了吃饭的心思。   唯一和她有过节的顾云中午的时候在罗主任办公室修电脑,没有作案时间,那到底是谁干的?   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莫名和她作对的人?   偷啥不好,非得偷她二姐给她做的面包。   知道吃的东西多重要吗!   林小堂暗暗咬牙。   就算以身作饵,她也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第66章 一个左护法,一个右护法   林小堂气呼呼去食堂饱餐一顿,她还要攒着力气抓贼呢!   不吃饱不行。   晚自习后,学校里的路灯依次亮起来,林小堂没有跟着同学一起回宿舍,她独自一人在学校里乱逛。   学校绿化工作做得很好,很多幽静的小路旁都栽着一排排茂盛的大树,往常这个时候,一般的学生不敢独自出来散步,林小堂不怕。   在她这个无神论者看来,偷她面包的小贼更可恶!   瞎溜达一圈后,终于,那种久违的被人盯着的感觉重新出现。   该死的,是谁这么变态,要盯着她这个外表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   一瞬间,林小堂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变态杀人狂的影视画面。   转念一想,哪怕对方真是心怀歹念,也不会在学校里公然动手吧?   那不是纯纯找死么。   不过还是小心点为妙,生命最重要。   林小堂开始走大道,她沿着路边的路灯一小步一小步缓慢地挪动,同时一双眼睛不停打量周围零星几个人影。   附近都是十三四岁的学生,真要发生点什么,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她看向前方活动室的拐角,心里一动,突然加快步伐跑过去。   跑过去之后靠在活动室的外墙,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果不其然,一道身影匆匆从后方追来。   出乎她的意外,对方个子不高,看上去不是成年人。   他戴着帽子,遮住大部分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五官。   “就是你这个混蛋偷了我的面包?”林小堂突然蹦出来,语气不悦。   对方明白上当,拔腿便跑。   “站住!”林小堂立马追上去。   边追边在他身后叫嚷:“偷了东西你就打算这么跑了?不应该把我东西还回来吗!还不回来你得按原价赔偿!喂,你听到没有!”   对方哪怕听到,也绝不会放慢逃跑的脚步。   他一溜烟跑向离食堂不远的一处静谧的空地,三两下翻上围墙,往下一跳,很快消失在视线。   我嘞个去,这人翻墙这么熟练吗?   林小堂不服输,按着对方的路径往墙上一蹬,找准下脚的地方攀墙。   “你在做什么?”   突兀的一道声音响起,林小堂抬眸一看,喻子晋正疑惑地打量她。   太好了,是熟人!   “快快快,搭把手!”林小堂指着围墙上方,“我要翻上去,你托我一下!”   看她焦急的模样,喻子晋眉头一皱,没有继续追问,立即将两只手紧紧握住,放低姿态指挥:“踩我手上,我托你。”   林小堂一刻也没有犹豫,一面踩着喻子晋手掌,一面去攀墙。   “你俩在做什么?”   又是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林小堂和喻子晋不约而同望过去,阙星阑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两人身上转悠。   林小堂:“……”   再耽误一会儿,那个该死的小偷早就跑远了!   林小堂一句话解释也没有,趁着喻子晋的托举,一下攀上围墙。   她蹲在围墙上四下张望,学校外面附近的道路上已然看不见那道身影。   该死的,竟然让他跑了!   “林小堂!你在干什么!”   突兀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熟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严厉,林小堂心里一虚,转过头去,看见底下的罗主任叉着腰,一脸愤怒地盯着她。   “你是要翻墙出去?”罗主任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晚餐没吃饱,想着这会儿来食堂找东西填填肚子,一不小心吃多了点,肚子里的食物没消化,怕这么回去休息引发胃病,于是出来散*散步消消食。   没想到被他撞见这一幕。   还没学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翻墙出校园呢!   罗主任面色凝重地盯着蹲在围墙上的小小身影,心里又担心又生气,“你给我先下来!”   “哦。”林小堂闻言,砰地一声从墙上跳下。   这一跳把罗主任吓个半死。   这孩子也太虎了,谁家女孩子这么翻墙!这么高的地方,说跳就跳,也不悠着点!   罗主任下意识要去接人,林小堂安安稳稳蹦下来,屁事没有,甚至还有闲心去拍屁股上的灰尘。   罗主任默默收回要去扶人的双手,一脸严肃盯着面前的小姑娘,质问:“你跟我说说,这黑灯瞎火的,你要翻墙出去做什么?”   “没有,我没有要翻墙出去。”林小堂反驳。   “我眼睛是近视了,不是瞎了!”罗主任取下眼镜框,瞪着她,“我亲眼看着你蹲在墙上,你还狡辩!”   四周一片安静,只听得到罗主任一人咆哮的声音。   罗主任也意识到这一点,重新戴上眼镜框,指着林小堂,“你,跟我去趟办公室!”   走了两步,回头指着身后的喻子晋和阙星阑,“你俩,也过来!”   教学以来,学校里还没发生过这样明目张胆在食堂旁的围墙边翻墙出去的情况。   罗主任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捧着保温杯喝茶消火,一边怒气冲冲地看向面前三个小孩。   这三个小孩是少年班里潜力最大的孩子,没想到胆子也大,一点也不守规矩。   他不是对翻墙这种行为感到愤怒,而是心里在后怕。   万一他没有及时逮住这三个小孩,他们是不是就这样翻出学校?   倘若这三个最好的苗子在学校外面发生什么意外,作为班主任的他要怎么给他们的家长交代?怎么给学校里交代?怎么给郑教授交代?   想想都后怕!   罗主任气得直喘粗气。   “林小堂!你来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翻墙!”   被逮个正着的林小堂在来办公室的路上已经想好最佳说辞。   这事不能如实道出,即使道出有人跟踪的真相,一来这个理由太扯,罗主任不一定会相信,二来有人跟踪也不是她翻墙的理由。   站在罗主任的角度思考,如果她发现有人跟踪,最佳的办法是报告给老师,而不是自己擅自行动。   思来想去,林小堂想出一道更完美的理由。   “罗主任,您误会了,我的确是翻了墙,但我没有要翻墙出去。”林小堂不慌不忙地解释。   “没有要翻墙出去?”罗主任不信,“那你要翻墙做什么?”   “是这样的,以前学过一篇课文叫做《画杨桃》,课文里面的老师说,看的角度不一样,画出来的杨桃也不一样,我今天路过那道围墙的时候就在思考,我在路上走的时候,看着那道墙是高不可攀的视角,那如果我在墙上看地下,又是怎样一种感受呢?”   “这个思考折磨我好一阵子,光靠想肯定是想不出来的,得具体去实施,所以我就叫上我的同桌和后桌,让两人帮忙让我攀到围墙上去感受一下围墙上的视角。”   “不过太倒霉了,被罗主任您遇个正着。”   林小堂不仅借口找得好,委屈的表情更是惟妙惟肖,“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咱真不是想翻墙去外面,罗主任您想想,我真要翻墙去外面,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宽敞的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实施呢?”   “我又不笨,肯定会找一个更加隐蔽的更加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啊。”   一番话有理有据,罗主任可耻地动摇了。   想去墙上换个视角看地下,这种事情但凡是其他班级的学生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但是这群智商高的孩子本来思维就和常人不太一样,的确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罗主任心里顿时宽慰不少,只要不是故意想翻墙出去,他都可以原谅。   不过……还得谨慎地求证一下。   “星阑同学,情况是小堂说的这样吗?”罗主任将目光转向阙星阑,一字一句地问。   糟了,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本以为蒙混过关的林小堂一颗心又立马提起来。   呵,罗主任可真狡猾,他怎么不问喻子晋啊,偏偏要问阙星阑。   阙星阑和她不太熟,也完全没必要给她打掩护,万一他站出来揭发她怎么办?   这人看上去就不太像是会撒谎的样子。   林小堂不停给旁边的阙星阑使眼色,阙星阑目视前方,并不看她。   完蛋,看这态度,好像不准备给她擦屁股。   要是阙星阑当场拆穿她,那她以后一定和他绝交!   一句话也不会说的那种!   “是。”   阙星阑淡然地看向罗主任,面不改色地吐出一个字。   罗主任看他一眼,心里默默思索。   听郑教授说,阙星阑这孩子从来不会撒谎,所以他才特意挑中阙星阑问话。   况且平常阙星阑和林小堂看上去并不熟络,他也没必要替林小堂隐瞒吧。   罗主任没再追究这件事,疲惫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们回宿舍休息吧。”   闻言,喻子晋与阙星阑踏出办公室。   林小堂没走。   她凑到罗主任面前,笑呵呵地询问:“罗主任,我可不可以请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罗主任狐疑地打量她。   “我是想问,中午顾云的事情,您怎么处理的?”   “去去去,你打听这些做什么。”罗主任瞪她一眼,“整个班,就属你最八卦!”   “那行吧,您不乐意告诉我就算了,”林小堂又凑上前,“那我能不能借您电话一用?我有点重要的事情想和我二姐沟通。”   “嘿,你这小丫头,拿我办公电话当私人电话使唤?”罗主任不悦地端起保温杯,冷着一张脸朝外走。   走出门时不忘嘱咐:“最多给你三分钟!”   得,罗主任向来嘴硬心软。   林小堂偷笑。   “好嘞,谢谢罗主任!”   对着罗主任的背影道谢之后,林小堂立即拨通厂区的号码。   今天她二姐换晚班,没出意外应该能在厂里找到她。   果然,没过一会儿,对面的林二玉接起电话,“小妹?这个点你怎么还没去休息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问一下,二姐你今天是不是给我带面包过来了?”   “是啊。”林二玉不明所以,“我一大早就去你学校了,没碰着你,放你床边。我以为你会知道是我送的啊,怎么,没看到面包?”   林小堂没把面包失窃的事情交代出来,只问:“二姐,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在学校碰见什么熟人?”   “碰见熟人?”林二玉想了想,“没有啊。”   “哦。”林小堂应了一声,准备挂电话,“那没什么事了,二姐你去忙吧。”   “等等!”林二玉突然叫住她,压低声音道:“我在学校没碰见什么熟人,回到厂里倒是碰见一个熟人。”   林小堂眉头一皱,“什么熟人?”   “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在路边帮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买了我做好的面包的事情么。今天我在厂里碰见他,才知道他原来就是沪城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   “那天沪城服装公司的采购员过来考察,我去学校给你和洛克送面包,正好没碰上那群考察的人,也就不知道那个男人竟然就是厂里合作方的领导。”   简单介绍完前情,林二玉直奔主题:“大嫂觉得这个人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让我考虑一下,小妹,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林小堂愣了。   啥玩意,她二姐的感情线这就开始了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二姐相好的对象似乎最后会和顾露终成眷属。   “二姐,对方叫什么名字?”   “他叫宁绍辉。”   对对对,就是这个人!   这位宁绍辉以后分明是顾露的丈夫!   林小堂一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二姐,我觉得不妥。”   “为什么?”没想到林小堂会反对,林二玉语气严肃地询问,“小妹,你的理由是什么?”   “很简单,二姐你不是个不擅长拿主意的人,这事如果真称你心意,你不会特意来问我的意见,你早就已经实施行动。现在还来婉转问我的看法,说明你没有做好要下手的准备。”   “二姐,你得相信你自己的直觉,你的直觉没有让你想牢牢抓住这个人,那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你得谨慎!”   林二玉沉默片刻。   “可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个人的条件很好,长得一表人才,工作也好,收入也高,家庭在沪城,经济方面没得挑。”   “而且这两次简短地接触下来,我发现他脾气也不错,至少比我的脾气好多了,以后也应该能相处得来。”   林二玉顿了顿,“目前从客观上来讲,我以后不一定会遇上更优秀的人选,依着大嫂的建议,现在试着交往一下也不错。”   “不行!二姐你得考虑清楚!”林小堂着急地相劝。   “这就是我考虑清楚之后的想法。”   林二玉向来是个实用主义者。   或许现阶段她并没有喜欢上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客观条件的优秀已经足够让她动心。   婚姻嘛,不过是权衡利弊。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错过这样一个好条件的男人,以后还会不会遇到就难说咯。   对于大嫂韦骊娟的话,她不是没有过思考。   大嫂和她一样,也是个实用主义。   大嫂有句话说得没错,倘若她以后一直在厂里做下去,周围给她介绍的对象差不多也就是跟她一样的打工仔。   如果以后注定要嫁打工仔,那为什么现在不考虑一下这个经理呢?   都是凑合着过日子,总得找个条件更好的吧。   “我想好了,决定跟他试一试。”   不要哇!   林小堂心里一急,“二姐,你先等等,电话里谈不清楚,等我周末回去和你好好聊一聊,你再做决定好不好?”   林二玉沉思片刻,“好吧。”   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   得到保证,林小堂大大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剧情中,林二玉和宁绍辉之间的确有一段感情,不过这段感情中还插着另外一个人——顾露。   林二玉和宁绍辉先相识、恋爱,两人一度将要谈婚论嫁,又因为一些事情产生误会。   在误会的期间,顾露与宁绍辉越走越近,后来宁绍辉发现顾露才是对他真心实意的人,决定与顾露共度余生。   总之呢,宁绍辉绝对不是什么良配。   他以后会和顾露步入婚姻的殿堂,那说明注定和林二玉没有好结局。   如果一段感情注定没有结局,那还不如不开始呢。   不行,等她周末回去,一定要和二姐好好聊清楚!   挂断电话,林小堂合上罗主任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走出来。   没走两步,身旁多了两道影子。   “你俩怎么还没走?”林小堂看着身边的喻子晋和阙星阑,一脸疑惑。   喻子晋开门见山:“因为我还没弄明白你为什么要翻墙。”   林小堂:“……”   感情是因为这个。   “那你呢?”她望向左边的阙星阑,“你怎么也不走?”   阙星阑面无表情,“我也想知道。”   林小堂:“……”   这会儿也没别人,她摊开了直说:“我怀疑有人在跟踪我。”   将自己的两次直觉以及面包被偷的事情道出后,林小堂下结局:“以前没有这回事,是从今天开始的。”   喻子晋眉头一皱,“能猜出是谁吗?”   能。   她没看到对方的脸和五官,也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但那道不高的身影已经暴露太多信息。   毕竟,她还把人带回家过呢。   不高不瘦又和她不对付的小孩,除了那个连告别也没有、径直离开的梁奇玮,还能有谁?   她没弄明白梁奇玮跟踪她的原因,而且梁奇玮和喻子晋的关系又足够尴尬,林小堂不打算道出真相,“猜不出来是谁。”   喻子晋眉头一皱,没有多问,只道:“以后注意点,上课下课去食堂,咱们都一起。”   “行啊。”眼看走到宿舍楼,林小堂朝两人挥手,“行了,你们也回去吧。”   两人转身之际,林小堂叫住阙星阑,“你等一下。”   她慢慢踱步走向阙星阑,盯着对方那张隐在黑暗中看不出情绪的脸。   “刚才在罗主任办公室,谢谢你没有揭穿。”   阙星阑望她一眼,语气不明:“你怎么没向喻子晋道谢。”   林小堂:?   “我跟他……”   话到一半,林小堂突然顿住。   她想说她跟喻子晋更熟,不用道谢,但这话直接当着阙星阑的面说出来,似乎有点不妥。   那阙星阑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是?   是她想的那种吗?   应该不是吧。   阙星阑没理由在这件事上计较啊。   林小堂笑着打马虎眼,“喻子晋又没开口,罗主任不是只问了你嘛,我不谢你谢谁。”   这个回答大概算是过关,林小堂瞧见对面的人紧抿的嘴唇稍稍放松。   “是梁奇玮吧。”阙星阑突然说。   “什么?”林小堂没听清。   “那个跟踪你的人,是梁奇玮吧?”   林小堂心下骇然。   奇了怪了,这人怎么会知道,直觉这么准确的吗?   “我不知道啊,你别瞎猜。”林小堂否认。   阙星阑没再反驳,转身便走。   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林小堂静静站在宿舍楼下,过了好久才收回视线。   第二天一大早,她早早起床,按着平时的作息洗漱完毕,要去教室早读。   走出宿舍楼一瞧,外面站着高高瘦瘦的喻子晋,以及……阙星阑。   林小堂:?   她走上前,目光一直落在旁边的阙星阑身上,嘴里却是向喻子晋问话:“你怎么来了?”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以后上课下课去食堂,我们都一起。”喻子晋面无表情地解释完,抬脚往前走。   林小堂马上跟上,余光中瞥见身后的阙星阑也缓缓行动。   什么意思哦,喻子晋过来也就算了,怎么阙星阑也过来了?   林小堂憋不住话,忍不住回头盯着身后人,“哎,你为什么也过来啊?”   “顺路。”阙星阑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林小堂:“……”   行吧。   道路这么宽,也没规定谁允许走,谁不允许走。   只是……接下来中午下课、去食堂、下午上课等等,阙星阑一直在顺路。   毫无疑问,这家伙分明是怕再有跟踪的人,故意跟着她的。   行吧,这位同桌的好意她收到了。   晚自习过后,等同学们都离开,林小堂拿出课桌中珍藏的小人书与两位“大恩人”分享。   她将一本递给阙星阑,一本递给喻子晋,“呐,一般人我是不会分享的,看在你们今天跟了我一天,辛苦了,算是犒劳你们,不过……以后不用跟了哈。”   两人接过书,并不对她的要求作回应,埋头看起来。   林小堂也没再多言,翻开小人书认真阅读。   罗主任来教室检查的时候,一眼瞧见教室里三个不肯回宿舍、埋头苦读的身影。   瞧瞧,难怪这三个孩子最聪明,原来都是在不见人的地方默默下苦功夫呢!   罗主任很是欣慰,打算悄悄退出去,眼尖地憋见书中内容,发现有点不对劲。   怎么都是画啊?   他心下疑惑,走上前仔细一瞧。   一个拿着《八戒招亲》,一个拿着《白蛇传》,一个拿着《倚天屠龙记》,看得津津有味。   罗主任:“……”    第67章 谁是这里的第一?   本以为这三个小孩在认真学习,没想到都在偷偷摸摸看小人书。   下周就要进行期末考试了,这三人是一点也不担忧啊?   果然,有实力的都有恃无恐。   罗主任生气地扶了扶眼镜框,一把薅过三人手中的小人书,面目严肃地警告:“干啥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宿舍休息?”   窝在教室里搞学习也就罢了,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看小人书,他坚决不能放纵。   “走走走,都回宿舍去,教室里要关灯了。”   罗主任捧着收上来的小人书,扬起胳膊赶人。   林小堂不情不愿地从坐位上起身,偷偷瞄着罗主任夹在胳肢窝的小人书,请求:“这是我租来的,周末的时候得去还呢,罗主任,您能不能在周末的时候还给我?”   “租来的?”罗主任摊开小人书瞧了瞧,哼笑一声,“想让我还给你,那得看你的表现。”   看表现?   林小堂迅速反思平时的举动。   每次上课她都积极举手,踊跃发言,看起来很配合的样子。   “罗主任,我平时的表现应该还不错吧?”   “是不错,不过你上课太松散了,这两天得表现得正经一点,后天沪城市区的少年班的同学们会来咱们学校参观,大家要拿出最好的风貌来。”   罗主任上午才接到这个通知,在他私心里,其实并不乐意其他地方少年班的学生过来参观。   不过郑教授很是赞成这样的交流活动,认为各地的少年班就该多多交流探访以及分享教育方式,他只得答应下来。   他私心里不愿,倒不是别的原因,主要因为这个时间点不太对。   下周就要进行期中考试,学生们都得为考试做准备,这个节骨眼还要接待一下来自其他地方少年班的学生,他怕同学们分心。   不过……   罗主任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小人书。   嗐,恐怕是他多虑了。   这些小孩对待考试比他想象中轻松得多,哪有什么分心不分心。   没收小人书后,第二天罗主任在课堂上宣布了这个消息。   得知沪城市区少年班的学生要过来参观,教室里讨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沪城市区也有少年班吗?我以为只有咱们羊城有。”   “废话,沪城当然也有啊,国家这么大,还有好多地方也有呢。”   “没有吧,据我所知,目前只有北城、沪城和羊城设立中学少年班。”   “那沪城少年班来咱们学校干嘛啊,看我们平时的学习情况?”   “你没听罗主任刚才说么,为了了解咱们的教育模式,观察一些优势和特色,互相促进,以后咱们说不定也要去别的学校参观。”   ……   周围同学讨论得热火朝天,林小堂对此兴趣不大,且昨天晚上罗主任没收她小人书的时候已经提前给她透露过,她也并不感到震惊。   她的同桌阙星阑和后桌喻子晋也都是昨天晚上提前知道这件事的人,两人脸上平静的神色和她如出一辙。   奇怪的是,她的斜后方,顾云脸上一脸沉重。   沉重中透着一股隐约的担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向不怎么关注顾云的林小堂偷偷瞄了她好几眼,发现顾云的确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担忧。   奇怪,其他同学顶多是好奇,怎么顾云还担忧上了?   不太对劲。   林小堂默默收回视线,探索无果,将这件事搁置一边。   很快,上午的课程结束。   在喻子晋和阙星阑的陪同下,林小堂去了食堂,随后回了宿舍。   宿舍里,舍友们还在谈论沪城少年班要过来参观的事情。   “他们过来参观,应该只在教室里参观吧?会来宿舍吗?”   “会来宿舍的话,咱们是不是还要收拾一下啊?”   “我看应该不会吧,这是咱们的隐私,哪有老师带着一大帮学生过来女生宿舍参观的,真要参观,估计也是那边的女学生过来,女学生过来参观又不打紧,没关系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希望是这样吧。”   ……   一顿讨论完毕,瞧见林小堂回来,宿舍里立即停止话题,迅速展开行动。   一半人上前扯住林小堂胳膊,一半人去阳台张望。   阳台上的舍友朝下张望几圈,对着里面摆了个OK的手势,扯着林小堂胳膊的舍友表示明了,立即摆出一副审问犯人的严肃脸,“小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我……”林小堂想了想,“没有啊。”   “还撒谎!”舍友们逼近,将她团团围住,控诉:“我们都瞧见啦!”   “瞧见啥?”林小堂眼珠一转,回想她们刚才的举动,很快猜到其中原委,“你们刚才是在看喻子晋和阙星阑?”   “看吧看吧!你终于承认了!”舍友们顿时都激动起来。   几人把林小堂围得水泄不通,招呼宿舍长过来给林小堂做思想工作。   宿舍长是其中年龄最大的一位,被推选成为宿舍长后,时常给这些小妹妹灌输人生大道理。   面对林小堂这样的情况,宿舍长是一百个不同意,“小堂,你可千万不能早恋!”   林小堂:?   什么鬼。   “小堂,你们三个是咱们少年班最受老师重视的学生,要是因为早恋问题影响到学习,那多不值得啊,而且三中有规定,学生不能早恋,要是发现之后,是要被劝退的!”   宿舍长添油加醋地恐吓:“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你们都还小,还是以学业为重比较好,这种事情要赶紧解决掉。”   林小堂:“……”   明白了,这群舍友怀疑她早恋,还是糟糕的三角恋。   “宿舍长,有没有可能,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们没有早恋,我们只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   宿舍长不信。   “朋友关系?那为啥两人一直送你上课,送你下课,送你去食堂,还送你回宿舍啊?这分明是在竞争嘛,他俩是不是故意在你面前竞争,在你面前表现?”   林小堂:“……”   谁说小孩子不懂这些,她们都懂!   可惜猜错了方向。   “不是,这叫结伴而行,不是特意送我,就像你们也经常一起结伴而行。”   “可我们通常不会和男孩子结伴而行啊。”   宿舍长一句话怼得林小堂语塞。   也是哦,这个年代,哪怕是小学生,只要有了男女意识观念,都会比较注意和异性接触的问题。   “宿舍长你就放心吧,真不是早恋,也完全不是你们猜的那回事。”林小堂解释两句,开始转移话题:“寝室里今天没发生什么异常情况吗?”   “没有啊。”被带偏的宿舍长下意识接话。   “是么?”林小堂朝周围探视一圈,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梁奇玮出于什么目的过来跟踪她,不知道他是一时兴起想探查她的情况还是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酝酿大阴谋。   本来打算只要今天还出现那种背后被人盯着的感觉,一定去警察局报警,没想到今天风平浪静。   “等等,好像是有点异常情况。”宿舍长突然说。   林小堂一惊,迅速追问:“什么异常情况?”   宿舍长斟酌着道:“今天顾云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我回来的时候瞧见她愁眉苦脸不太开心的样子,刚才邀她一起去食堂也被她拒绝了,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是顾云的情况,林小堂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听到可能是顾云家里出事,她那颗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顾云这会儿要是家里出事,估计只能是顾露吧。   想到顾露和宁绍辉,以及宁绍辉和林二玉之间的纠葛,林小堂一颗心七上八下,应该不会牵扯到她二姐吧?   ——   中午休息时间,纺织厂的员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赶去食堂吃饭。   林二玉没有。   她被厂长秘书叫住:“二玉,有你电话!”   通常这个点来电话,十有八九是学校里的小妹,以为是林小堂的来电,林二玉飞奔跑向厂办公室,拿起话筒直呼:“小妹?”   对面一怔,发出一道低沉的笑声:“是我。”   声音沉稳富有磁性,和现实中听起来不太一样,但仔细分辨,也能很快分辨出声音的主人。   正是从她手上买走面包的客人,也是沪城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宁绍辉。   林二玉面上一愣,“怎么是你?”   对面笑了笑,“听起来,你似乎不太愿意接这通电话。”   “不是,我以为是我小妹呢。”林二玉随口解释道,“我没料到除了我小妹之前,还会有其他人用厂区的电话给我来电,所以有点意外。”   说罢,林二玉偷偷瞄了一眼厂办公室的木门。   木门大咧咧地敞开着,来来往往的工人从门口经过,她上前将木门悄悄合上半边,听得话筒那边传来好奇的询问声,“你小妹?那次在你家里,似乎没瞧见她。”   “嗯,她在……”正要透露信息,林二玉一怔,“等等,你是不是在打探我的家庭信息?”   这防备心,还挺重。   宁绍辉轻笑,“那要不要我先汇报一下我的家庭信息呢?”   林二玉没吭声。   宁绍辉于是真介绍起自己的家庭情况,“我家里父母尚在,都已经退休,目前四处旅旅游、种种花,闲的时候顺便操心一下我的婚事。”   听到“婚事”二字,林二玉目光闪了闪,话筒里继续传来宁绍辉沉稳的声音,“我有一个哥哥,大我近十岁,哥哥有个小孩,侄子十来岁。”   “那你哥哥在做什么?”林二玉问。   宁绍辉毫不避讳地介绍,“哥哥在国营厂里工作,我嫂嫂也是。”   这么说来,一家子工作都挺稳定。   林二玉知道接下来该她介绍了,咳了咳,道:“我家里姊妹多,顶上有个哥哥,哥哥去港城发展了,至于大嫂,那天你在家里见过的。底下有个弟弟,有个妹妹,都还在上学。”   两人互相介绍过家庭情况,总有一种相亲时了解对方流程的意味。   介绍完后,话筒两边出现短暂的一阵沉默。   宁绍辉突然笑起来,“咱们这样,是不是像是在相亲?”   没料到他会直接戳破,林二玉也跟着笑起来,“的确有点像。”   “那相亲接下来通常会做什么?”宁绍辉问。   林二玉扬眉:“你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会知道?”宁绍辉反问。   “我以为,你这么熟悉相亲流程,至少有过相亲的经验。”林二玉试探着问。   “没有。”   宁绍辉回答得很干脆,“一次也没有。”   林二玉不太信,“我看你长得一表人才,工作也好,收入也高,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应该有很多媒人上门才是。”   对面沉默片刻。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夸我吗?”   “不是,我只是在实事求是地评价。”   林二玉一句话成功逗笑宁绍辉,他笑意涌到嗓子眼,透着话筒清晰传到林二玉耳中。   不知怎地,这种笑意中带着一丝暧昧,听起来怪怪的,好像两人这个时刻似乎真的在谈恋爱。   “你呢?”宁绍辉突然反问,“你相过亲吗?”   问完之后,大概觉得失礼,他连忙道歉,“抱歉。”   “没什么,是我先问了你,你问我也没什么需要抱歉的。”林二玉直截了当地回复:“没有。”   相啥亲啊,以前她一门心思只想搞钱好么。   听到她的回答,对面的宁绍辉莫名松了一口气,将话题扯回正常轨道,“面包我带回去了,一家人都很爱吃,尤其我小侄子,很是钟意。”   “喜欢就好,欢迎下次继续来购买。”   “下次”这次词,意味着预定接下来的见面,林二玉虽说是无意之语,却又莫名给两人的未来许下约定。   宁绍辉欣然应下,“好,下次我一定过来。”   谈话进行到这里,应该是中断的好时机。   林二玉一双眼睛一直留意着办公室门外来来往往的人路过的情景,眼看去食堂吃饭的那群同事即将陆续返回车间,她打算主动结束话题,“那就这……”   “那就先这样吧。”没想到宁绍辉先提起结束,“下次有空,我带我小侄子一起过来,每次我过来这边,他都想跟着过来玩玩,当然,主要也是想见一见能做出合他口味面包的漂亮阿姨,可惜他要上课,来不成。”   “如果时间上可以的话,我能满足一下我小侄子的愿望,带他过来见一见你吗?”   语气很是恳求,但说出的话却得让人好好思考。   明面上只是带小侄子过来,可这和见家人有什么区别?   虽说不是对方的父母或者哥哥嫂嫂这样的长辈,但小侄子也是他们宁家的人,一起带过来,多少有点见家人的意思。   这意味着关系将会更进一步。   转念一想,她连人都带回家过,自己的大嫂也给他介绍过,见他一个小侄子似乎也不碍事。   但是……   她小妹似乎不太赞成她和宁绍辉继续深入下去。   小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也不知道小妹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本来她也是想等周末回来听听小妹的意思再做决定,没想到宁绍辉这么积极,今天就通过厂区电话给她联系上。   算了,先答应吧。   见侄子而已,还没走到见父母那一步呢。   “可以。”   “好,那就说定了,再见,你先挂。”   为什么要让她先挂?   对方这种谦让莫名又让林二玉产生一种正在恋爱的错觉,她颇不自在地将电话挂断,做贼似的凑在办公室门口张望两眼,生怕有人在外面将她刚才听电话的内容偷听了去。   瞧见没人,她才大大咧咧跨出厂长办公室。   ——   两天后,沪城市区少年班的学生正式来校参观,罗主任作为接待人员,一大早等在校门口。   九点左右,一辆大巴车缓缓在校门口停下,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从车上走下来。   罗主任连忙迎上去,和对面的带队老师王老师热情握手。   这样的场合罗主任经历过不少,驾轻就熟地领着带队王老师往校园里去。   他一边领路,一边给身旁的王老师以及身后一堆学生介绍三中学校。   “不是我吹牛哈,咱们三中是市区所有学校里绿化做得最好的一个,你们看那边,那是……”   话到一半,后面的学生中兀地传来一声:“没有我们学校好。”   罗主任:“……”   得,看来沪城少年班的学生个性还挺足。   为避免尴尬,罗主任装作没听到,继续介绍:“王老师,您看这个人工湖,是咱们学校专门打造……”   还没说完,后方突然又传来冷冷一声:“没有我们学校的人工湖大。”   罗主任:“……”*   小屁孩们还真不懂得谦虚。   正在接待来客的罗主任不能为这点小事动气,小孩子嘛,总有一两个不懂事的,他运了一口气,继续堆满笑容地和大家介绍:“你们看前面那栋教学楼,那是学校为了孩子们新修……”   不等他说完,身后人群中依旧传来那道声音:“没有我们学校的教学楼漂亮。”   罗主任:“……”   一而再,再而三,这小孩真欠揍!   是可忍孰不可忍。   罗主任脾气再好,也没法忽略对方语气中透出来的高傲与轻视。   他蓦地回头,一双眼迅速而精准地捕捉到几次三番和他唱反调的学生。   那是一个小男孩,长得圆头圆脑,很是可爱。   可惜脾气很糟糕,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可爱。   罗主任皮笑肉不笑地问话:“这位同学是?”   周围立即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嚷嚷:“他是宁志杰!”   一旁的带队王老师也笑着接话:“罗主任,您别和他一番见识,这孩子在咱们学校是出了名的嘴碎不好惹,不过孩子嘛,没什么坏心思,他反对您,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可能心里压根不是这么想的,您别介意。”   罗主任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真介意了,人家会说他犯得着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么。   不介意的话,刚才他几次三番被人打断,真的很窝火耶!   罗主任运了一口气,“宁志杰同学,既然你认为你的学校处处比我们学校好,那能不能请你等下主动给我们少年班的学生介绍一下你的学校呢?”   宁志杰没吭声,一双眼四处溜达,唯独不看罗主任。   这孩子,好没礼貌哦。   罗主任心里不悦,听得旁边带队王老师一口应下来,“肯定的,等下就让宁志杰同学做介绍吧。”   带队王老师给了台阶,罗主任就坡下驴,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又怕这个学生故技重施,故意反驳他的话,惹得他没面子,干脆谈起这一路的行程。   问他们是坐什么过来的,坐了多久,中途有没有休息,吃过早餐没有等等。   聊着聊着,一行人被罗主任安排到食堂里进食早餐。   这群学生统一穿着蓝色校服,排成排坐在食堂里面,很是惹眼。   几个少年班的学生瞧见了,匆忙赶去教室报信。   “来了来了!沪城少年班的学生来了,现在正在食堂吃早餐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教室里的学生纷纷讨论起来。   “真的吗?这么早就过来了?那岂不是要参观一天?好不自在哦。”   “没事,他们又不会打扰我们,我们学我们的,不要太关注就好。”   “才不是嘞,我猜罗主任肯定要安排咱们互动。”   “啊?互动啊,怎么互动,难道要比赛不成?”   ……   教室里因着沪城少年班学生的到来刮起一阵热烈的议论,林小堂没什么心思加入其中,她一双眼睛落在顾云的空位上,沉心思索。   下了早读,顾云连食堂也没去,递了一张请假条给罗主任,说是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挂水。   顾云身体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舒服,林小堂并不知道,不过看对方脸色苍白,也的确有点毛病的感觉。   只是这一切太巧了。   怎么正好沪城少年班的同学过来参观,顾云就要请病假呢?   林小堂记起罗主任宣布沪城少年班要过来的消息时,顾云那种不太自在的神情,直觉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正思索着,周围继续传来同学们的议论。   “比赛?我看不成哦,听说沪城那边比咱们的条件要好一点是不是?”   “可不是么,你们是没瞧见,人家都是穿着统一的蓝色校服过来的,你看咱们哪有校服啊。”   “啊?他们还有统一校服?好羡慕哦,要是我们也……”   话到一半,全班愣住。   一位穿着蓝色校服的男同学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往教室里不屑地张望一圈,没寻到想要寻找的目标,眼神慢慢沉下来。   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位学生问道:“顾云呢?”   哦豁?是来找顾云的?   林小堂眉头一扬。   看吧,这其中果然有不对劲!   “你找顾云做什么?”那位离得最近的同学并没有把顾云的行踪报出去,而是警惕地看向这个外来者。   “外来者”宁志杰扫他一眼,一脸高傲地表示:“我要挑战她!”   “挑战”这个词可太中二了。   林小堂差点没笑出声,提高嗓子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挑战顾云啊?”   为什么?   当然是以前次次的竞赛都败在顾云手上!   宁志杰不甘心。   前一年他每次参加竞赛都能和顾云碰上,每次碰上他都会成为顾云的手下败将,这让他怎么服气!   “那你不应该挑战顾云啊,你应该挑战我们班最厉害的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接话。   宁志杰一愣,“顾云不是你们班最厉害的学生?”   “当然不是。”   “那谁是?”   话音一落,同学们的手指刷刷指向角落里的林小堂。   正扬着脖子吃瓜的林小堂:?    第68章 败给了讨厌的家伙   望着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林小堂一脸懵。   不是,话题怎么突然转向?   她还在好奇这人和顾云之间的瓜葛,怎么自己一下子也被卷进去?   这人分明是过来找顾云的麻烦,和她没有一点干系。   再说了,被人挑战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林小堂连忙摆手,“你别听他们瞎说,我不……”   话没说完,宁志杰瞥她一眼,“你是?”   林小堂没吭声,一旁的同学凑上来自豪地介绍:“这就是咱们班最优秀的学生林小堂!”   “林小堂?没听说过。”   宁志杰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孩。   女孩长得圆头圆脑,一双眼睛也是圆溜溜的,看不出是个多聪明的人。   因着不爱看报也不怎么看电视,宁志杰在脑海里搜刮一圈,没搜出关于这人的记忆,怀疑这个班的学生在骗他。   大家是不是知道他要过来挑战顾云,所以故意拿一个不知名的学生来欺骗应付他?   不然这个林小堂为什么一点名气也没有。   之前他参加过大大小小十来场竞赛,碰见顾云好几次,一次也没碰见这个叫做林小堂的家伙。   如果林小堂真的比顾云更加优秀,为什么以前从来不参加竞赛呢?   宁志杰没把她当一回事。   “我只找顾云。”   哦豁,那最好不过。   林小堂及时闭了嘴,一旁的同学们耸耸肩,告知:“顾云生病了,今天请了病假去看病。”   怎么这么不凑巧。   宁志杰撇起嘴,兴致缺缺。   他抬眸轻飘飘扫一眼教室四周,丢下一句“没我们教室好”,转身走了。   “哎,这人怎么回事啊,沪城少年班来的?怎么这么没礼貌?”   “就是,一进来就说要挑战顾云,还看不起咱们小堂,呵,可真傲。”   “他看不起的何止小堂,他还看不起咱们的教室呢,你们没听他离开的时候嘀咕的那一句吗,样子真的很欠揍。”   ……   大家普遍对这位来自沪城少年班的男孩产生不太友好的印象,连带着对今天过来参观的整体沪城少年班的新鲜劲也减少几分。   上午,课程开始。   为了让沪城少年班的学生更加深入体验三中少年班的课堂氛围,罗主任在空旷的教室后面安排座位,让沪城少年班的学生参与进来。   一连好几堂课,坐在教室后面的沪城少年班的学生踊跃发言,简直要抢走三中少年班的荣光。   作为东道主,怎么能容忍风头被别人抢去,于是平常不怎么积极的学生这会儿也异常积极。   课堂上的氛围空前活跃。   这一边是认真上课的场景,另一边的医院里,顾云坐在椅子上挂水,神色忧思。   唉,也不知道沪城少年班的参观有没有结束。   她倒不是对沪城少年班有什么意见,只是单单不待见宁志杰这个人而已。   刚刚成为天才顾云时,她为了显现出自己的天分,主动报名参加很多竞赛,只为打开知名度,让自己天才的名声远扬。   在一次次的竞赛中,她经常碰见同一个人。   这个人总是差她一点,成为她永远的手下败将。   这位手下败将就是宁志杰。   宁志杰出生在沪城优越的家庭,从小顺风顺水,对于屡次输给她耿耿于怀。   有次竞赛结束,他把她堵到角落,放狠话说是要挑战她,一定要赢她一次。   后来她进入少年班,鲜少参加竞赛,慢慢地不再与宁志杰碰面。   前两日听说沪城少年班要过来学校参观,她一颗心立即提起来。   宁志杰就在沪城少年班,若是碰上宁志杰,以这人的性子,一定会干出当面让她下不来台的事情,多半是要挑战她。   她不想接受这个人的挑战。   因为她还没摸清自己真实的实力。   现在所处的少年班并没有进行过一次正规的测试,所以她摸不透自己在班上的成绩到底能排第几。   不过以前和阙星阑在市一中附小同一个班级的时候,她好几次都没超过阙星阑。   关键这个班级,除了阙星阑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令她担忧的角色。   一个是喻子晋,这人以后也是大佬级别的人物。   以前他没接受过正规的教育,没法考察他之前的成绩,无法正确估算他的实力。   但是,能够轻松自学到高中课程,实力怎么样都不会差吧。   还有一个是林小堂。   林小堂是最狡猾的,在晋东小学的时候,她让大哥顾雨观察过林小堂一阵子,这人一开始竟然藏拙,一点也不显露真实水平。   后来据说有奖金才会考得好。   这样根本没法让她估摸出林小堂的真实实力。   也就是说,现在的班级里,除了阙星阑是明确地较量过,且明白自己并不如对方,另外两个人,她还不知道真实水平。   万一都比她强,那她岂不是只能排第四?   这样的水平,拿出去和宁志杰较量,倘若输了,全班人会怎么看她?   宁志杰代表着沪城少年班,而她代表三中少年班,各自的立场不同,注定是对立面,输给宁志杰,她没法继续面对同班同学。   那简直是给三中少年班丢脸,给整个三中丢脸,往大了说,也可以说是给羊城丢脸。   她以前那些好不容易积攒的天才光环,能被这种小小的挑战毁灭吗?   不能,绝对不能!   所以她是不能输的,但她其实又不太想赢。   这一方面出于私人原因,因为这个宁志杰不是别人,正是她二姐未来丈夫的侄子。   对,没错,宁志杰是宁绍辉的侄子。   她二姐顾露以后注定要和宁绍辉走到一起,倘若她赢了宁志杰,以宁志杰的性格,绝对会记仇,且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若是以后顾露和宁绍辉在一起,说不定要因为这件事闹矛盾。   总之,这个事情是输了不好,赢了也不好。   思来想去,顾云觉得直接避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她特意请了病假,躲在医院里挂水,远离沪城少年班,也远离宁志杰。   希望找不到她的宁志杰能转换一下挑战的目标,最好能转换到林小堂头上。   林小堂最近风头不是很盛么,也该有人杀杀她的风头吧。   可惜顾云的期盼落空,在宁志杰的视线中,还看不到林小堂这样不知名的人物。   一整个参观下来,他兴致缺缺,无精打采。   平时最爱在课堂上接话的他也懒得去凑热闹,等体验教学方式这一项活动结束之后,在罗主任的提议下,他跟着大家聚在操场,准备进行一些促进互动的小活动。   “看吧,我就说罗主任肯定要搞比赛。”   “不是比赛,就是做做活动而已。”   “那做活动为什么还有记分?”   ……   操场上,学生们议论纷纷,罗主任拿着记分本,笑呵呵地宣布:“大家都放轻松哈,这不是什么正经比赛,只是沪城少年班的学生们难得来一趟,咱们互相做做游戏,增进一下感情。”   “呐,第一个游戏是扔球,瞧见那根立柱没?”   罗主任手指着不远处一根立柱,那里划了一条白线,“活动规则是这样的,咱们两个班,每个班派一个学生过去扔篮球,谁扔的篮球离那条白线更近,谁就获胜。”   “咱们总计十轮,十论之后再计算一下哪个班级获胜人数比较多。”   介绍完规则,罗主任捧着地上两只篮球,放到起始线的位置。   “好了各位,规则应该已经听清楚了,大家一个一个来哈,咱们总共只记十轮,所以有想法的同学要积极一点上来比赛哟。”   话音一落,林小堂率先站起来,“老师,我来。”   看吧,这孩子就是懂事,很懂得在关键时刻配合,不至于让场子冷下来,这就是罗主任喜欢她的原因。   “好的,这边是林小堂参加,那沪城少年班的学生们,你们要派谁过来呢?”   一阵面面相觑中,宁志杰从人群中站起来。   “我来。”   “好的,宁志杰同学要代表沪城少年班做先锋,很棒啊。”罗主任对这个男孩的名字记忆深刻。   虽说心里已经把他认定为没有礼貌的高傲小孩,面上也不能带着任何的不满之色。   他将两人引到起始线前,“规则你们应该都了解了,按着自己的节奏扔球就行,不过为了不耽误太多时间,每个同学必须在一分钟之内完成扔球,不能犹豫太久哈。”   话音一落,嫌他啰嗦的宁志杰已经拿起篮球,轻轻将篮球推了出去。   篮球在地上缓慢地翻滚着,众人的目光也着篮球不停移动。   最终,在离立杆白色线不到半米的位置,篮球停下来。   以同学们的视角看过去,那篮球简直像是停在最终的白色线上。   “哇塞,这么厉害的吗?一出手就这么准?好像压线了吧?”   “我看他也没怎么瞄准角度,随便扔的,还以为他态度不端正呢,原来人家实力这么强,根本不用太认真,随便一扔就是天花板。”   “那接下来小堂有压力了,小堂能扔得比他还接近吗?估计有点难度。”   “完蛋了,之后上去的同学要记住,做第一个扔的人吧,不然看到旁边的人扔得更好,会严重影响心态,心态被影响,会影响发挥的。”   ……   林小堂正摆好姿势准备扔球时,同学们已经在汲取教训总结经验。   一旁的宁志杰轻飘飘瞄她一眼,眼里满是蔑视。   呵,他可是跟着他小叔叔玩过保龄球的,这种活动和扔保龄球没什么区别嘛,只要控制好手部力量就行。   他就不信林小堂能比他扔得更准。   林小堂没空理会他眼里的漠视,估量一下白线的距离后,轻轻一推,将篮球从自己手中推出。   篮球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朝着终点奔去,最后不偏不倚落到白线上。   身后的学生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哇塞,太神了吧!这也太精准了!我还以为小堂要输了呢!”   “哈哈哈哈哈,果然小堂没有让我失望过。”   “看来刚才的经验不准确,只要有实力,先扔和后仍根本没啥区别嘛。”   ……   三中少年班的学生脸上的兴奋遮掩不住,作为记分人员的罗主任也忍不住染上笑容。   的确,小堂这孩子,也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罗主任高高兴兴给三中少年班记上一分,随后宣布进行下一轮。   活动继续进行。   十轮下来,最后的结果是三中少年班得分4分。   也就是说,沪城少年班赢了。   尽管自己班级获得胜利,宁志杰并不太高兴。   毕竟他输了。   输给了他之前没怎么正眼看过的林小堂。   整场活动下来,除了林小堂不偏不倚地压过终点线,其他同学的表现没一个能和他相比。   一个个不是扔得太远就是扔得太近,如果没有林小堂,他会是在场表现最好的那一位。   宁志杰这会儿开始认真对待之前的言论。   或许,这个林小堂真是三中少年班最优秀的学生?   不行,他得观察观察。   接下来的第二个活动是跳绳,纯体力活。   罗主任想出这些互动的时候,尽量避免选择需要动脑子的活动。   这些个学生都是智力顶呱呱,若要两个班级在智力上一较高下,总有点正式竞争的意味。   作为少年班的学生,每一个都代表着少年班的荣誉,肯定不会轻易在智力竞赛中认输。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罗主任挑选的三个节目都是体力活。   当然,跳绳不是纯体力,也是需要一点技巧的。   “呐,这里有两副绳子,大家随便按照自己最舒服的方式来跳,看谁跳得久不出错,哪一方出错就代表输了,和刚才的扔篮球一样,谁赢了就记一分,我们同样也只设置十轮,十轮之后决定最终胜负。”   介绍完规则之后,罗主任拎着记分本,宣布活动开始。   这次林小堂没有着急出头,场子热起来后,她通常不再做第一个出头人。   她不出头,对面的宁志杰也不出头。   十轮过后,记分算下来,是三中获得6分。   “这就有意思了,现在是一比一打平,咱们少年班和沪城少年班各赢了一场,接下来就看第三场活动啦,第三场活动是最后一场活动,咱们加点难度好不好?”   罗主任掏出两副乒乓球拍,拿出两个白色的乒乓球。   “大家看看哈,这个活动看上去是有点难度的,需要同学们拿着乒乓球拍端起乒乓球,跑过一百米的距离。”   “谁先跑到终点谁就赢,但是如果中途谁的乒乓球掉下乒乓球拍,谁就算输。这个应该好理解吧?”   “另外,这一场设定为总共记九轮,前面两次活动咱们得了平分,这次活动要是记十轮,得了平分,那咱们就分不清输赢了,所以只记九轮。”   在座的都是少年班高智商的孩子,规则听一遍就明白,“懂了!”   “好,那咱们就开始吧。”罗主任拿着两副乒乓球,号召大家积极参加。   这场活动的确比刚才两场更加困难,不少同学犹豫着并没有起身。   比赛进行到一半,三中少年班和沪城少年班的比赛得分一直很焦灼。   直到八场比赛完毕,罗主任看了一下记分本。   比分四比四,平。   “哈哈哈哈,这下有意思了,咱们的比分到现在是平分,也就是说,还剩下一场,这是至关重要的一场,输赢如何,就看这一场比赛了。”   罗主任分析完形式,发现底下的学生没人敢上来参加。   因着关系到最后的输赢,肩上承担的责任太大,一时之间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眼看气氛突然间降下来,罗主任安慰大家:“没事的,大家不要太紧张,只是做活动而已,又不是什么真的比赛,输赢没那么重要的。”   安慰大家的同时不忘给林小堂使眼色。   接收到信号的林小堂:?   罗主任的意思是让她上?   林小堂张望一圈,发现周围同学低着脑袋,并不准备做最后的接棒人。   行吧。   林小堂从人群中站起来,接过罗主任手中的乒乓球拍,“我来吧。”   她站起来的同时,对面沪城少年班的宁志杰也站起来,走上前接过罗主任手中的另一副乒乓球拍,“我也来。”   林小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觉得这位宁志杰同学莫名有点针对她呢?   两人拿着乒乓球拍,站在同一起跑线,在罗主任一声“开始”的吆喝中,两人拿着乒乓球拍,乒乓球拍上端着乒乓球,起步朝着终点线跑去。   为了防止乒乓球从球拍上脱落,两人的步伐都很稳健,直到跑过一半的距离,两人手中的乒乓球还稳稳躺在球拍上。   “哦豁,这两人都好有技术哦,能跑这么远呢,都好厉害。”   “我看两人差不多都是一样的速度和距离,最后谁会赢啊?这么下去不会打平手吧?”   “我看有可能,这比赛看得我激动死了,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哎哎哎,前面那个同学你蹲下一点,别挡着我视线啊!”   “快看快看,两人都离终点线很近了,该不会真的要打平手吧?”   ……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当事人林小堂用余光瞥了一眼紧紧追在身侧的宁志杰。   别说,这小屁孩真有几分实力,能跑这么远,还能保持乒乓球不掉,是需要一点技术的。   不过这场比赛注定会分出一个输赢。   林小堂抬眸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色终点线,猛地加速,一下子窜到终点。   离终点一步之遥的宁志杰始料未及,愣在原地。   作为看客的同学们也纷纷擦着眼睛,不明白林小堂怎么一下子就窜到终点。   “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没看清林小堂是怎么跑到终点的?她是不是加速了?”   “是啊,加速了,很快的速度,但是乒乓球没掉额,好厉害哦。”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林小堂一直能以很快的且保持乒乓球不掉的速度跑到终点?”   “不可能吧,那为什么之前一直用那么慢的速度呢?”   ……   宁志杰也想问为什么。   他算是看出来了,林小堂的实力高出他一大截,刚才他已经尽力在保持乒乓球不掉的情况下提高速度,那是他的极限,却不是林小堂的极限。   她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赢他,却一路保持着与他同等的速度。   这其中无非是不想赢得太轻松,让他太难看。   但这种被人怜悯被人施舍的感觉才是最让他难堪的。   他宁愿林小堂毫不留情地碾压他,让他直面惨痛的现实,也不愿林小堂抱着这种对待弱者的态度,故意给他留情面。   “林小堂!”宁志杰气呼呼地将人拦住,“我要和你比试一场!”   林小堂还以为他对比赛结果不甘心,想要重来一次,“怎么比试?重新开始?”   “下周要进行期中考试,我们少年班都是使用统一卷,咱们来比一比期中考试的成绩,如果谁的分数高,谁就算赢。输了的那个人,以后见了赢者的,都要乖乖听对方的命令,不能违背,你敢不敢接受?”   林小堂:“……”   这是什么小学生要求啊。   不过……这个宁志杰看上去有点和她作对的样子,对方是沪城少年班的学生,以后说不定也要去中科大,两人大概还有再次见面的时候。   答应这个比试,赢了的话,倒是可以解决一些麻烦。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哈,输了的那个人,以后见了赢者,一定要乖乖听赢者的命令哦。”   两人站在远离人群的白色终点线处做下约定,四周的学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纷纷躁动起来。   “搞什么呀,他们怎么不回来,在说什么悄悄话?”   “不会是宁志杰输了,要找林小堂麻烦吧?”   “不行不行,罗主任,您得去看看情况呀!”   在一片担忧之中,站在白色终点线处的两人突然伸出小拇指勾了勾。   正准备上前相劝的罗主任:?   他回头朝着学生们哈哈大笑,“瞧瞧,咱们这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多和谐呀。”   沪城少年班的参观之旅就这样结束了。   一周后,期中考试结果出来,宁志杰拿到自己分数,连忙用家里的电话给羊城三中那边打电话探问情况。   接电话的人是罗主任,“抱歉哈,宁志杰同学,林小堂同学的总分高你20分哟。”   20分?   该死的,差距这么大吗?   他以前和顾云的差距都没有这么大呢!   宁志杰备受打击,闷闷不乐。   想起之前的赌约,他心里更加烦闷。   好在和这个林小堂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不见面,赌约也就跟废纸没什么两样,这让他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小叔叔宁绍辉走过来,笑着问他:“今天要跟我一起去羊城看漂亮姐姐,怎么,不高兴?”   哦,对哦,羊城还有一位会做面包的漂亮姐姐呢。   他早就想跟着小叔叔一起去看看。   摆脱心中的郁闷,宁志杰打起精神,“那咱们走吧。”   忘掉林小堂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他要去看漂亮姐姐!    第69章 一般人镇不住他   一大早,林小堂钻进卫生间洗漱时,听得大嫂韦骊娟在厨房不停捣鼓。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难不成家里要来客人吗?   林小堂刷着牙想往厨房里去看看,还没挪动两步,二姐林二玉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一边挤着牙膏一边问她:“对了,你们期中考试的结果出来没?”   “没呢。”林小堂停住往外的脚步,拿起漱口杯接了满满一杯水,端到一旁,给二姐腾空间。   林二玉打着哈欠也接了一杯水,两人并排站在洗漱台子前,大眼瞪小眼,“怎么结果还没出来?”   “估计得等到下周上学,罗主任才会公布。”林小堂猜测。   “哦,那你感觉自己考得怎么样?”   林二玉刷着牙,口里吐字不清,但林小堂听懂了,保守估计道:“应该还不错吧。”   应该?   这话听起来就没什么气势。   林二玉瞪着她,“那顾云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林小堂摇头。   “你们一个班,她还坐你后面呢,这也不知道?”林二玉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说你心也忒大,现在都和顾云去了一个班,考试后对她的情况一点也不关注?”   “我关注她做什么!”林小堂一脸纳闷,“咱俩关系又不好。”   总不能考试之后,她还特意去问一下顾云考得怎么样吧?   这是好朋友之间才会干的事情,她和顾云是仇人还差不多!   “关系不好才要关注啊,万一她比你考得好怎么办?”林二玉对这件事还蛮介意的。   之前在晋东小学的时候,顾云名声四扬,那会儿作为顾云同桌的林小堂,可没少被周围人拿来议论。   大家称赞顾云是个天才的同时,免不得要把林小堂拉出来做对比。   无非就是感叹像顾云这样的孩子,以后前途一片光明,而林小堂这种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的人,以后和顾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同日而语。   天知道她以前听到这种言论,心里有多气。   当然,她有气也不会憋着,听见谁这样评价林小堂,她都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您自家的小孩是天才吗?不是天才那就闭嘴吧您。顾云再聪明那又不是你家的孩子,你咋还替别人家的孩子优越上了呢?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回家抓抓孩子的学习。”   怼过之后,也并不能改变事实,好在林小堂是个争气的。   这孩子不知怎么突然开窍了,脑瓜子灵活起来,读书也是倍儿棒,不仅拿过竞赛奖,还上过电视呢!   那一阵子,她和大哥林大金一样,都沉浸在家里出了个天才人物的喜悦中。   直到林小堂去上市三中的少年班,这份喜悦中无故夹了一丝担忧。   顾云这个之前如日中天的天才神童也在少年班就读,林小堂要和对方面对面相碰,以后都得处于一种竞争的环境,她为自家小妹的处境担忧。   听说少年班平时并不会进行月考,期中考试是少年班开学以来第一次测试,林二玉忍不住对此事上心。   “好吧,万一顾云考得比你好,你也不要灰心,你要争口气,争取下次考得比她好!”   “二姐,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林小堂哭笑不得。   这次考试她是用了一些心思的,不像以往那样随便应付了事,毕竟这关系到她和宁志杰的赌约呢。   她可不想输。   因为不知道宁志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真实水平,她对待这场考试很是认真。   想来结果应该不会太差吧。   “放心吧二姐,我可不一定会输哦。”   林二玉一怔,随即笑起来,乐呵呵地摸着她脑袋。   “这样就对了嘛,这才是咱老林家不服输的斗争精神!”   两人说着捧起漱口杯,纷纷冲掉嘴里的白色泡沫。   把牙刷和洗漱用品放好,林小堂从卫生间里出来时,一下子闻到厨房方向飘过来的鸡汤香味。   她嗅着香味,一路寻向厨房,钻到大嫂咯吱窝旁边,探出脑袋朝锅子里张望。   锅子里炖着一只老母鸡。   老母鸡油多,汤面上漂浮一层厚厚的黄油,几颗红枣随着滚烫的汤水上下翻涌。   “哇哦,今天炖鸡汤?”   林小堂感叹完,一撇眼又瞧见案板上堆着的两斤厚厚的猪肉。   扑腾扑腾——   地面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   她低头望去,脚边一只红色的塑料桶里放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啧啧,又是鱼又是肉又是鸡。   “大嫂,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啊?”林小堂忍不住凑过去问道。   平时虽说偶尔也能吃上几顿肉,但像今天这样大开荤戒的菜单,绝对是有客人要来。   “今天的确是个大日子。”韦骊娟在案板上切着瘦肉,心里喜滋滋的。   宁绍辉能带着小侄子过来,说明是想和林二玉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这次是带小侄子,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带父母咯。   一步一步来嘛,总有水到渠成的时候。   韦骊娟很高兴林二玉听取了她的意见,考虑和宁绍辉来往。   就是嘛,条件这样好的对象,怎么能随便错过呢。   话说林二玉也是个命好,一般的女孩子还没机会遇着这么好的对象呢。   韦骊娟心里一阵感叹,想着要是这事万一成了,是不是得给林大金送封信过去,让他抽空回来一趟呢?   这两人如果确定下来,走到结婚的地步,双方肯定是要见家长的,二玉这边的父母走得早,大哥大嫂算是唯一的长辈,不出面说不过去。   所以林大金还是得回来一趟。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韦骊娟已经开始盘算林二玉结婚时候的事情。   哎哟,沪城那边宁绍辉的家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还完全不了解呢,看样子应该不差,至少比林家是好了几个段位,那到时候要给二玉准备什么样的嫁妆才不至于让人家看不起呢?   这么一想,好多问题要和林*大金商量呢。   不行不行,等下就让小堂执笔,给林大金捎封信过去。   “大嫂?大嫂?”   林小堂好奇地拿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突然发呆了啊,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是什么大日子啊?”   回过神的韦骊娟继续手上切肉的动作,“嗐,今天你二姐厂里的合作对象要过来,那人你可能没听说过,但你得知道咱们这个房子呀,当初可是有人家的功劳,要不是他……”   话到一半,身旁影子一空。   韦骊娟抬眸看去,瞧见林小堂拔腿,头也不回往外跑。   “哎哎哎……”这孩子,追问半天,说了又不认真听,咋回事啊。   林小堂不听也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她飞奔回到房间,将房门反锁,一步步逼近坐在梳妆台前的林二玉。   林二玉打开面霜往脸上抹,抹到一半,瞧见林小堂过来,将面霜伸出去,邀请:“来,你也抹点,现在天气很干燥,你瞧你脸上都起皮了,擦擦。”   面霜一股浓郁的香味,闻得林小堂满鼻腔不舒服。   她忍不住这种浓郁的令人不舒服的香味,上前一步,盯着自家二姐,眼里满是控诉。   “二姐,你忘了上周我跟你的谈话了吗?怎么这周还特意把宁绍辉引到家里来啊!”   “没忘啊。”林二玉一边搓着脸,一边回想上周与小妹的对话。   上周末小妹从学校回来,和她着重聊了一下宁绍辉的事情。   她问小妹为什么不赞成她与宁绍辉继续深交下去,小妹告诉她,说是做梦预见她和宁绍辉以后不会在一起。   宁绍辉注定是顾露的丈夫。   小妹的言语或许是有几分可信度的,毕竟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小妹事先猜准过几件事,这大概就是天才的直觉。   正因为相信小妹的话可能是真,她才更加不会放弃。   “为啥我要退出,我一退出,那不是白白便宜顾露吗?”   若是宁绍辉最后的妻子是别人,她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再深交,一听到对方妻子以后是顾露,她气都要气死了。   “你说说,顾露这个糟心的,凭啥和宁绍辉在一起啊?”   林二玉越想越不平。   以前和顾家的种种恩怨她还没忘呢,顾家就没一个好人。   让谁占便宜也不能白白让顾露占便宜!   林二玉决定了,“我要继续和宁绍辉发展,我就不信顾露她敢明抢!”   呵,想从她林二玉手里抢人?   休想!   看着自家二姐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林小堂沉默。   是她小看了她二姐的性子。   二姐向来是个敢于抗争的,这事又牵扯到顾露,而二姐和顾露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这场关于谈对象的戏码显然已经不再是感情方面的事,更关乎一种尊严,一种输赢。   林小堂叹息一声。   难道命运还是要按着原来的轨迹进行下去吗?   回想之后的剧情,从这场三角关系中败落的林二玉受不了宁绍辉与顾露终成眷属,她这个先来者成为彻彻底底的失败者,自尊心受挫,郁闷无法排解,最后大病一场,差点去掉半条命。   唉。   林小堂眼见劝不动,闷闷不乐朝外走。   “你去哪儿?”正在厨房忙活的韦骊娟探出脑袋多嘴问一句。   “去找曜文。”人已走到门外,林小堂才回话。   韦骊娟连忙追出去,“回来的时候记得带包盐!”   “好。”林小堂应了一声,轻轻合上门。   在她走后不久,宁绍辉领着宁志杰,一路来到记忆中的地址。   门铃敲响,在厨房忙活的韦骊娟以为是林小堂买盐回来,连忙在围裙上擦擦手,赶过去开门,“怎么回事,没带钥……”   话到一半,瞧清门前的人,她及时闭了嘴,朝房间方向叫嚷一声:“二玉,宁经理来啦!”   说罢,热情地请人进门。   宁绍辉旁边还站在一位十来岁圆头圆脑的小男孩,事先听林二玉提过,韦骊娟立即猜到:“哟,这是您侄儿吧,长得真可爱。”   说话间,林二玉从房间走出,一眼瞧见宁绍辉手中提着的四个礼盒。   她微微皱眉,“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你也太客气了。”   不用猜想,宁绍辉出手,这些东西必然费了不少钱。   两人都还没确定关系呢,白白让人家花费这么多,总觉得欠了他一样。   “不多,是给你和你家人带的礼物,正好四样。”宁绍辉解释道。   林二玉没接话。   眼看气氛不太对,韦骊娟立即接过话头,“哎呦,宁经理,这可想得太周到了,快进来坐,二玉呀,你去泡点茶,陪宁经理他们聊聊天,我去厨房忙了。”   将客厅的主场交给林二玉后,韦骊娟忙不迭往厨房里去。   厨房里的活其实也不忙,她只是找个借口让两人多相处而已,回了厨房,还忍不住扒在门边偷看客厅里的场面。   客厅里,林二玉给两位来客都倒了茶,她没去和宁绍辉聊起话头,反而和他身边的小男孩打招呼。   “你好呀,你多大啦?”   这小男孩圆头圆脑的模样,一双眼睛也是圆溜溜的,和她小妹看起来挺像,都是可爱挂的长相。   林二玉平白无故对小男孩生出几分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呀?”   被询问的宁志杰偏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叔叔,接话:“我叫宁志杰,今年十岁。”   其实他心里是有点失望的。   依着小叔叔的描述,这位会做好吃面包的姐姐很漂亮,比挂历上那些漂亮姐姐还漂亮,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嘛。   虽说也还不错,但根本没有挂历上的漂亮姐姐漂亮!   好在对方脾性很好,对小孩挺有耐心,宁志杰决定原谅小叔叔的夸大其词。   而且他今天身上还带了一些家庭任务,出发前,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对他进行单独谈话,交给他一个神圣的任务,让他去先考察一下这位姐姐。   依着长辈们的意思,首先得看看这个姐姐是不是很势利。   但是刚才这位姐姐似乎不太乐意小叔叔送这么多礼物,这应该不算做势利吧?   宁志杰心里对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原来你叫宁志杰啊,那我直接叫你志杰吧,我叫林二玉,你可以叫我二玉阿姨。”   二玉阿姨?   宁志杰回想长辈们给出的第二个判断,要看看这个姐姐是不是聪明伶俐。   瞧瞧,明明也没大几岁,人家点名让叫阿姨,分明是把自己的辈分和小叔叔的提到一起,可见是个伶俐之人。   宁志杰心里愈发对她感到满意。   “好的,二玉阿姨。”   “这孩子,挺可爱。”林二玉忍不住多望他两眼,越看越觉得和自家小妹相像,忍不住多嘴问一句:“读几年级啦,平时学习怎样?”   得,这个问题触雷。   宁志杰刚要忘记被林小堂打击到的痛苦,这会儿陡然被人问起学习上的事情,心里立即腾升一股憋屈。   小孩子藏不住情绪,内心不愉快,脸上全显露出来。   林二玉以为他学习成绩不太好,自己问到对方短板,连忙转移话题:“咱们不聊学习哈,这是你第一次来羊城吧,等下我带着你一起去逛一逛怎么样?”   “我不愿意。”宁志杰直白地摇头。   没料到被拒绝,林二玉很是诧异,“为什么?”   “因为我对羊城的印象不好。”   哦豁,难道是和宁绍辉一样,以前被羊城贪小便宜的商贩宰过?   林二玉望向一旁的宁绍辉,企图得到解释。   宁绍辉轻笑。   这个时候,林二玉终于舍得分一点眼神给他。   真难得啊。   可惜他也不知道其中缘故。   “为什么?”宁绍辉理了理小侄子的衣领,“说说,为什么对羊城印象不太好?”   “在羊城,我有讨厌的人。”   “哦?”宁绍辉望着自己小侄子,面上也显露几分意外。   能让他小侄子讨厌的人,只有一种,那便是比他小侄子更优秀。   想来是上周去羊城市区少年班参观的时候遇着更优秀的学生吧。   宁绍辉识趣地没再深入这个话题,只对着林二玉道:“我认为你这个提议可以,要不等下……”   话到一半,大门被推开。   林小堂捧着一包盐,径直往厨房里走,“大嫂,盐我买回来啦!”   没走两步,察觉到客厅有人,她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客厅中端正坐着一个看上去20来岁的年轻男人。   男人相貌端正,衣冠楚楚,很有一副精英做派,周身淡定的气质,一看便出于富裕之家。   看来这位就是宁绍辉。   只是……宁绍辉旁边还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瞪大眼睛,双眸中不可置信的骇然慢慢转变成愤怒。   他气鼓鼓地撇着嘴,怒目而视。   林小堂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上前两步。   走近一瞧。   没错,这人就是宁志杰!   我勒个去,原来宁志杰是宁绍辉的侄儿!   一瞬间,尴尬在两人目光之间蔓延。   沉默片刻后,林二玉朝自家傻站着的小妹支话:“小堂,这是宁先生,你叫宁叔叔就成。”   “哦。”林小堂自动忽略宁绍辉旁边那道炙热又愤怒的视线,主动上前打招呼:“宁叔叔您好。”   “这位是宁叔叔的小侄子,叫志杰。”林二玉在旁边介绍,“他和你年龄差不了多少,等下吃过饭,我想咱们带着他……”   话没说完,宁志杰蹭地一下站起身,头也不回往外走。   众人始料未及,宁绍辉最先回过神,叫住他:“志杰,你上哪去?”   “回去!”丢下这句话,宁志杰一溜烟跑出客厅。   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宁绍辉双腿比脑子更快做出决定,他立即起身追了出去,林二玉也跟着追了出去,林小堂紧跟其后。   客厅里一下子空了。   在厨房忙活的韦骊娟听到动静,探出脑袋一瞧,满脸疑惑:“嘿,人呢?都去哪了?”   人都聚在宿舍楼下面,纷纷去拦宁志杰的去路。   宁绍辉将人堵住,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家小侄子,语气中含了些微批评的意味,“怎么回事,叔叔今天带你过来是做客的,不是来闹脾气的,你这样做,让二玉阿姨怎么看你?”   林二玉走近,听到宁绍辉略带批评的语气,好言上前劝道:“怎么回事,志杰他怎么了?”   “我要回家。”宁志杰紧咬着牙,面上的神情很是决绝。   宁绍辉颇为不解地盯着自家小侄子。   平常他小侄子也有些任性,但不会像这样让人下不来台。   两人才刚刚来到林二玉家里,突然吵闹着要回去,林二玉心里会怎么想呢?   就算把小侄子哄好了,闹了这么一出,也保不准给林二玉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也就是说,这件事一旦发生,无论怎么挽回,糟糕的结果已经造成。   宁绍辉沉着脸,面色凝重。   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这个时候,最适合开口的人是林二玉,她上前关怀地问道:“怎么突然要回家了呢?是不是二玉阿姨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宁志杰不想解释,摆着一张臭脸,“反正我要回家。”   他从家里过来这里,就是想摆脱被林小堂期中考试成绩碾压的痛苦,结果他竟然直接来到林小堂家里,这这这……不是存心让他难受么!   “我要回去,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宁志杰心里很是烦躁。   宁绍辉和他同样烦躁。   眼看局势不可控,打算拿出长辈身份压人的宁绍辉正要开口,不远处的林小堂突然上前:“宁叔叔,能单独让我和志杰聊一聊吗?”   宁绍辉一愣,看了一眼自家小侄子,随后退开几步。   他知道林小堂是想替他劝一劝宁志杰,可他心里知道,自家这个侄子泛起混来一般人根本劝不了。   哪怕是他,恐怕也得拿出长辈的架势,摆出一副愤怒的模样,严肃批评教训,才能把人震住。   可是这样,场面不会太好看。   今天是他难得带着小侄子过来林二玉家里,他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倘若不拿出这副骇人的架势,他小侄子又劝不住,闹着要走……   这很糟心。   宁绍辉背着众人捏了捏眉心,正不知道该用怎样一种完美的方法解决目前的困境时,一回头,瞧见他那小侄子乖乖跟在林小堂身后,朝着宿舍楼往回走。   宁绍辉:?   这……这么快就劝好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第70章 不然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林小堂领着宁志杰进门时,忙活完厨房事情的韦骊娟正准备出门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刚把腰间的围裙解下,就碰见一群人重新返回,她好奇地凑上前,问话:“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都跑外面去了?”   没人接话。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林小堂指了指客厅的椅子,示意宁志杰:“你坐。”   宁志杰没吭声,身体却很诚实地上前坐下。   这一幕把林二玉看呆了。   她慢慢挪动步伐,靠向宁绍辉,好奇地小声问道:“这怎么回事?怎么你小侄子这么听我小妹的话?”   刚才连宁绍辉这个亲叔叔都劝不住呢,这会儿怎么又乖得像只温顺的绵羊?   搞不懂。   宁绍辉比她更搞不懂。   他现在简直有点不太认识自家小侄子。   小侄子在家受尽宠爱,一家人对他疼爱有加,也养成他一些骄纵的性子,有时候发起脾气来,家里人都不太能镇住。   学校老师来家里家访过几次,对他一些倨傲的举动也颇有微词,说他在学校并不安分。   这样的性子,今天倒是遇着克星。   宁绍辉着实没瞧见过小侄子这样一副温顺的样子,心里很是诧异,“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怎么我小侄子这么听你小妹的话?”   “你小妹是怎么办到的?”   林二玉捏着下巴想了想,下结论:“我小妹在劝人这方面一向蛮有功夫。”   “原来是这样么?”宁绍辉不太相信地看向不远处自家小侄子。   能让他小侄子这么听话的人,怎么看都不太简单。   宁绍辉顺势问:“你小妹在哪里读书,今年上几年级?”   “在市区三中少年班。”林二玉接话。   市三中的少年班?   宁绍辉眉头微皱,脑海中闪过一些蛛丝马迹。   来羊城之前,小侄子得知自己的期中考试分数后,第一时间拿起家里电话拨号。   拨号之前,还特意赶走凑过来查听情况的家人,一个人神神秘秘地捧着电话交流。   小侄子太过天真,大概不知道电话可以重拨,在他挂断没多久,他爸妈立即重拨号码,发现对面是市三中少年班的罗主任。   家里人倒不是想探听小侄子隐私,只是怕他一个小孩,心智不成熟,被人蒙骗而已。   知道小侄子这通神神秘秘的电话是打给市三中少年班罗主任后,家人挂断电话,并没有探问交流内容。   其实不用问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内容,以小侄子的性子,询问的内容肯定与这次期中考试有关。   只是……既然林小堂是市三中少年班的学生,那目前这个情况,与小侄子那通电话有联系吗?   联想到刚才小侄子激动愤懑一反常态的行为,宁绍辉心里一动。   难不成……小侄子在羊城讨厌的人是……   宁绍辉收住发散的思维,目光慢慢转向林小堂。   林小堂安顿好宁志杰后,朝站在厨房门口的韦骊娟问话:“大嫂,饭好了吗?”   “好了好了,咱们开饭!”   瞧出气氛不太对劲的韦骊娟巴不得赶紧摆宴,她将做好的美味佳肴一碗碗端上桌,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从桌间飘出。   几人围着餐桌坐下,尴尬的气氛稍稍缓和。   将碗筷摆好之后,韦骊娟起身去壁柜拿酒,“对了宁经理,您爱喝酒吗?”   上次宁绍辉过来,家里没备酒,她也没好意思相问,这次特意去买了一瓶酒过来,唯恐招待不周。   “不用,我不喝酒。”   “那宁经理你抽烟么?”韦骊娟顺势问。   “也不抽烟。”   哟嚯,这年头,不抽烟又不喝酒的男人,很少见。   韦骊娟一边回到餐桌,一边夸奖:“那可真难得,不沾烟酒是个好习惯,二玉他大哥也不抽烟,但爱喝点酒,改天我劝他把酒也戒了,对身体好。”   回到餐桌的韦骊娟招呼大家,“宁经理,你先动筷吧,你是客人,你不动筷我们也不好动筷。”   这种待客之道宁绍辉不是不懂,他也就没再推辞,拿起筷子先开动,“那我就不客气了。”   “哎哟,你可千万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随意些。”韦骊娟笑呵呵接话。   谈笑间,气氛终于恢复如常。   餐桌的众人都已经动筷,唯独宁志杰端正坐着,拿起筷子放在碗中,迟迟不去夹菜。   作为掌勺大厨的韦骊娟最先注意到这一点,餐桌上谁夹了哪道菜她都一目了然,宁志杰这样一动不动的举动,她早就留意到。   “听说你们沪城口味都比较清淡,我们这边的口味也不重,志杰啊,你尝尝鸡汤怎么样,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韦骊娟说着重新拿出一只碗,给宁志杰舀了半碗鸡汤。   鸡汤端到宁志杰面前,宁志杰无动于衷。   气氛立即沉下来。   眼看尴尬即将蔓延,旁边的宁绍辉眉头一皱,咳了咳,正要发话,林小堂抢先一步:“你好好喝汤。”   听到这话,宁志杰不情不愿拿起汤匙,低头乖乖喝汤。   众人一愣,不约而同看了林小堂一眼,默契地没有追问此事。   一餐饭还算愉快地结束。   结束之后,林小堂看向宁志杰,“你跟我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宁志杰就这样乖乖地跟着林小堂进了房间,韦骊娟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盯着林小堂的房间沉思。   搞什么哦,这宁经理的小侄子难道和小堂认识?   就算认识,那宁经理的小侄子也没必要这么听小堂的话吧?   让他坐他就坐,让他吃他就吃,啧啧,林大金都没这么听她的话呢。   不过……小堂把人家叫进房间干嘛?   难道是为了给宁经理和二玉腾出相处的空间?   是了,一定是这样!   韦骊娟心里一喜,琢磨着还是小堂想得周到,她边收拾着碗筷边给林二玉出主意:“二玉啊,要不你先带着宁经理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你看志杰和小堂这两人还挺聊得来,他们小朋友有小朋友的事,你俩也别在客厅里憋着,不如出去走走吧。”   韦骊娟催促着将两人推了出去。   出门前,宁绍辉不放心地望了一眼房间方向。   “宁经理你就放心吧,有小堂在,志杰不会乱跑的。再说了,我还在家呢,会帮忙看着点。”韦骊娟看出他心里的担忧,宽慰道。   宁经理无言。   也是,这小子连他的话都不听,却听林小堂的吩咐。   他的担心的确是多余。   “那麻烦嫂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韦骊娟接完话,挥挥手让两人出门。   等两人出门后,她蹑手蹑脚走到林小堂房间前,透过门缝往里张望。   房间里,宁志杰暴跳如雷。   他憋了满肚子的怒火终于忍不住,愤怒地朝林小堂指控:“我们之前的赌约不是让你这么用的!你凭什么指挥我吃不吃饭啊!”   宁志杰要气死了。   要不是林小堂提起当初的赌约,他早就撂挑子跑人。   没想到对方这么卑鄙,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害得他要忍住脾气留下来。   气死人了!   “哎哎,当时是你主动提出要挑战我,赌约也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总不能反悔吧?”   “而且当时你说得清清楚楚,以后碰面,输了的那个人一定要听赢了的那个人的指挥,你又没说不允许指挥吃不吃饭这件事,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吗?”   林小堂觉得好笑。   这小孩怎么回事,怎么乖乖照做之后,才来和她掰扯啊。   都一一照做了,现在再来掰扯也没什么意义啊。   “你……”宁志杰气极。   他满腔的愤怒一半是源于林小堂刚才强迫他留下、强迫他吃饭的举动,另一半的愤怒是源于自身的失败。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给林小堂。   这个人物他明明都没听过,怎么会输给她呢,而且还是落后整整20分!   不是一两分,不是五六分,是20分!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分差小的话他还能安慰自己是对方走狗屎运,分差这么大,那只能说明对方的的确确比他厉害。   “你平时是怎么学习的?”宁志杰问得咬牙切齿。   “不耻下问”这种事从来不存在他的字典,因为他在学校从来都是第一名,甚至这次在沪城少年班里的排名也是第一。   得知分数与排名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必将赢得这场赌注,谁知道一通电话打过去,罗主任无情浇灭他的希望。   被整整20分的差距重重打击到,今天哪怕低头一次,他也要弄清楚这人平时到底是怎么学习的!   这人房间里一点学习用品都没有,也没有书架,只枕头下面压着一本书,书本露出半只角,看不出是什么书。   这种环境,也看不出平时多么爱学习。   “你平时怎么学习的?”宁志杰又强调一遍。   “啊?你问我?”林小堂满脸为难。   想要回答这个问题还真比较困难,因为平时她压根没怎么学习。   “不想说就算了。”看她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宁志杰认定她是不想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   哼,小气!   默默在心里运气片刻,不死心的宁志杰又问:“你不告诉我你平时怎么学习就算了,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超过我20分?”   “啊?”林小堂有些诧异,“我高过你20分吗?”   “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宁志杰眉头一皱,“不对啊,你不知道你自己的成绩,那你怎么会知道自己赢了?”   只有赢者才能行使命令失败者的权利,林小堂都不知道自己的分数,那她为什么要命令他?   这个问题林小堂倒是可以回答,“因为我不认为我会输。”   宁志杰:“……”   很好,很自信。   这份自信让他觉得讨厌。   以前班上的同学也都说他很自信,原来大家眼中,他一直是这样一副自信过头很欠扁的模样?   宁志杰沉默了。   头一次在林小堂身上照镜子,瞥见以前不受待见的自己。   “行吧,既然你这么自信,那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自信,你的底气来自哪里?”   宁志杰想不通。   他从小就是个聪明娃娃,不需要怎么用功就能快速地学完老师所教的知识,周围邻居家里的小孩苦苦逼在家中写作业时,他在外面浪得飞起。   一到考试,却能碾压众人。   听惯了周围人的夸奖,他真以为自己是个天才。   直到他开始参加各种竞赛。   有几次竞赛他也拿过第一,但只要碰见顾云,他都是毫无疑问的第二,这让他自尊心很是受挫。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赢过顾云一次!   谁知道后来顾云逐渐减少竞赛次数,后面好几次,他都没能碰上顾云,尽管拿了第一,他心里并不开心,总觉得若是顾云参加,这个第一或许要易主。   怀着这样的不甘心,才有来羊城市区少年班的那一幕。   他要挑战顾云!   谁知道没遇到顾云,倒是碰上林小堂这个寂寂无名他听都没听过的人物。   照理说,既然林小堂有着能超他20分的实力,不应该没参加过竞赛啊。   他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奇怪。   “你问我底气来自哪里?”林小堂笑了,开始瞎编,“那当然是来自我平时的努力啦。”   “你是没瞧见,平常我都在众人看不到的时候偷偷发奋,就是为了让外人看起来……”   林小堂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宁志杰完全听不进去,因为他一双目光全被桌子上铺着的一层报纸吸引。   那张报纸上报道着中央媒体采访团对顾云的采访,他看过。   当时拿到报纸,他第一时间翻到顾云采访这一页,采访中的所有问题与回答,他几乎铭记于心。   那个时候他一心将顾云认作自己的竞争对手,对这样的竞争对手登上报纸,他很是气愤。   心里又是愤怒又是不甘,只将那篇关于顾云的报道看了又看,哪里知道原来在另一版面,还记载着一篇篇幅更大的关于林小堂的记载。   时隔大半年,他才在另一版块读到关于天才儿童林小堂的记载。   “哎,你在干什……”见他不吭声,林小堂停住话头问他。   “嘘~”宁志杰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先别出声。   他一双眼盯着桌面的报纸,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原来你还参加过电视上的智力竞赛节目?”看到一半的宁志杰不可思议地望向身旁的人。   他脑海中一部分隐隐约约的记忆逐渐浮上水面。   上半年的确有档智力竞赛节目很红火,周围同学都在讨论,他也有所耳闻,但兴趣不大。   他只问了一句顾云有没有参加,得到“没有”的答案,立即对这档智力竞赛节目失去所有兴趣。   顾云这么厉害的人物都没有参加,那这个智力竞赛节目完全没有说服力嘛。   所以尽管周围的同学那阵子一直在讨论这个节目,他却只觉得很烦,一个字也不想听。   原来他这么早就听过林小堂的事迹,只是当时完全没留意而已。   这么说来,他输得也不冤咯?   看完整篇报道,宁志杰心里五味杂陈。   他默默瞟了一眼身旁的林小堂,见她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自己,立即垂下脑袋,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我刚才这么遵守赌约,是不是该有点奖励?”   林小堂:?   怎么话题突然拐到奖励上面。   嘿,这人脸皮也忒厚。   “遵守赌约不是应该的嘛,怎么还要起奖励来了?”林小堂觉得莫名其妙。   “可是我明明可以不遵守,”宁志杰据理力争,“当时我们定下赌注,没有一个同学听到,没有人可以作证,所以我完全可以不遵守约定,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不是吗?”   得,这人逻辑还挺清晰。   林小堂好笑地望着他,“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屁孩能提出什么要求。   宁志杰想也没想,飞快伸出手,指向枕头下压着的一本书,“我要那个。”   整个间房只有这一本,看来这本书对林小堂一定很重要。   林小堂:?   平白无故要她的书做什么?   行吧。   看在宁绍辉提来那么多礼品的份上,她送本书给宁志杰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你喜欢就拿走吧。”林小堂从枕头下抽出书本,递过去。   宁志杰满心期待地接过来,一瞧。   封面上写着“美学”两个大字,作者:黑格尔。   原来她是在看这个?   能看懂吗?   宁志杰一脸郁闷,他还以为她在偷偷摸摸看一些对成绩有提高作用的书籍呢,没想到是这个。   他对这种书又没什么兴趣。   既然开了口,对方也答应给他,他没道理嫌弃。   “行吧,我勉为其难收下。”   林小堂:?   开口要书的明明是他,这会儿又勉为其难才收下。   呵,这小屁孩,心思还挺难懂。   宁志杰接过书,将书本一直捧在手中,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脱手。   带着他从林家离开的宁绍辉发现这一点,很是好奇地问:“小堂送给你的书?”   “嗯。”   “看起来你很喜欢啊。”宁绍辉盯着他手中紧紧捧着的书本,笑着问道。   “我不喜欢。”   “不喜欢?”宁绍辉诧异地瞄了一眼自家小侄子。   不喜欢的东西,小侄子从来碰都不碰呢,家里那么多课外读物,只要是他不喜欢的,统统扔进储物间,连放在房间的书架都不让。   用小侄子的说法,那叫“碍眼睛”。   “行吧,既然你不喜欢,那你给我,我帮你处理掉。”宁绍辉故意要去抽他手中的书本。   宁志杰往后一退。   面无表情,“不给。”   呵,不喜欢又舍不得扔。   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宁绍辉笑笑,摸摸小侄子圆溜溜的脑袋,带着他离开宿舍楼,走向大街。   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偏巧落到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的顾露眼中。   她俯在阳台上,眯起眼朝下眺望,只觉得路边一道身影与沪城服装公司宁绍辉经理的背影很是相似。   只是……宁绍辉为什么会出现在纺织厂员工宿舍楼附近呢?   最近也没听说沪城服装公司那边要过来厂里考察啊。   既然不为公事,那难道是私事?   顷刻间,顾露内心冒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她放下手中的衣服,飞快着奔下楼,想去探一探究竟。   楼道上,两个正在八卦的邻居与她擦肩而过。   “哎哟,看来这林家最近有喜事啊,二玉的对象都领回家了吧。”   “可不是么,我上次也瞧见他来过一回,你别说,人还长得不错嘞,配二玉还是绰绰有余的,就是不知道家世怎么样。”   “瞧他西装革履的,家境应该不差。”   “那可不一定哦,现在谁上门不是穿得光鲜亮丽?来对象家里嘛,总是要捯饬一番的,这也看不出什么来。”   “你是不知道,我瞧见这男人提了四个礼盒过来,你想想,这又不是正式见家长的时刻,他能出手这么大方,家境肯定是不错的嘛。”   “是吗?他提了这么多礼盒过来?现在的男人别看他一张嘴说了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对二玉挺重视的,这事估计能成。”   “你别说,二玉这丫头命还挺好的,我就觉得这男方还不错,这事要是成了,二玉也算找了个好人家。”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逐渐往楼上去。   顾露脚步一顿,返回去扯着两人胳膊质问:“你们瞧见林二玉的对象了?”   “是啊。”两个邻居不明所以。   “什么时候瞧见的?”顾露冷着脸追问。   “上午就瞧见啦,不过刚才已经走了。”   “你是说他刚才才走?”顾露面上的神色沉下去。   “*对,还领着一个小孩呢,据说是侄子。”邻居多嘴地补充一句。   连侄子都带过来了?   顾露脸色骤变。   毫无疑问,这个邻居口中的林二玉的对象,绝对是宁绍辉。   宁绍辉自己过来不打紧,还把小侄子也带过来,这两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宁绍辉到底什么时候和林二玉走到可以见家长的地步了?   该死的!   她小妹顾云明明说过,宁绍辉是她以后的丈夫,那为什么宁绍辉现在都快要和林二玉谈婚论嫁?   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林二玉把宁绍辉抢走吗?   顾露心里一百个不甘心。   不能,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袖手旁观,她得主动出击,扭转这一切,不然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顾露冷着脸继续下楼,转过街角,在一处偏僻地找到老霍。   老霍是个药贩子,药店里面有的药在他这里能找到,药店没有的药在他这里也能找到。   顾露敲响老霍家门小小的窗户,面无表情地说:“我要那种药。”    第71章 所有少年班的第一位!   将药紧紧揣在手里,顾露从街角拐过弯,折回宿舍楼。   她没朝着自己家门返回,在楼道处逆向而行,蹑手蹑脚悄悄来到林家外面。   林家大门轻轻合拢,只留着一条缝隙,她偷偷将耳朵贴过去,想要查验一下宁绍辉过来的情况是否属实。   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拆礼物。   “二玉啊,你把你脚边的礼盒递给我一下,来瞧瞧宁经理给咱们都带了些什么礼物。”   韦骊娟早就想拆,奈何宁绍辉还在,当着客人的面拆礼物多少有些不礼貌。   这不,等宁绍辉走后,她再也按捺不住。   “其实呀,我也不是图他一点礼品,我主要是得知道他都送了哪些东西过来,以后要是你被邀去见他父母,你也得准备礼物。”   “到时候礼物怎么准备,就得参考这次他提过来的东西。”   得,这八字还没一撇,以后见父母都考虑到了。   “大嫂,你想得真长远。”林二玉哼笑着将身边的礼盒递过去,“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人宁绍辉愿意带着小侄子过来,态度已经很明显。   “我看离那时候也不远了,早点做准备比较好。”韦骊娟接过礼盒,拆开其中一件。   礼盒里面装满各式各样的糕点。   有些糕点上面撒满芝麻,有些糕点上面沾满白糖,还有些糕点上面印着喜庆的红色的“发财”繁体字。   这大概是沪城那边的特色糕点。   看着酥软可口,小妹这个贪吃鬼可有口福咯。   韦骊娟满面笑容地朝房间叫嚷:“小堂,小堂!有你爱吃的,快过来!”   闻言,窝在房间的林小堂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奔出来,“什么好吃的?”   “你瞧,这个!”韦骊娟将手中的礼盒托高,“这是宁经理送来的礼物,宁经理不是说了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么,我猜呀,这盒糕点肯定是送给你的,你都带回你房间去吧。”   “算啦,就放在客厅里大家一起吃吧。”   林小堂喜滋滋接过糕点,先拿起其中一块印着“发财”二字的糕点,“宁经理还是挺懂的嘛,我看看吃了‘发财’能不能真的发财!”   一句话逗笑得韦骊娟和林二玉同时笑起来。   “发财发财,肯定发财!”韦骊娟应和一声,拿过第二件礼盒,准备拆开。   吃着糕点的林小堂余光中瞥见她手上的动作,连忙凑过来观看。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嫂韦骊娟的动作,瞧见大嫂从礼盒中掏出一罐沪城麦乳精和一袋全脂甜奶粉。   这年头,麦乳精和奶粉都是奢侈食物,平常人家不常能吃到。   林小堂眼睛一亮,盯着麦乳精罐子跃跃欲试。   话说,她虽然喝过这个年代的牛奶,但还没尝过这个年代的麦乳精,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味道。   看她伸出脑袋探看着的一脸馋样,韦骊娟莫名有几分心疼。   这孩子,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吧。   唉,只怪家里条件不够好,没法给她提供这些。   韦骊娟将麦乳精和牛奶粉一股脑塞到林小堂手中,“都给你,平时当零食吃。”   将东西递过去后,不忘补充一句:“对了,记得分点给三满,让他解解馋。”   交代完,韦骊娟继续拆下一件礼盒。   前面两件礼盒装着的礼品给了她一丝底气,如果宁绍辉提过来的东西都是这样一些食品类的,那到时候二玉去他家里,也准备类似的就好了。   食品类的礼物也不贵,家里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韦骊娟轻轻松了一口气,拆开第三件礼品。   拿出来一瞧,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   正在捧着沪城麦乳精研究配料表的林小堂闻言,偏过头一瞧,吃了一惊。   “这是……游戏机!”   “游戏机?”韦骊娟不懂。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游戏机,周围也没有人提起过游戏机,对她而言,游戏机这个概念宛如天书一样。   “这是干什么的?”   “打游戏的。”   “游戏……怎么打?”韦骊娟盯着手上捧着的游戏机,左看看右瞧瞧,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个东西对于不懂的人很难解释,林小堂走过去,拿起游戏机仔细瞧了瞧。   游戏机是那种老式荧光管掌机,中间是一块黑色的屏,两旁延伸出来一部分作为手柄,这和后来的经典红白机款式并不一样,没有独立的手柄。   啧啧,真复古的款式。   林小堂将游戏机翻面,扣下后方一小块外壳,一瞧。   果然,得装电池。   “哎呀呀!”一旁的韦骊娟被她的举动吓呆了,盯着那块扣下来的外壳满脸担忧,“小堂,你是不是把这个弄坏了?”   林小堂哭笑不得。   “不是,这是装电池的地方,装了电池这个东西才能用。”   原本什么都不懂的韦骊娟听得一番解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吓死人了,她还以为崭新的游戏机不小心被小妹弄坏了呢。   不过……小妹怎么会这么懂呢?   韦骊娟一双眼静静盯着林小堂,“小堂啊,你以前玩过游戏机?”   “没有。”林小堂摇头,她一边将游戏机复原,一边漫不经心地接话,“看别人玩过,我们班上有些家境好的同学有这种玩具。”   林小堂随口编起瞎话来,挺能唬人。   韦骊娟真信了,心里又冒出一股不忍。   看吧,小堂在学校只能瞧着别的娃吃好吃的零食,瞧着别的娃玩好玩的游戏机,真可怜!   韦骊娟继续把游戏机往林小堂怀里塞,“这个也给你!”   林小堂没接。   “算了,这个留给三哥吧。”   这个年代的游戏机,实在提不起她的兴趣。   闻言,韦骊娟鼻子一酸。   瞧瞧这孩子,多懂事啊,自己没玩过,心里却还惦记着三满。   “行吧,你俩都可以玩。”韦骊娟将手中的游戏机放下,伸手去拿第四件礼品时,随口问了一句,“这种游戏机应该有点小贵吧?”   “嗯。”林小堂直言不讳地点头,“是有点贵。”   这话勾起韦骊娟的好奇心,她将第四件礼品放在膝盖上,并不着急拆开,昂头望向林小堂,“有多贵?要花上几块钱?”   在韦骊娟心中,几块钱买件玩具已经是天价。   她对游戏机没什么概念,自然也不知道游戏机的价格,不过听林小堂话中的意思,既然这是有钱同学才买得起的玩具,卖价应该不便宜。   “几块钱?”林小堂被逗笑了,“恐怕不止哦。”   啊?几块钱还不够?   韦骊娟惊了,不可思议望着被她放在一旁的游戏机,“难不成这玩意儿还要十几块钱?”   她一个月工资才30呢,这个破玩具居然要花掉她半个月的工资?   啧啧,宁经理买啥不好,为什么要买性价比这么低的东西。   韦骊娟心里老大不乐意。   “大嫂,这游戏机你十几块是买不到的。”眼看韦骊娟对游戏机的价格没什么概念,林小堂直言,“我估摸着得要花二百块。”   “什么,二百块?!!”   韦骊娟和林二玉惊讶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一直没怎么出声、只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林二玉忍不住追问:“小妹,你说清楚,这游戏机真要这么贵吗?”   可不是么。   这年代游戏机也才刚发展没多久,而且国内没得卖,想要弄到手,得有点渠道才行。   价格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渠道才是,大把的人有钱都没得买。   “二百块还是我保守估计。”林小堂摊摊手,“至于具体是多少,我也不知道。”   两百块还是保守估计?   我滴个老天啊。   韦骊娟现在再看这个游戏机,简直像是在看烫手山芋。   “你说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凭啥卖这么贵啊?”   这宁绍辉出手也太阔了,但是没阔到点子上啊。   两百块钱干点啥不好哦,非得买这个玩意儿?   她宁愿宁绍辉简单点,直接砍几斤猪肉,拎两瓶酒过来,也比这什么破游戏机值当啊!   眼下还有一件礼品没拆,韦骊娟不太敢拆,将礼盒递给林二玉,“你来拆吧。”   她觑着林二玉,看着对方接过礼盒,三下五除二拆开,从里面掏出一只手镯。   纯金的。   韦骊娟:!!!   众人被闪耀着黄灿灿光芒的金手镯震惊住,谁也没有吭声。   客厅里静默好一会儿,韦骊娟才咽了咽口水,心虚地望向林二玉,“二玉啊,你说宁经理送的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   林二玉没法否认。   哪有人像宁绍辉这样的,什么都还没确定呢,他居然送她金手镯。   这和直接送她钱有什么区别!   望着手中刻着繁复花纹的金手镯,林二玉内心很是复杂。   游戏机这种新兴玩意儿她不懂,但手镯这种东西她还是懂的,像这种刻着花纹的金手镯,花纹越复杂,价格越贵。   眼前这只手镯,估计花了宁绍辉不少钱。   对方在干嘛啊,拿钱砸她?   该死的,偏偏她很吃这一套。   男人的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对方肯这样大手笔,至少说明对她足够重视。   “好了好了,别看了,赶紧收起来吧。”韦骊娟将金手镯放回礼盒中,塞到林二玉怀里,“二玉啊,你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现在先别戴,等以后和宁经理成了,再拿出来戴。”   现下拿出去太过招摇,免不得要被旁人非议。   而且这东西挺值钱,真戴了出去,怕遭贼惦记。   韦骊娟不放心地叮嘱:“二玉啊,你等下去买把厚锁,以防万一。”   吩咐完毕之后,韦骊娟心里不太是滋味。   对方送的礼也太贵重了,到时候二玉该回什么合适的礼物呢?   回礼轻了,万一被人家家里瞧不起怎么办?回礼重了,家里也没那么多钱啊!   回个礼就得几百上千的,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不行,这事得赶紧和林大金商量一下。   她挥挥手,把林小堂招到跟前,“小堂啊,你去拿纸笔过来,给你大哥写封信。”   “好嘞。”   林小堂很快从抽屉中拿出备好的信封纸,“大嫂,你想要给大哥交代什么,你说,我记。”   韦骊娟想交代的事情,无疑关于林二玉。   她只把事情陈述一遍,让林大金自个儿去判断。   信到末尾,韦骊娟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小堂,你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明天去学校应该就能知道了。”林小堂头也不抬地说。   “那先等等吧,这封信下周末再寄,到时候你添加上你的成绩,让你大哥也放心。你大哥上次来信一个劲地问你在少年班的情况呢,总得给他报告一下。”   “好的。”   林小堂将信纸叠好,塞进抽离,打算下周再去邮局寄信。   回到客厅时,韦骊娟正在收拾刚才拆过的礼盒,她将礼盒放到角落里,准备改天卖给沿街收废品的老头。   “对了小堂,既然你期中考试考完了,下周末咱们一家人一起出去玩玩怎么样?”   “附近秀山公园的海棠花开了好多,听人说很漂亮,下周叫上三满,咱们一家人一起去看看行不?”   “好啊。”林小堂一口答应下来。   这些私密的谈话顾露并没有听到,早在听到游戏机的价格时,她已经气得面红耳赤,怒气冲冲往回走。   回到家,她冲进房间对着顾云一顿质问。   “小妹,你之前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正坐在窗户旁担忧着期中考试成绩的顾云一脸懵,“我之前说过的什么话?”   “你说宁绍辉以后会是我丈夫,这是不是真的?”   原来是这个啊,顾云松了一口气,“当然是真的。”   “那为什么现在宁绍辉和林二玉越走越近?”顾露不服气地控诉。   “今天宁绍辉甚至提着礼品去了林二玉家里,你知道他给林二玉都送了哪些东西吗,他送了一个游戏机,听说得要两百块!”   顾露越想越气。   既然宁绍辉舍得花费这样的大价格给林二玉送礼,说明宁绍辉心里很在意。   “呵,我看他俩马上都要结婚了,我根本没戏!”   顾云:“……”   剧情本来就是这么发展的。   林二玉与宁绍辉认识在先,只是最后没走在一起而已。与林二玉闹掰之后,宁绍辉才慢慢和顾露在一起。   这不是都按着剧情一步一步来么,这么着急做什么。   顾云对顾露这副急不可待的态度很是不满。   她现在正烦心期中考试的成绩呢,也不知道明天成绩下来,她和林小堂之间的差距会有多少。   偏偏顾露还要拿这种明知道结果的事情来烦她。   “二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慢慢等着吧,后面会有你的机会。”   后面会有什么机会?   眼睁睁看着林二玉和宁绍辉走入婚姻的机会?   顾露冷哼一声,心里冒出一股不满。   当初透露这件事给她的是顾云,现在对这件事漠不关心的也是顾云。   既然如此,当时又何必把这个结果告诉她,让她对原本并不熟悉的宁绍辉产生奇怪的占有欲。   倘若她并不知道宁绍辉是她后来的丈夫,看见宁绍辉与林二玉走近,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状态。   她会嘲笑宁绍辉人长得不错,但是眼神不好,瞎了眼找林二玉这么个人。   也会讽刺林二玉走了狗屎运,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谈对象上,遇着这么个瞎眼的对象赶紧抓住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她会心里不舒服,也会产生一丝嫉妒,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总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人抢走。   这让她怎么释怀?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大概就是如此吧,明明原本可以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抢走。   她难道能这样无动于衷?   “好,我知道了。”   顾露面无表情地回应一声,转身往房间走去。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顾云突然叫住她,“二姐。”   “什么事?”顾露沉着脸,面上看不出情绪。   顾云在她脸上观察一圈,不放心地叮嘱:“一切都有天意,一切都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你不需要做什么,慢慢等着就行,你会得到属于你的一切。”   “好。”才怪呢!   慢慢等着不是相当于拱手让人么?   转过身的顾露冷笑一声。   她才不要慢慢等着,她也不会拱手让人,她要抓准时机,勇敢出击!   紧紧揣着口袋中从街角老霍那里弄来的药,顾露阴沉着脸走向房间。   ——   第二天到校,顾云关注的事情果然发生。   一大早,罗主任捧着花名册与成绩表走进教室。   “同学们,上周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你们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分数?”   “想!”底下的同学一阵呼应。   听到底下同学热情的回应,罗主任脸上浮现笑容,“这次考试的难度不小,但大家都考得不错,来,大家先给优秀的自己鼓掌。”   话音一落,教室里响起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等到掌声渐稀,罗主任才咳了咳,继续宣布:“不过考试之前说过,前五名会有奖金,所以我还是做了一下简单的排名。”   “我等下把成绩表粘贴在教室后面,大家可以去查看自己的具体分数,这里我主要公布一下前五位同学。”   罗主任拿起成绩表,郎朗出声。   “第五名,秦野,570分。”   秦野是班上一位出了名的内向生,比阙星阑更加不合群。   平时话很少,也没什么玩得来的好朋友,上课下课吃饭去食堂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听到他考了第五名,大部分同学表示不可置信。   “平时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啊,能考第五名,这就是真人不露相吗?”   “那当然了,我每次瞧见他他都在学习,这样的态度,能考不好么。”   “有实力的人都低调,看来我以后要低调一点,默默搞学习。”   ……   少年班默认是理科教学,考试分六门,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和生物,每门课总分一百。   570分的总分算是比较高的分数,而且据罗主任的意思,这次考试的难度偏大,在这样的情况下能考到570分,已经很优秀。   大家纷纷朝角落的秦野望去,投去佩服的目光。   讲台上,罗主任继续公布:“第四名,顾云,573分。”   话音一落,底下顷刻间窃窃私语。   “顾云只考了573吗?我还以为她会考得更好。”   “看来罗主任说得没错,这次难度的确有点大。”   “这么一看,好像秦野挺厉害的,能和顾云考得差不多。”   ……   由于顾云的天才名声早已远扬,大家心里对她预期很高,这次和平时看起来闷不吭声并不出众的秦野考出差不多的成绩,大家内心难免有些失望。   当事人顾云心里却偷偷松了一口气。   还好,至少在前五名之内。   毫无疑问,排在她前面的肯定是阙星阑,喻子晋,以及林小堂。   如果林小堂排第三,和她分数差不了几分,这样的结果她倒是能接受。   谁知罗主任下一句便是:“阙星阑同学和喻子晋同学并列第二,590分。”   底下一阵哗然。   “什么!第二名和第四名分数差这么多吗!差了17分呢!”   “不是说这次考试很难么,我看对于这两人来说根本小菜一碟嘛。”   “等等,你们就不好奇第一名考了多少分吗?”   ……   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句,班级里瞬间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讲台上的罗主任,期盼他宣布第一名。   所有人都看向罗主任,只有顾云看向林小堂。   她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个所谓的第一名并不是林小堂。   然而,林小堂的名字最终还是从罗主任嘴巴里传出,“第一名是我们的小堂同学,595分。”   班级里炸了锅。   “我就知道是小堂!可是我没猜到她居然考了将近满分!”   “哇塞,小堂同学真厉害啊,都是一个班级,同样的老师,为什么我考不了这么高的分数!”   “这么说来,小堂的分数比顾云高了22分吗?”   “天呐,太可怕了,前三名都好可怕啊!”   “可怕什么哟,人家考得高也是人家努力得来的,我跟你们说个事,临近期中考试的前几天,有次下了晚自习,我返回教室,看到前三名坐在教室里认真看书,我不想打扰他们,默默退回去了。”   “是吗?原来他们这么刻苦?”   “是哦,所以你认为厉害的人,都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努力!”   “比我天赋高的人还比我更努力,那我还要不要活啦?”   ……   站在讲台上的罗主任将底下同学的议论尽收耳中。   他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不禁扬起嘴角。   这三人哪里是在认真学习哦,分明都在偷偷摸摸看小人书!   “咳咳,不管怎么说,这次小堂同学的确考得非常好,她不仅是咱们班的第一名,也是所有中学少年班中的第一名,大家为她鼓鼓掌吧。”   啪啪啪——   教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罗主任站在讲台上,目光看向底下被极力赞誉的当事人,对方不骄不躁,脸上一片淡然。   啧啧,这孩子,心态真稳。   是个能成事的!    第72章 去奔赴大好前程   林小堂心里早就对自己的成绩有了大概的判断。   周围人的议论她不甚在意,心里只惦念着罗主任口中所说的奖金。   奈何等到最后,罗主任都快要翻开教案教学,一直没吐露奖金相关的具体事宜。   怎么回事啊,难道不宣布啦?   这不纯纯吊人胃口嘛。   “老师,我有个问题!”   底下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罗主任抬头望去,瞧见林小堂昂着圆溜溜的脑袋,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小堂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罗主任以为林小堂对这次的成绩有质疑,一颗心兀地揪起来,脚步不自觉偏向她的方向,想要将对方的问题听得更加清楚。   谁知道小姑娘悠然开口:“老师,你忘了提奖金的事。”   罗主任:“……”   得,这小丫头忘了啥也不会忘记奖金。   “哦,忘了提了,大家的奖金学校准备以饭票的形式发送,也就是说,你们五个人以后可以每餐多领一张饭票。”   这么做的目的,一来是避免这些小孩没有正确的金钱观,拿了奖金消费在不值当的地方,二来也是希望小孩子们吃好喝好,能有更健康的体魄。   “啊?以饭票的形式发放吗?”林小堂有些意外。   学校怎么这样哦,直接给她做了决定。   不过化成饭票的形式也还能接受,以后每餐她就可以多吃一个菜啦。   伙食水平蹭蹭上涨!   林小堂心里乐呵呵的,上课精神倍儿棒。   上午课程一结束,她飞快奔向罗主任办公室,打算在去食堂之前,领取属于自己的饭票奖励。   出人意料,罗主任不在。   说好要给前五名饭票奖励的嘛,怎么到了吃饭的时候找不到人啊。   奇怪,难不成罗主任也去食堂了?   林小堂等了两分钟,瞧着成群结队的学生涌向食堂,终于按捺不住。   再等下去,食堂里的饭菜都被抢光啦,还是吃完饭再来吧。   林小堂拔腿就要跑,叮铃叮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谁啊,在饭点来电话,这么没眼力劲吗。   转念一想,对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犹豫片刻,林小堂绕上前,拿起话筒,抢先出声:“您好,这里是罗主任的办公室,他现在不在,您要是有重要的事情,可以……”   话到一半,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你?”   林小堂愣了愣,拿开话筒思索片刻,不可置信对着话筒那边问道:“宁志杰?”   对面没回答这个问题,直入主题:“是你也行,我不是非得要找罗主任。”   林小堂:?   “什么叫是我也行,你打电话过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她还得赶去食堂吃饭呢。   宁志杰也没再卖关子,“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问,顾云她考了多少分?”   哦豁,这家伙还惦记着挑战顾云吗。   林小堂乐了,“没记错的话,好像是573分。”   “真的吗?”宁志杰语气里充满兴奋。   他总分575,顾云只有573,足足高了两分呢!   高考中一分就能卡一操场的人,高两分已经很了不起!   “这么说来,这次我胜过她了?”   对面的语气太过骄傲,没见面也能想象出来宁志杰脸上浮现的得意神色,林小堂笑哈哈地回话:“恭喜你。”   “恭喜”二字从林小堂口中道出,一下子将喜形于色的宁志杰拉回现实。   他神情顿时沮丧起来。   以前参加竞赛,只有顾云总是压他一头,于是他的目标是打败顾云。   现在真打败了,可有什么用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顾云厉害的人多得是。   比如电话那头的林小堂,总分足足比他高了20分呢!   这么大的差距,他要怎么追赶呢?   “我恭喜你才是。”宁志杰老大不情愿地道喜后,神情恹恹,“挂了。”   嘟嘟嘟——   捏着说挂就挂的电话,林小堂一脸懵。   这小屁孩怎么回事,明明上一秒还高高兴兴的,怎么一下子又像谁欠了他似的。   翻脸比翻书还快。   算了,吃饭要紧!   林小堂放下话筒,将罗主任的办公室木门轻轻合上,拔腿往食堂跑去。   她来得不算晚,最喜欢吃的几道菜都还有份。   端着饭钵在食堂饱餐一顿后,林小堂没忘记要找罗主任领饭票奖励的事情,她没急着回到罗主任办公室,只在教师食堂外面徘徊。   据说教师食堂比学生食堂的伙食要更好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小堂没机会进去,只能等在食堂外面。   等了片刻,没逮到罗主任,倒是碰见高高大大的洛克从里面走出来。   林小堂笑嘻嘻地迎上去,满脸堆笑地问好:“洛克老师,您有没有在里面瞧见罗主任啊?”   “罗主任?”洛克回忆着,“他不在里面,应该已经回办公室了。”   “谢谢洛克老师!”   道完谢,林小堂拔腿便跑,被身后的洛克大声叫住,“你等等!”   洛克走上前,高大健壮的身躯覆盖她整个身影,一双碧蓝的眼珠盯着她,又止。   林小堂赶着去找罗主任讨要饭票奖励,不想耽误太久,直言:“洛克老师,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她和洛克之间的交际很简单,两人所有的谈话都与学习有关。   往常洛克叫住她,不是叮嘱她做作业认真一点,就是让她不要在课堂上找同桌和后桌讲小话。   不过这次嘛……似乎不是要批评她。   “你这次考试英语考了满分,很不错。”洛克朝她竖起大拇指。   林小堂嘿嘿一笑,马屁立即拍上,“那都是洛克老师您教得好哇。”   洛克一愣,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半天没说话。   “洛克老师,您把我叫住就是想夸我一顿啊?您的夸奖我收下了,感谢。我有点事情要去找罗主任,先走啦。”   林小堂扬起手臂挥挥手,转身要走,又被洛克叫住。   洛克温吞地走上前,“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啧啧,真难得啊。   原来一向直接的外教洛克也有犹犹豫豫不爽利的时候?   林小堂好奇地盯着他,“洛克老师,您还有什么事情?”   洛克白皙的脸庞罕见地浮现一丝纠结,他不自在地偏过眼神,为难地开口相问:“你二姐……她最近没事吧?”   这话问得林小堂有点懵。   她二姐最近没什么事情啊,洛克为什么要这么问?   林小堂脑子飞快运转,很快领悟其中缘由。   是了,她二姐上周末在家里接待从沪城过来的宁绍辉,没有时间做面包送来学校。   每周都准时收到面包的洛克老师这周没有收到,所以才有此一问。   林小堂摇摇头,“她没事。”   “是吗?”洛克仿佛不太相信似的追问一句,“她也没生病?”   “没有。”林小堂心虚地摇脑袋。   “那就好。”得到确切消息的洛克转身就走。   问的时候支支吾吾,结束的时候倒是挺利索,林小堂望着他离开的宽阔背影,陷入沉思。   洛克老师是在关心她二姐吗?   意识到她二姐没像往常一样过来送面包,所以担心她二姐生病了?   照理说,她二姐给洛克老师送了这么长时间的面包,洛克老师多嘴问一下似乎很正常。   况且洛克本质上是个善良的人,关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   可林小堂毕竟不是小孩子,她从中嗅到一点蛛丝马迹。   洛克老师的这份关心中,除了人之常情,还有没有夹杂着别的一些什么呢?   不然若是坦荡,刚才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追问她关于她二姐的消息,为什么要那样犹豫与扭捏呢?   林小堂存了个心眼,打算周六回去的时候从她二姐嘴里探探口风。   然而,等到周六回去,她首先想起来的只有那封被她压在抽屉中没有寄出去的信。   上次大嫂让她添上她的期中成绩再去寄信,她从学校一回来便惦记这件事。   家里没人,她独自从抽屉里掏出那封未完成的信,刷刷两下写下自己的成绩,写完之后,将信纸塞进信封,准备贴上邮票。   “不用了。”大嫂从门外提着菜篮跨进来,瞧见她的动作,有些伤感地阻止道:“不用给你大哥寄信了。”   林小堂贴邮票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不是说好这周要寄信的吗,怎么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不寄了?   “因为大嫂也要去港城了。”从韦骊娟身后走进来的林二玉接话,“大哥前几天来信,说是要把大嫂接过去。”   “啊?”林小堂懵住,“大哥怎么突然要把大嫂接过去?”   “你自己看信吧。”林二玉从旁边抽屉抽出一封信,塞到林小堂手中,“什么原因,大哥都在信里说清楚了。”   林小堂连忙接过信封,掏出信纸,迫不及待地拆开。   前面照旧是一些老套的问候,她一目十行掠过,终于在信中找到大哥林大金的具体说辞。   原来林大金是瞧见港城古玩市场很有发展前途,做二道贩子转卖古董的人大赚特赚,身边有个小伙子靠这行发了家,现在富得流油。   他寻思着自家媳妇儿在古玩方面有一副快速辨别真假的本领,放在家乡实在是屈才,不如接来港城大展拳脚。   反正他现在已经在港城稳定下来,多接一个人过去完全可以应对。   万一媳妇儿在港城混得开,夫妻俩携手奋进,在港城闯下一片天地,以后就可以把弟弟妹妹都接过去!   看到此处,林小堂不禁失笑。   得,信的末尾永远是在给家人画大饼。   不过……看这样子,林大金似乎致力于要把他自己画下的大饼努力实现。   搁以前,林大金估计不会这么有规划,瞧瞧现在,已经知道要先把大嫂接过去,徐徐图之,等以后稳*定再把家人接过去,一个一个慢慢来。   这是什么,这就是成长啊!   从来信中,林小堂仿佛窥见一个越来越有主见的大哥轮廓。   她很赞同,“大哥的规划没错,那大嫂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港城?”   “明天。”   “明天?”林小堂有些始料未及,“这么着急吗?”   韦骊娟没接话,一旁的林二玉解释道:“事实上,要不是为了等你周末回来看你一眼,大嫂前两天就走了。”   韦骊娟在清居堂的工作已经辞掉,清居堂是个人经营的小店,不像在工厂里面,辞职还得打报告,等审批。   当天提离职,当天就能交接完所有工作。   交接完工作,韦骊娟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这份工作是小堂给她找的,活儿很轻松,每天上班根本不费劲,她很喜欢。   可是接到林大金来信时,她还是义无反顾辞了工作。   换做往常,她不一定会答应去港城。   以前听人讲起港城是遍地黄金的地方,她心里有过向往,但真让她去闯荡,她不太乐意。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爱拼搏的性子,这个家里有林大金一个人拼搏就够了,她照顾好底下的弟弟妹妹就行。   再说了,港城那边鱼龙混杂,她过去后人生地不熟,除了林大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适应环境都得要花费好一段时间呢。   自从辛秀敏跟着顾雨去了鹏城之后,她慢慢和林家两个小姑子越走越近,眼看感情亲如家人,一转眼要分开,她心里有些舍不得。   可正因为亲如家人,她才不得不去港城。   上周看到宁经理提着时髦的她见都没见过的游戏机过来,又听小堂提起班级里只有家境好的学生才有这样的玩具,她心里忍不住泛酸。   家里要是条件好一点,小堂就犯不着羡慕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   思来想去,韦骊娟下定决定去港城。   “大嫂,你要是明天就走,那咱们明天去秀山公园看海棠的计划……”林小堂语气里是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失落。   虽然理智是赞成大嫂去港城发展,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多少有些感情。   骤然要离开,想起上周大嫂兴奋许下要一家人去秀山公园看海棠的计划,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没事,就按着计划进行。”韦骊娟看出这孩子内心的不舍,心里很是欣慰,“我是明天晚上的车,上午还是可以去公园的嘛,不碍事。”   说完,韦骊娟有些惋惜,“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我想明天咱们一家人去公园的时候,在公园里一起拍拍照片,给你大哥带去,让他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这个好办,我们可以去照相馆拍合照!”林小堂抢着出主意。   韦骊娟神色一亮,“这也是个办法!不过……”   还是有照相机比较好。   “我也想把这新房子拍张照片给你大哥瞧瞧,去港城之前他就念叨着分房子的事情,直到去了港城,也没盼到新房子分下来。要是让他瞧瞧咱们现在的房子,他心里指不定多开心。”   韦骊娟惋惜地啐啐念。   看吧,没钱处处是遗憾。   要是家里有钱,一台照相机那肯定不在话下。   所以啊,还是要多多赚钱。   这坚定了韦骊娟想去港城的决心。   “既然这样的话……大嫂,我有办法搞到照相机!”   韦骊娟收声,讶异地看向一旁出主意的林小堂,“你有什么办法?”   “咱们没有,但咱们可以借啊。”   林小堂认识的朋友中,只有一位拥有照相机。   当然,如果对方也把她当朋友的话,借借照相机应该不成问题。   林小堂当即下了楼,拐过街角,来到公用电话亭,拨下一串熟悉的号码。   电话铃声响起之前,阙星阑正盯着客厅里沙发上他的母亲郑白梅。   郑白梅手中拿着几个镶满金粉的漂亮玻璃相框,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挑选放在膝盖处的一张张照片。   “星阑啊,你说挑哪几张放进相框比较好啊?”   上次国庆的时候,郑白梅为难得肯上台表演节目的阙星阑拍下很多照片。   她这儿子向来不喜欢参加这些集体活动,上次国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答应和林小堂一起参演英语话剧。   英语对她儿子来说是小菜一碟,她早料到节目会很精彩,所以提前准备照相机。   事实上如她所料,节目甚至比她想象中更加精彩。   她没想到林小堂居然也会一口流利的英语,她儿子因为有位外交官父亲的缘故,之前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所以英语口语很好。   但是林小堂没有出国机会,据郑洋的说辞,林小堂的家境并不太富裕,没有出国的条件。   这种情况下,林小堂能把一口英语练得那样流利,实属难得。   郑白梅坐在台下的时候,悄悄为林小堂竖过无数大拇指。   当然,她也不忘给两人哐哐拍照。   拍照是很费胶卷的,但那点胶卷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她不怕浪费胶卷,把照片全部洗了出来。   全部洗出来的唯一坏处是,不知道要挑哪些好看的框起来。   “哎呦,你看你周围都是人,找不到你单独的照片呀,要不就框一张合照吧,你瞧瞧这张,这是你和小堂的合照,要不要把这张框起来?”   啧啧,照片中的两个孩子看上去真是赏心悦目,多登对啊。   郑白梅在内心默默赞扬一下自己的拍照技术,随后举起手中的照片,征问阙星阑的意见。   “你看这张,框起来放你房间里,怎么样?”   阙星阑轻轻瞟了一眼她手中的照片,立即想起照片中当时的场景。   那时他林小堂一起站在领奖台上,主持人宣布他们获得最受欢迎节目之一,林小堂一听,蓦地笑了。   他余光中瞥见这抹灿烂的笑容,再也没法从脑海中挥去。   没想到她母亲亲自用照相机留住这个永恒的瞬间。   阙星阑一个“好”字已经在喉咙打转,偏巧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他离得近,接起电话,习惯性等对面先开口。   “是阙星阑吗?”   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阙星阑神色一怔,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来电话,心里浮现一丝诧异。   “是。”   得到肯定回复,林小堂松了一口气。   “这么晚了,你吃晚餐没有?”   阙星阑:?   “吃了。”   “那真好,我也吃了,你明天准备干什么呀?”   阙星阑:“……”   林小堂可不是会打电话过来特意和他闲聊的人。   “有事直接说。”   对面的林小堂:“……”   这人真是的,先拉拉家常不行啊!   她自忖和阙星阑的关系没有好到一定程度,既然要开口借东西,总是得迂回一点嘛。   一上来就开口借相机,万一对方不答应怎么办?   这个年代的相机还是奢侈品呢,国产的都要好几百,像阙星阑家里的那件国外货,只会更贵。   这么贵重的东西,人家不愿意借给她也情有可原,弄坏了她都赔不起。   所以才要采用迂回的方法嘛。   谁知道阙星阑这人直接拆穿她,林小堂只能硬着头皮道出实情:“是这样的,我大嫂明天要去港城了,想拍些照片带给我大哥,可是家里又没照相机,所以我想……”   “可以。”   不等她说完,对方已经应允。   答应得这么爽快的嘛?   她还准备了一大堆万一被拒绝之后的说辞呢,看来统统用不上。   林小堂面露欣慰。   “那好,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不用了,我明天送过去。”   林小堂连忙摇头,“这多麻烦你啊,还是我过去拿吧。”   借了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还让人家亲自跑一趟,多不合适啊。   她自己跑一趟就够了。   阙星阑淡淡道:“你大嫂明天离开,待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   言下之意,让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来回的路程上,多留点时间陪大嫂。   反应过来的林小堂心里一怔。   哇塞,这人可太够意思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觉阙星阑心思这么细腻呢?   “那好,麻烦你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找机会还你。”   对面迟迟没接话。   就在林小堂以为对方不接话是要挂断的意思时,对方突然喃喃一声:“先欠着吧,挂了。”   怎么对方听到她要还人情似乎有点不高兴?   盯着已经没声的话筒,林小堂觉得莫名其妙。   咋回事啊这个人,怪怪的。    第73章 现在他俩关系这么好了?   挂断电话,阙星阑走向客厅的沙发。   沙发上,郑白梅已经把选好的照片放进玻璃相框中,她刚将相框举起来,想要对自家儿子展示一番,瞧见阙星阑径直走向她,二话不说顺手将相框带上楼。   郑白梅:?   看着走向楼梯的小小背影,她无奈地笑笑。   这孩子,明明喜欢这张合照,也不明说。   “哎,你倒是告诉我,刚才谁来的电话?”   听语气,应该不是在和他父亲聊天,他和他父亲聊天,不会用这样放松的语气。   看样子也不像是和他舅舅郑洋聊天,若是他舅舅来的电话,没道理这么快挂断,总得要叫上她说几句。   既不是他父亲也不是他舅舅,能主动往家里来电话,那只能是一个人。   以阙星阑那小得不能再小的交友圈子,郑白梅轻而易举猜出来电者的身份。   除了林小堂,才能是谁?   阙星阑没搭话,只说:“我明天要带着相机出去一趟。”   毫无疑问,肯定是去见林小堂。   作为亲妈,郑白梅很识趣地没有当面戳穿。   “可以啊,不过里面胶卷用完了,你明天记得从抽屉中重新拿一副胶卷。”   “嗯。”阙星阑轻轻应了一声,紧紧捧着相框上楼。   等小小的身影从楼梯处消失,郑白梅才慢慢收回视线。   她笑着从膝盖处堆放的一堆照片中,找到另一个角度阙星阑与林小堂的合照,高高兴兴挑出来,放进属于阙星阑的成长相册中。   第二天一大早,阙星阑备好胶卷,拎着相机出门。   郑白梅不放心,提议要跟着去,被阙星阑拒绝。   好吧,这孩子不是没有一个人出门过,况且他聪明机警,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听说小堂那孩子来回学校从来都是一个人,小堂可以办到,星阑一定也可以!   郑白梅并不乐意将儿子培养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总想着让他多贴近平常人的生活,可等她真正放手,心里又格外担忧。   忍不住给郑洋去了个电话,“你忙不忙?”   接到电话的郑洋一听,心想这肯定是有事,瞧了瞧手头上的事情,估摸着:“不算忙,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抽空送送星阑?他一个人出去,我还是不太放心。”   “他要去哪?”郑洋听得一头雾水。   郑白梅解释:“我估摸着应该是去见小堂。”   去见林小堂?   现在他俩关系这么好了?   郑洋笑呵呵地应下,“那行吧,我去送送他,我正好也想去见见小堂。”   于是乎,一大早站在门口盼望的林小堂,一眼从阳台上看到楼底下那辆缓缓驶进的小汽车。   白色的桑塔纳,很熟悉的车型。   林小堂立即想起一位老熟人。   我勒个去,阙星阑排场这么大吗,出行都得郑教授接送?   她噔噔噔地跑下楼,郑洋正推开车门从里面走下来。   “郑教授好!”   林小堂挂上满脸的笑容,首先向他鞠了一躬。   啧,好一段日子没见,这娃倒是越来越讲礼貌了。   得到热情接待的郑教授很是欣慰,他从后备箱中掏出一只小小礼盒,“这个送你。”   没想到还会收到礼物,林小堂满脸惊讶。   “听说你这次考了第一名,难道不该收收礼物?”郑洋将礼盒塞到她手中,“早就买好了,前阵子一直没空,也没时间碰见你,借这个机会顺道给你带来。”   林小堂盯着手中精美的礼盒,一时间心里有些动容。   她只是想朝阙星阑借借相机而已,真没预备会收到郑教授的礼物。   “谢谢郑教授!”   说话间,阙星阑从车上走下来,将手中捧着的照相机递给她。   “会用吗?不会的话我教……”   “会用会用,”不等他话说完,林小堂一把接过相机,同样诚恳道谢:“也谢谢你。”   一手捧着礼盒,一手捧着相机,林小堂想挥手作别,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大老远过来给她送东西,她收了东西,连口茶水都不请人进屋喝,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合礼仪。   “郑教授,要不你们去我屋里坐坐?”林小堂客气地邀请。   “算了。”郑洋没答应。   一来他来得匆忙,没备什么礼物,空手进门不太好。二来他还有其他的事情,真进屋坐坐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   “我就不去打扰了。”郑洋返回车中,阙星阑也跟着他的步伐上车。   车门还没合上呢,大嫂韦骊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急忙叫住人。   “哟!这是郑教授吧,原来小堂说要借相机,是和您借呀?”   韦骊娟看着林小堂手里捧着的相机,说什么也要请郑教授进屋坐坐。   郑洋手头上还有其他事,又拗不过韦骊娟的热情,只得把阙星阑推出来,“这样吧,让星阑留下来,反正今天周末,他在家也没什么事。”   阙星阑就这样华丽丽地被自家舅舅推出来挡人情。   这个小外甥的脾性郑洋再清楚不过,如果阙星阑私心里不愿意留下,哪怕是他发话,阙星阑也会毫不留情扭头就走。   所以小外甥能留下来,纯粹是小外甥自个儿愿意。   郑洋毫无心理负担地开车走了。   留下来的阙星阑正在被韦骊娟好奇地围观。   “小堂,这就是你的同桌啊?”   啧啧,这娃儿长得可真漂亮,白里透红的皮肤,看上去比小堂这个女孩生得更精致。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富养出来的孩子。   也是,人家舅舅是教育局里的官呢。   韦骊娟一边打量阙星阑,一边热情地邀请:“星阑同学,你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公园游玩好不好?”   阙星阑没急着接话,先看了一眼林小堂。   “你看我干嘛。”林小堂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既然你没什么事的话,不如就一起去逛逛公园呗。”   阙星阑这才转头看向韦骊娟,认真回话:“好。”   这男孩子长得漂亮,性格也乖,韦骊娟很是喜欢,热情地将人请到家里。   林二玉之间见过阙星阑,认得他是上次国庆的时候和小堂一起在礼堂里表演节目的那个男孩,对他也很是热情。   一家人丝毫不把阙星阑当外人,带着他参与家庭活动,一起去秀山公园看海棠花开。   期间,充当摄影师的阙星阑为几人拍了很多合照。   游览公园结束后,林小堂跟着阙星阑一起将照片洗了出来。   不得不说,看起来小小年纪的阙星阑,拍照技术真不赖。   林小堂随手挑了好几张,每一张都觉得拍得很不错。   估计他有特意学过摄影吧。   林小堂将照片带回家,全部塞给她大嫂韦骊娟。   韦骊娟正在对行李进行查漏补缺,看到林小堂拿着照片过来,想着分别在即,一时有些伤感。   等她走后,这家里就属林二玉最大,弟弟妹妹只能依靠二玉。   韦骊娟随手将林二玉招到眼前,交代:“我去了港城,这个家里就由你来当家做主了,三满和小堂年龄都还小,很多事情得由你来操心。”   “放心吧大嫂,我知道的,我会对她们多加关心。”林二玉对着大嫂打保证。   听到林二玉信誓旦旦的声音,韦骊娟稍稍放下心来。   别的不说,以林二玉护短的性子,至少不会让三满和小堂受人欺负。   况且三满那孩子是个闷不吭声不喜欢主动惹事的,不会给家里添什么麻烦,至于小堂嘛,这娃儿聪明,又长期在少年班住校,遇到什么问题自个儿都会解决,更不会添乱。   其实仔细想想,三满和小堂除了年龄较小之外,其他方面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二玉啊,实话跟你讲,我最担心的还是你。”   韦骊娟长长叹息一声,“你和宁经理的事情还没妥呢,这事在我心里是个疙瘩。”   本来以为能看到二玉和宁经理相好的过程,这一走,不知道两人以后是个什么发展。   有她在,至少能和林二玉讲讲过来人的道理,她若是走了,林二玉想要找人聊聊感情上的困惑时,总不能去和小堂聊吧?   小堂那孩子再早慧,在感情方面也没什么经验啊。   韦骊娟怕林二玉以后找不到倾诉对象,干脆将话讲明白。   “二玉啊,不要怪大嫂啰嗦,我觉得宁经理这个人是真的不错,不论是外貌、人品、还是家世,和你都是良配。你俩以后要是发生什么不愉快,多想想对方的条件,你多忍让些。”   听到“忍让”两个字,林二玉脸上立即作色,张嘴便要反驳,韦骊娟抢先道:“你先听大嫂把话说完。”   “我让你忍让,不是让你受委屈的那种忍让。你别怪大嫂说话直接,以后你俩要是闹了什么矛盾,多半是你的脾气引起。”   “你脾气什么样大嫂心里都清楚,你呀,就是脾气太硬了,总不肯服软。但是感情中可不能这样,要得适当地学会服软。”   林家和宁家的家庭差距是显而易见的,林二玉要是真打算和宁绍辉在一起,以后免不得要在一些事情上产生分歧。   例如宁绍辉的父母,能心甘情愿接受二玉吗?   宁绍辉的大哥大嫂又是什么样的人,能接受各方面都不出挑的二玉吗?   就算宁绍辉的家里人都没什么异议,保不齐一些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会说闲话。   没办法,门不当户不对,就得要承受这些非议。   换做平常人,想想以后的舒坦日子,或许咬咬牙就忍了,可惜林二玉不是那种会忍下去的人。   这正是韦骊娟担心的地方。   她满是忧虑地劝诫:“二玉啊,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惑,及时给我写信,如果事情比较急,直接去电话局打长途,听到没?”   听了一堆唠叨的林二玉耳朵都要生茧,“好了好了,我都听进去了,我说大嫂啊,你怎么就只逮住我一个人使劲唠叨,你怎么不唠叨唠叨小妹呢?”   韦骊娟立即看向一旁的林小堂,“小堂很懂事,没什么好唠叨的。”   林小堂脸上刚要浮起得意之色,听得她大嫂继续道:“对了小堂,大嫂想问问,你和你那个同桌阙星阑的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林小堂敷衍着说。   “还行是哪样啊?我看人家连这么贵重的照相机都肯借给你,关系应该不错。”韦骊娟穷追不舍,“那和喻子晋比较呢,谁跟你关系更好一点?”   林小堂:“……”   她垂眸看了一眼时间,“大嫂,是不是该收拾收拾出发去汽车站了?”   韦骊娟笑而不语。   她接过照片,将所有照片塞进行李之中,拎着行李从家里离开。   一家人将她送至进站口。   韦骊娟拎着行李回头望了一眼站外站着的三副熟悉面孔,心里五味杂陈。   她什么也没交代,只朝着他们挥挥手,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赚大钱了再回来!   ——   自从大嫂离开后,林小堂心里莫名低落好几天。   虽说她一直在学校,只周末的时候回去一趟,想着以后周末回去再也瞧不见大嫂忙活的身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好在这周末暂时不用回家,罗主任之前说过,期中考试之后大家要一起参加一次集体活动,放松一下。   上次大家集体选择的活动是去游泳馆。   林小堂之前明明对这项活动很是期待,因着大嫂离开的缘故,兴致不太高。   罗主任选择的游泳馆是市区最大的游泳馆,游泳馆设有浅水区和深水区,浅水区在1.2米一下,深水区在1.8米以上。   少年班的孩子年纪小,个头都不高,只能安排在浅水区。   游泳馆的教练站在中央,教着一群小孩子怎么用正确地姿势游泳。   在羊城长大的孩子,临水而居的比较多,多半都会游泳,不过是自创的狗刨式,要想学习正规的游泳姿势,还得按照游泳教练的指导行事。   对于游泳这项活动,多数孩子都是兴致满满,热闹地围在游泳教练身边学动作。   林小堂独自坐在泳池的一角,没什么兴趣。   一来她本身会游泳,还考过潜水证,没必要跟着游泳教练学正确姿势,二来嘛,心里还想着大嫂离开的事情呢。   “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   喻子晋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坐到她身旁。   “没什么,只是我大嫂上周去港城了,有点感慨。”先是她大哥离开,后是大嫂,“你说人生就是不断地离别吗?”   独自感叹完,林小堂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   这种话当着谁的面也别当着喻子晋的面说呀,没有谁比他对离别的感触更深了吧。   毕竟连以前认定的父亲都是过客。   “抱歉啊,我不是特意提这种事。”   “没事。”喻子晋不太在意,“离别本来就是人生的常态,以后我们也会离别。”   在嬉闹的游泳馆,在欢天笑语的环境中,她和喻子晋静静坐在泳池一角,竟然谈论着这种人生话题。   颇有些割裂。   林小堂努力把话题拉回来,“谈这个还太遥远,至少我们现在……”   话到一半,她突然顿住,眉头紧皱地望向不远处的水面。   在浅水区与深水区的界限绳处,几个学生偷偷试探着将脑袋钻到深水区。   林小堂立即游过去,将准备去深水区闯荡的几个同学薅回来。   其中两个是男同学,两个是女同学。   女同学中有着她的老熟人顾云,另一位是宿舍长。   林小堂先去做宿舍长的工作,“深水区很危险,教练说过让我们都在浅水区,你们偷偷过去,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宿舍长本来就是被顾云一番话哄过来的,见此刻林小堂神色严肃,立即要服软,“其实我也是不……”   没等她说完,一旁的顾云冷着脸抢话:“教练是说,不会游泳的人不要去深水区,我们都会游泳,怎么会出意外?林小堂你会不会说话,是不是故意咒我们?”   另外两个男同学见顾云开腔,心里念着去深水区玩,于是帮腔:“是呀小堂,我们都会游泳,只去深水区玩一会儿就成。”   “你没瞧见这浅水区人挨人的,我没游两下就会撞到人,转个身也会撞到人,游得一点儿也不尽兴,你看深水区这边多宽敞,就让我们去游一会儿嘛。”   林小堂冷哼。   呵,溺水的人多半都是会游泳的人,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那你们去吧,反正我要去给罗主任报告。”   这群小屁孩,拿出老师来压是最好的办法。   果不其然,听到林小堂要去告老师,两个男同学立即乖乖返回,宿舍长也迟疑着回到浅水区,孤立无援的顾云冷着一张脸,极不情愿的在林小堂眼皮子底下返回。   眼看几个同学都回到浅水区,林小堂转身便走。   没走两步,一个潜在水里胡乱拍水的同学直直朝她撞来。   林小堂灵活一闪,那同学与她擦身而过,直接撞向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秦野。   秦野是个弱不禁风的身子,被人一撞,退出去好几步。   他慌忙中退到泳池边缘,扒着泳池台子站起来时,脚下无故冒出一缕红色。   林小堂最先注意到这一点。   她二话不说立即上前将秦野捞上来,检查他脚底的情况。   不知是在哪里擦到,秦野脚底上无故裂开一条小缝,口子不深,但流着血。   血迹不多,却也足够唬人。   察觉到情况的游泳教练立即过来探看,一直关注着泳池里面动静的罗主任也赶忙上前询问情况。   见流了血,罗主任立心里一跳,迅速搀扶着秦野去一旁的备用室。   备用室里备着一些止血药,游泳教练一边拿药,一边好奇地追问:“你这伤口怎么弄的?”   作为旁观全程的林小堂在一旁将整个过程仔仔细细地描述。   游泳教练听完,满脸诧异:“就只是被推了一下?”   “我看不一定是这样。”一旁的罗主任接话,“教练,待会儿麻烦你去泳池检查一下,还有秦野,你就坐在这里休息吧,脚底有伤口也别下水了,小心感染。”   望着秦野脚底板淌出来的鲜红色血迹,罗主任心里莫名感到不安。   这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呢?   他右眼皮不合时宜地狂跳起来,种种迹象表明,似乎有更大的灾祸即将来临。   泳池那边,看着罗主任和游泳教练将秦野搀扶走,众人议论一番,很快意识到重要的一点。   这下没人看管他们啦!   罗主任和游泳教练都不在,还有林小堂这个爱告状爱管闲事的也不在!   之前惦记着去深水区的几个学生立即付诸行动,悄悄越过浅水区与深水区的分界绳,肆意在深水区里横行。   受顾云蛊惑,宿舍长也悄悄越过这条分界线。   眼看大家玩得愉快,顾云提议:“要不咱们来比一比憋气吧,看看谁憋得更久。”   憋气是她的强项,这里估计没一个人能赢她。   “好啊。”男孩子们都欣然应允。   宿舍长没答应,在一旁小心翼翼劝诫顾云:“咱还是不要和他们男孩子比了吧,他们肺活量本来就比女孩子的大。”   “谁说的?”顾云纠正她,“男女的身体差别没这么大,女孩子训练后,不比男孩子差!”   不顾宿舍长的劝阻,顾云欣然开始与那些男孩子较量,并指定宿舍长作为裁判,判断谁憋气憋得最久。   宿舍长劝诫无果,只得站在一旁作为裁判。   一分钟后,所有男孩子都浮出水面,叫嚷着投降。   “算啦算啦,我憋不了这么久。”   “我认输我投降,不然肺都要炸了。”   “所以,咱们之间是谁憋得最长?”   ……   憋得最长的顾云还没冒头。   眼看所有男同学都出来,唯独顾云不出来,宿舍长内心爬上一股不妙的预感。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溺水!”   一位同学慌慌张张跑进备用室报信。   闻言,备用室里的人神色骇然,全都拔腿飞快往游泳池跑。   林小堂跑得最快,临近游泳池,瞧见一堆人围成一圈。   她一边使劲拨开人群,一边慌忙问话:“谁溺水了?!!”   如果她没猜错,估计是刚才闹着要去深水区玩的那几个同学,那里面有顾云,以及她宿舍里的宿舍长……会是她们吗?   心里正担忧着,林小堂憋见不远处顾云浑身湿漉漉地坐着,头发丝往下滴水,脸色惨白,身子不停颤抖。   不是顾云,那难道是宿舍长?   林小堂眉头紧皱,更加用力扒开人群。   一瞧,地上躺着的人是阙星阑。   喻子晋蹲在旁边,不停按压他的腹部。   但姿势并不标准。   “我来。”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林小堂一张脸冷得可怕。   用标准的抢救姿态将对方污水排出后,林小堂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下去做了人工呼吸。    第74章 一个更为绝妙的方法   渡了好几口气后,躺在地上的阙星阑转醒。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心有余悸的罗主任怕再有闪失,立即安排游泳教练将阙星阑送去医院检查,他自己则留下来,组织所有同学有序离开。   一场游泳馆之行以这样的方式匆匆结束。   将所有学生带回学校后,罗主任马不停蹄赶去医院查看阙星阑的情况。   问过医生,得知并无大碍后,他才终于卸下心里一块大石头。   饶是如此,他也并不敢把这件事报告给郑教授。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郑教授。   这次带学生们去游泳馆本意是想让他们在考试后放松放松,谁料到竟然会出这种意外。   罗主任心里很是后悔。   早知道当初应该带同学们去爬山!   可爬山也有爬山的危险,只要是户外活动,都存在一定的危险。   唉,作为老师,要操的心可真多。   从医院回来,罗主任拿起办公室的话筒,打算拨号。   学生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哪怕他不敢通知郑教授,也总得让阙星阑的母亲知道消息,不然通知不到位,事后纠扯起来更加说不清。   号码拨通之后,电话叮铃叮铃响起。   接到学校的来电,郑白梅有几分意外。   除了家访以及学校的一些荣誉活动之外,她很少会接到学校主任的电话,“你好罗主任,是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星阑去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照理来讲,罗主任应该不会往家里来电话。   除非是星阑出了什么事情。   郑白梅一颗心立即揪起来,正要追问,听得电话对面的罗主任充满歉意的声音:“星阑同学在游泳馆里意外溺水,现在送去医院,医生说已无大碍。”   一句话听得郑白梅一颗心如过山车般大起大落。   “溺水”两个字眼落到她耳中时,她差点惊得扔掉手中话筒,紧接着听到星阑没事,她才勉强拿住话筒,一颗心却还是扑腾扑腾跳得厉害,久久不能平息。   “星阑溺水?”稍稍回归理智的郑白梅简直不敢相信,“他水性很好,从小就学过游泳,怎么会溺水?”   不等罗主任接话,她已然站起身。   “不多说了罗主任,我要亲自过去一趟。”   这事有蹊跷,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并不是问清其中缘由,而是要确认一下自家儿子是不是真的没事。   挂断电话,郑白梅起身便走,连衣服和鞋子都来不及换,打了车,立即奔到医院。   被挂断电话的罗主任却不得不弄清这其中的缘由。   他作为这次活动的领队人,有责任与义务弄清楚这起意外发生的原因。   现在幸好是人没事,倘若阙星阑出了什么意外,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弄清背后原因也是汲取经验教训的方式,等之后郑教授问起来,他也不至于睁眼瞎。   罗主任颇为严肃地将学生招到教室*,郑重发话:“刚才游泳池发生的意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星阑同学怎么会溺水?”   底下没人接话。   面对一片寂静的场面,罗主任罕见地冒出一丝怒火。   “这么多人,难道没一个瞧见是怎么回事吗?还是瞧见了,却不敢说?”   大家从来没见罗主任摆出这样严肃的面孔,也深知这件事牵扯太大,尽管不出声,所有学生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看向角落里的顾云。   结果不言而喻。   “顾云同学,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罗主任直接点名。   被点名的顾云静静坐在角落,湿透的衣服已经换下,却遮不住她骨头里散发出来的寒气。   她垂眸呆呆盯着桌面,没吭声。   等不到回答的罗主任脸色沉下来,“顾云同学,跟我去趟办公室。”   顾云慢腾腾地起身,跟着罗主任一起离开。   两人走后,教室里炸开了锅。   大家激动又高昂地谈论刚才发生的事情,叽叽喳喳的,根本听不清楚。   在一片嘈杂声中,林小堂扯了扯后桌喻子晋的胳膊,“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事和顾云有关?”   当时看到躺在地上的阙星阑转醒,她从对方神色中看出他应该并不大碍,所以对方被送去医院,她没凑过去打扰,让他在医院好好休息也好。   但她心里很是疑惑,怎么出事的人是阙星阑呢?   阙星阑看上去并不会是那种无故跑到深水区游玩的人。   按着他的性子,如果他要去深水区,那他一定具备高超的游泳技术,不至于会让自己落得溺水的地步。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小堂一眨不眨盯着喻子晋。   这人刚才蹲在阙星阑身边施救,看样子是他把阙星阑从水里捞上来的,他应该知道全部情况。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喻子晋沉着脸回忆当时的画面,“我只看到阙星阑突然钻进深水区,水底下一阵激烈的挣扎后,顾云从下面冒出脑袋,阙星阑没上来。”   “我感觉不太妙,游过去看了看,顺手把人捞上来。”   喻子晋的叙述不带一点主观色彩,只将他眼中的情况描述出来,真实情况交给林小堂判断。   毫无疑问,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阙星阑突然钻进深水区,是去救人。   水底下一阵挣扎,是被救者顾云抓到救命稻草,踩着阙星阑浮出水面。   至于阙星阑这个倒霉蛋,一时不慎,差点做了水鬼。   另一边的罗主任也从顾云口中了解到全部的真相。   “也就是说,星阑同学在救你的过程中,被挣扎的你几脚踹到水里?”   “我不是故意的!”顾云连忙为自己解释,“我没想要把他踹下去,当时太慌了,只想着往上游,没料到会把他踹下去。”   罗主任脸上阴晴不定。   “那你为什么去深水区?是故意的还是不是故意的?”   一句话问得顾云哑口。   她张嘴便要反驳,想到当时那么多同学在场,罗主任随便找几个学生问话便能知道全部实情,为避免事态变得更加糟糕,她及时闭了嘴。   这副沉默的模样落到罗主任眼中,无疑是变相的承认。   罗主任要气死了。   他当时担心秦野划出伤口的脚,在游泳馆的备用室里多待那么一小会儿,这群人就迫不及待地给他添麻烦!   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他撒手不管,这群人是不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罗主任板起面孔,严肃批评:“顾云同学,你还记得我上次……”   话到一半,手边电话震响。   他随手接起,对面传来阙星阑母亲郑白梅尖锐的声音:“我问过医院,目前的确没什么大碍,但我还是得知道,星阑到底是怎么溺水的?”   “星阑现在在休息,我不想打扰,但是罗主任,你得给我个说法。”   郑白梅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可亲的,但涉及到她的家人,特别是这个她从小抚到大的唯一的儿子时,她不介意露出自己咄咄逼人的锋芒。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满,罗主任连忙好声好气地将整个过程解释一番。   当然,在他的话语中,已经极力为顾云遮掩,没有细讲顾云为什么会去深水区,只突出阙星阑助人为乐的举动。   饶是如此,郑白梅也沉下脸来,“你是说,星阑是为了救顾云?”   这一刻,郑白梅以前在心中积攒的对顾云的所有好感一消而散,“那么我要问问罗主任,顾云为什么会需要人去救?游泳馆的浅水区才1.2米,应该不至于对学生的生命造成危险。”   “还有,你说是林小堂及时给星阑做了人工呼吸,那么我请问,如果当时小堂没在场,没有及时对星阑进行施救,会怎么样?”   郑白梅心里一阵庆幸,还好当时有小堂在场,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小堂没在场,游泳馆里面的教练会……”   罗主任解释到一半,被郑白梅打断:“游泳馆的教练有用的话,顾云为什么需要星阑去救?教练有用的话,星阑为什么会溺水?”   郑白梅的语气并不十分强硬,但听起来很是咄咄逼人,呛得罗主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事是他理亏,面对郑白梅的指责,他无法推卸责任。   表达完自己的态度后,郑白梅并没有继续指责下去,话锋一转:“这次星阑没什么大碍,我不作追究,但我希望罗主任能够对学生的安全更加上心,这事没有下一次了。”   “好的好的。”   挨了一顿训,罗主任面色羞愧发烫。   挂断电话,他看向面前的顾云,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之前的话语:“顾云,你应该还记得上次你请那个什么杨师傅过来修电脑的事情吧?”   “我当时跟你说过,只给你三次机会,你要是继续不安分,我们可能要劝退你。”   顾云神色有点慌。   连忙争辩:“这次完全是意外,我以后不会了。”   罗主任无奈地摇摇头,“是不是意外你自己最清楚,有些事情完全可以避免,但你没有去避免,这种不算做意外。”   “不管怎样,上次修电脑的事情算一次,这次算二次,要是还有下一次,我恐怕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找你来办公室谈话,而是直接通知你的家人,让他们把你接回去,你明白了吗?”   顾云眉头一皱,紧咬着唇,“明白了。”   讲心里话,罗主任对顾云的成绩还是挺满意的。   这次期中考试,顾云虽说只考了第四名,但去除林小堂、阙星阑和喻子晋这三个能考590分以上的特殊人才,剩下的只有顾云最厉害。   事实上,沪城少年班的第一名,也才和顾云差不多的成绩。   所以综合来看,顾云的实力也很是不错。   奈何这个小娃儿意外状况太多太多。   罗主任不由自主想起当初少年班选拔的时候,顾云在跑道上硬是把自己跑晕也不肯放弃的场景。   这小娃娃太要强,又不肯服输,容易做出一些极端事情来。   罗主任留意过她很多次,对她的一些行为早就有所忌惮。   例如上次一言不合从英语课堂上跑出来,又例如撒谎请杨师傅过来修电脑。   那次修电脑的事情已经惹得他内心不满,他很想当时就给顾云做做思想工作,劝她要不要考虑回到之前的学校。   又怕以顾云的性子,接受不了这种待遇,听了他的话后做出什么应激之举,那他真是有理说不清。   所以他只能采取一种迂回的方式。   他告诉顾云,再给她三次机会,要是她不懂得珍惜,他只能劝她回到原来学校。   这算是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不至于让顾云一下子接受不了。   可是……今天闹出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大。   万一阙星阑落稍微出了差池,他这教导主任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这次事态太严重,我得通知一下你的家长,让你家长来学校谈谈,你现在家里都有谁在家?”   “我二姐。”顾云回答。   “好,那我就给你二姐通个电话。”   在厂工作的顾露接到学校的来电,一听是老师让她去学校谈谈,压根没想到是顾云在学校惹事。   顾云那成绩,学校老师都喜欢得不得了,她还以为是要过去接受夸奖呢。   “好的好的,我明天请假过去。”   欣然答应后,不到一个钟头,顾云给她来电。   厉声叮嘱:“不要答应老师的请求!”   “啊?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啊。”顾露不明所以。   “那你等下推脱掉,就说厂里临时加订单,工作完成不过来,这阵子都得加班,没时间去学校。”顾云给她出主意。   顾露听得一愣一愣的,“为什么啊?”   “没什么,你这么照说就是。”顾云并不打算解释太多,只让顾露按着她说的办法去回绝老师。   顾露追问不出事情真相,又想着小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也没多问,按着顾云的说辞给罗主任回了电话。   回完电话,顾露站在厂长办公室里,琢磨着自己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   那颗从老霍那里弄来的药还没派上用场呢。   这阵子宁绍辉和林二玉之间没有直接的接触,她也就没有机会下手。   可她有好几次看到林二玉偷偷摸摸过来厂长办公室接电话。   那副不愿意让人瞧见的模样,一看就是私底下悄悄和宁绍辉电话往来。   她要是任其发展,以后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收到两人的喜讯。   到那个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所以,没有机会也要自己创造机会!   顾露刚搁下话筒,看到厂长从外面走进来,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笑呵呵地进言:“苏厂长,这个季度咱们的任务提早完成,可少不了林二玉的功劳,难道咱们不该给她开个庆功宴吗?”   闻言,苏厂长眉头一挑,奇怪地望向顾露。   这顾家和林家一向不对付,顾露和林二玉更是互相瞧不上对方,见了面连声客套招呼都没有,怎么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顾露居然开始给林二玉邀功?   “说吧,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厂长可不信她是真心给林二玉邀功,“有什么心思就直说,你拿林二玉出来做幌子,我是一百个不相信。”   被苏厂长这么大咧咧地揭穿,顾露也不恼,继续笑呵呵地提意见:“厂长,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和林二玉虽然不对付,但她给厂里多添了几笔订单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厂里订单增多,咱们提前完成目标,一来肩上压力没那么重,二来咱们年底的奖金也有了着落,说来说去,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这些我还得感谢林二玉不是么。”   话虽如此,苏厂长还是觉得奇怪。   之前为着这个订单的事情,他将新员工宿舍楼仅剩的一间大房子分给林二玉,顾露为此和他置气很久,好一阵子见了他连声招呼也不打,只拿鼻孔瞧人。   这会儿又心无芥蒂地提起订单的事情,还真摸不透顾露到底是什么心思。   “所以厂长啊,我是真心建议给林二玉办个庆功宴,最好是将宁经理也请来,你想想,咱们做做这种拉拢工作,来年让宁经理依旧和咱们工厂合作,那明天上半年乃至下半年,咱们厂里的任务不都有了着落吗?”   “你说我是为林二玉邀功,那还不如我说为厂里着想呢,厂里发展得好,订单多,我自己也落得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   不管顾露话里有几分真心,但这个道理不假。   宁经理这样客户的确要维护维护,或许真可以邀宁经理过来聚一聚,不过庆功宴这个名头就算了,容易把林二玉架起来。   苏厂长思来想去,就以订单合作圆满完成的名义邀请宁经理吧。   “好了好了,你的提议我会考虑,去忙你的吧。”   从苏厂长的语气中,顾露已经料定他会实施,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果不其然,两周后,消息下来,这周周三下午,宁经理会过来厂里接洽。   顾露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   这一次,得把整个局面彻底扭转!   罗主任等待顾露也等待了很久。   每隔一周他都会打电话过去询问一下顾露有没有空过来学校,每一次顾露都说厂里生产任务忙,厂长不给批假,她没办法抽身。   怎么回事,明明第一次接电话的时候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之后总是推脱抽不出时间呢?   罗主任察觉出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被拒绝两次后,他等不下去了。   既然顾露抽不出时间过来学校,那他抽出时间去找一趟顾露就好了。   然而……看了看课程表以及学校里一堆压在他身上的任务,罗主任有些泄气。   他好像也抽不出时间过去。   不过……他没时间,洛克倒是有时间。   罗主任仔细看了一下课程表,将洛克接到办公室详谈:“我看这周三下午你没排课,能不能麻烦你去顾云家里家访一下?”   洛克没给学生做过家访,但他很乐意去做这种事。   听到是对顾云的家庭进行家访,他兴趣更浓。   自从顾云这孩子公然从他课堂上跑出去之后,他心里一直觉得这孩子的性格或许和家庭有关。   去了解一下学生的家庭情况,也能更好帮助学生的学习。   总体上来讲,顾云的英语成绩很不错,虽说口语方面不如阙星阑,但她的词汇量以及语法知识很牢固,在班上仅次于林小堂。   这样的学生,他也想试着去挽救一下。   答应罗主任的请求后,周三那天,洛克根据罗主任提供的地址坐上班车。   罗主任还给了他一串纺织厂的联系号码,叮嘱他,万一找不到地方,可以直接打电话问问。   当然,作为方向感极强的外国人,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洛克。   他顺利找到纺织厂的员工宿舍楼,站在楼下,掏出口袋中记着具体门牌号的纸张瞧了瞧。   顾云的家庭住址在二楼,他收起纸张,准备往楼道里去。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洛克……老师?”   他回头,正对上林二玉一双乌黑的眼睛。   “还真是你啊,洛克老师。”林二玉很是意外,“你来找我的吗?”   洛克摇摇头。   “不是?”林二玉纳闷,她还以为在这个宿舍楼,洛克老师只和她有交集呢,“那你是来找顾云的家?”   整个宿舍楼只有林小堂和顾云两人在市区少年班就读,既然洛克老师不是来找她,毫无疑问是来找顾云的家。   “嗯,我要对顾云进行家访。”   原来是家访啊。   敏锐的林二玉意识到什么,立即凑上前小声问道:“是不是顾云在学校惹祸了?”   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家访。   突如其来的靠近带来一阵女人身上独有的芬芳,洛克不自觉后退一步,紧抿着唇没吭声。   “好的,不吭声就是默认。”这么说来,顾云真在学校惹祸了?   啧啧,天才儿童耶,居然也会惹祸。   林二玉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忙为洛克指引方向,“看到二楼从左往右第三道门没有,那就是顾云的家,快去做家访吧。”   “谢谢。”尽管早就知道地址,洛克还是对她道了一声谢。   走到二楼,找到第三道门,他按响门铃。   开门的人是顾露。   顾露早就在阳台上瞧见楼底下洛克和林二玉交谈的身影。   这阵子她对林二玉格外关注,以她的了解,能让林二玉露出那样放松的笑容,说明洛克老师和林二玉是旧相识。   这就有趣了。   顾露临时想到一个更为绝妙的方法,她听着洛克滔滔不绝讲明来意,只是淡淡一笑。   “洛克老师,我恐怕没时间进行家访,等下就要去参加厂里的宴席,不如这样吧,你跟着我一起过去,咱们一边吃席,一边家访。”    第75章 麻烦你去送醒酒汤   一边吃席一边家访?   吃席周围应该聚着很多人,那样的场合势必很噪杂,一点也不适合家访。   而且家访要谈及顾云在学校里一些不太好的表现,当众揭人隐私也不是洛克愿意做的事情。   他不愿意去吃席。   “算了吧,我是过来家访的。”不想凑多余的热闹。   看出他满脸的不情愿,顾露也沉下脸,“那怎么办呢?”   “洛克老师,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次宴席是咱们厂里为了接待沪城那边的合作对象,人家厂长百忙之中都抽空参加呢,我一个小员工怎么好意思缺席。”   “洛克老师,工作都不容易,您得见谅,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跟着我过去的话,那你现在家里等着,等我吃席回来咱们再继续家访怎么样?”   单独在家等待?   这显然更加不妥当。   家里没有其他人,他又是第一次过来,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坐在她家中等待呢。   洛克虽然是个耿直的外国人,但也不是听不懂人家的言外之意。   顾露提出让他在家中等待,无异于把送客挂在嘴边。   那……难道就这样打道回府?   洛克有些不甘心。   好不容易跑一趟,人也见着了,怎么偏偏这么不巧,没时间坐下来谈谈呢?   思索片刻,洛克同意顾露的请求。   他想着与顾露一起过去,吃席的时候也不必谈论顾云的事情,等宴席散了之后回来再和顾露谈论一下顾云的问题。   心里是作着这样的打算,可到达宴席地点,一眼瞧见宴席中央坐着的林二玉。   洛克不了解林家与顾家之间的纠葛,也不太清楚林二玉和顾露之间的矛盾,虽是跟着顾露一起过来,却熟络地朝林二玉打了一声招呼。   林二玉也熟络地回应一下。   宴席总共摆了三桌,主桌上坐着宁经理、苏厂长以及厂里领导和各位车间主任,里面只夹杂着林二玉这样单独一位员工。   其他的员工没这样的荣幸坐主桌,纷纷挤到另外两桌上。   即便如此,能被请来参加宴席的员工多是每个车间的佼佼者,坐在旁席上也是一种荣誉。   这些在场的人大部分不认识洛克老师,见着这位异域长相明显的外国人跟着顾露一起进来,又和林二玉打招呼,纷纷侧目。   唯独头脑活泛的苏厂长立即猜到此人可能是市区少年班的外教。   之前小堂来家里和苏曜文聊天,他听得一点边角料,知道少年班有个叫做洛克的外教。   眼下这人既认识顾露又认识林二玉,看来是洛克外教无疑。   这个年代对于教书先生都存着一丝尊重与敬佩,猜出来人身份的苏厂长亲自起身相迎,热情地打过招呼,将洛克安排在顾露旁边。   回到主桌时,听得对面的宁绍辉轻声问旁边的林二玉:“这位是?”   林二玉看了一眼不远处洛克的背影,神色有些纳闷,“这是我小妹少年班上的外教老师。”   洛克不是过来给顾云做家访的么,怎么突然跟着顾露参加宴席?   这个宴席顾露也不是非来不可,来吃顿饭难道比顾云的事情更重要?   林二玉有些看不懂了。   若是她小妹的老师上门来做家访,她哪还有这门子心思来参加这种宴席啊,心里都要担心死了,得赶紧问问老师关于小妹的情况,不然心里不会踏实。   可瞧着顾露的模样,好像一点也不挂心。   奇怪,顾家一家人以前对顾云不知道多重视呢,怎么现在好像不太关心顾云的样子?   林二玉想不明白,收回视线独自纳闷。   “你小妹班上的外教?”宁绍辉也和她一样纳闷,“外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落坐后的洛克也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他明明是过来家访,怎么飘飘忽忽莫名其妙来到人家工厂宴席上?   周围人的态度还算友好热情,也有几道偷偷摸摸打量他的目光,但没什么恶意。   作为长相突出的外国人,洛克早就习惯周围人飘过来的这种打量的目光,他不太适应的是这种集体热热闹闹噪杂的场合。   尤其当服务员往每桌上摆好几瓶酒,他立即开始坐立不安。   听说国内是有酒桌文化的,而恰好他的酒量极差,喝不了一点,这样的场合若是有谁过来劝酒,他估计也挡不住。   果然不应该跟着进来凑热闹,早知道宁愿在外面等着。   洛克坐立不安地挪动身子,想起身,刚转个方向,目光瞟到旁边桌上林二玉与宁绍辉低声谈笑的场景。   他几乎从来没有在林二玉脸上瞧见过这样温柔害羞的笑容。   只有陷入爱河的女孩子,才会在爱人面前展露女儿姿态。   想当初林二玉让他顶锅,推他入湖的时候可一点也没手软。   不知怎地,洛克一颗焦躁的立即沉下来,他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顾露,艰难地开口:“请问,他们是情侣吗?”   周围一片嘈杂,洛克声音也不大,顾露只瞧见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洛克老师,你刚才说什么?”她特意将耳朵凑过去。   洛克重新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你说谁?他们是指谁?”顾露反问。   洛克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隔壁桌上,语气中是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酸涩:“林二玉和他旁边那个男人。”   好在周围嘈杂,顾露并未听出他的语气。   “不是!”她几乎是下意识否认。   她讨厌任何人把林二玉和宁绍辉认作情侣!   “他俩不是情侣,只是普通的员工和合作方领导的关系。”尽管心里认定他俩关系不简单,顾露嘴上也绝对不会承认两人的关系。   听到否认的回答,洛克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由自主往隔壁桌上望去。   一旁的顾露只顾着完成自己的计划,没有深究洛克提出这个问题的背后动机,她站起身,走到隔壁桌上,对着苏厂长耳语几句。   片刻后,苏厂长开始领头敬酒。   酒桌上热闹正浓,习惯不了劝酒文化的洛克独自坐在一旁,产生想回校的冲动。   他不知道,校园里,林小堂到处在找他。   从教师宿舍楼下来,林小堂一脸纳闷。   奇了怪了,怎么洛克老师不在?   他还能去哪呢,今天下午他没课,难道去外面逛街了?   整个学校都找遍了依旧没找到,林小堂怀疑他出了校门,可他一个人逛什么街啊。   遇事不决,找罗主任。   林小堂飞奔到罗主任办公室,还没进门呢,声音先传到罗主任耳中。   “罗主任,我想问一下,洛克老师去哪了?”   罗主任捧着保温杯,低头在桌上批改作业,听到声音,他抬眸看了一下来人,“你找洛克老师做什么?”   “哦,我想找他借点书看看。”   听说洛克老师带了很多纯英文版的小说集过来,上次国庆排演英文话剧,也是洛克老师从自带的书籍中挑选的。   这几天林小堂泡在图书馆,发现图书馆里纯英文版的小说集太少了,想找洛克老师借几本。   奈何才半天的工夫,死活找不到人。   “你要找他借英文版书籍?”没料到林小堂的理由这么正经,罗主任一时愣住。   这似乎是头一次瞧见林小堂这么发奋呢,居然主动要阅读英文版书籍。   好,很好,这种行为值得鼓励。   不过……   “洛克老师去顾云家做家访去了,估计晚点才能回来,你等他回来了再借吧。”   林小堂一听,敏锐地嗅到其中有故事,立马凑上前追问:“为什么洛克老师要去给顾云做家访啊?”   顾云在英语课堂上一直表现不错,考试成绩也不错。   除了很早之前从英语课堂上跑出去过一次之外,之后都表现良好,怎么洛克老师突然要给她做家访?   林小堂不懂,“要做家访不应该是身为班主任的罗主任您自己去吗?”   “哦,我懂了!”林小堂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诈话:“肯定是罗主任您不愿意去,就推给洛克老师是不是?”   罗主任一口气堵在心中。   “谁不愿意去了,我这不是走不开嘛!我也想亲自去来着,这不是课程都排得满满的,学校里又另有一堆事,我这批改作业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呢!”   林小堂听完,忙问:“既然罗主任您没时间过去,那为什么不让顾云她二姐来学校?”   提到这件事,罗主任心里就来气。   “你以为我没想到这一点啊?顾云她二姐看上去比我这个教导主任还忙呢!”   “是么,她忙些什么?”林小堂继续探话。   罗主任满腹牢骚:“她说现在快到年底了,厂子里生产任务重,这一阵子都挺忙,排不开时间过来。”   唉,也难怪顾云这孩子敏感要强,看起来她家人都不怎么关心她嘛。   “顾云她二姐是这样的说辞?”林小堂很是惊讶。   “可不是么。”罗主任想起几次被拒,心里不是滋味,“我琢磨她大概是不想来,故意找的借口吧,所以只能我们这边派人过去。”   借口,肯定是借口!   林小堂听她二姐说过,厂子里的生产任务已经完成,这阵子并不太忙,那顾露为什么要撒这个慌呢?   以顾露的性子,也不是对顾云的事情毫不上心的样子啊。   这事有点蹊跷。   林小堂当即请求:“罗主任,能不能借您电话用一用,我想给我二姐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不等罗主任拒绝,林小堂又道:“我也顺便问问洛克老师在那边是什么情况,您想想洛克老师那样一个人出现在我们那边,大家伙肯定有颇多讨论,我二姐说不定会知道情况。”   罗主任笑了。   这孩子,找补一大堆,生怕他不同意似的。   “行吧。”他挥挥手,“你用你用。”   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好嘞,谢谢罗主任!”林小堂立马捧着电话拨号。   对面没人接。   林小堂不死心地再次拨号。   等了片刻,仍旧没人接。   奇怪,厂里不应该没人啊,这会儿都去干嘛了?   林小堂不死心地拨动第三次。   这次对面终于接起,是一个恰好路过的厂里员工。   林小堂连忙自报身份,询问能不能让林二玉过来听电话。   “哦,你是二玉的妹妹吧,她跟着厂长一起去吃酒席去了。”   林小堂一愣,“吃什么酒席?”   “沪城的宁经理今天过来,厂长摆宴,你二姐是之前订单的大功臣呢,当然得去。”   宁绍辉今天过来了?   挂断电话,林小堂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怎么,问出什么消息来没?”低头批改作业的罗主任抬眸望她一眼。   林小堂讪讪回答:“我二姐不在,没问到关于洛克老师的事情。”   “那行吧,没有其他事情,赶紧回教室吧。”罗主任埋头批改作业,头也不抬地劝她。   “好。”   林小堂有些失落的从办公室走出来。   心里仍旧想着宁绍辉过来的事情,脚步不自觉放得很慢。   奇怪,真是奇怪,怎么这么凑巧呢?   顾露不愿意来学校见老师,和宁绍辉去工厂,这两件事应该没什么关联吧。   但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股不踏实感,总觉得今天要发生些什么。   话说今天洛克老师去了顾云家里,那顾露应该没时间去参加这场宴席吧?   理不清其中头绪,林小堂轻轻叹了一口气。   叹气的当口,走了几步的她突然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迅速撇过脑袋。   一瞧,是阙星阑。   “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林小堂差点以为又有人跟踪她。   阙星阑反驳:“是你想事情太入迷。”   林小堂:“……”   好吧,她刚才是有点入迷。   瞧了瞧不远处罗主任的办公室,她很好奇:“你过来找罗主任?”   “不是,我过来找你。”阙星阑纠正她。   “嗯?找我?”林小堂露出几分诧异,“找我什么事?”   这段时间,她和阙星阑之间保持着不说话的姿态,不是她不想理阙星阑,而是阙星阑似乎不太想理她。   究其原因,大概是游泳池边那个人工呼吸惹的祸。   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想着救人,二话不说给阙星阑做了人工呼吸,也就没来得及去注意周围同学的眼神。   但凡她能抬头瞧一瞧,一定会瞧见满排震惊得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   当时救人要紧,谁也没对这一幕多加议论。   时过境迁之后,这事成了同学们口中热议的话题。   阙星阑同学大概也是从同学们口中才得知那天的壮观场面。   这个年代,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隔着楚河汉界,街上的小情侣公然牵手都要被一些老长辈感叹有伤风化呢,何尝是嘴对嘴。   可想而知,这件事对同学们造成多大的震撼。   震撼过后,是一些若有若无的玩笑,林小堂不甚在意,她压根没放在心里,但阙星阑好像有点在意。   于是之后,阙星阑似乎刻意对她疏远。   人的嘴巴不说话,身体却不会说谎。   她从阙星阑的肢体中读出他并不想搭理她,要知道哪怕当初第一次瞧见阙星阑,闹出那样的性别误会,阙星阑肢体都没透出一股排斥呢。   现在倒是排斥上了。   呵!   说到底,这也算是救了他吧?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还排斥上了?   林小堂也来了气,阙星阑不搭理她,那她也不搭理阙星阑。   两人明明是同桌,却处成了陌生人。   就在她以为阙星阑打算这辈子都不再搭理她的时候,这人又突然找上门来。   “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妈想请你去我家做客。”阙星阑直抒来意,“说是感谢你那天的救命之恩。”   瞧瞧,还是郑阿姨明事理!   林小堂瞄他一眼,“这是阿姨的意思,那你的意思呢?”   阙星阑垂着眸子,没吭声。   林小堂气笑,“那这么说你并不欢迎我过去咯?要是你介意的话,就算是阿姨开口,那我也不会热脸贴……”   话到一半,阙星阑突然出声:“是我的意思。”   林小堂:?   一直垂着眸子的阙星阑抬眸,正好对上林小堂疑惑的目光,他飞快撇过视线,耳尖冒出一点烫意,温声补充:“请你去我*家做客,是我的意思。”   嗯?   一句话把林小堂弄沉默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转身便要走。   阙星阑在她身后追问:“你还没有说答应不答应。”   林小堂没出声,只在走了几步之后,给背后的身影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教室时,太阳西下,日光渐渐暗下来,另一边的酒席才刚刚散场。   终于结束了!   洛克如释重负地从桌上起身。   饶是不怎么喝酒的他,也被周围热情的人们灌了两大杯。   好在他可以勉强支撑得住,隔壁桌上的林二玉就没那么幸运了。   似乎林二玉是主场人物,周围的人不停向她敬酒,一杯又一杯,洛克看着都替她心急。   但显然是他多虑了,林二玉酒量不错,即便散场后,她仍然能步履稳健地走路。   而她旁边那个男人就没那么姿态优雅了。   与林二玉一起被当做主场人物的宁绍辉是厂里所有领导重点关注对象,这样应酬的场合他参加过不少,只不过今天的酒似乎格外烈。   没喝多少,脑子嗡嗡作疼。   勉强还能站起来走路,但姿态已有些不稳。   旁边的同事及时扶住他,宁绍辉微笑着保持最后的体面,在同事的搀扶下离开,往下榻的旅馆而去。   林二玉这边也朝着宿舍楼走去。   几位喝得满面通红的领导在苏厂长的嘱咐下,纷纷回厂。   留下来结账的苏厂长顶着一只通红的脖子,步履微颤地找到餐馆老板,“老板,今天的酒怎么喝起来后劲特别大?”   酒桌上,酒虽然是助兴剂,但苏厂长也从来不赞成员工们多饮酒。   平时接待的宴席都只上一些度数不高的酒,怎么今天脑袋似乎格外晕乎?   “哟,苏厂长,不是你让人过来托词,让我们给您换一些度数高一点的酒吗?”餐馆老板很是意外。   “是吗?”苏厂长捏捏眉心,“我怎么不记得这件事?”   看着对面的人晕晕乎乎的状态,餐馆老板认定他喝醉了。   喝醉后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记性可言,餐馆老板也不和他继续掰扯,只劝道:“好了好了,苏厂长您该回去了,要是您走路不方便,我安排个伙计送你?”   “罢了!”苏厂长一摆手,付完账悠悠出门。   顾露早在他之前回到宿舍楼,与顾露一同回到宿舍楼的人还有洛克。   以为宴席结束,顾露终于有时间来谈论顾云的问题,洛克重新返回顾露家里时,已经做好家访的准备。   谁知道顾露却撇下他,独自进厨房熬汤。   眼看外面天色不早,再待下去天就要黑了,他一个大男人和顾露一个单身女性独自处在封闭的空间,传出去也不太好。   洛克连忙走到厨房,直入主题:“我们现在不开始谈谈顾云的问题吗?”   “抱歉啊洛克老师,我现在没时间呢,你没瞧见我在熬汤吗,这是醒酒汤,你看今天这场宴席,大多数人都喝得醉醺醺的,需要醒酒。”顾露在厨房忙碌,看也不看身后的洛克一眼。   站在厨房外面的洛克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从一开始,这个女人压根没有诚心和他谈论顾云的事情。   她明明说好带他参加宴席之后就会回来和他谈论顾云的事情,结果一回来就把之前说过的话抛之脑后。   洛克很是生气。   他最讨厌这种说话不算话的说谎行为!   既然这人如此不重视,那他也没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难怪顾云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们家长完全脱不了干系!”   丢下这句话,气得满面通红的洛克转身就走。   气死他了,他讨厌顾云的家人。   以后再也不来了!   “洛克老师,等等!”顾露突然出声叫住他。   洛克回头,瞧见顾露端着一碗醒酒汤,直直朝他走过来。   洛克气极,“我满面通红是被气的,不是喝酒造成的!”   “我知道。”顾露将醒酒汤递给他,“这碗醒酒汤不是给你喝的,是让你送去给二玉。”   洛克狐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去送?”   “一来我和二玉关系没那么近,二来我还要去送给宁经理和其他人呢,没那么多时间,洛克老师您就帮帮忙,帮我去送给二玉吧。”   想起林二玉之前一杯一杯下肚的酒,洛克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接过醒酒汤。   也罢,举手之劳而已,给林二玉送过醒酒汤之后他就走。   眼看洛克即将出门,顾露又叫住他,满脸堆笑地提醒:“洛克老师,我以前和二玉之间有点矛盾,你别说醒酒汤是我熬的,不然她可能不会喝,拜托了。”    第76章 呵,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洛克端着醒酒汤,一路来到林家大门。   他按响门铃,耐心站在门口等待。   片刻之后,屋里子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谁啊?”   “是我,洛克。”   听到外面自报家门的熟悉声音,林二玉仍旧不放心,她凑到门缝中往外一瞧,确定外面站着的人的确是洛克之后,才慢慢打开门栓。   天色已经不早,她又喝了一些酒,力气不比平时,这个时刻,若换做是关系稀松的同事来敲门,她可能随便两句话就打发了。   因着对洛克老师的信任,才特意开门请人进来。   “你这是……”瞧见来人手上端着的一碗看上去黑乎乎的汤料,林二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什么?”   洛克将手中的碗端放到桌面,“这是醒酒汤,你刚才应该喝了不少酒,头不疼吗?”   他只喝了两杯,脑袋都有些晕乎呢,亏得林二玉还能走过来给他开门。   这人酒量大概是很不错的。   但喝多了终究对身体不好。   洛克放下醒酒汤,一双眼睛并不胡乱张望,只叮嘱道:“醒酒之后应该会舒服些。”   叮嘱完毕,他没有多加停留,转身便走。   “等等,”林二玉有气无力地叫住他,指着桌上那碗看上去黑乎乎的醒酒汤,“这汤谁熬的?”   洛克一个外国人,刚参加宴席回来,哪有地方熬这种醒酒汤。   他在职工宿舍楼并不认识其他人,除了她之外,洛克只认识顾露。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碗醒酒汤十有八九是顾露的杰作。   “你应该不会熬这种东西吧,告诉我,这碗汤到底是谁熬的?”   洛克脚步一顿,停下来静静盯着桌上那碗汤,脑海中闪过顾露和他交代过的事情。   现在看来,顾露的话似乎是真,这两人之间好像的确有些矛盾,不然林二玉不会在追问汤的来历时表现出一股气愤。   她大概是猜到了。   于是洛克也不隐瞒,“是顾露熬的。”   事实上,因为顾露刚才出尔反尔的行为在他心里留下不良印象,他也并不想替顾露隐瞒。   若不是这碗醒酒汤对林二玉有好处,他大概不会采用顾露的建议。   “顾露说你们之间有点矛盾,叮嘱我不要告诉你是她熬的,不然你可能不会喝。”   呵,果然!   “我当然不会喝。”林二玉没好气地盯着桌上的汤碗,“我怕她下毒。”   顾露什么秉性,林二玉心里再清楚不过。   想当初她去隔壁县卖手工品被人举报,就怀疑是顾家人干的,当然,主要怀疑是顾露干的。   这人从小和她不对付,走路上碰见了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前阵子分房子的事情顾露心里估计还存着对她的气呢,要不然怎么会唆使顾风来找三满的麻烦?哪料到顾风没伤到三满,倒是把自己给害了。   顾风的脚被钉子所伤,和三满一点干系都没有,顾家人为这事都气得半死,对林家那个恨啊,甚至不惜撺掇梁奇玮做假证诬陷三满呢。   只可惜并没有成功。   两家的矛盾在一桩桩的过节中早就愈烈,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表面上不说话,心里指不定骂得多脏,顾露会这么好心,专门给她熬醒酒汤?   不可能!   “她一定在醒酒汤里加了料,我不喝,你端走吧。”   林二玉拒绝时的坚决不由自主让洛克想起顾露的话。   看来顾露相当了解林二玉,听说是她做的汤,林二玉绝对不会喝。当时他还以为顾露是夸张,现在看来,此言属实。   洛克是个好心肠,不太相信有人会这样光明正大往汤里加料,这不是纯纯陷害他么?   顾露再怎么样,不会这么歹毒与愚蠢吧?   洛克劝道:“你要不还是喝一点,我看来你脖子有些发红了。”   “不喝。”林二玉坚决表态,“她这个人能安什么好心,你拿回去,她送的东西我碰都不碰。”   眼看劝不动,洛克盯着她逐渐泛红的脸庞,语气有些急:“这哪里有解酒药卖吗?”   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关心,林二玉一怔,“算了,别费这个心思,我等会儿睡一觉就好。”   “可你看上去状况并不好。”洛克将目光移到桌上的解酒汤上,“既然你怀疑有毒,那要不我替你试一试,没问题你再喝怎么样?”   不等林二玉拒绝,洛克捧起汤碗喝了两口。   “哎……”没来得及相劝的林二玉看着他咽下两口汤,一动不动盯着前方的人,“你待会儿要是真出什么事,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这顾露一看就没安好心,你是把人心想得太好了。”   林二玉说完,不免心里默默叹息一声。   这人心肠太善,想当初她去卖手表,快要被抓时走投无路,情急之下将货物全塞给洛克,这样一件大事,洛克事后居然也没和她深究。   没让她赔钱也没让她付出代价,只受了她一些口头的道歉而已。   那些每周都送去的面包,实在是她良心不安,才坚持送那么久。   这样一个人,估计也不会相信人模人样的顾家人背后那恶毒的嘴脸。   “你瞧,我并没有什么事。”等了好一会儿,洛克自觉没事,开口劝道:“我也喝了两杯酒,这醒酒汤对我也是有些作用的,我现在觉得脑子清醒了些,要不你也试试?”   林二玉摇头,仔细盯着面前的人,不放心地追问:“你真没事?”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热。”洛克张望一下四周,“家里窗户怎么没打开通风?”   “热么?”林二玉下意识望了一眼客厅的窗户,“都开着呢。”   等她收回视线,面前的洛克白皙的皮肤突然变得通红,比喝酒还醉的样子。   整个人仿佛从锅炉里爬出来,面部散发出不正常的红。   很是骇人。   “你怎么了?”林二玉敏锐地站起身,不自觉后退一步,“你很热吗?”   尚且保持理智的洛克也跟着站起身,不耐烦地揪着自己衣领,“是挺热。”   一股燥热在他体内不停流窜,比喝醉酒还令他难受。   脑子里晕晕乎乎,搅成一团浆糊,他迷糊的视线中,只能看清面前站着的高挑女人,其他一切无法入眼。   怎么回事。   洛克艰难地俯下身,捧着快要爆炸的脑袋,感受一股令人不耐的燥热愈发在他身体中快速地窜动,激发出他要做些什么的冲动。   没等到他思考出要做些什么,双手已经先于大脑将上身的衣服扯下。   他嗓子眼干得快要冒烟。   “好热。”   热得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无法保持理智。   面前那道高挑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化为一淌流动着的清泉,仿佛拥抱她就能解渴,他咽了一下干燥的喉咙,双腿不自觉向清泉靠拢。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声急促又熟悉的声音。   他想不起是谁的声音,也听不出声音中表达的意思,此刻他的内心只有一个目标,朝着能解渴的清泉移动。   “洛克老师?洛克?洛克!”   眼看对面的人逐渐丧失理智,林二玉有点慌。   该死的!顾露果然在汤碗中加了料!   看上去加的不是什么正经的料。   洛克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哪怕没经历过人事,林二玉自然也懂得一个男人带着情欲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洛克现在双眼泛红,浑身燥热,意识涣散,只一个劲地盯着她。   任谁都能猜出他接下来的举动。   林二玉几乎是下意识想往门边跑,奈何洛克堵着路,朝她一步步逼近。   这洛克人高马大,换做平时她都不能挣脱,更何况今天喝了酒,更加没力气,被洛克抓住,肯定没法再逃脱。   林二玉当机立断,返身往后退,后退之时不忘从桌下的针线篮子里抽出一把剪刀。   她退进卫生间,刚把水龙头打开,朝桶里放水,洛克紧跟着追上来,上前一搂,强硬吻了下来。   洛克的吻毫无章法,乱七八糟。   一看就没什么经验。   林二玉任由他搂了片刻,一双耳朵竖得老高,听到水龙头的水落到水桶的声音,琢磨水桶里的水差不多够用,才亮出右手握着的剪刀,猛地朝人胳膊上一戳。   锋利的刀尖入肉,顷刻见血。   洛克吃痛,下意识松开手,理智有那么一瞬间的回笼。   趁他稍稍清醒的时刻,林二玉使尽力气将人往下一按,脑袋直接塞进水桶。   咕噜咕噜——   整颗脑袋泡进冷水中,鼻腔倒灌进不少冰凉的冷水,呼吸的不畅与冷水的刺激,让原本燥热的洛克渐渐回神。   他挣扎着将脑袋伸出水面,哗啦哗啦的水珠从头顶倾下,呛得咳了好几声,整张脸涨得通红,却不是那种不正常的红。   看他似乎有所恢复,林二玉也没怠慢,又接了一桶冷水,径直往洛克头顶淋下。   一连哐哐倒了**桶冷水,洛克的皮肤稍稍发凉,唇色肉眼可见地泛白,林二玉才停下动作。   她累得瘫坐在地,有气无力盯着面前淋成落汤鸡的男人,看他可怜兮兮,心里又无故窜出一股无名怒火。   “说让你别喝那碗醒酒汤吧,你偏要喝!现在信了吧,那该死顾露一定在里面放了东西!”   林二玉越想越气。   这碗醒酒汤是顾露撺掇洛克来送给她,也就是说,顾露一开始的目的,是让她喝下这碗有问题的醒酒汤。   她原本就因为喝过酒浑身使不上劲,如果再喝下带着料的醒酒汤,又兼之洛克在场,那她岂不是自己把自己送入虎口?   面对一个主动凑过来的热情女人,有多少正常男人会拒绝?   洛克看上去挺正派,但……   林二玉不敢深想,越深想心里越气。   顾露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毁了她清白,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次是冲着她和宁绍辉来的。   大概顾露看不得她和宁绍辉走近吧。   该死的,可她没想到顾露现在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要用上,真是突破她底线。   既然顾露想毁她清白,自然是要派人来捉脏。   冷静下来的林二玉敲了敲旁边的洛克,“清醒了吗?”   “清醒了。”洛克光着膀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起身。   不料裤子也全湿了,他整个人清醒过来,但某些部位似乎还没清醒过来,大咧咧占据着无法忽视的地位。   洛克不好意思地飞速别过身,背对着她问话:“你家里……有没有能换的裤子?”   林二玉:“……”   她直接忽略刚才所见,从大哥遗留在家的一些行李中翻找出一条夏天穿的宽松四角大裤衩,递给卫生间里的洛克。   洛克接过,探出半个脑袋,“只有这种短裤吗?”   这会儿也不是夏天,穿短裤怪怪的。   “对,没别的,”林二玉摇头,“别的你也穿不上。”   她大哥其实挺人高马大,奈何洛克比她大哥还健壮,大哥那些长裤,洛克估计穿不下。   “短裤就短裤吧,别挑了,赶紧穿上,从我家里离开。”   林二玉的语气有几分急促,正换着裤子的洛克重新将脑袋伸出来,“对不起,刚才的事……”   话还没到一半呢,脸色蹭地一下先红了。   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原来顾露真在汤碗里加了东西,早知道他应该听林二玉的话。   是他错了。   幸好没酿成大祸,不然他这种行为是就是犯罪!   回过神的洛克心里一阵懊恼。   想起刚才猴急地将人拥在怀里亲吻,他心里又懊恼又羞愤。   此刻意识回笼,整个人无法面对刚才丑态百出的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林二玉冷冷地赶他出去,他完全能理解。   三两下穿好裤衩,仍旧踩着自己湿漉漉的鞋,洛克从卫生间出来,飞快套上自己刚才随手扯下的上衣,“我这就从你家离开。”   “等等。”   林二玉瞧见他脚底的湿鞋,返身从家里找出一双以前林大金穿过的布鞋,“你穿上这个吧,湿鞋脱下来。”   洛克乖乖照做。   他一边换鞋,一边看着林二玉将他的湿裤子湿鞋都放进一只塑料袋中,对方神色中并没有透露出对他的嫌弃。   洛克心里蓦然一动。   他以为林二玉应该恨死自己,应该以后再也不会想看到他。   “你……”洛克艰难地开口:“你不会怪我吗?”   “当然怪你。”林二玉头也没抬地接话,“谁让你刚才不听我的劝,非得试一试,要是不试,哪会发生这么多事。”   洛克很是诧异。   “你只怪我这个?”   他以为林二玉会气愤他刚才的轻薄。   这一点是他最为愧疚的地方。   “你嫌我怪你怪少了?”林二玉冷哼一声,“放心吧,冤有头债有主,别的地方有其他债主。”   将装好湿裤子湿鞋的塑料袋递给洛克,林二肃叮嘱:“现在天色晚了,估计没车回学校,你找不到车就出去随便找个旅馆住了吧,我家里不能留你,留你更加说不清。”   “还有,若是你下楼遇见厂里职工,有谁问起,你按实说就行,就说受顾露所托,给我送了醒酒汤,放下醒酒汤就出来了。”   “你穿的裤衩和鞋子就自己带着吧,以后不必还回来,有人问起,就说是你自个儿的,听明白了没?”   洛克接过塑料袋,重重点头。   他算是明白了,林二玉并没有怪他刚才的唐突,这会儿还在叮嘱他注意事项。   可惜他自己良心难安。   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我刚才……抱歉。”   “行了行了。”林二玉打断他,“赶紧走吧,待得越久越容易坏事。”   推搡着将人送出门后,疲惫不堪的林二玉关好大门,端起桌上那碗还剩一大半的解酒汤,心里冷笑。   既然顾露不仁,别怪她不义。   将解酒汤好好放下之后,林二玉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床上一趟,很快睡着。   另一边的顾露才刚刚来到宁绍辉下榻的旅馆。   与宁绍辉一同前来的同事偶然瞧见她,过来询问:“做什么的?”   顾露面上立即堆满笑容,“是这样的,刚才宴席上大家都喝得有点多,我煮了解酒汤给大家分了,想着宁经理也喝得比较多,特意来送他一碗。”   说着揭开食盒,特意将解酒汤露出来让人瞧见。   同事以为这是纺织厂里的意思,还想着厂里招待真周到,竟然特意熬了解酒汤送过来。   “那你放在他桌上就行,他现在醉得厉害,正睡觉呢,等会儿醒了再喝吧。”   同事说完,也没特意盯着,转身回房去了。   他以为这位纺织厂的员工放下解酒汤之后老早就离开,没去关注消息,只在睡觉前特意敲敲隔壁的门看看宁绍辉情况,发现房门被反锁。   以为是宁绍辉清醒过来,不想有人打扰睡觉,这位同事也没深究,独自返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同事起来,想去隔壁房间叫醒宁绍辉,却瞧见昨天那位纺织厂的员工恰恰从宁绍辉房间里出来。   同事惊了,盯着纺织厂员工直接呆住。   被看得不好意思的顾露脸色绯红,提着食盒满是害羞地快步离开。   这这这……   同事迫不及待闯进宁绍辉房间探寻真相,还没来得及张嘴询问,只见坐在床上的宁绍辉双手捧着脑袋,满脸阴沉,“出去!”   这是一同工作这么多年,头一次瞧见宁绍辉发火。   得,撞枪口上了。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该问。   同事默默闭上嘴,退出房间门,出门时还不忘将房门合上。   独留宁绍辉一人瘫坐在偌大的床铺上,满脸阴晴不定。   他理智逐渐回笼,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脑袋中却渐渐浮现当初在街上替他为小贩争辩的那张傲气的脸。   无形中,两人之间拉开一道天堑。   他以后……要怎么面对林二玉呢?   房间里窗帘遮住,密不透光,他整张脸隐在昏暗之中,猩红的双眼逐渐泛出一丝泪光。   片刻后,无力又懊恼地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   另一边的林二玉才刚刚睡醒。   一觉之后,酒气散尽,脑袋也逐渐清明。   还没等她从床上爬起来,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林二玉格外谨慎地透过门缝往外张望。   外面站着几位纺织厂的女同事。   “二玉,酒醒了没,该去上班啦。”有同事在门外笑着叫喊。   林二玉拉开门,探出一只脑袋回话:“醒了,马上去厂里。”   见她遮遮掩掩不肯将门打开,几位女同事互相使了使眼色,将身子挤进来,“二玉啊,我口渴,在你家里讨口水喝,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人都进来了,还能说什么呢。   林二玉站在门口,看着这几位女同事打着借水喝的名义朝她屋子里东张西望,四处搜寻,不觉有些好笑。   果然,就知道顾露有后手。   一大早天刚亮呢,这群人就迫不及待过来抓人,呵,真是一套串着一套。   “水喝好了吗?你们上早班的,再不去就要迟到了吧。”林二玉开始赶人。   搜寻一圈,没在屋子里发掘出什么意外情况,几位同事意兴阑珊,假模假样地喝了一口水,失望离开。   林二玉将人赶走,正要关门,一眼瞧见楼下提着食盒远远走来的顾露。   很显然,顾露不可能一大清早提着食盒出门。   那只能是……   林二玉心里一惊。   难不成昨天顾露派洛克给她送醒酒汤的同时,顾露也去给宁绍辉送了醒酒汤?   这么一想,林二玉整个人睡意全无,她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关了门立即往下跑。   楼道里碰上拎着食盒的顾露,顾露无故朝她露出一道得意的笑。   林二玉没搭理她,飞奔到宁绍辉下榻的旅馆,找到招待员一问,才知道客人已经离开。   “什么时候离开的?”林二玉着急地问。   “离开没多久。”招待员回话。   林二玉又飞快地跑出旅馆四下找寻,旁边是四通八达的街道,街道上人流来来往往,车辆繁多,找不到一丁点熟悉的身影。   宁绍辉离开之前竟然没和她打招呼。   看来……顾露的确做了一些事。   一些让宁绍辉无法再面对她的事。   事情发生,似乎无法挽回了。   林二玉蹲在热闹的街头,烦躁地揉揉并未梳理的头发,一脸阴郁。   好你个顾露,竟然连自己的身体和清誉都可以牺牲,做到这个程度来和她抢人?   呵,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   学校里的林小堂在傍晚时分突然接到宁志杰打来的电话。   “找我什么事?”林小堂很是意外。   罗主任叫她来办公室听电话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好端端的,宁志杰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   两人也没熟到这个程度吧。   “有事直说哈,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宁志杰神神秘秘地说:“听说我小叔叔要和你二姐结婚了!”   林小堂:?   这么快吗?   “你没听错吧?”   林小堂惊了。   她之前回家完全没从二姐口中听到风声啊。    第77章 听说你要结婚了?   二姐决定要和宁绍辉结婚?   猛然从宁志杰口中听到消息,林小堂心里不太相信,她怀疑这小屁孩听话听一半,露了关键消息。   “你听谁说的?”林小堂质问电话那头的人。   宁志杰一脸理直气壮,“听我小叔叔说的啊。”   林小堂:?   宁绍辉亲口说的?   看来这事不假。   “挂了,我要去给我二姐打电话求证一下。”   将话筒放下时,里面传来宁志杰无情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看来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哈哈哈哈哈……”   林小堂:“……”   她挂断电话,重新拨了号。   让人叫来林二玉听电话后,林小堂开门见山地表示:“你要结婚了?”   “对。”   林小堂:“……”   原来是真的。   “这么突然的吗?之前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上周回去,她向林二玉问起与宁绍辉的发展进度,两人连正式的关系都没确认呢,这会儿突然要结婚?   林二玉回她:“也没什么突然的,宁绍辉已经来家里两次,除了大哥去港城比较早没见到他,咱们家里人都和他见过面,来往也有过几回,不算突然。”   “况且大哥和大嫂结婚也只用了半个月而已,我和宁绍辉认识都快三个月了,这已经算慢的。”   ……   林小堂无言以对。   她二姐的话的确有一定道理,但是……总觉得怪怪的。   “可是二姐,这并不像你的风格,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天下午两节英语课,洛克的状态不太对劲,总是满含愧疚地朝她的方向看来。   她当时以为是洛克给顾云做家访时碰到顾露,发生一些糟心事,导致心情不佳,时刻关注她的斜后桌顾云的动静,现在想来,或许洛克是在看她?   洛克明明是去顾家做家访,为什么会充满愧疚地看她?   联想到刚才从宁志杰口中得知的消息,林小堂总觉得昨天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洛克和顾露,林二玉和宁绍辉,这四人之间一定有事情发生。   “二姐,你别瞒着我,现在大嫂已经不在家,如果你连我都瞒着,那你还能和谁说心里话?”林小堂严肃表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做出这样不符合你风格的决定。”   对面沉默良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林小堂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关门声,那应该是厂长办公室的木门。   有什么事情需要关着门交代?   看来事情很严重。   林小堂心里一沉,听得对面的林二玉低声道:“昨天宴席,宁绍辉喝醉了,顾露带着加了料的醒酒汤去找他,一夜未归。顾露还嘱托洛克给我送醒酒汤,不过事情没成。”   简单一句话,听得林小堂心下骇然。   也就是说,顾露打着送醒酒汤的名义,故意去和宁绍辉睡了一夜?   而洛克这个倒霉蛋,被顾露怂恿着去给她二姐送加了料的醒酒汤,差点和她二姐睡了一夜?   不过她二姐机灵,这事没成。   隔墙有耳,电话里也不方便长篇大论,林二玉只简单讲了重点,但林小堂已然猜出全貌。   难怪洛克今天的状态不对劲,难怪林二玉会突然答应和宁绍辉结婚,原来昨天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小堂迅速在心里补全所有细节,有点不敢置信。   “二姐,顾露真干出这种事情?”   这年头毕竟不比后世,大家对于女人的清白看得比较重,一般的女人不会轻易糟蹋自己的清白,顾露这是豁出去了?   “可不是么,”林二玉哂笑,“我知道的时候也有点不敢相信,没想到她现在已经这样没下线。这人就这么见不得我好?犯得着做到这样的地步?”   “这种做法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万,真搞不懂她。”   林二玉不懂,林小堂却懂了。   她和顾云都知道一些后来发生的事,既然她知道顾露以后会和宁绍辉结成夫妻,那顾云肯定也知道。   如果顾云把这个未来的事情告诉过顾露,顾露料定自己和宁绍辉会在一起,那就不难理解顾露现在的所作所为。   站在顾露的角度,她还觉得是林二玉抢了自己的丈夫呢!   林小堂在这一刻突然弄懂顾露的心理,有些担忧,“二姐,我觉得顾露不会善罢甘休。”   连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这是铁了心要把宁绍辉抢走。   这次付出这样大的代价都没成功,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更加出格的举动。   林小堂叮嘱道:“二姐,你这段时间要小心,我怕顾露还会有更加疯狂的行为,她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无辜牵扯到你就不好了。”   “她闹?”林二玉气笑,“她有什么资格闹?该闹的人是我吧?”   一个加害者,竟然还想闹受害者?   林二玉无声冷笑。   顾露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拆散她和宁绍辉?   只要宁绍辉没有变心,她想掰回局面简直轻而易举。   宁绍辉一大早不告而别,不过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而已,事后她立即和宁绍辉通了电话,表明自己知道这件事,且这件事都是顾露自作主张搞的鬼,她不介意。   顺带还提了结婚的意愿。   看吧,这么一处理,顾露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的顾露已经把最后的砝码都押上,而她手上的底牌还没出呢,顾露用什么和她斗?   顾露还想闹?可笑!   “放心吧小妹,在她闹之前,我倒是要闹上一闹。”   闻言,林小堂眼皮一跳。   “二姐,我知道你做出的决定很难更改,但我还是想劝一劝你,突然结婚的决定是不是做得太仓促了?”   林二玉做下这个决定,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因为顾露的相逼。   倘若顾露没有闹这么一出,林二玉会答应最终与宁绍辉结婚吗?   “有什么仓促不仓促的,本来按着自然发展,我和宁绍辉也会走到这一步,不过因为顾露的原因,提前进行而已。”   听着林二玉的解释,林小堂半天无言。   她了解她二姐的性子,这人一旦和顾露犟上,势必要斗个输赢。   现在闹成这样,林二玉做出的这个结婚的决定究竟有几分出自内心有几分出自胜负欲,恐怕她自个儿也说不清了。   唉。   “二姐,我还是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过两天就是周末,等我回来咱们再仔细谈谈*。”   “行。”林二玉也不想拿这种事情让小妹忧心,随口答应下来,“你自己好好学习,用不着操心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挂断电话,林二玉放下话筒,沉着脸将办公室大门拉开。   门外,苏厂长一脸纳闷地站着。   “我说谁占了我办公室,感情是你啊,也对,现在也只有你敢拿这间办公室当成自己的。”苏厂长笑着调侃,迈步走进来。   之前林二玉在办公室里接电话,偷偷与宁绍辉联系,他心里门清,只是没拆穿而已。   这次竟然这样光明正大关起门来打电话,苏厂长忍不住提醒:“以后可别这样了,关门反而引人注意,你轻轻将门合上一些,没人会来特意偷听你的悄悄话,你一关门,大家好奇心上来,说不定要贴门上听听你的悄悄话呢。”   苏厂长以为林二玉这次也是在与宁绍辉通电话,忍不住问道:“宁经理一大早匆匆走了,后来只说有急事,怎么,是大问题吗?”   “嗯,问题很大。”   林二玉接话之后,重新将办公室的门合上。   这样的举动代表接下来要谈的事情非常重要,苏厂长忍不住眉头一皱,“宁经理遇到大麻烦了?生活上还是工作上?”   宁绍辉可是厂里需要维护的合作对象,苏厂长自然不愿意对方工作上出现问题。   “生活上。”林二玉说。   “生活上?”生活上还能出现什么大麻烦呢,苏厂长心里一沉,“难不成他家里……”   “不是,”林二玉拉过木椅,在苏厂长对面坐下,“厂长,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揭发,希望你能秉公处理。”   听出林二肃的语气,苏厂长一颗心顿时提起来。   “什么事?”   需要用“揭发”这个词,看来事情小不了。   “你尽管说,我自会秉公处理。”   林二玉望着对面苏厂长真挚的眼神,一五一十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全部道出。   一番话太过惊世骇俗,听得苏厂长瞠目结舌。   “这种事可不能随意掰扯,关乎到个人清白,你有什么证据吗?”   林二玉二话不说从口袋中掏出一袋装着黑乎乎液体的打了结的塑料袋。   “这就是证据,厂长你要是不信,大可以找个老中医瞧瞧里面的成分。”   “至于人证,我相信洛克和宁绍辉都愿意为我作证。”   瞧见林二玉信誓旦旦的模样,苏厂长信了七八成,还有两三成是他逐渐从昨天的一些细节中悟出来的。   昨天结账时,餐馆老板说是有人特意过去交代,让餐馆里把度数低的酒换成度数高的酒。   当时他也晕乎乎的,没有深究,事后厂里太多事情,他又懒得去计较这种小事,一时便忘了。   这会儿林二玉道出这种惊天骇俗的内情,他突然就想到酒的问题。   难道这也是顾露做的手脚?   而且,他还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的事情,当初提议要办这场宴席的人,正是顾露。   他还记得,宴席中途,顾露还特意过来叮嘱他,说是不要怠慢宁经理,要让宁经理喝够才是待客之道。   当时他就奇怪,顾露一向挺有分寸,怎么这会儿倒是自作主张来提醒他?   他本意想等下再敬酒,被顾露这么一弄,也就顺势提前敬酒。   现在想来,这一切或许是顾露有心提前筹划?   而他自己不知不觉之中,竟无声无息给顾露充当刽子手?   苏厂长并不是蠢笨之人,结合之前的蛛丝马迹,他很快理清来龙去脉,心里也百分百相信林二玉的说辞,一张脸气得通红。   岂有此理!   难怪呢,难怪宁经理一大早匆匆离开,原来是受了这等阴谋?   宁经理和林二玉之间的关系,苏厂长心里门清,当初厂里那笔订单也是因为林二玉的关系才拿到。   所以宁经理对林二玉的情谊,但凡有一双视力正常的眼睛,都能瞧见。   现在顾露这么一闹,不是存心在两人之间使坏么?   “她……她……她怎么……”   苏厂长痛心疾首,他实在不想说出太难听的责骂。   林家和顾家的长辈都是他的旧相识,这两家情况差不多,林大金和顾雨当初也只隔了一天进厂,都是他亲自带的,他几乎是看着这两家的孩子长大,很难想象顾露会干出这种事情。   可惜现在人证物证都在,无可狡辩。   仿佛看到一个正常孩子误入歧途,苏厂长痛心不已。   看出他脸上的痛心不忍,林二玉适时提醒:“苏厂长,这件事里其实也牵扯到我的一些隐私,我愿意把这件事透露给您,是想您秉公处理。”   “这事伤害的不只我一个人,顾露她一共伤害了三个人,按着身份来讲,我只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   “宁经理得知整个事情是顾露一手策划,他很气愤,这种事情他也没法到处嚷嚷,但他对顾露这种行为非常不满。”   “还有洛克,这位是外教,外国人的身份有多敏感我相信苏厂长您也知道,顾露竟然丝毫不考虑他个人意志,这样利用他,他也很生气。”   “所以这么看来,我的生气还是最没用的呢。”   ……   林二玉一番话中藏着另外的话,苏厂长听懂了。   这事真要闹起来,宁经理和洛克这两方面恐怕不好解决。   宁经理是厂里的合作对象,顾露现在搞这么一出,宁经理有理由不再与工厂合作,这对于工厂而言,岂不是亏大发了?   还有洛克,人家一个外国人可不管国内的世俗人情,若是报了案,查起来工厂里有人竟然陷害他,这事往小了说要引起一顿纠纷,往大了说要破坏国际友谊呢。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整个工厂都顶不住!   况且顾露这样的人继续留在工厂里面,苏厂长自己也不放心。   连清白都可以拿来牺牲,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顾露不敢干的,继续留着,万一以后闹出更大更不好收场的事情可咋办哦。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没有再留下顾露的道理。   “你放心吧二玉,这事我会好好解决的。宁经理和洛克老师方面,希望你多多安抚。我寻思这个事态闹大也不太好,一来我有私心,不想工厂节外生枝,二来这事涉及到你们一些隐私,闹开了于名声有损,平白招致一些闲言,对你们也不好。”   苏厂长一番话算是开诚布公,林二玉应下。   她本来也不想闹大,虽然这事传出去名声受损最严重的是顾露,但她和宁绍辉以及洛克都要受些影响,真是无辜地受连累。   所以,她只想让顾露尝尝苦头。   “好,这一切就交给厂长您处置了。”   ——   这边谈妥之后,林小堂那边也开始谈事。   她接完电话走进教室,敲了敲同桌的桌面,“抱歉,这周我可能没时间去你家做客,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昨天才答应阙星阑的要求,今天就要反悔,林小堂也自觉没脸,说话的时候不太敢直面同桌,一双眼半垂着,只顾盯紧桌面。   “这周不行,那就再约时间。”阙星阑很是宽容地回她,“你先处理你家里的事情,不碍事。”   对方体贴的态度让林小堂很是感激。   她现在愈发觉得她同桌和印象中高傲的形象相去甚远。   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很高傲呢?明明心思细腻也体贴,又大方宽容,人也聪明,还长得好看!   啧啧,简直没有缺点。   林小堂悄咪咪推了推后桌喻子晋的胳膊,小声问道:“哎,你有没有觉得我同桌最近变得很友善啊?”   “没有。”正翻着书的喻子晋头也没抬地回答她。   “真没有吗?”林小堂追问。   喻子晋停下手中翻书的动作,抬眸认真看她,“如果你对你同桌产生这样的认知,首先要考虑是不是你的错觉,其次再考虑你同桌是不是在差异化表达。”   差……差异化表达?   林小堂默默掉了一层鸡皮疙瘩。   错觉,肯定是她的错觉!   在与阙星阑沟通且明确表达这周不会去他家做客之后的第二天,林小堂被人找上门来。   “小堂,外面有个漂亮阿姨找你!”不知是谁冲进教室嚷了一声,林小堂立即站起身跑出去。   她以为是她二姐来学校找她,飞快奔出去一瞧,教室外面站着一位衣着洋气的高挑阿姨。   背影婀娜苗条,极富气质涵养,和她二姐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待人回头,她才瞧清对方面目。   “郑……郑阿姨?”   林小堂惊了。   这这这……该死的,刚才是谁乱报消息!   “阿姨,您等会儿,我去叫星阑出来。”林小堂以为同学传错消息,转身要进教室喊人。   “小堂,我就是来找你的!”郑白梅及时阻止她,“我听星阑说你这周没时间来家里做客,所以想着来看看你。”   说罢,郑白梅将手里提着的一袋零食递给林小堂,又将一个礼盒递给她。   “这里面是我让星阑爸爸从国外弄回来的一台照相机,上次你找星阑借相机,我猜你肯定是喜欢拍照,所以想着送你一台。”   从国外弄回来的照相机?   林小堂连忙摆手,“阿姨,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有什么不能收的。”郑白梅假装作色,“要不是你救了星阑一命,星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这么大的恩情,一台照相机你都不收?哦,我知道了,那你是嫌这些礼太小了是不是?”   话到这个份上,林小堂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行啦,你进去吧,我也不想耽误你上课,把这些东西交给你我就安心了。”郑白梅笑着朝她挥手。   林小堂嘴多地问了一句:“阿姨,你不看看星阑?”   “嗐,看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眼,我只是来看你的,走了。”郑白梅潇洒转身,只留下一道靓丽的背影。   捧着一堆零食的林小堂哭笑不得。   这话要是让阙星阑听到,估计得郁闷一阵吧。   林小堂将零食和礼盒拎进教室,礼盒放进课桌里面,一袋零食大部分都分给班上的同学。   同学们得了零食,纷纷凑上前搭话。   “小堂,这是你妈妈吗?好漂亮啊,好有气质。”   “小堂,你妈妈对你真好,给你买这么多零食,我好羡慕!我妈要是能来学校看我,也给我买这么多零食,我准会高兴得流眼泪。”   “哇塞小堂,你家里好有钱啊,你妈妈给你买进口零食?啧啧。”   “小堂,我以后可以去你家里玩吗?”   ……   听着周围同学叽叽喳喳的议论,林小堂哭笑不得。   “不是哦,这不是我妈妈,这是我……”   话到一半,林小堂目光转向同桌,望了一眼。   阙星阑镇定自若地看着书本,一点也没有为刚才同学们的言论所扰。   林小堂摸不准他愿不愿意透露隐私,于是只道:“她是我一位阿姨。”   “啊?原来不是妈妈吗?你阿姨对你这么大方吗?”   “怎么办,我感觉我更加羡慕了。”   “小堂,你阿姨都这么有钱吗?那你家里岂不是更有钱?”   ……   同学们对林小堂这位阿姨充满好奇,只有顾云面无表情。   旁人不认识郑白梅,她认识。   那次邀请阙星阑参加读书交流会的时候,她跟着一中附小的老师一起去过阙星阑家里,郑白梅接待了她。   这次郑白梅这么殷勤,大概是看在林小堂在游泳馆施救阙星阑的份上。   该死,又让林小堂出了一回风头!   顾云心里正气愤着,听得罗主任站在教室外面喊她,“顾云,你出来一下,你二姐给你来电话了,快去我办公室。”   她二姐居然会来电话?   顾云不明所以。   她跑去罗主任办公室,接起电话,听得对面传来悲痛的一声:“小妹,我被解雇了!”    第78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二姐被解雇了?   不可能。   顾云下意识在心里反驳。   这个年代厂里的工作都是铁饭碗,不会轻易掉工作,顾露没犯大错的情况下,一般不会轻易被解雇。   “二姐,怎么回事,你难道在工厂闯祸了?”   能达到解雇这个地步,一定是给工厂造成极大的损失,莫不是顾露在工作的时候不小心把厂里的机器弄坏了?   可即便如此,苏厂长也没必要闹到解雇人的地步吧?   顾云觉得不可思议又想不太明白,只得尽力催促:“二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电话对面的顾露支支吾吾,想说又不太敢说,最后只愤愤地憋出一句:“都怪林二玉!”   顾云眉头一皱,“这事和林二玉有关?”   “对,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顾露想起这事,心里一团怒火烧得灼热。   有人悄悄告诉她,瞧见林二玉独自去找苏厂长聊了好久。   聊完之后,苏厂长找她谈话,委婉提出让她离职的事情。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事绝对和林二玉脱不了干系!   “都是林二玉在背后撺掇,故意在苏厂长面前讲我坏话,都是她的错!”   顾露俨然失去理智,语气中满含愤怒,恨不得当场与林二玉拼个你死我活。   听完对面的怒吼,顾云却很冷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顾露面上显现一丝愕然,“小妹,你怀疑我骗你?”   以为顾云向着外人说话,正在气头上的顾露心内一团怒火即将发作,听得对面的顾云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你骗我,我是说苏厂长听信林二玉的挑拨解雇你,这事不可能。”   苏厂长是什么样的性格,大家有目共睹。   在这样一个大厂做厂长不是一件容易事,要想底下的人服帖,厂长必须有令人信服的地方,苏厂长最大的行事特点是公平公正。   林二玉挑拨几句话就能让苏厂长解雇人?   不可能!   若是苏厂长真做出这样的举动,怕不是整个纺织厂早就乱了。   “二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有明说?”   顾云几句话猜到重点,等着对方的回应。   对面沉默下来,安静几秒,始终没有声音。   看来她猜中了。   这其中必定有某些不便在电话中交代的隐情。   “快到周末了,明天下午我就会回家,等我回家,咱们再聊。”   挂断电话,顾云一双眼皮沉沉跳了几下。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能闹到掉了工作,看来家里发生不小的事情,难道顾露在工作上发生严重失误,需要赔偿一大笔钱?   要真是赔钱的问题,那倒好了,希望不是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接下来的一天,校园里的顾云很是煎熬,林小堂与她同样煎熬。   周六上完课后,两人迫不及待收拾东西,飞快登上回家的班车。   赶回职工楼,两人各奔各家。   顾云推开自家大门,终于从顾露口中听到对方不敢在电话中透露的真相。   “什么?你和宁绍辉发生了关系?”   知道真相的顾云气得头脑发昏,差点当场倒下。   发生关系也就罢了,作为重活一世的人,顾云的两性观念没那么保守,但这发生关系不是正常发生的啊!   倘若两人情投意合,发生关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她巴不得两人赶紧走到一起呢,可现在的事实是,顾露用了一些手段才和宁绍辉发生关系。   宁绍辉这会儿正和林二玉打得火热呢,顾露无端上去横插一脚,这不是白白招人厌烦么?   这样做除了让宁绍辉和林二玉记恨之外,能得到什么好处?   顾云要气死了。   “二姐,我叮嘱过你,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怎么不听呢?”   现在好了,闹出这么一件事,顾露清白没了,工作丢了,林二玉却要和宁绍辉商量婚礼,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什么都没得到。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么一弄,事情全搞砸了!”顾云气得眼花缭乱,语气不免严厉些。   被自家小妹这样斥责,本来就窝了一肚子委屈与愤怒的顾露也来了气。   “是,我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这些事情是谁告诉我的?”   “是小妹你告诉我,宁绍辉以后是我的丈夫,我要是不知道这件事,我现在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呵,自己做错事,反而赖到别人身上。   顾云捏着眉心冷笑,“既然你这么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我让你只要乖乖等着就行,千万不要有什么举动,这话你怎么不听?”   “你要是能把我当时的叮嘱听进去,事情至于发展成现在这副糟糕模样吗?”   顾云有点后悔。   知恩不图报的人,她就不该帮忙!   早知道事情会弄到这样的地步,当初就不该告诉顾露这些事。   “等着等着,你就只会让我等着!你不是当事人,你能了解我当时的心理吗?你让我等着,无非就是让我眼睁睁看着宁绍辉和林二玉走到一起!”   “小妹,你试想一下,要是你换成我,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未来的丈夫和别的女人走到一起吗?你难道不会想办法去争取,去改变这一切?”   顾露的厉声控诉从顾云耳旁刮过,听得她面上一怔。   这话正戳中痛处。   事实上,换成是她,她大概也没法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阙星阑和林小堂越走越近,她不也尝试着用各种办法横插一脚么,只不过始终没成功。   她对顾露这件事如此生气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源于她在阙星阑与林小堂事情上的失败。   顾露把一切都搞砸了,她又何尝不是呢?   一股挫败感从心底升上来,顾云颓然地往椅子上一坐,声音放缓:“二姐,你先冷静一下吧,也别生气了,咱们先坐下来想想办法。”   朝着顾云吼了几句的顾露发泄完心中的怒火,也慢慢冷静下来,拉开椅子坐下,一脸绝望地看向对面,“小妹,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人接话。   顾云沉着脸,面上一片颓废。   冷静整理来龙去脉,她发现这事已经没有办法补救。   按着正常的剧情发展,宁绍辉和林二玉确定关系之后,相处一阵,会逐渐发觉两人不合适,宁绍辉也会明白林二玉对自己不是真心,从而受伤逃离,与顾露在一起。   现在顾露这么一弄,反而激起林二玉的胜负欲,直接要与宁绍辉谈婚论嫁。   要知道上一世的林二玉并没有和宁绍辉谈婚论嫁过,这一世要是真嫁给宁绍辉,一切事实都将更改,哪里还有挽救的余地?   让顾露豁出一切大闹一场,恐怕也不顶事。   宁绍辉对林二玉的感情还没消散,林二玉又是胜负欲极浓,这个时候的任何挫折,都会成为两人最终携手与共的助力。   就像青春期叛逆的小情侣,父母长辈老师不阻扰,可能谈些日子就分了,周围人一旦开始阻止,两人反而感情愈发深厚。   林二玉与宁绍辉俨然就是这样的情况。   所以豁出去大闹是行不通的,不仅阻止不了两人,反而让顾露名声尽毁,惹一身骚。   思来想去,顾云实在想不出任何对策。   工作丢了,恐怕都只能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谁让宁绍辉是纺织厂的重要合作对象呢,这事真要论起来,怪不到人家苏厂长头上,他也只是为工厂考虑而已。   “我没办法了。”   顾云语气中有些自暴自弃。   倘若顾露能按捺住性子慢慢等下去,一切都会水到渠道,现在事情搞砸,偏离原来的发展轨迹,她似乎没办法掰正。   听出小妹语气中的丧气,顾露一张脸也跟着沉下来,“那我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她不甘心啊!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最后牺牲了清白,又丢掉了工作,只换来宁绍辉要和林二玉议亲的结果?   感情弄来弄去,只有她一个人受伤?   不行,她没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小妹,要是你实在没办法,那我只能按着我的方法来。”   顾云敏锐地抬头,盯向对面的人,“你什么方法?”   顾露阴沉地一笑,“笨方法。”   就算豁出去一切,她也不可能等着看到林二玉与宁绍辉步入婚姻的殿堂,双输好过单赢,她没如愿,一定也不会让林二玉如愿!   “不行!”从顾露表情中,顾云已经猜到她要鱼死网破。   这何止是一种笨方法,简直是最蠢的方法!   顾云急中生智,“我还有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顾露一听,着急地问,“小妹你别藏着掖着,有什么办法就赶紧告诉我吧。”   “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顾云颇为郑重地叮嘱。   “什么事?”   “你得等。”顾云看着对面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段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轻举妄动,先等等,或许老天有另外的安排。”   ——   另一边的林家,林小堂也在迫不及待与林二玉谈论这件事。   “二姐,你真打算和宁绍辉结婚?”   “当然。”考虑好的事情,林二玉不会轻易反悔。   听到确切又决绝的答案,林小堂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我还是觉得你需要考虑一下,婚姻不是儿戏。”起码这个年代不是,万一以后闹矛盾,日子过不下去,离了婚还得被人戳脊梁骨呢。   林小堂再三劝道:“二姐,你瞧瞧,你明明和宁绍辉认识快三个月,之前连关系都没确定呢,现在一下子突然商量要结婚的事情,这显然是不对劲的嘛。”   “人的内心是不会说谎的,你要是真的愿意嫁给他,根本不会拖到现在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作为当事人的林二玉没意识到的事情,林小堂看得清清楚楚。   虽说宁绍辉这人条件挺好,家世不错,人又长得端正,工作也很体面,但感情这种事情也不全是依靠这些外在的东西。   照现在的世俗标准,这样条件的人配林二玉那是戳戳有余,一向实际的林二玉应该立即牢牢将人抓住才是,但她没有。   大概林二玉没那么喜欢宁绍辉吧,只是看在这人条件着实不错,才会考虑。   现在顾露闹出这样的事情,又间接激发林二玉的好胜心,充当催化剂,一路将事情推至现在这副局面。   林小堂也犯难。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劝说她二姐放弃。   “我为什么要放弃呢?”林二玉反问,“你说宁绍辉和顾露最后要成为夫妻,我看未必,顾露她自己自讨苦吃,可怪不得我断她后路。”   心意已决,林二玉没理由放弃。   林小堂劝阻不了,只得搬出大哥大嫂。   “要结婚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这事咱们还是得先去通知一下大哥大嫂吧?”   闻言,林二玉莫名笑起来,她摸摸自家小妹圆溜溜的脑袋,“小妹你忘了,大嫂可是百分百会赞成我的决定哦。”   林小堂:“……”   好像也是。   “不过你说得对,这事还是得写封信告诉大哥大嫂,算了,写信太慢,一来一回得折腾半个月呢,还是打电话吧,我明儿去电话局排队打个长途。”   第二天周日,林二玉领着林小堂一起去电话局给远在港城的大哥大嫂送了信。   得到消息的韦骊娟决定先赶回来。   谈婚论嫁是件很繁琐的事情,需要长辈们出面谈妥很多细节,家里一个长辈都没有,韦骊娟很有回来的必要。   至于林大金,暂时没跟着韦骊娟回来,打算等日子定了再回来。   港城与内地的探亲渠道已经开放,得到消息的当天,韦骊娟立即收拾东西,买好船票,第二天人就回到羊城。   又辗转坐了几趟车,才回到家中。   当晚与林二玉叙了半夜的话,“早知道你俩的事情能这么快就有结果,前些日子我就干脆不去港城了,你瞧还没在港城把屁股坐热呢,一下子又回到家里,白折腾一回。”   韦骊娟语气是埋怨,面上却满是笑容,“不过二玉啊,你这件事定下来也好,我和你大哥心里也能放心一些。”   因着要商议结婚的事情,韦骊娟打算请宁绍辉及其家人过来谈论婚事具体细节,顺便一起坐下来选个日子。   沟通之后,宁绍辉那边回复两周后带着家人一起过来。   韦骊娟喜不胜收,开始着手提前准备。   时间一晃而过,两周之后,林家迎来宁家一家人。   宁绍辉的父母、哥哥嫂嫂,以及侄子宁志杰全部与他同行。一家人整整齐齐站在林家大门口时,韦骊娟差点被这样的大阵仗唬住。   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热情招待。   韦骊娟和林二玉忙着接待,一旁的林小堂想去帮忙端茶倒水招待客人,却被宁志杰缠住。   “哎,你跟我仔细说说,上次你们班据说还有两个人和你考得差不多?是谁啊?”   一见面就被问成绩的林小堂:“……”   这小屁孩对成绩真是执着。   林小堂不太想纠扯学习上的事情,转身跑去帮忙给大嫂倒茶叶,宁志杰不死心地追上来,跟在她身后,势必要讨个回答。   眼看家里已经坐了一堆客,这两小孩又在家里跑来跑去,乱哄哄的,韦骊娟于是建议:“小堂啊,你领志杰去曜文家里玩玩吧。”   林小堂听出大嫂话内的意思,她正好也不太想留在家里听这些大人议论二姐的婚事,转头看了一眼宁志杰,将人带出去。   带出去的第一句话便是:“别讨论学习上的事。”   “为什么啊?”宁志杰跟在她身后,一脸不解,“我以为你很爱学习。”   林小堂:?   感情这小屁孩以为她爱学习,所以特意给她聊学习上的事情?   “爱不爱学习的另说,反正我不太想在家里聊学习上的事情,明白不?”   “好吧。”宁志杰默默闭嘴。   真搞不懂,这人不那么爱学习,到底是怎么考这么高的分数,全凭天赋吗?   一想到这点,宁志杰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那他岂不是永远也超过不了这人?   正想着心思,前方一个小胖子突然从家门跑出来,热情地上前来与林小堂打招呼,两人手挽着手,很是亲密的样子。   宁志杰不自觉皱起眉头,听得林小堂朝人介绍自己:“曜文,这是宁志杰,是我二姐结婚对象的小侄子,他是沪城少年班的学生。”   听到对方来自沪城少年班,苏曜文眼神一顿,看向对面男孩的神情多了几分谨慎。   随后热情地打招呼:“你好啊。”   一向不怎么爱和陌生的同龄男孩打交道的宁志杰上下打量苏曜文半天,看他长着一副胖墩墩的体型,不打算回应他的热情。   “宁志杰!”林小堂脸色一沉,“这位是苏曜文,我的好朋友,以前没去少年班之前,我俩是同桌,你打算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好朋友吗?”   “要是你不愿意跟着我过来,那你回去吧。”   宁志杰面色一烫,勉为其难地挤出一道笑容,“你好。”   林小堂:“……”   这小屁孩,真没礼貌。   明明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甚至小叔叔,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知书达理的人,怎么到了他这里,这么傲慢无礼。   都是家里宠得太过的缘故吧。   林小堂转过身继续挽着苏曜文的胳膊,询问他关于自学的进程。   “你现在的英语学到哪里了?”   “还有三课就学完了。”苏曜文也没把宁志杰的态度放在心上,他的好朋友只是林小堂而已,犯不着与不相干的人怄气。   “这么快吗,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进程要快一点。”   林小堂刚感叹完,身后传来好奇的一声,“你们在聊什么,谁在自学啊?这个小胖子吗?”   林小堂:“……”   她狠狠瞪了后方一眼,“人家叫苏曜文,你好好的叫人名字,别乱起外号!”   “哦。”宁志杰应了一声,重新问道:“那是这个苏曜文在自学吗?”   “是。”林小堂这才回复他。   嘿,真稀奇,这人居然还在自学英语。   有点意思。   宁志杰看向苏曜文的眼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你为什么要自学英语?”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几次三番被这个傲慢无礼的小男孩挑衅,苏曜文终于也硬气一回。   他原本想看在林小堂的面子上,不予理会对方的傲慢,不过对方太过分了,居然叫他小胖子!林小堂看上去也并没有要袒护对方的意思,忍不下去的苏曜文回怼一句,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   没想到对方看他的眼神倒是比先前友善几分。   苏曜文:?   这人真奇怪,好好对待他,他不尊重,傲慢地对待他,他倒是态度缓和下来。   好奇怪的一个人。   “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了上少年班,是不是?”宁志杰猜测。   不得不说,一猜即中。   苏曜文没接话。   宁志杰也不揭穿,也没继续发难,两人形成默契,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等到林小堂被苏厂长叫去打探情况后,宁志杰终于有机会单独与苏曜文相处时,才特意继续刚才的话题。   “哎,苏曜文,你倒是说说,你自学英语,是不是为了上少年班?”   “是又怎么样?”   “也没怎么嘛,不过就证明我猜对咯。”宁志杰给自己敏锐的直觉竖起大拇指,随后又问:“我能不能向你打探一些事?”   苏曜文:“……”   这人还挺自来熟,他俩是能随便打探事情的关系吗?   “你说吧,要打探什么事情?”   “我想问问……”宁志杰顿了顿,“你应该认识顾云吧?”   “认识啊。”苏曜文有几分诧异,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与顾云有交集,“怎么了?”   宁志杰又问:“你认识顾云,又认识林小堂,听说这两人以前在一个班级,那这么说来,你肯定也是这个班级的学生,那你能不能跟我讲讲她俩以前的事情?她俩以前谁更厉害?”   提到这个,苏曜文可就有话说了。   关于林小堂和顾云的事情,他是最清楚不过。   眼下有个诚心的倾听者,苏曜文于是一五一十地将以前那些有趣的事情一一道出。   两人在八卦中,关系不知不觉变得和缓*。   被苏厂长叫出探问一些情况后,回到房间看见勾肩搭背笑嘻嘻聊八卦的两人,林小堂一脸懵。   什么鬼,这两人怎么突然亲近成这样?   等她一来,谈笑着的两人立即噤声。   哦豁,居然还有了小秘密。   小朋友们的友谊还真是简单。   没待一会儿,眼瞧着快到吃饭时间,林小堂领着宁志杰离开,离开的时候宁志杰满脸依依不舍。   回去路上,他追问:“等下吃饭了,咱么还来曜文家里玩吗?”   他八卦还没听完呢。   林小堂:“……”   刚才叫人家小胖子,现在亲热的叫上曜文。   呵,小屁孩还挺善变。   “你想来,等下吃完饭再来呗。”随口答应后,林小堂远远瞥见前方顾露推开她家的大门。   顾露突然去她家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肯定没好事!   林小堂心里一惊,快步朝前跑去。   跑到家门口,还来不及跨进门,就听得里面传来顾露得意的一声,“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第79章 你什么时候回家继承家产?   顾露一句话震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家里正处于其乐融融一派和谐的场面,顾露突然出现,丢下一句重磅炸弹,将一切搅得稀巴烂,作为东道主,韦骊娟最先回过神。   她上前一步,目光阴沉地斥责:“顾露,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今天我家里有客,你别存心使坏。”   对于顾露的指控,韦骊娟不大相信。   宁绍辉之前和顾露毫无交集,怎么顾露突然会怀上他的孩子呢?   她断定顾露见不得林二玉攀上这么一门好亲事,所以特意上门过来搞破坏。   韦骊娟不知道内情,林二玉当时也没把这种事情告诉她,她只得以最坏的角度来揣测顾露的意图。   但仔细想想,其中也有不妥。   顾露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有未出嫁的女孩用这样的方式中伤别人?   即便中伤了别人,自己面上也不好看啊。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事,顾露也不是个傻的,中伤的方式千千万,为什么要用这一套损人不利己的法子?   难不成……顾露在外面厮混,弄大肚子,特意嫁祸给宁绍辉?   可是……倘若宁绍辉没和顾露接触过,这样的谎言不是不攻自破么?   韦骊娟转念一想,很快明白其中道理。   这顾露一定是嫉妒林二玉找了这么一户好人家,心里记恨得不行,自个儿行为不检点,在外面弄大肚子,故意将屎盆子扣到宁绍辉头上。   这一招下来,势必激起林二玉的自尊心,宁绍辉一时又没办法证明清白,林二玉和宁绍辉之间肯定要因为这事发生龃龉。   两人要是产生误会,为这事闹掰,可不正合了顾露的意?   反正顾露闹出大肚子的丑闻,也知道后面日子不好过,不如先搅合了林二玉的婚事,大家一起不好过。   是了,一定是这样!   须臾间,韦骊娟自认已经摸透顾露的心理,正要上前一步阻止事态扩散,听得顾露冷笑一声:“韦嫂子,你说得对,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说的句句属实,你若不信,不妨问问你身后的当事人。”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目光看向当事人宁绍辉。   韦骊娟神色最为着急。   这种大事可由不得顾露随意泼脏水,趁着林二玉的脾气还没起来,宁绍辉最好赶紧撇清关系。   “宁经理,你说句话。”韦骊娟催促道。   只要宁绍辉一否认,她立即会将事态压下,不让顾露这个疯婆子的言论搅乱家里和谐的氛围。   可惜等了足足一分钟,宁绍辉并未开口。   这一分钟简直度秒如年。   挨过长长一段窒息的静默,韦骊娟慢慢回过味来,心里不似刚才那般自信与笃定,一双目光转向旁边镇定坐着的林二玉。   林二玉神色淡然,听到顾露放出这种厥词,也并不恼,只沉稳坐着。   韦丽娟立即感受到其中的不对劲。   换作平常,若是顾露敢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过来捣乱,恐怕用不着她出手,林二玉早就先她一步站起身,直接将顾露轰了出去。   今日的林二玉出人意料的淡定,听着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情,却也不去向宁绍辉追根究底,看来有情况。   想必林二玉和宁绍辉有事瞒着她呢。   韦骊娟一时不敢瞎出头。   她不知道具体情况,怕自己越说越错,将事情越闹越大,忍不住着急地给林二玉递眼色。   整个屋子里,不只她一个人如坐针毡,宁绍辉的家人们全都如芒刺背。   今儿个本来高高兴兴过来议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女人,扬言怀了宁绍辉的孩子,宁绍辉还沉默着不肯否认。   宁家人顿时看不懂了。   宁绍辉的父母对自家儿子的秉性很清楚,儿子虽然在生意上主意大,但私生活方面很是守规矩。   这些年不是没有热辣滚火的女人贴上来挑拨,宁绍辉也不接招,一副全然没有兴趣的模样。   宁父宁母还怕自己儿子有什么特殊癖好呢,忙不迭让媒人给介绍对象,可惜都让儿子给拒了。   这不,前几个月听到出差回来的儿子说是在羊城遇上喜欢的姑娘,老两口高兴得不行。   经过一番有的没的揣测,老两口想得很开,只要儿子能找个女人结婚成家,他们也不作其他要求。   对方家境好不好的无所谓,只要家风正就行。   所以宁母宁父是万万不相信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女人的鬼话。   “绍辉,什么情况,你说句话。”宁母在一片安静中开始追问。   这事如果不当着准亲家的面说清楚,以后肯定会遗留数不清的麻烦,宁母再次催促:“绍辉,这件事你是不是要和二玉解释一下?”   宁绍辉仍旧没有开口。   屋里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宁家人脸上开始浮现难堪又气愤的神色。   瞧着宁绍辉的态度,看来这个陌生女人的话或许是真,这么一来,这桩婚事还能进行下去吗?   宁父宁母自诩要找个家风正的亲家,哪里料到还没定下日子,自己家里倒出了一件这样的丑闻,老两口面上无光,羞得无地自容。   宁绍辉的哥哥嫂嫂也从宁绍辉沉默的举动中窥出一丝真相,不由双双望向这个突然跑过来揭发事情的陌生女人。   明明之前宁绍辉一直在与林二玉来往,也从未见宁绍辉口中提及另外的女人,这个陌生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大有蹊跷。   两人一致认为在感情上经验不足的宁绍辉这是被人算计了,望向顾露的眼神充满戒备与审视。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出声。   偌大的客厅静得可怕。   站在门外的林小堂重重叹了一口气。   得,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顾露这人,若是没有把握,断断不会这样公然跑来打脸,想必她肚子里的确有了宁绍辉的孩子。   看吧,剧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唉。   林小堂有些头疼。   正要跨进家门,她身后风一阵的身影掠过,宁志杰气呼呼奔向宁绍辉,摇着宁绍辉的胳膊请求:“小叔叔,你快否认啊!”   他和林小堂一样,都站在门口听了半日,始终听不到宁绍辉的反驳,气得他忍不住冲进来,逼着小叔叔表态。   “小叔叔,你不是要和二玉阿姨结婚的吗?这个女人打哪来的?她说的肯定是假的对不对?”   宁志杰一万个不情愿自家小叔叔和别的女人有纠葛。   他都做好要和林小堂成为亲戚的准备,这会儿怎么突然生出这种差池?   不行,绝对不行!   “小叔叔,你快反驳啊!”   在宁志杰心里,他小叔叔绝对不可能和这个陌生的女人有什么干系,肯定是这个陌生女人过来故意陷害他小叔叔,他要小叔叔否认,然后报警,把这个该死的女人抓进去!   顾露冷笑一声,“你叔叔没法反驳。”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现在她可算明白小妹顾云当时的话语,顾云让她等等,说是老天说不定有另外的安排。   神了,老天还真有另外的安排。   一次就中奖的几率并不大,但被她幸运的赶上了,有了肚子里这个娃,胜利绝对会属于她这一边。   林二玉可以不计较宁绍辉和她发生过关系,难道还能不计较宁绍辉和她生过娃?   孩子可不是一件物品,说丢就能丢,这是带着血脉延续的后代,即便宁绍辉不认,他们家里人能不认?   即便他们家里人不认,难道还能让宁家的骨肉过上苦日子?   抛弃亲生骨肉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宁家都是有头脸的人物,想必不会这么混账。   总之,只要有这个娃娃在,林二玉休想过得舒坦。   更何况林二玉压根没有这么大的肚量,不会容忍这个孩子。   这么一来,这段亲事注定要告终。   顾露心里满是得意。   看来人算不如天算啊。   当初她绞尽脑汁,甚至豁出自己的清白,利用不甚光彩的手段与宁绍辉睡了一觉,以为就此能够拿捏他,谁知道林二玉反将她一军,要和宁绍辉议亲,气得她好几夜没合眼。   就在她以为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都没捞到的时候,上天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看吧,小妹顾云果然是个天才,说得一点都没错,宁绍辉注定是她未来的丈夫。   最后的赢家也注定是她。   顾露差点高兴得笑出声来。   只可惜这样隆重的场合,她还得憋住心里惬意的情绪,真不痛快。   一旁的韦骊娟早就瞧出顾露得意的嘴脸。   她算是明白了,这顾露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但这其中肯定有某些误会,一看就是顾露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   明明宁绍辉和顾露都没什么交集,突然弄出一个孩子,说不定是顾露从老霍那里弄了什么不正经的药呢!   要真是宁绍辉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林二玉能有这么淡定?   所以这肯定是顾露私底下搞鬼!   韦骊娟要气死了。   从前林大金总在她跟前唠叨,吐槽顾家没一个好东西。   看来此话不假,顾家人真真的烂心肝!   老话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顾露这么做,迟早要遭报应的!   现下这个场面,哪怕猜测这其中是顾露搞鬼,韦骊娟也不得不摆出做派来,沉下脸请宁家人离开。   宁绍辉的不吭声无疑是默认,既然宁绍辉这档子风流债都找上门来,作为被议亲的女方,总得要摆出一副态度来,不然平白被人瞧不起。   “今天就不留各位吃饭了,我看宁经理还是回去先处理处理其他事情吧。”   这是送客之言,也是韦骊娟必须表明的态度。   这事归根结底是宁绍辉那边惹出来的事,想要结婚,总不能让林二玉以后面对这样一团糟的家庭关系吧?   “我还有其他事情,也不方便相送了,各位走好。”   话到这个份上,宁父宁母也没脸面继续留下来,老两口颤颤巍巍站起来,一下子似老了十岁。   这事还是先私底下了解清楚再说吧。   眼看宁家人要离开,顾露不依不饶,继续放大招:“我说韦嫂子,你怎么单单对宁经理这样恶劣态度,你家二玉也没干净到哪里去,她和那个洛克是什么关系,你怕是还不知道呢。”   洛克是林小堂的英语外教,韦骊娟认得。   当初送小堂去少年班报道的时候,她撞见林二玉和洛克发生的事情,事后也了解到两人之间的恩怨,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再清楚不过。   林二玉可从来没当着她的面提起对洛克有任何的意图,可见都是顾露在瞎掰!   韦骊娟怒不可遏。   “我说顾露,你自己干出不检点的事情也就罢了,一张嘴乱喷粪是什么意思?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一句话,你信不信我扒烂你的嘴!”   韦骊娟是个不好惹的。   这人从乡下逃荒而来,身上或多或少带了些农村人的野蛮,万一动起手来,伤到自己肚子怎么办?   自打查出腹中有胎儿,顾露办事格外小心,就怕有个磕着碰着,弄掉自己最后的砝码。   这会儿瞧着韦骊娟动了怒气,怕她发火误伤自己,顾露闭了嘴飞快往外走,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等韦骊娟追出去一瞧,才发现大门口不知何时聚了一堆听墙角的邻居,见她出门,纷纷作鸟散。   被顾露奚讽一顿,又被邻居瞧了热闹,韦骊娟气得不行。   对着四周的空气乱嚷一通:“听人墙角,小心长针耳!”   甭管长不长针耳,这消息终究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在职工宿舍楼传开。   远在市区的罗主任却第一时间听到风声。   罗主任思索着上次派洛克前去顾云家做家访也没闹出什么名堂,想着亲自过去一趟看看情况。   又怕唐突,撞上什么不合适的时机,于是打电话给晋东小学的陈阳老师,事先了解一下情况。   “陈老师你好哇,我想朝你打听一点情况。”   听到对面罗主任的声音,陈阳连连问好,以为对方是要询问林小堂或者顾云的事情,忙不迭答应:“您问您问,我知无不言。”   罗主任咳了咳,“我是想问问,顾云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有她二姐在家吗?我若是现在去她家里家访,方便不方便呢?”   “哟,这个恐怕真不方便。”陈阳面上作难,“顾云家里现在发生了一些事情,您要家访,我建议还是另外挑一个时间比较好。”   “哦?”罗主任眉头一扬,“什么情况?”   于是陈阳一五一十将迅速在职工宿舍楼传开的消息透露给罗主任。   听得一场八卦的罗主任一脸懵,“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么。”对面的陈阳有些难为情,“照理说这种事情我也不该到处传扬,不过我寻思着小堂和顾云现在都是您的学生,您知道了也许更好,何况您还打算来家访,我这是不得不如实相告,不过还请罗主任您保守一下秘密,我怕这事在学校传开的话,对小堂和顾云会有所影响。”   “陈老师这个您放心,这事我听听就够了,不会传扬出去。”   挂断电话,罗主任心里还琢磨着刚才听到的事情,一抬眸,瞧见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洛克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罗主任,你刚才说什么,小堂她二姐怎么了?”   罗主任:“……”   说好不传扬出去,怎么恰巧被洛克听到。   “洛克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我刚才在电话里谈论的事情了?你听到多少?”罗主任试探。   洛克沉着脸:“全听到了。”   罗主任:“……”   “是这样的洛克老师,这件事涉及到小堂和顾云的一些家庭隐私,为了不给她们造成影响,我希望你……”   话到一半,洛克转身便跑。   “哎哎哎……”罗主任迈了几步,追出去一瞧,哪里还瞧得见洛克的身影。   啧,这是怎么了?   搞不懂。   听到整个事情始末的洛克当即坐了班车赶去纺织厂职工宿舍楼,他之前来过一次,这次驾轻就熟,直接奔向林二玉家里。   楼道旁的走廊上,几个妇人窃窃私语。   “唉,这么说,二玉的婚事没戏了?”   “这还能有什么戏,顾露都怀了宁家的孩子,宁家还能不管顾露吗?”   “你说这是闹的什么事嘛,二玉好好的对象,怎么突然跟顾露有了孩子?”   “谁知道呢,听说顾露今儿个可是盛气凌人在林家造作一番,把林家人和宁家人都气得够呛。”   “可惜呀,我原先还觉得二玉命好,能嫁个沪城有钱人呢,看来还是顾露的命好,娃儿都先怀上了,进门不是迟早的事?”   “说到底,顾露这件事做的终究不光彩,一个女人,还没结婚呢,先闹大肚子,我看宁家人也不一定会吃这个哑巴亏。”   “啧啧,这话我不认同哈,女人大了肚子,那男人就没责任吗?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怎么知道这事责任全在顾露呢,那个宁经理难道没一点错?”   “哎哟,当事人的事情,咱们哪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不过我听人说,前阵子有人瞧见顾露神秘兮兮地去了一趟街角老霍那里。”   “看吧,老霍那里能卖什么正经药,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顾露的毛病,只委屈了二玉,这婚事算是鸡飞蛋打咯。”   “遇上这种事情可真够糟心的,你们说二玉不会看不开吧?”   “应该不会,二玉可是个刚烈性子,能为了这点事情要死要活?不可能。”   “谁说不可能,二玉她再刚烈也还是个女人,女人嘛,这辈子不就图个嫁个好人家么,这好不容易上天给安排的好人家,白白拱手让人,她心里难道不怄气?刚才有人瞧见二玉往公园方向去了,也不知道她去散心呢,还是去干嘛,要知道公园里那么一大块人工湖,她要是想不开往里一投,这事怕要不得妥当咯。”   ……   几个妇人压着声音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欢,突然插进一道低沉的嗓音:“公园在哪?”   妇人们循声望去,瞧见一道高大健壮的身影逐渐逼近。   来人面庞白皙,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一看就是外国面孔。   蓝色的眼珠瞪人时,瞪得人心里发慌,几个妇人慌忙指了方向,后知后觉回过神。   “哟,这该不会就是顾露口中的洛克老师吧?”   “我看十有八九是他了,这么紧张二玉,难不成顾露的话不假?”   ……   身后的议论洛克已来不及细听,他转身奔下楼,根据妇人们指示的方向一路来到附近公园。   公园里果然有一块大得惊人的人工湖。   他沿着湖边飞奔着寻找。   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瞧见正扒着栏杆,不停往里蛄蛹的熟悉身影。   “林二玉!”洛克下意识吼了一声,快步飞奔过去,一把将人从栏杆处抱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做傻事?”   “为了这点事做傻事值得吗?”   “生命难道不比婚姻重要?”   “要是他不娶你,那我娶你!”   ……   一脸懵的林二玉:?   刚才一阵风大,吹走她手上的头绳,她去栏杆另一边捡一下自己的头绳而已,谁要想不开做傻事了?   开什么玩笑,为了这点事要跳湖,值得么。   林二玉简直要气笑,“我也没想不开啊!”   她的心情的确不怎么美妙,任谁经历了这种事情,心里都憋得慌。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人算不如天算,这顾露也真够走运,居然因此怀上了,如果顾露所言非虚,那她和宁绍辉估计再也走不下去。   一个孩子横在中间,而且还是顾露的孩子,呵,她没那么大度。   不过这事终究还是让顾露捡了便宜,真气人!   烦躁的她在小妹的建议下来到公园散心,谁知道洛克一阵风似的将她抱下来一顿好训。   “你放我下来,我真没想不开。”   洛克不信,将人直接扛出公园,非常郑重地交代:“如果你是因为名声的缘故,那我会对你负责。”   也不等林二玉接话,洛克径直奔向电话局。   他排了一个长途,直接接到远在洛杉矶的大哥凯伦家中。   凯伦正在山庄豪宅休假,听到来电,很是诧异:“怎么,是不是苦日子过够了,愿意回家接管家族生意了?”   洛克直奔主题:“大哥,我要结婚,娶一个中国女人。”   大哥凯伦:“你疯了?”    第80章 全家人一起学英语   听到弟弟洛克要结婚的消息,凯伦满脸不可置信。   这个弟弟的秉性与他完全相反,从小到大都很特立独行,因着是父亲的老来子,恃宠而骄,行为愈发乖张。   那么大的家族企业,说抛下就抛下,跑到国外的穷乡僻壤去搞什么支教。   家里差这一点薪水?   换成他这样做,父亲早派人把他抓回来,打断一条腿!   洛克这样做了,父亲只是发话,说什么让洛克见识一下多样的世界,等在外面吃够苦,明白生活的不易,就会乖乖回来继承家产。   嚯,可真是宽容。   凯伦一边嫉妒父亲对洛克的宠爱,一边又羡慕洛克活得恣意任性。   他自己的人生不够自由,看着洛克可以这样无拘无束地活着,也等同于对自己的一种弥补。   可是……洛克这家伙也太无法无天了!   一声不吭跑去支教也就罢了,现在连婚姻这种大事也要如同儿戏。   “洛克,我劝告你,先不要冲动,父亲不会答应。”   洛克很是冷静地回答:“大哥,我没有冲动,也不是开玩笑,这是我的打算,告诉你并不是要同你商量,至于父亲,我不在乎他同不同意。”   闻言,凯伦倒吸一口凉气。   这家伙,在外面待了一阵,脾气见长,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   “洛克!你现在连父亲的意见也不在乎了?”   况且这根本不是在乎不在乎的事情。   琼斯家族的男人,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   “洛克,父亲已经替你相好了布朗家的小姐,你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洛克不为所动,“那是父亲看好的,不是我。”   凯伦:“……”   得,这家伙看来是铁了心。   只能说被偏爱的小儿子没尝试过当家人的铁腕手段,仗着宠爱还在肆意妄为呢!   作为大哥,凯伦不得不出声提醒:“我再一次劝告你,这事要是被父亲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洛克不以为意,“你不告诉他不就得了,原本我也没告诉他,只打算告诉你一个家人。”   一句话怼得凯伦哑口。   这些年,虽然被父亲宠爱着,洛克却和他最为亲近,有什么事情只与他一人商量。   被架在大哥的位置上,凯伦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这事用脚趾头想想也觉得不妥,可他现在若是去向父亲告发,洛克这家伙在国外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可若是不告发,洛克真在外面随便娶了个女人怎么办?   思及此,凯伦关注到一个重要问题,“你说你想娶一个中国女人?什么样的中国女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洛克简略说了一下与林二玉相识的过程,那些不利于林二玉的部分统统省略不提。   饶是如此,凯伦仍旧大为不满,“你说什么?一个工厂的女工?”   琼斯家族的继承人,要娶一个中国的工厂女工?   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要被同行们看笑话吧。   若对方家境不错,背景深厚,倒还有一丝回旋的机会,一个工厂女工的话,老头子打死也不会同意。   凯伦烦躁地捏捏眉心,全然没了度假的心思。   他焦心弟弟的终身大事,奈何人不在身边,手伸不到那么长,“洛克,我劝你还是多考虑一下,如果父亲生气,你知道你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知道,不过是丧失继承权而已,反正我从来也没在乎。”   这话不假,洛克对于家族的事业的确没那么上心。   放弃继承权这种事情,对于洛克而言,还真没什么杀伤力。   这也是凯伦最为头疼的地方。   该死的,这家伙简直没一点软肋!   凯伦沉默良久,无话可说。   挂断电话之前,喃喃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说一声,恭喜你。”   “谢谢哥。”   洛克心满意足挂断电话,直接奔向纺织厂职工宿舍楼。   他要去和林二玉商量婚事。   刚跨进职工宿舍楼,却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宁绍辉站在杨树下,沉着脸踱来踱去。   “哎哟,他还在底下不肯走呢!”趴在窗户旁的韦骊娟收回目光,看向客厅里端正坐着的林二玉,“二玉呀,你要不去底下见见他?”   “不去。”林二玉无聊地翻着日历,语气很是坚决。   韦骊娟面上为难,慢慢踱到林二玉身边,缓缓开口:“二玉啊,我觉得这件事还可以再考虑考虑,商量商量,人家宁经理过来也是想……”   话到一半,被林二玉打断:“大嫂,你出去打探过了,顾露怀孕的事情是真的吗?”   被截了话头的韦骊娟下意识回复:“是真的,听说顾露去医院检查了。哎哟,这人还真是厚脸皮,你知道她去哪儿检查的吗?她就在咱们厂医院做的检查。”   “你想想看,厂医院都是熟人,她一个未婚姑娘,跑去检查这个,不是明摆着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么!”   “我就说这顾露心思深吧,她哪里还顾及自己的脸面,她是巴不得把这件事闹大,越大越好。”   提起这事,韦骊娟就来气。   这顾露的心眼也忒坏了,总是玩弄这点小心机。   哪怕顾露不来林家闹这么一出,外面恐怕也会传遍流言蜚语。人言可畏啊,二玉又是个要脸面的人,这么一弄,她和宁经理的婚事估计要没戏了。   韦骊娟不肯放弃,“二玉啊,其实我觉得……”   “大嫂,你不用劝了。”林二玉扬手打断,“既然顾露怀孕的事情是真,那我和宁绍辉再没什么可能,我和他之间不可能横着一个孩子。”   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她最讨厌的顾露的孩子。   想想都无法接受。   “既然没可能,那不如断得干净,最好连面也不要见。”   韦骊娟一时无言。   她承认林二玉的话有些道理,但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惋惜这段没能成功的姻缘。   明明宁经理各方面都不错,宁经理的家人看起来也都不错,要是二玉嫁过去,日子肯定会过得很舒坦。   唉,可惜偏偏出了这档子的糟心事。   她又情不自禁望了一眼窗外,楼底下,宁绍辉的身影还在杨树下徘徊。   看着也挺让人揪心。   “那宁经理怎么办?我看你今天要是不下去,他能在下面等一天。”   林二玉随手翻着日历,头也不抬,“那就麻烦大嫂你帮忙去传个信,让他离开。”   这……   “好吧。”   韦骊娟不得不应下。   她算是看明白了,二玉这丫头是个不拖泥带水的硬心肠,一旦做了决定,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韦骊娟转身朝向门口走去,刚要拉开大门,想起什么,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二玉啊,你有什么话想对宁经理说吗?”   一直翻着的日历的林二玉手一顿,轻轻叹息一声,“让他好好生活。”   韦骊娟听着,心里很是感慨。   “好吧,这句话我会带到。”   她拉开大门蹭蹭蹭地下楼去,直到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林二玉才从椅子上起身,踱步走到窗前。   垂眸朝下望去,大嫂韦骊娟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楼底杨树下。   远远的两道身影交流片刻,韦骊娟返身回来,宁绍辉依旧站在杨树底下,不肯离去。   林二玉眉头一皱,脸色逐渐沉下来。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林二玉还在纳闷大嫂怎么回得这么快,拉开大门一瞧,外面站着洛克。   “怎么是你?”   对于洛克的突然造访,林二玉很是意外。   这人上午从公园把她扛出来的时候说了一些胡话,之后就跑得无影无踪,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林二玉也没当真,一个人独自回了家。   随后宁绍辉出现在她家楼底下,让她感到头疼。   没想到这宁绍辉的事情还没解决呢,洛克又跑了过来。   林二玉开门见山:“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有,很重要的事情。”洛克一脸郑重地提示,“我上午说过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话?”   “我要娶你这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林二玉皱眉,“你来真的?”   “不然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洛克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玩笑,林二玉直直望着他的双眸,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片刻,林二玉终于意识到洛克是认真的。   她运了一口气,将人请进门,脸色不太好看。   “我只问你,你为什么要娶我?”   “我……”洛克一下子卡了壳,支支吾吾大半天,也没回答出什么所以然来。   见状,林二玉冷笑着接话:“你不知道,我来替你回答好了,无非是觉得这件事上我名声受损,你得要负起一部分责任,所以随口说出什么要娶我的话来。”   “不……”洛克下意识想要否认。   林二玉抢先道:“你别急着否认,你刚才上午的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不是说了么,因为我名声的缘故,你会负责。”   这话洛克的确说过,他无法反驳。   “那么我就告诉你,你要是因为我名声受损的缘故想要娶我,那大可不必。”   林二玉也是有傲气的。   “婚姻嘛,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要是因为要负责而不得不娶我,那这样的婚姻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情。”   “况且这件事对于我的名声也没那么大的影响,那天晚上的事情你也没透露,顾露也压根不知道,她只是胡诌几句罢了,你要是真的娶了我,大家才要猜测咱俩之前真有事呢。”   说一千道一万,林二玉不会接受这种被施舍的婚姻。   “我看你的话还是收回吧,我不会找你负责,你也不必担这个责任,别为这种事情费心了。”   在林二玉心中,洛克一直是个好心肠的形象。   这个外国人虽然长得一副与众不同的面孔,但心地却很良善。   或许周围的闲言碎语被他听了去,他良心不安,才会出此下策吧。   “不是,我不只是要负责!”洛克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嚷出这一句,却没了下文。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沉默。   尴尬逐渐蔓延。   林二玉干笑两声,“你不只是要负责,要还有什么原因呢,总不能是喜欢我吧?”   随口一句似有似无的试探让白皮肤的洛克瞬间满脸通红。   燎原的火焰一路烧到他脖子根,整个人像是被骄阳炙烤,烫得快要冒烟。   老舍说,一个女人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一个男人的脸红也是。   林二玉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窥见洛克没法宣之于口的话,她一时也呆了。   原本想逼出洛克的真话,没想到洛克的真话竟然是……   她还从来没想过洛克对她有另外的情感。   这……倒是把她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屋子里无声的寂*静与尴尬被韦骊娟的推门声中断,“哎哟二玉啊,这宁经理也是真够犟的,我好说歹说,他死活不愿意走,非得让你下去见一见,你说……”   话到一半,韦骊娟合上门后抬眸瞧见屋子里多出一个人,及时闭了嘴。   “哟,洛克老师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客套打过招呼,韦骊娟一双眼睛不停给林二玉使眼色,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洛克老师可是个敏感人物,顾露上午在她家大放厥词,要造谣二玉和洛克的关系呢,这会儿当事人洛克突然出现在家里,若是被街坊邻居瞧见,免不得一顿猜测。   所以洛克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啊!   迟迟得不到林二玉的回复,韦骊娟干脆问出声:“洛克老师,这个时间点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若是为了小堂的学习而来,倒也不能怠慢。   韦骊娟客气地请人入坐,转身要去给洛克倒茶。   洛克愣愣站着,想要回答问题,林二玉抢先开口:“他过来说是要娶我。”   哐当——   刚够着的茶罐从韦骊娟手中脱落,茶叶撒了一地,都是上好的茶叶。   韦骊娟却无心顾及,一双眼瞪得老大,眨也不眨地在林二玉和洛克身上睃巡。   “你说什么?”韦骊娟怀疑自己听错了,“洛克老师他……”   “对。”洛克重复一遍,“我要娶她。”   沉默。   震耳欲聋的沉默。   这一天天的,状况可真多,宁绍辉还在楼底下等着呢,洛克老师却在楼上坐着要商量娶二玉的事情。   韦骊娟有点搞不清情况了。   怎么林二玉和洛克老师之间突然有了情谊?   “二玉,你给大嫂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听起来稀里糊涂的。   “就是字面的意思。”林二玉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得,看来又是自己不了解的情况。   这段时间去了港城,看来家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呢。   这事别问其他,直接问结果就行,韦骊娟直奔主题:“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先订婚吧。”林二玉当即拍板,“反正今天本来也是要议亲的,现在不过是换个人而已。”   啧,这话对于宁经理来说也忒伤人了。   韦骊娟抬眸望了一眼自家二姑子,心想这二姑子的心肠还真是硬啊,人家宁经理还在楼下站着呢,这会儿二玉连议亲的人选都变了。   “对了大嫂,麻烦你再去楼底下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宁经理。”   嘶~   韦骊娟心里发麻。   论扎心,没人比得过这个二姑子。   这简直是往人家宁经理伤口上撒盐啊。   不过……大概这也是让宁经理尽快死心的法子。   韦骊娟硬着头皮转身,“行吧,那我再下去一趟。”   转身之际,听得林二玉吩咐洛克,“咱们这里定亲也有定亲的流程,你先去准备一下再过来吧,简单走个流程就行。”   得到回应,洛克自然是喜不胜收,跟着韦骊娟一同出门。   韦骊娟将林二玉即将与洛克定亲的消息带给楼底下的宁绍辉时,洛克正好从宁绍辉身旁经过。   所有的执着在这一刻不再拥有意义,宁绍辉终于死心,落寞地走了。   站在楼上窗户旁的林二玉看着那道离开的身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就得快刀斩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这种事情只会越拖越糟糕。   收拾好情绪,林二玉直接推开林小堂的房门。   “小妹,我要学英语。”   林小堂:?   “别装不懂了,你只是没出来打扰而已,刚才外面的谈话你应该都听见了吧?”   林小堂:“……”   好吧,什么都瞒不过她二姐。   刚才外面的谈话她的确都听到了,碍于不想将场面弄得更糟,她憋着没有出去。   “所以二姐,你真打算和洛克老师订婚?”   林二玉眉头一扬,双手抱臂地望着她,“怎么,你又要劝我再考虑考虑?”   “不是。”林小堂摇头,“我是想说,依着你自己的心来就行。”   “嗯?怎么不劝我了?”林二玉有几分意外。   当时她决定要和宁绍辉结婚,林小堂苦口婆心劝了她好几回,电话里劝说一道不打紧,回家了也要费一番口舌与她开导。   她一直以为小妹不会赞成她快速决定婚姻的行为,在小妹看来,或许这是一种冲动的对婚姻不负责任的举动,怎么这次小妹不劝她了呢?   想到某种可能,林二玉笑起来,“我说小妹,这你就有点偏颇了,因为洛克是你英语老师的缘故,所以你连劝也不劝我了?”   “当然不是。”林小堂直摇脑袋。   她挽着林二玉的胳膊,将人按在座椅上,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的眼睛。   “二姐,你没发现吗,你愿意为了洛克老师主动学英语,这个行为代表着你根本就很在意洛克老师。”   像她二姐这样的硬脾气,愿意主动去学习英语,本身也是一种态度。   “是么?”林二玉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有没有可能,我是为了更好的沟通?”   总不可能两人要订婚了,以后沟通上都产生问题吧。   “可是……”林小堂无情地反驳她,“洛克老师的中文水平,在沟通上不存在问题。”   一句话怼得林二玉沉默下来。   她仿佛第一次思考这样的问题。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意外,我好像的确不排斥洛克,但我觉得是因为当初他帮了我一个大忙。”   林二玉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当初洛克不追究她甩锅那件事,在她心里留下很深的感激。   私心里认定洛克是个良善的人,所以对洛克才没有任何排斥。   林小堂:“……”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行,就嘴硬吧。   林小堂不再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她话锋一转,“学英语也可以,但是二姐你之前没学过英语,一切都得从零开始,先从26个英文字母开始学吧。”   写好26个字母的大小写之后,林小堂将模板递给林二玉。   “之后我去找喻子晋弄一副旧教材过来,你先把这些字母练熟悉。”   等找好教材,还得找台收音机,最好能放放英文磁带,培养语感。   “等等……”林小堂突然黑脸,“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洛克老师教你?”   有现成的外教,干嘛要找她一个小屁孩来教啊!   人家洛克老师的母语就是英语,简直就是行走的英语磁带,比她管用多了。   “这怎么能找他教呢。”林二玉一脸理所当然,“我要是学不好,那不是笨死了。”   林小堂:“……”   得,这么在乎在他心里的形象,还死鸭子嘴硬。   林小堂也不拆穿,“那行吧,以后我来教。”   “那你倒是告诉我这些字母怎么读嘛。”林二玉接过字母表,看着有些熟悉的字母,喃喃:“好像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嗯,的确不难。”林小堂开始指着字母表一个一个地发音。   读到一半,房门被推开。   韦骊娟站在门口,一脸兴奋地看着房间里的人,“哇哦,你们在学英语吗?我也要学!”   “你们是不知道啊,港城那边的人都学英语说英语呢,我学好英语肯定也有作用。”   韦骊娟很是积极地钻进来,挨着林二玉坐下,“小堂啊,你要是教二玉的话,顺带也教教我。”   林小堂点头,“好吧。”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没什么差别。   “对了小堂,听说外国人的姓氏在后面是不是?”韦骊娟分享在港城见识到的新事物,盼着林小堂给她解答。   “是。”   “好奇怪哦,为什么他们是名字在前,姓氏在后呢?”韦骊娟不解地问。   闻言,一旁的林二玉插嘴道:“小堂,洛克的姓氏是什么?”   说来说去,她连洛克姓什么都不知道呢。   林小堂想了想,“有次瞧见洛克老师签名,他的姓氏应该是琼斯。”   “什么?穷死?”林二玉一张脸耷拉下来,“完蛋,看来以后要过苦日子。”   林小堂:“……”    第81章 好样的,你也考上了!   林二玉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韦骊娟笑得最为厉害,前俯后仰,嘴巴都快要发僵。   好半天才停下,乐呵呵地说:“二玉你别开玩笑了,人家洛克好歹是个老师,工资肯定不会低,以后怎么都不会过苦日子。”   对于洛克与林二玉之间的事情,韦骊娟并不反对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洛克的职业。   教师这种职业最为体面。   以前在农村里,下地干活的庄稼汉们瞧见小学里的老师,都得乖乖打招呼问好呢,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找谁麻烦也不会找学校老师的麻烦,不然要被大家吐唾沫星子。   农村里穷,老师们的工资并不高,但大家伙还是很羡慕,不用受风吹日晒,只在教室里讲讲课,一个月拿到的薪资也不比累死累活的庄稼汉少多少。   何况教师这种职业很稳定,不像种地,有个天旱水灾,一年全白干。   听说老师们退休后还有退休工资,到了年龄之后,拿着退休工资过生活,也不用给儿女们造成什么负担与压力。   啧啧,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待遇呢。   而且洛克是市区少年班的老师,工资再怎么着也应该比农村里那些老师的工资高多了吧,人家还是外教呢,说不定比一般的教师工资更高!   思及此,韦骊娟一时来了兴致,“二玉啊,你知道洛克老师的工资吗?”   “我怎么会知道。”她和洛克还没熟悉到可以聊工资的地步。   闻言,韦骊娟忍不住笑起来,“你瞧瞧你们,都快要订婚了,对互相什么都不太了解,我看你们真得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你至少得问问洛克家里的情况吧,他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兄弟姐妹又是做什么的,老家在哪里……这些你现在统统不知道呢!”   不过洛克能够去学校当老师,家里的家风一定很正,说不定父母都是读书人。   而且洛克老师的人品有目共睹,韦骊娟私心里认为他的家庭方面应该问题不大。   现下最大问题是以后两人到底准备在哪里过日子。   “二玉,有个事情我不得不提,你和洛克老师走到一起,我心里没什么意见,虽说洛克老师的经济条件可能并不如宁经理那样好,但他胜在有份体面的工作。”   “我猜测他的工资也足够养活一家子,经济方面我倒是不担心,况且洛克老师的人品好,以后待你也会很好,这方面我也不操心,我担忧的是……”   韦骊娟顿了顿,重重叹息一声,“他毕竟是个外国人。”   老话讲,落叶归根。   现在洛克老师在市区教书,但洛克老师不可能一辈子在市区教书,他迟早得返回自己的故乡。   到那个时候,二玉怎么办?   “二玉啊,你和洛克要走到一起,就必须面临这个问题。”   “要么,你看看洛克愿不愿意永远留在这里生活,要么,你就要做好去国外生活的准备。”   在乡下,一个姑娘从村里嫁到镇上,那都属于远嫁。二玉要是从国内嫁到国外去,这么远的距离,一旦分开,恐怕这辈子都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那无疑是和娘家断了关系。   韦骊娟对此深有体会,她从乡下嫁到城里,也有好一阵日子不曾回娘家,不是她不愿意,只是事事耽搁,路途遥远,跑一趟真的不太容易。   以后二玉若是去了国外,大概难再一见,只能时常电话联系了吧。   不对,打去国外的长途电话也挺贵的,恐怕连时常电话联系都做不到呢!   想到日后不可避免的分别,韦骊娟神色不禁暗下来。   瞧出韦骊娟面上的转变,林二玉劝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大嫂,你不是进来学英语的么,你到底诚心不诚心哦。”   “诚心,当然诚心!”韦骊娟收敛情绪,跟着林二玉叽里呱啦开始读字母。   26个字母才记熟,韦骊娟即将收拾行李离开。   她从港城回来,主要是为林二玉与宁绍辉的婚事,现在婚事搅黄,二玉打算和洛克先订婚,她安排完订婚仪式后也该离开。   订婚仪式很是简单,只在家里摆了一桌宴席。   林家没有其他的亲戚,洛克是个外国人,更加没有亲戚,二玉这边请了厂里几位领导和苏厂长光临,洛克那边请了郑教授和罗主任参加。   再将乡下的舅老爷领过来坐主席,简简单单吃过一顿饭。   一场订婚宴也就这么简单办了,依着林二玉的说法,规模不重要,只走个流程,算是过明路。   在家里办完宴席的几天后,韦骊娟提着行李离开。   离开的时候私下里拉着林二玉说了诸多悄悄话,林小堂没听见也能猜出,无非是关于二玉与洛克之后的事情。   送走大嫂,最近发生的一切也都落下帷幕。   林小堂的生活也步入正轨。   她的正轨生活,无非是在校学习。   眼瞅着一个学期即将结束,期末考要来临,罗主任站在讲台上郑重给大家强调:“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这个学期就要结束,考试的排名对于大家而言不太重要,但却是检验大家这个学期学习成果的最好方式,所以每个人务必要做到全力以赴,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   底下的学生整齐划一的回答听得罗主任心里很是安慰,“好,很好,大家底气十足,希望期末考的时候也是这种信心十足的模样!”   ……   给同学们打了一顿气后,课间,罗主任单独将林小堂叫出教室。   两人站在走廊里,罗主任压低声音,小声告知:“中午吃饭后去我办公室一趟。”   “有什么事吗,罗主任?”林小堂径直问道。   罗主任再次将声音放低,“去给宁志杰回个电话。”   林小堂:?   “他找我?”   林小堂有几分意外,自从宁绍辉和她二姐断了之后,宁家与林家再也没有任何往来,怎么宁志杰还要来找她?   “是啊,这小家伙也不说是什么事情,非得让你接电话。”   现在学习任务紧,罗主任本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林小堂,转念一想,瞒着也不太妥当,兜兜转转还是给林小堂送了信。   “我听宁志杰的语气,看起来他心情不太好,小堂啊,你俩要是有什么恩怨,你别搭理他,不要为这事影响了自己的学习。”   关于小堂二姐与洛克老师以及宁志杰小叔叔之间的事情,罗主任当时可是吃全了瓜,心里一清二楚。   他怕这种大人之间的事情影响到小孩的学习,不免多叮嘱林小堂两句。   “知道了,谢谢罗主任。”   林小堂回过话,独自走回座位。   摸不清宁志杰到底是为什么找自己,中午吃过午饭,林小堂很是积极地去往罗主任办公室报道。   她回拨了电话,对面立即传来宁志杰压抑着的嗓音,“我问你个问题。”   敏锐地意识到对方心情并不好,林小堂直言:“你说。”   “那个女人,和顾云是什么关系?”   宁志杰口中的“那个女人”,无疑是指顾露,林小堂捞捞眉心想解释,又听得对面的宁志杰质问:“她是不是顾云的二姐?”   林小堂:“……是。”   “我就知道!”   得到肯定回复,宁志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该死的,这个女人竟然是顾云的二姐!我讨厌她!她不能和我小叔叔结婚,我讨厌她,非常讨厌她!”   ……   宁志杰生气之下控制不住音量,林小堂拿着话筒,只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尖声的抱怨。   她下意识将话筒远离自己耳朵,再靠近时,对面还在抱怨。   “我小叔叔根本就不喜欢她,我爷爷奶奶也不喜欢她,我爸爸妈妈也不喜欢她,我更加不喜欢她,她要是嫁给我小叔叔,那我要被气死!”   “为什么不可以报警把她抓走?我看她根本就是个骗子!顾云有这样的姐姐,我看顾云也好不到哪里去!”   ……   感情这家伙是搁这儿吐槽顾露来了?   林小堂直言:“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吐槽?”   一句话成功让愤怒的宁志杰哑口。   他的确是想吐槽。   这些天家里的氛围很是压抑。   他小叔叔不开心,爷爷奶奶也为这事伤心,他爸妈叮嘱他这阵子不要在家里淘气,家里已经一团糟了,让他尽量别添乱。   可是……家里人心情不好,他心情也不好啊!   那天从林家回去,他就直接嚷出心中的想法,大声宣扬不喜欢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一定要小叔叔娶二玉阿姨。   谁知道这么一嚷,小叔叔心情更加沉重,爸妈让他不许在家谈论这件事,他也找不到其他人可谈论,只能来找林小堂。   “也不全是为了吐槽,我是想问问,我小叔叔和二玉阿姨,还有可能吗?”宁志杰的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丝紧张。   这个傲慢的小屁孩,也会为了这个问题而紧张。   林小堂一时有些感慨,心下不忍,给出的回答却是无比冷酷:“大概是没可能了,你不必存有这样的希望。”   不管这问题出自宁志杰的真心,还是出自宁家人的试探,答案无论如何只有一种。   没戏了。   “是吗。”宁志杰失落地应了一声,沉默好一阵子才重新开口,“那我能不能请你帮我办件事?”   林小堂眉头一挑,“你要请我帮你做什么?先说好了,简单的事情我愿意做个举手之劳,太难的事情你干脆别开口。”   “也不是什么难事,”宁志杰笃定地说,“我想让你帮我给顾云带句话。”   给顾云传话?   听起来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话?”   “我讨厌她!”讨厌顾家的所有人!   林小堂:?   “抱歉,这个不能帮你哦,你要想表达你的态度,你自个儿去给她讲,让我带话是什么意思嘛。”   这不是纯纯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顾云听了这句话,估计不会记恨宁志杰本人,倒是会记恨上传话的她。   这种白白拉仇恨的事情,她才不干。   “可是我现在讨厌她啊,讨厌到连‘讨厌她’这种话都不想亲自跟她说!”宁志杰气呼呼吼出心中想法。   林小堂:“……这就没办法了。”   被无情拒绝,宁志杰很是恼火,“你不帮我转达,我现在也讨厌你!”   啪——   对方要挂电话。   在电话被挂断之前,林小堂及时对着话筒那边回了一句:“那我也讨厌你!”   刚跨进来的罗主任只听到电话两边都吼着什么“讨厌你”之类的,他没听明白,追问:“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没什么。”小孩子的置气话而已。   “对了小堂,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罗主任趁势将林小堂留下来。   林小堂在他对面坐下,一边想着回家打探一下顾露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一边竖起耳边听罗主任交代的话。   “这个学期结束,下个学期咱们少年班要招下一批学生,到时候你作为志愿者,去接待一下。”   林小堂心里想着事,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好。”   答应完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做志愿者接待下一届同学?”   “对啊,你瞧你,性格最活泼,办事也稳重,让你去接待新学生,我心里也放心。”罗主任一个劲地给林小堂戴高帽。   林小堂不吃这一套,“罗主任,我看是你没能成功忽悠其他人吧。”   瞧瞧阙星阑,人家肯定不会答应去做什么志愿者。   喻子晋更不可能。   这种耽误时间的活儿,只能交给她。   被揭穿心事的罗主任也不恼,笑呵呵地回她:“谁叫你之前是咱们班上的第一名呢,你站在那儿就是榜样,榜样懂不懂!”   林小堂:“……”   感情考第一名还给自己揽活了?   不过……下一批的学生这么快就选好了吗?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一眨眼的工夫,她都已经混过一个学期。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她都没怎么花时间在学习上,看来得好好看看书咯。   于是在期末考试的前两天,林小堂像模像样地复习了一遍。   考试考完之后,林小堂因为挂念宁志杰那道电话,回家的时候忍不住向林二玉打探一番。   “二姐,顾露的事情,现在是怎么处理了?”   顾露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职工宿舍楼,和以前的状态没什么两样,周围邻居的吃瓜心理比林小堂还严重,无数双眼睛等着看后续呢。   可惜没一个人知道后续情况。   瞧见顾露并没从职工宿舍楼搬出去,众人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啊,顾露没被宁家接走?”   “嗐,这不才没到一个月嘛,人家或许有其他的打算,再等等看吧。”   “我看也不必等了,这宁家分明是没瞧上顾露,也是,换我我也瞧不上,未婚先孕是件什么很光彩的事情么,现在宣扬得人尽皆知,娶了这个媳妇回家,肯定是要被人诟病的,宁经理好歹是个有头脸的人物,肯定不会这么干。”   “那不要自己的孩子就不会被人诟病了?顾露敢这么宣扬,肚子里的娃肯定是宁经理的无疑了,宁经理要是真不要这个娃,这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宁家对顾露肚子的娃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才没有轻易把顾露接进门?”   “我听说宁经理的父母挑儿媳妇也没别的什么要求,只一点,要家风正,顾露做出这种事情来,哪一点都和家风正没什么关系,我看是宁经理的父母不同意吧。”   “那就难怪了,你瞧这事弄的,现在也不知道顾露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敢做就要敢担,自己种的因,就得承受这种果。”   ……   周围邻居虽说议论纷纷,却没一个知道具体情况,林小堂从周围人口中打听不出什么,只得来问自家二姐。   她有预感,她家二姐知道后续情况。   果不其然,林二玉开口道:“宁家人预备让顾露先养胎生下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再作其他打算,至于现在,该干嘛干嘛。”   好家伙,宁家这样的举动,分明是不信任顾露嘛。   哪怕宁绍辉没有和林二玉在一起,看这形势,好像也不预备和顾露在一起。   顾露不得被气死?   林小堂忍不住提醒,“二姐,你是不是要注意一点?”   “我注意什么?”林二玉不解。   “我总觉得顾露最后要是没能如愿以偿,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你身上。”   顾家人都挺偏执,顾云是这样,顾露也是这样,还是防着一点比较好。   到最后若是顾露没嫁进宁家,也不知道顾露会不会发疯来报复林二玉。   “算账算到我身上?”林二玉冷笑,“除非她不想活了,准备和我同归于尽,不然硬碰硬对她没什么好处。”   这事她都没找顾露算账呢,是顾露先出烂招搅坏她和宁绍辉的好事,最后没能如愿,顾露反而来找她麻烦?   呵。   真有这个时刻,那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心里这样想着,林二玉却不得不将小妹的提醒放在心上。   这话也没错,顾露付出这么多,最后真没嫁进宁家,恐怕怨气比鬼都大,到时候真干出点什么过激的行为也不稀奇。   看来她还得时不时关注一下顾露的状态,免得顾露最后走进死胡同,牵连到她。   “放心吧,我也会注意一点。”   林二玉话音刚落,外面门铃响起。   她以为是洛克过来,跑过去拉开大门,门外不是洛克,苏曜文好端端站在她面前。   林二玉笑呵呵地望向房间方向,“小妹,找你的!”   转头又对苏曜文道:“小堂在房间呢,你直接去找她吧。”   苏曜文问候过后,走到房间时,林小堂正要迎出来。   瞧见来人,林小堂很是意外。   一般而言,都是她先去找苏曜文,很少见苏曜文主动来家里找她。   这次主动过来,怕是有事。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分享?”林小堂笑着拉开椅子,请人入座。   苏曜文诧异,“你怎么知道是好消息?”   呵,这人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心里揣着喜事。   “快说吧快说吧,别卖关子,什么好消息,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   林小堂迫不及待地催促着,苏曜文却并不着急透露,他先开口问道:“小堂,你们少年班是不是下个学期要招新生?”   “是啊。”想起罗主任之前的话,林小堂忍不住发牢骚,“说起来,我下个学期还得充当志愿者去接待新生呢。”   “你去接待新生?”   “嗯,罗主任交给我的任务,说什么要给下一届的学生们做榜样。”林小堂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原来做榜样就是帮人家干活么?”   不知道苏曜文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意识到自己扯远的林小堂连忙收回话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随口问问。”苏曜文垂着眸子没敢和她对视。   他不擅长撒谎,尤其不擅长对林小堂撒谎。   感知到一股烫意爬上耳尖,他又欲盖弥彰地问起期末考试的事情,“你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应该还行。”面对苏曜文,林小堂向来实话实话。   两人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林小堂纳闷,“不对啊,你怎么净和我瞎扯,一开始不是说有好消息的么,迟迟不说是什么道理?”   苏曜文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垂下眸子回话:“我可以先不提吗?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哟呵,小屁孩也有秘密了。   林小堂没作他想,尊重他的意思,没再追问这件事。   ——   几周后,寒假结束,被罗主任钦定为志愿者的林小堂一大早出现在学校报到处,接待下一批少年班的新生。   新生人数不多,陆陆续续地前来报到,作为志愿者的林小堂前前后后为他们指引报道流程。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小堂!”   林小堂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苏曜文站在她身后,扬起一道浅浅的笑容。   “好久不见。”    第82章 小小年纪很有派头嘛   对于苏曜文的出现,林小堂很是诧异。   “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时间点,晋东小学应该也开学了才是,怎么苏曜文还有空来这里?   没反应过来的林小堂愣愣走上前,“来这里找我的么?”   不是林小堂自作多情,实在是整个三中,除了她之外,找不到与苏曜文相识的人。   哦,对了,还有顾云。   不过瞧苏曜文的样子,应该不是过来找顾云的吧。   “你怎么今天有空闲时间过来,学校还没开学吗?”   “开学了。”苏曜文笑着朝她点头,“今天是报道的日子。”   “那你应该去报道啊,跑这里来做什么?”话音一落,林小堂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劲。   等等,难道……   不是吧!   终于回过味来的林小堂瞪大双眼望向面前的人,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是来少年班报道的下一届学生?”   看着面前人满脸震惊的模样,苏曜文忍住满腔的高兴,佯装生气地板起脸,“怎么,我来少年班就这么不可置信么?”   “不是……”林小堂下意识要否认,想到面前的人是苏曜文,她话锋一转,实话实说:“对啊,很难相信额!”   要不是那么难以相信,她会直到现在才有所察觉么!   想当初在晋东小学,两人做同桌时那叫一个无话不谈,于是林小堂毫不客气地揭他老底,“你说说,你以前数学考那么点分,让我怎么相信你能进少年班!”   被揭老底的苏曜文并不生气,反而为找到强有力的反驳点而感到高兴,“你要聊这个,那就不得不提提你的黑历史了。”   “我有什么黑历史?”林小堂不服气地辩驳。   “你忘了你之前数学考两分,差点留级的事情?”苏曜文毫无留情地提起旧事。   林小堂:“……”   得,还真忘了。   “这……那都是我故意的,数学总分一百分呢,随便乱填也不至于只考两分嘛,我那是懒得写答案,并不是我真实的水平。”   闻言,苏曜文捂嘴偷笑,“那我以前也都是故意的,并不是我的真实水平,你看你考2分都能进少年班,我每次还比你高一点呢,当然也能进。”   林小堂:“……好吧。”   这小屁孩,啥也没变,一张嘴倒是比以前利索。   林小堂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明白苏曜文当初要自学英语的原因,原来这家伙是想来少年班。   他应该不止在英语方面下了功夫,依着以前的成绩,苏曜文这段时间一定非常用功。   无论怎样,能在下一届新生中遇见苏曜文,林小堂心里的喜悦大过震惊。   她领着苏曜文去报道,给他指了宿舍方向,分别的时候忍不住叮嘱:“你先去看看宿舍,等我这边忙完了,下午咱们一起去食堂。”   “好。”苏曜文乖乖听话。   临近晚餐时间,做了一天志愿者的林小堂终于完成工作,她脱下胳膊上的红袖章,飞一般的往男生宿舍楼跑。   好巧不巧,正好遇见喻子晋从宿舍楼里面出来。   “来找我?”喻子晋开门见山地问。   林小堂笑着摇头,“不是。”   那看来是找阙星阑。   喻子晋朝后方慢吞吞出现的人影瞥了一眼,“找你的。”   阙星阑抬眸,正好对上林小堂满含笑意的双眼。   他心里一怔,上前没走两步,听得林小堂连忙摇头道:“也不是来找你的。”   话音一落,两人都愣住。   整个少年班的学生都知道,和林小堂走得近的男同学只有两位。   两位当事人都被否定之后,很是奇怪地盯着面前的林小堂。   “那你过来是找谁?”喻子晋径直问出声。   “我是来找……”话到一半,瞧见后面从宿舍楼走出来的苏曜文,林小堂连忙热情地挥手:“曜文!这里!”   阙星阑与喻子晋同时回头,一道胖墩墩的身*影闯入两人眼帘。   小男孩满脸洋溢着喜悦,高兴地与林小堂汇合。   “呐,这位是你们的小学弟苏曜文,他以前和我是同班同学,咱们从小就认识,家也没离多远,经常一起玩。”   眼瞧着四个人干站在男生宿舍楼前面聊天,林小堂提议:“咱们先去食堂吧,边吃边给你们介绍,顺道也带曜文了解一下咱们学校的食堂。”   正是饭点,一行四人来到食堂。   作为新生的苏曜文还没领到饭票,林小堂将自己多出来的饭票给他。   “你给了我,你怎么办?”苏曜文推辞。   林小堂笑呵呵地表示:“放心吧,我多的是。”   之前的奖励全都换算成饭票发放,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饭票了,分一两张出去完全不成问题。   这举动却把阙星阑与喻子晋看呆了。   两人面面相觑,分别从对方眼神中窥见一丝不可思议。   对于极其护食的林小堂而言,饭票简直比黄金还珍贵,想从她手里主动扣点饭票出来,不啻于上天摘星星。   以往几乎看不到林小堂在饭票上的大度,现在她却这样自然而然地将饭票分享给苏曜文,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阙星阑和喻子晋都沉默着没吭声,只顾埋头吃饭。   眼看气氛有些凝固,林小堂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她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向来是话少沉默一言不发的闷罐子。   这下好了,有苏曜文过来,平时来食堂吃饭多了一个话痨饭搭子,多好!   料想这两人也不是会自我介绍的主,林小堂主动给苏曜文介绍:“你对面这位是喻子晋,你听说过的。”   “对,我听说过,之前六一智力竞赛,我每期都看。”苏曜文高兴地接话。   他早就听闻过喻子晋的大名,那会儿喻子晋站在电视里,他坐在电视机外。   现在他与喻子晋面对面坐着,成了可以平等交流的人物。   想想倘若日子回到很久远前的那个看着电视的夜晚,坐在电视机前对里面聪明的孩子充满敬佩的他,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吗?   直到此刻,苏曜文才意识到,原来他想要改变的心理,并不是那次开学后见不到林小堂,慌慌张张跑来市三中和林小堂见面那会儿产生的。   原来早在看到林小堂上了电视之后,他心里就隐隐埋下想要追赶的愿望。   他也想和林小堂一样站在电视机里面,和一群聪明的孩子玩耍,只不过对于那时候的他而言,一切都太过遥远,遥远得他甚至不敢动一点改变的念头。   至于那次开学见不到林小堂,只是加剧了他下定决心改变的念头。   苏曜文心里很是庆幸。   认识林小堂,他很幸运。   “对了,这位你应该不用我介绍吧?”   林小堂清脆的声音将沉浸在思绪中的苏曜文拉回现实,他抬眸一瞧,正好与阙星阑对视。   阙星阑这张脸,他很难忘掉。   想当初晋东小学和市一中附小一起举办春游活动,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阙星阑。   当时以为阙星阑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他想去搭讪又不太敢,撮掇林小堂一起,结果闹了一出笑话。   每每回想此事,苏曜文都窘得不行。   如今却要面对正主。   还没来得及发出一言,苏曜文一双耳朵先红了。   林小堂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笑呵呵地准备揭短:“话说当时春游的时候,要不是曜文你……”   “别说了!”眼看老底要被人揭穿,苏曜文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把将旁边林小堂的嘴巴捂住。   求求了!   这种场合,都是男生,要是这种事情被揭穿,他还要不要做人啊,一头撞死得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林小堂笑呵呵地将苏曜文的小手扒开。   行吧,小屁孩死要面子,给他留点底裤。   一餐饭乐呵呵地吃完,林小堂心情高兴地去给罗主任汇报今天的志愿者接待任务。   汇报完毕,忍不住多嘴打听一句:“罗主任,苏曜文是你选上来的苗子吗?”   少年班的招生工作一向是罗主任主要负责,林小堂想问问苏曜文现在的成绩到底如何。   “不是我,是郑教授选的。”罗主任捧着保温杯,摊摊双手,“你要是想打探为什么苏曜文会被选中,可以去问问郑教授。”   郑教授那么忙,哪里能拿这点小事去叨扰。   唉,还是等以后偶然碰上,再顺嘴问一句吧。   林小堂没什么机会常常碰见郑教授,阙星阑却多的是机会。   几日后的傍晚,阙星阑回家,瞧见舅舅郑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与母亲谈论事情,忍不住走过去,默默坐下。   正聊着天的郑白梅和郑洋两人不约而同停下,偏过脑袋盯着阙星阑。   这孩子,往常从学校回来,总是一言不吭上楼去,今天难得肯坐下,不用想,一定是有事情。   郑洋看着自家的小外甥,逗他:“是不是有话要说?”   “嗯。”阙星阑斟酌道:“我想问问苏曜文的情况。”   苏曜文?   郑教授还记得这个名字。   这是他从晋东小学另外寻觅到的好苗子。   不过……星阑应该不认识苏曜文才是,怎么突然对这个人感兴趣了?   “你想问他什么情况?”   阙星阑直言:“舅舅,你挑选他的原因是?”   挑选的原因?说来也很简单。   当时少年班要准备招下一届的新生,这样的工作他早已全权交给罗主任办理,自己不再亲自找人。   可他心里总有个预想,思索着林小堂和顾云都是从晋东小学出来的好苗子,他动了再去晋东小学挑一挑的念头。   那地方的确是不可忽视,倘若还有好苗子没被发掘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还真跑了一趟晋东小学。   这次希望落空,没找到什么天赋异禀的孩子,不过倒是观察到一个进步神速的现象。   依旧是陈阳老师的班中,有个小男孩用了半学期的时间,将成绩从倒数第几名提升到全班第一名。   这个小男孩以前和顾云以及林小堂都是一个班级,甚至还是林小堂的同桌。   这种现象引起他的注意与兴趣。   有一种孩子,那是遇强则强,这种孩子很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如果放在普通的环境中,表现也会普普通通,如果放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中,说不定能激发他的潜能。   郑教授觉得苏曜文就是这样的孩子。   他想试一试,把苏曜文放到少年班这样的环境中来,看看能不能激发出这个孩子的全部潜能。   “我觉得他潜力很大,想培养培养。”这是郑教授最主要的目的。   得到回复的阙星阑没吭声,沉默片刻,起身往二楼走。   小小人儿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郑洋收回视线,正要与郑白梅谈论自家小外甥最近的情况,不远处桌面上的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离得稍近的郑洋起身去接。   他料想来电不是姐夫,那必定是工作上找他的人。   谁知话筒接起,对面传来一串流利又地道的英文。   “是郑教授吗?你好,我是洛克的哥哥凯伦,我想向您打听一点事情。”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洛克哥哥的来电,郑教授一时怔住。   对面呼唤好几声,郑教授才回过神,也用流利的英语回复:“你好,你想打听什么事?”   凯伦开门见山:“那个和洛克在一起的女人,她的地址在哪,我想去见一见她。”   洛克的哥哥要去见林二玉?   郑洋一个头两个大。   早在洛克决定和林二玉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料想到现场的场景。   洛克的家室,除了他,国内无一人知道。   当然,洛克本人并没有什么富家子弟的架子,和人相处起来很是平易近人,外人也很难通过洛克的一些为人处事与行为习惯来判断出他的家境情况。   旁人不知,郑洋却是一清二楚。   当初洛克是他特意找来的,早就摸清对方的身世,这样的家庭,肯来这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外教,郑教授心里对洛克是敬佩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洛克竟然要在这边成家。   当时洛克把将要与林二玉订婚的消息告诉他时,一向不愿意插手私人事务的他也不得不开口相劝。   两人之间不仅隔着地域的差距,家境上也是相差甚大,他希望洛克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的决定,不然倘若以后后悔,对两人都是一种伤害。   可惜洛克已经做了决定,表示并不是冲动的结果。   郑教授也没法再相劝,他也不是洛克的家人,有些话,作为朋友只能点到为止,再说就越界了。   不过既然洛克能和林二玉走到一起,他心里也是真心为他们高兴。   洛克订婚的时候没有什么家人参与,还是他携了罗主任过去给人捧场呢。   当时坐在席上,他感慨万千,心里有为这对新人祈祷祝福,也有一丝担忧。   这丝担忧无外乎认定洛克这样特立独行的举动有些自欺欺人,如果洛克的家人知道这一切,难保不会过来棒打鸳鸯。   这不,担忧的事情马上来了。   郑教授很是费解:“凯伦,难道你要亲自来这里见她吗?”   凯伦手底下的家族产业很大,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一大堆,哪有时间过来国内。   郑洋刚要劝他,听得对面冷冷道:“我已经下了飞机,人在羊城机场,只需要你告知地址。”   什么?   人已经到国内了?   “洛克知道吗?”郑教授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不知道,我不准备告诉他。”凯伦认为没有告诉洛克的必要,他要见的始终只有那个女人。   闻言,郑教授立马找到拒绝的理由,“那我恐怕不能告诉你,你若是想知道,还是先去和洛克沟通吧。”   郑教授率先挂断电话。   糟糕,洛克的大哥已经来到羊城,看这情况,似乎打算不告诉洛克,直接去找林二玉。   作为知情者,郑教授没法干坐着什么也不管。   原本不喜欢插手外人私事的郑洋不得不拿起电话给罗主任报信,让罗主任转达给洛克。   而另一边被挂断电话的凯伦却吩咐助理将行李拿去酒店入住。   这个地方的条件与洛杉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入住到当地最好的酒店后,凯伦走入房间,一脸气愤。   以为不告诉他地址,他就找不到那个女人的地址?   呵,太小看他了。   凯伦转身吩咐身边助理:“给我去查,最多给你半天时间,明天办完手头上的事情,我要去找她。”   “是。”助理领命。   ——   林小堂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当晚还睡了一个美美的觉。   一大早起来,苏曜文已经在宿舍楼下等她。   舍友们瞧见了,免不得朝她打探情况。   “小堂,怎么回事啊,那个是咱们的小学弟吧,你们之前认识?”   “是啊小堂,怎么现在你去食堂的饭搭子变成他了?那阙星阑和喻子晋呢?你不要啦?”   “这个小学弟是你们那里的人?那顾云应该也认识吧?”   ……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中传来顾云冷冷一声,“我跟他不熟。”   和林小堂相熟的人,一概和她不熟。   此话一出,宿舍里的氛围顿时沉下来。   林小堂只解释一句“他是我以前的同学”,随后飞快地下楼去。   少年班的下一届学生也需要经历一个星期的考验,很幸运,苏曜文通过考验,留了下来。   从此之后,林小堂多了一个话痨饭搭子,她很高兴。   和苏曜文一起去食堂吃过早餐后,两人又一起走向少年班。   新开的下一届的少年班学生,教室安排在上一届学生的隔壁,两间教室只有一墙之隔,有时候连对方教室的读书声都能听见。   自打新生进来之后,教师们的教学任务更重。   从前只需要照顾一个班级的情况,现在要照顾两个班级,分摊到每位老师肩上的责任都重了一些。   听罗主任的意思,倘若还要招第三届,那他得向上面打报告,让郑教授想想办法再招些老师过来,不然肯定忙不过来。   要么可以把两个班合并,看看学生们能不能很好地融合。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当前两个班,大家勉强还能应付过来。   上午三节课后,最后一节是自习,林小堂坐在教室里认真写作业。   从教室外面看,她写得很是认真,但凡走近一点,会发现她压根就没写作业,拿着笔在本子上照着小人书画画呢。   安静的教室中传来隔壁教室里罗主任大声的讲课声。   不知是哪位同学被隔壁罗主任的声音戳中,噗呲笑了一声。   这突兀的一声立即引起班级里纪律委员的重视,纪律委员站起身,狠狠批评那位发笑的同学扰乱自习课的纪律。   那位发笑的同学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忍不住,纪律委员这样的态度太过严肃了些。   纪律委员又忍不住争辩,“要是都像你这样忍不住,这个人笑一声,那个人也笑一声,那班上的纪律岂不是全乱了?大家还能自习吗?”   本来只是情不自禁的一声笑,没想到惹来纪律委员这么严厉的批评,那位发笑的同学认定是纪律委员公报私仇,啐了一声。   这一声可把纪律委员气个半死。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一个不注意,竟然直接动手起来,等林小堂放下手中的笔,回头一瞧,两人已经扭打成一团。   任旁边的人如何拉扯,死活将两人拉扯不开。   得,这群小屁孩火气真大,一个不留神居然动起手来。   小孩子劝不动,还得大人来治。   林小堂二话不说要跑去隔壁教室搬罗主任这个救兵。   跑到一半,在隔壁教室听到动静的罗主任也早已从教室里跑出来,与林小堂半路相遇。   两人对视一下眼神,立即从对方眼中明白始末。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打架?怎么搞的嘛!”   罗主任一脸焦急,自顾自地往前走一步,回过头交代旁边的林小堂,“你帮我去教室照顾点新生,我处理过后马上就来。”   林小堂:?   她照顾新生?   行吧。   罗主任也不等她回答,几下跨进班级,将两个打架的男同学分开。   问清缘由,一人批评几句后,叮嘱两人下了自习去他办公室一趟。   他隔壁还有课呢,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赶紧利索地处理完事情,罗主任返回教室一瞧,林小堂站在教室的讲台上,正在给新生们讲课。   罗主任:?   他站在教室外面观察好一阵子,发现讲台上的林小堂对课本信手拈来,真有点教师范。   哎嘿,小小年纪,讲起课来挺有派头嘛。这架势,比好多老师都游刃有余呢。   这孩子,真是干啥啥都行!   再定眼一瞧,底下的学生,明显比听他讲课时要认真得多。   罗主任:“……”   有点扎心。    第83章 我会自己考进去的!   下午两节课后,学校放学。   平时周六,林小堂都是一个人乘坐班车回家,这次回家,苏曜文跟在她身旁。   两人上了车,苏曜文不停在她身边夸奖。   “小堂你好厉害哦,居然可以给我们讲课,你知道同学们都是怎么评价你么?”   “他们说你比罗主任讲得还好!”   噗呲——   林小堂忍不住笑出声。   “这话可别让罗主任听到,小心他记心里去。”   苏曜文下意识闭嘴,想起回家的车上不会出现罗主任,顿时又胆子大起来,“真的,大家可佩服你了,真不是我杜撰。”   “对了小堂,既然你讲课这么好,有没有想过以后当老师?”   当老师?   当老师是不可能当老师的。   林小堂一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见她这样排斥,苏曜文很是意外,“怎么,你不喜欢当老师?”   “当然不喜欢。”一想到要照顾那么多叽叽喳喳的小朋友,林小堂在心里直摇头。   “不行不行,我耐心不足,没罗主任那么好的脾气,不适合当老师。”   这话苏曜文不太赞同。   他当时要自学英语,向林小堂请教的时候,林小堂可用心了,要不是她的帮忙,给他指明方向,他哪里有这样迅猛的进步。   “我觉得你挺适合当老师的。”苏曜文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林小堂没听清,车外一辆摩托叫嚣着驶过,正好掩盖住苏曜文这句小声的嘀咕。   “没说什么。”意识到林小堂不感兴趣,苏曜文扯开话题,“既然不想当老师,那小堂你以后想去做什么?”   “以后?”林小堂一时愣住,怔怔看向车窗外。   路边林荫道从眼帘一晃而过,料峭的春风扑面,提醒她整整过了一年。   去年这个时候,她大哥还在为她即将留级的事情感到焦心呢,拉着她去给陈阳老师送礼,务必让她升级。   后来她凭借自己的能力升了级,又发生后面诸多事情,一回首,才仅仅过去一年。   目光放远,想想时间过得也并不快。   “以后”似乎是个极其遥远的词。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意义上的长大呢?   “那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林小堂避而不答,先去询问身旁的苏曜文。   苏曜文也没有具体的目标。   以前他的目标是进入少年班,这半年来一直为这个目标努力奋斗,现在目标实现,他真的进入少年班,内心却一下子空了。   以后要去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苏曜文没有作答,两人突然沉默下来,任由窗外的清风拂面,双双垂着眸子,似乎都在思考遥远的以后。   直到班车到达地方,两人才重新恢复生机。   下了车,直往纺织厂职工宿舍楼而去。   两人不同方向,在楼道口分别。林小堂三下五除二跑回家,推开门一瞧,她二姐正靠在窗前读信。   见她进来,林二玉连忙招手,“小堂,你来得正好,大哥来信了,里面有重要的事情,你快来看看。”   林二玉神色颇为沉重地将手中的信纸递给林小堂,林小堂接过,靠在窗边细细阅读。   粗略阅读完后,脸色也跟着沉下来。   “怎么,是不是不好解决?”林二玉叹气一声,愤愤道:“依我看,就该放手搏一搏!”   林小堂不赞成地摇摇脑袋。   信中,依着他大哥的说法,说是看中一块地皮,结果被凯克集团看中,两方需要竞标,林大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拼一把还是保存实力后退,所以来信问问她的意思。   林小堂的意思与林二玉完全相反,“我看大哥还是放弃这次竞标吧。”   “为什么?”林二玉不喜欢这种什么都没还没做就开始打退堂鼓的行为,“小妹,你想想看,反正咱们是光脚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搏一搏,咱们说不定还能博个出路呢!”   “再说了,大哥在港城已经能够做到去看地皮,想必手中是有些积蓄的,你之前也说了,现在正是抄底港城房地产的好时机,怎么大哥好不容易看中一块地皮,你又不支持?”   林小堂苦笑,“我也想支持他,但这也得看看对手是谁啊。”   对手?   林二玉意识到一丝不对劲,“怎么,这个凯克集团很厉害?”   “嗯,很厉害。”林小堂直言不讳。   林二玉诧异,“小妹,你怎么知道的?为啥我听都没听过?”   自诩还算有点见识的林二玉疑惑地挠挠脑袋,搜刮脑海里所有的记忆,也没找出关于凯克集团的一点信息。   当初她四处跑生意,也是听人提起过港城那边一些大集团的,有些集团来过内地考察、做投资,她也有所耳闻。   但无论如何也没听过这个什么凯克集团。   “我还以为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呢,电视新闻上也没见报道过啊,这么厉害吗?”林二玉很是费解。   既然小妹都说厉害,那想必不会是小角色。   这就怪了。   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二姐,你不知道很正常,这是国外的企业。”   凯克集团以小旅馆发家,一路在米国发展壮大,成为豪华酒店的代表,随后又进军餐饮、娱乐等等产业,常年霸占米国富豪榜。   总之,发展资金十分雄厚。   这次去港城圈地,大概是要扩大商业版图,进军海外市场,这第一站一定会势在必得。大哥与他们斗,无疑是以卵击石。   林小堂干脆劝人放弃,“大哥出师不利啊,遇着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没办法,他才几个资金啊,哪敢和人家国外雄厚的资本竞争。”   生意场上的事情不是平常的请客吃饭,弄不好就要一夜回到解放前。   一夜回到解放前倒还算好的结果,不要负债累累就谢天谢地。   林小堂当即掏出纸笔,打算给大哥林大金回信,让他在投资的时候务必谨慎一些。   手上攒的那几个钱也不容易,别一下全赔进去。   被打消积极性的林二玉在一旁看着她写信,忍不住问:“那这也不是回事啊,以后遇到强劲的对手,也要一直这样退避三舍吗?那岂不是永远也发展不起来?”   这话也无不道理。   林小堂提笔的时候,在信中多添了几句,让林大金暂时不要去看地皮。   从购买地皮到规划、建筑,太费时间,且付出的成本巨大,她建议看看能不能直接收购那些急于脱手的建筑项目,如果价格合理,可以走这样的捷径。   一来直接收购可以避免在拿地时碰上强劲的对手,二来港城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人心动荡、房地产低迷的时候。   中英谈判让一些内心动荡的人思考着移民,一旦发生移民潮,港城的房地产行业势必陷入低谷,一些目光较远且对未来没有信心的开发商恨不得早点脱手跑路。   这正是再好不过的收购时机。   林小堂写下建议,将信封折好,抬头问林二玉,“二姐,你还有什么要对大哥说的吗?”   “没有,让他和大嫂好好在港城那边过日子就行,叮嘱他,就说我还记得他给咱们一大家子画的大饼呢,说我等着他来接咱们一起去港城生活。”   知道这是玩笑话,林小堂并没有添进信中,她笑着将信封叠好,打算明天一大早到邮局寄信。   刚把信封放进抽屉,外面传来一阵邻居谈论的声音。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林小堂很快听出外面谈话的人是王奶奶与顾露。   两人似乎只在门口路过,谈笑着走远。   林小堂有些出神,忍不住瞟了一眼身旁的林二玉。   “二姐,你说顾露她是不是……”   “打住打住。”林二玉扬手,脸上满是不耐烦,“我一点都不想谈论她,看见她就心烦,以后咱们也尽量少提她,她的死活又不与我相干,我也不关心她现在的状态,她是好是坏,以后究竟咋样,我也不一点都不想知道。”   林二玉是真不想知道。   奈何这个顾露好像故意似的,每天都要在她家门外面晃荡一圈,一会儿找找这个邻居谈话,一会儿找找那位邻居聊天。   想不碰见也难。   她清晰地看到,过了这几个月,顾露的肚子开始显怀了。   林二玉很是不解,“也不知道她一天天的在显摆什么,宁家不是没把她接进门么,用得着这么显摆?”   不得不说,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   顾露什么样的心理,林二玉一清二楚。   每次顾露过来,的确是有心做给林二玉瞧。   她就是要让林二玉瞧瞧,她现在的肚子已经开始慢慢地凸显。   这个孩子的到来,断送了林二玉与宁绍辉之间的缘分,让林二玉一气之下和洛克老师订了婚。   每次想到这一点,顾露忍不住发笑。   若是林二玉没那么蠢,蠢到与洛克订婚,宁绍辉也不会那么快死心吧。   虽说洛克是个外国人,还是少年班的外教,工作也还算体面,配林二玉算是绰绰有余,但老师终究只是老师而已,体面有什么用,工资又不高。   无论怎样,还是比不过宁绍辉家里的条件。   林二玉这次算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每次想到这一点,顾露都要在心里偷偷窃喜。   等她将孩子生下来,那个时候宁家难道还能让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   当然,如果肚子里是男孩,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肚子里是个女孩,也没太大的关系,无论如何,她一定会靠着孩子成功进入宁家。   倘若宁家到时候翻脸,她自然也有应对的方式,根本不怕对方不认账。   所以未来的日子,她注定要比林二玉过得好。   因着这样的优势心理,她每天都打着找邻居聊天的缘由,来林二玉门前溜达一圈,没别的什么用意,纯粹是给林二玉添堵。   只要林二玉见了她心里不畅快,那她心里就畅快了。   可惜林二玉倒是没怎么不畅快,只是烦心而已。   “你说这苏厂长也真是的。”林二玉开始发牢骚,“凭什么顾露现在都不在厂里工作了,房子依旧给人家住?”   “顾露说几句软话,苏厂长就答应顾露继续住下去,呵,也忒没原则,依我看,应该尽快让她搬走,免得她一直在家门口晃荡。”   “以后万一肚子有个好歹,说不定还要赖到我头上呢,真晦气。”   ……   林小堂:“……”   刚才是谁说不提顾露来着。   呵,让她不提,自个儿倒是句句都提顾露。   “苏厂长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吧。”   毕竟已经把顾露开除,这会儿顾露又爆出这样不甚光彩的事情,把顾露赶出去,那顾露岂不是连个养胎的地方都没有?   这大概是出自苏厂长一片善心。   瞧着顾露现在连工作也没了,终究还是没忍心收回房子,也算是开除顾露后的一种补偿吧。   林二玉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也就朝着苏厂长口头发发牢骚而已,心里也并没有真的怨他。   “算了,不提顾露不提顾露,咱们接着刚才的聊,我还想知道这个凯克集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二玉此前没听过凯克集团的大名,扯着林小堂的衣袖求科普,“不是,小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妹天天在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往来,也没去别的地方啊,到底哪里知道这么多消息?   林小堂避而不答后面的问题,只回答前一个:“二姐,你知道凯克集团的当家人是谁么?”   “我哪里知道。”林二玉直摇脑袋。   她先前连凯克集团都没听说过,哪里会晓得凯克集团的当家人。   “小妹,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林小堂笑着道:“凯克集团的当家人叫做凯伦琼斯。”   林二玉听完,一脸懵:“所以呢?”   “所以,姓琼斯的也不是都要穷死,你看人家多富有!”   林二玉:“……”   感情她小妹还记着她之前一句无意的吐槽呢。   林二玉不禁失笑。   “那有什么用,你瞧瞧人也是有参差的,怎么人家姓琼斯的这么有钱,洛克也姓琼斯,却只能当老师。要是洛克也……”   话到一半,门铃急促地响起。   “谁啊!”   正说得起劲的林二玉停住话头,起身去开门。   谁在这个点过来,该不会是洛克吧。   林二玉将门拉开,瞧见一张与洛克有几分相像的面孔,一时没注意,以为是洛克,连忙要将人请进来。   再定眼一看时,这人周身的气质与洛克完全不同,只五官透着一丝相似,连眼神也不太一样。   林二玉只觉得自己有脸盲症。   是不是外国人都长得差不多啊,她怎么差点将人认成洛克?   回过神的林二玉摆起脸色咳了咳,“你谁啊?”   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英文,林二玉没一句听懂。   “你好,你是林二玉女士吗?我们老板有点事情要和你聊一聊。”   旁边一道熟练的中文传来,林二玉这才注意到外国男人身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位翻译。   哦豁,这么大派头?   居然还有随身翻译?   林二玉将人堵在门口,没让步。   “你也没说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请你进门?”   虽说因着洛克的缘故,林二玉对外国人的整体印象不差,但该有的警惕还得有。   放陌生男子进门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不报身份,她是坚决不会让步的。   旁边的翻译叽里咕噜将她的话翻译一遍后,林二玉明显瞧见对面的外国男人皱起眉头。   片刻之后,翻译回答她:“他是洛克的哥哥。”   林二玉:?   洛克的哥哥?   洛克不是说他的家人都在米国吗?怎么会突然有个哥哥出现?   关键是洛克也没提前和她打过招呼啊,她怎么知道这位是真哥哥还是假哥哥呢?   万一是骗子……   也不是没有这种骗局。   一时拿不定主意,林二玉朝后望了望客厅里的林小堂,“小妹,你来一下!”   瞧见林二玉在门口站了很久始终没回来,本就打算起身查看情况的林小堂听到这句,立即奔到大门口。   “小堂,他说他是洛克的哥哥,你认识吗?”   林小堂:“……我哪里会认识。”   不过来人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甚至和洛克的长相很有几分相似,看来的确和洛克有些亲缘关系。   “二姐,先请进来吧。”总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周围似乎有邻居探出脑袋张望,林二玉也注意到这一点,犹豫片刻,将两人请进门。   想着可能是洛克的哥哥,该做的礼仪还是要做到位,林二玉转身要去泡茶。   “不用了。”凯伦意识到她的动作,连忙让身边的助手翻译。   助手叫住林二玉,“您不用麻烦了,我老板此次过来,只是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林二玉停下泡茶的动作,走到两人对面坐下,忍不住抬眸打量面对的外国人。   “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来这里之前,凯伦内心倒是真有许多话。   现在见了和他弟弟在一起的女人,又看着女人居住的环境,一肚子话想说也说不出。   他失望至极。   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毫无气质,也没有修养,和布朗家的小姐根本无法比较。   真带回去让父亲见了,父亲指不定要气出什么好歹来。   还有这个狭窄逼仄*的家,空空荡荡,一览无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他家里佣人的房间都比这里豪华。   啧啧,这条件真是太糟糕了。   他连多待一刻的想法也没有。   懒得和人周旋,他开门见山:“我不赞同你和我弟弟在一起,幸好现在只是订婚,也没有真正结婚,我看你们还是分开吧,条件随你提,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我都会满足你。”   说完一大串英文,凯伦看向身边的翻译,等着翻译将他的话转达给对面的女人。   “不用了!”   翻译还没开口呢,女人旁边的小女孩倒是愤怒地站起身。   凯伦后知后觉察觉到小女孩是用英文回复他,很是诧异地挑了挑眉,疑惑看向小女孩,“你会英文?”   女孩的英语流利又地道,几乎听不出口音,这样的家庭,能培养出如此口语流利的人才?   凯伦不太相信。   “你在哪儿学的英语?”   林小堂:“……”   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林小堂睁大眼睛瞪着对方:“我二姐和洛克老师两人你情我愿,你作为大哥,千里而来,不祝福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拆散人家?”   看着林小堂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英语,而且面色不太好,一旁的林二玉急得抓耳挠腮。   这都说的什么东西啊,她完全听不懂啊!   看两方脸色都不好,是在吵架吗?   吵架能手林二玉第一次遇到上的阻碍,无法发挥,在一旁坐立难安,干着急。   她扯扯林小堂的胳膊。   “小妹,你别光顾着自个儿说,你先给我翻译翻译。”林二玉深深觉得练好英语口语的事情迫在眉睫。   “二姐,他让你和洛克分开。”   林小堂简明扼要一句话,气得林二玉当场跳起来。   “什么?!”   这人好大的脸。   当初可是洛克执意要和她在一起的,又不是她缠上洛克,怎么现在还搞这一出。   林二玉气呼呼扯扯林小堂胳膊,“小妹,你告诉他,让他休想!”   什么人呐。   怎么跟个恶婆婆似的,还来拆散人家。   不等林小堂翻译,一旁的翻译家早已将林二玉的话语翻译给凯伦。   凯伦眉头一皱,紧紧盯着面前的小姑娘道:“我让他们分开,并不是什么都不付出,我看你英语不错,你想去国外留学吗?只要你二姐和洛克分开,我可以安排你以后去国外读书。”   这话把林小堂气个半死。   “我才不要你运作呢,我会自己考进去!”   呵,自己考?   口气挺大。   不过……这小女孩还挺有志气。   “既然你不为自己的学业考虑,那钱呢?”凯伦望着面前这个英语流利的小女孩,试探着开口:“一百万美金,够不够?”   一、一百万?   林小堂愣了。   这个年代的一百万,是个天文数字吧。   见小妹半天没言语,一旁的林二玉连忙扯她胳膊,“他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震惊?”   林小堂:“……他说给你一百万,美金。”    第84章 我想要去外国留学   一百万美金?   “不要!小妹你告诉他,别想用钱来羞辱我!”   林二玉放完狠话就后悔了。   气冲冲的她话赶话,一时没能反映过来一百万是个什么概念,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盛气凌人地将对方给出的条件驳回。   并且一旁的林小堂早已将她的话翻译给对方。   哎哟,这可是一百万啊,她该犹豫一下的。   一百万是什么概念,以她现在的工资,大概要不吃不喝工作两千多年才能存下这么多钱。   我滴个老天。   她总是抱怨老天不掉馅饼,现在掉了,居然被她一口回绝。   该死的!   林二玉暗暗在心里臭骂自己几句。   真是命里无富贵,给机会都不中用!   “不要?那是嫌少?”凯伦斟酌片刻,“那就两百万,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啧啧,这仿佛在菜市场买菜似的,怎么还带讨价还价啊。   不过对方一口气能给出这么多钱,也不知道是真有这个实力,还是开空头支票。   林小堂一边思考着,一边将凯伦的话翻译给自家二姐,“他说两百万,你接不接受?”   正懊恼着自己没抓住机会的林二玉一听,双眼瞬间点亮,“他说要给两百万?”   “嗯。”林小堂点头。   “他居然还加价了?”翻倍耶,林二玉很是心动。   这下得不吃不喝工作四千年了。   天呐,这种好事真的会发生在她头上?   林二玉不太真切地掐掐自己大腿,疼。   哦豁,看来是真的,老天也有眷顾到她的时候嘛。   林二玉心里喜滋滋的,非常心动。   然而她拒绝了。   “小妹,告诉他,这不是钱的问题,他出多少钱我也不会答应。”   依着往常的性子,她该二话不说就答应。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金钱对她更有吸引力吗?没有!   她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即答应对面这个陌生外国人的要求,然后看看对方是不是能实现承诺,真的把两百万打到她账户上,最后抱着这一笔钱过上下辈子都不愁钱花的逍遥日子。   可她的嘴巴背叛了她的心。   “还有,小妹你告诉他,如果他只是过来谈论这一件事,让他免谈。”   林二玉斩钉截铁的两句话听得林小堂很是诧异。   面对对方开出的这样具有诱惑力的条件,连她都愣了一愣,她二姐却想也没想地拒绝。   哪怕第一次没反应过来,第二次加价到两百万,她二姐应该也明白这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是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天文数字。   面对这样的天文数字,她二姐仍旧选择拒绝。   这一下激得林小堂热血沸腾。   看吧,世界上也不是什么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林小堂语速极快的将林二玉的意思传达给对面的凯伦,凯伦听完,面色一僵。   两百万都还不够?   两百万简直可以让这一家人下辈子都衣食无忧,她们竟然拒绝?   拒绝无非是对价码不满意。   以当地的物价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若是经营得当,这笔巨款甚至可以帮助这一家脱贫致富成为富商。凯伦自忖自己给出的价码并不吝啬,没成想对面仍旧不满足。   “你们有够贪得无厌!”   “哎哎哎,谁贪得无厌了,我们是一毛钱都不要好吗!”林小堂立即和他争辩起来。   贪得无厌是要更多,她们一分钱都不要,算哪门子的贪得无厌。   这分明是高风亮节,哼!   两人你来我往一阵叽里咕噜,林二玉也听不懂。   她扯扯林小堂胳膊,“小妹,你还跟他啰嗦什么,赶紧把人打发走,快点。”   说得也是,这种只会拿钱侮辱人的人,懒得多纠缠。   林小堂当即站起身,明确表示出轰人的意思。   作为凯克集团的一把手,琼斯家族的当家人,凯伦何曾遇见过这样被人扫地出门的狼狈场景,他气呼呼地站起身,嘴里不知嘀咕一句什么,甩手便走。   一旁的翻译赶紧跟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屋子。   等人一走,林二玉大大松了一口气,扯着林小堂的胳膊细问:“刚才那人临走前嘀咕了一句什么?”   林小堂支支吾吾:“算了,不是什么好话,你还是不要听比较好。”   林二玉是个听劝的,一听不是什么好话,也懒得追究。   倒是林小堂摆起脸色,“这人真是,有几个钱了不起啊,用得着这么瞧不起人么!”   一旁的林二玉幽幽接话:“有几个钱真的了不起。”   林小堂:“……”   “二姐,你到底站在谁一边啊!”   “刚才是谁那么盛气凌人,急哄哄地要将人赶走?”   林二玉木着脸,“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将人赶走吗?”   “为什么?”   林二玉:“我怕我自己后悔。”   林小堂:“……”   得,看来她二姐是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才做出这等违背内心的决定。   “我简直是个做了一违背祖宗的决定。”林二玉想想都心疼,“那可是两百万,我往上的八辈祖宗估计合起来都赚不了这么多钱。”   唉,上天泼下的富贵没接住,以后指定要后悔的嘞!   比起以后会不会后悔,林二玉显然更关注另外一个问题。   洛克只是市区少年班一位普普通通的外教,洛克的哥哥为什么会这么富有?   如果洛克的家境这样富裕,那洛克为什么要来这里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师呢?   做个衣食不愁,天天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不好么?   林二玉想不明白。   都说米国很富裕,比港城还要富裕,是不是那里的人们也都生活得很好,一两百万对于国内而言是天文数字,在米国或许算不得什么?   林二玉对国外的事情不甚了解,只得求助小妹。   “小妹,你老实告诉我,在米国,能掏出两百万的家庭,是什么水平?”   林小堂沉默。   显然,她意识到的问题,林二玉也意识到了。   看来洛克的家境不是那么简单。   就算米国比较富有,也不是人人都能随便掏出一两百万,何况这是80年代,80年代的一两百万更为珍贵。   一般家庭可掏不出来。   能拿一两百万随便打发人,说明家底至少得上亿。   或许更高。   林小堂不敢继续深想。   “二姐,我只能告诉你,一般的家庭是没法做到这样的,看来洛克老师的家庭很富有,非常富有,超级富有,可能要超出你想象中的富有。”   林小堂的话语比较夸张,她是故意提前给林二玉打预防针。   如果洛克老师的家境真的如她所料,那未来林二玉和洛克之间想要走下去,也很困难。   差距太大了。   想想看,这个年代能随便拿上百万的钱打发人,能是普通家庭吗!   那得是豪门吧。   林小堂心里为二姐捏了一把汗。   看来之前大嫂的担忧出了偏差,大嫂只是担忧两人以后不知道要去哪里生活,毕竟洛克是外国人,以后若决定去外国,林二玉还得出国,这是个大麻烦。   大嫂估计不会料到,两人之间还隔着身份的差距呢。   这个差距,比和宁绍辉的差距大多了!   宁绍辉是沪城人,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世俗意义上的好条件男人,条件的确不错,但也不是高不可攀、不可肖想。   现在的洛克,倒真有点摸不着底。   没想到啊没想到,谁能料到这么平易近人的洛克老师,每月拿着一份死工资的洛克老师,家底竟然这么丰厚!   “二姐,我觉得……”   林小堂迟疑地道出心中想法,话到一半,听得林二玉打断,“我要去做生意。”   “啊?”林小堂立即停住话头,追问:“你要去做生意?”   “对。”林二玉面色凝重,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林小堂没追问原因,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知怎的,林小堂突然有些感叹。   面对这样巨大的差距,林二玉没想到放弃,也没有退缩,她想尽量去缩小差距,可能效果微乎其微,可能最后会失败,但她想去试一试。   看来爱的确是需要勇气的。   “到时候,如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呢?”林小堂问。   所谓竹篮打水一场空,无非是最后和洛克走不到一起,也错失了今天拿两百万机会。   林二玉何尝不明白,只是她没细想过。   这些决定,她的身体比她的内心更加诚实。   先去做吧。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总得折腾一番,我才认命。”林二玉无奈地笑笑,“你看,我就说我不是一个能安分待在厂里工作的人,还得是去外面跑生意才得劲。”   对于林二玉的决定,林小堂举双手赞成。   “二姐,我支持你!”   不折腾哪能暴富,越折腾越红火!   “那你决定要去做哪门子生意了吗?”   林小堂一句话将林二玉的热情浇灭,“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听说温州那边有人在年前拿了营业执照,说明现在政策宽松了些,起码我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去卖东西,这是个好兆头。”   只要环境宽松,干什么都好。   林二玉对此充满信心。   “那二姐,我有个建议,你愿不愿意听一下?”   林小堂开始给她出主意,“你想想看,现在大家穿的衣服都太单调了,款式也老旧,一点都不洋气,我觉得二姐你可以开一间制衣厂,弄一些新鲜的款式,肯定非常有市场。”   道理都懂,但是……   “我去哪儿弄新鲜款式?我又不是设计师。”林二玉犯难。   她不是没想过去做制衣厂,毕竟她在纺织厂里干了这么久,多少也有点原料渠道,去开制衣厂再合适不过。   可是制衣厂要自己设计款式,她又不会,也没那个嗅觉判断大家喜欢穿什么,不喜欢穿什么,万一制衣的款式销售不出去,那不全砸手上么。   “二姐,你忘了大嫂了吗?”林小堂提醒她,“大嫂现在可是在港城啊。”   港城那些人穿得多时尚啊,让大嫂在港城随便搜集一下时髦的衣服款式,制了样,就可以拿到羊城来加工。   这么一来,还愁没有销量?   林小堂宽慰道:“放心吧,港城那边比咱们发展得早,在他们那里流行的东西,放到咱们这里,也能流行起来,我觉得这是个顶好的机会,二姐你直接和大嫂携手,一定能把制衣厂做好。”   而且港城那边的制衣厂人工比较贵,估计不少制衣厂都在趁着内地改革开放的机会,想要来内地寻找降低人工成本的加工替代厂。   大嫂还可以做个中间人,到时候和港城那边的制衣厂合作,分些订单过来,光这一项估计也能养活制衣厂。   林小堂一股脑将心中想法道出,林二玉越听越觉得有搞头。   “这简直是万无一失的好法子,我听着肯定会赚大钱!”   这年头,谁先干谁就先富。   林二玉执行力比较强,当天就与苏厂长言明要辞职的事情,接下来几天,已经开始着手购置厂房,招老师傅,招人工等等。   林小堂不忘叮嘱她,“二姐,你和大嫂那边多沟通沟通,技术工不用那么着急,到时候看看大嫂能不能给港城那边的制衣厂做通工作,介绍专业的技术人员过来。”   港城那边的技术人员显然更靠谱。   林二玉觉得有道理,一想以后免不得要时时和港城那边的大嫂联系,便动了要装家庭电话的念头。   家庭电话比较贵,安装一次很是麻烦。   这年头电话没普及开来,申请安装还得排队呢。   林二玉把这想法和林小堂说了,林小堂举双手赞成。   “装吧装吧,家里有个电话也方便,你想想以后厂子开起来,免不得要四处招揽生意,到时候要联系人,总不能次次都跑去外面电话亭,反正装电话也是早晚的事情,早点装早点享受嘛。”   林小堂的一番话坚定了林二玉装电话的决心。   于是这段时间,林二玉又是忙着开制衣厂的事情,又是忙着装电话之类的各种小事,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跑,连回家歇脚的机会都没有。   偶尔回家歇歇脚,还得拿出林小堂给她准备的英文单词表记一记。   想着那次洛克大哥过来,自己一句话也听不懂,这种明明怀揣高超吵架技能却无法施展的憋屈感一直萦绕在林二玉心头。   她得空就要按着林小堂的吩咐,打开放着英文磁带的收音机,跟着听读里面的英语句子。   这忙忙碌碌的日子,恨不得一天当做两天来用。   以至于根本腾不出时间来见洛克。   ——   另一边的林小堂在学校也格外忙碌。   她忙碌着找罗主任打探消息。   “罗主任,我想要去外国留学,现在去外国留学的政策是怎样的?”   林小堂不太懂这方面的情况。   现在这个年代,出国留学肯定是不如后世那么方便。乡下人进城都不太容易呢,乡下的孩子来城里读书也是千难万难,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是出国留学。   那决计不是想出去就可以出去的事情。   林小堂只能过来朝罗主任打听。   罗主任坐在办公室里,手中捧着保温杯,一脸狐疑地盯着对面稳稳坐着的小姑娘。   “你作业写完了?最近没事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小堂一脸理所当然,“作为一个学生,关心去国外留学的情况,不是很有上进心的表现吗?罗主任您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罗主任:“……问题就在这里啊!”   关键是你从来没有上进过!   与林小堂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罗主任算是彻底看清了,林小堂这孩子,上课根本没有认真听过讲,她之所以每次都能考第一,纯粹是天赋。   这孩子是老天爷赏饭吃,不用努力也能轻轻松松压倒别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罗主任也没再对林小堂施加任何压力。   这种学生,放任着就行,越是管得紧,效果可能越是糟糕,任其发展吧。   罗主任都快要习惯林小堂这种随心所欲的学习方式时,这丫头突然跑过来,一脸上进地询问出国留学的事宜。   可疑,实在可疑。   “你想去国外留学?”   “嗯。”莫名想起洛克大哥的话,林小堂坚定地点点头。   现在二姐这样发奋努力,不过是要争口气,她也要争这一口气。   她会自己考进去的,说到做到!   罗主任啧啧嘴,“那你保持现在的学习成绩就行,以后自然会去国外留学。”   以林小堂的成绩,留学是早晚的事,只要她申请,基本毫无悬念能通过。   “以后?”林小堂皱眉,“还得以后吗?我现在不可以去?”   噗——   罗主任刚喝进去的茶水差点全部喷出来。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小丫头,“你想现在就去?”   “对。”   “那不可能。”罗主任合上保温杯的盖子,一脸正经地给她科普:“现在能去国外留学的人,都是公派留学,公派留学也是有要求的,都是大学里顶尖的那一批人才有资格去,你现在连大学都没上呢,怎么去留学?”   林小堂听明白了。   想要公派留学,就得先上大学,像她现在这种少年班的初中生的孩子,没法去留学。   “哦,那我现在能去上大学吗?”   “不能!”罗主任重申一遍,“之前不是说了么,咱们中学少年班四年的课程,至少得学两年,才能参加中科大的内部选拔,通过选拔之后,才有机会去中科大读大学。”   这话林小堂以前听过。   那这么说,还得在三中的少年班里待一年多?   一想到还要熬这么久,林小堂忍不住开口:“中科大的内部选拔不可以提前么?我想这个学期结束之后就参加,可不可以?”   罗主任:?   好大的口气!   “小堂啊,你别以为考试考了几次好成绩就行了,全国各地的人才很多的,藏龙卧虎,等你出去了,就会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小堂实话实说:“罗主任,你想想看嘛,每个人的进度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学习情况也都不一样,不能用同一套标准来对待。”   “我觉得我的进度是比较快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提前参加中科大内部的选拔,毕竟现在在少年班学习,也是打发日子而已,不如早点考去大学,然后早点去留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主任:?   打发日子?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人家考都考不来少年班呢,她却只是在少年班里打发日子?   罗主任气笑了,“小堂,你别骄傲,你觉得一个学期之后,你能有把握通过中科大的选拔吗?”   林小堂:“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参加选拔,真的。”   罗主任:“……”    第85章 赶紧的,给她磕一个   林小堂提出的要提前参加内部选拔考试的想法一直萦绕在罗主任脑海中。   她的话其实也没错。   这些孩子的资质不一样,学习水平不一样,不能用同一套标准来衡量。   开办少年班的目的,不正是要因材施教吗?   或许对于林小堂而言,这些课程她都能轻松掌握,多出来的时间待在这里,的确是浪费。   思来想去,罗主任终究还是给郑教授去了电话,直截了当提出这个请求。   “小堂同学想提前参加中科大的内部选拔,我觉得她的话有一定道理,不知道这件事郑教授能不能沟通安排一下?”   郑教授有些诧异:“是小堂同学自己提出来的?”   “那是当然,不是她自个儿提,我巴不得她多学些时日,把基础打牢呢,不过我看小堂同学的态度,这些基础知识对她而言可能只是小菜一碟。”   之前去北城开会,大家商议的结果是两年后少年班可以参加一次选拔,现在又突然要提前一年,罗主任心里也没底,只得将全部希望寄托于郑教授。   郑教授好歹是教育局的官,以前也在北城那边耕耘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怎么着都应该有一定的决定权。   罗主任小心翼翼进言:“要是您不放心,改天过来亲自和小堂聊聊?”   作为中间传话人,罗主任自忖无法准确地表达出小堂同学迫切的需求,如果郑教授能亲自过来听一听小堂同学的诉求,事情可能会更加顺利。   “不用了。”郑教授直接拒绝。   他不用谈也知道这是林小堂会说出来的话。   当初他去请人家进少年班的时候,这孩子就嫌弃四年时间太长,后来规定学过两年可以参加中科大内部选拔,她现在又开始嫌弃两年时间太长。   这娃娃,巴不得现在立即去参加考试。   郑教授脑海中浮现那张圆溜溜的脸蛋,忍不住扬起嘴角,“好,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等我去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安排一次选拔。”   挂断电话,郑洋放下手中话筒,开车前往东三路姐姐家中。   跨进门,他直接迈向二楼,进入小外甥房间。   难得的休息日,小外甥窝在家里认真看书,郑洋敲门进去时,阙星阑正好把书本合上,从阳台上返回房间。   “星阑,舅舅想问你一点事情。”   郑洋自顾自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你和小堂做了这么久的同桌,你觉得她实力怎么样?”   阙星阑沉默地将手中书本放回书架,有些不理解舅舅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每次的考试成绩不是已经说明问题么?”   郑洋一愣,扯起嘴角,“也是。”   少年班总共进行两次考试,一次期中,一次期末,林小堂都稳稳位居第一。   考试成绩是最直观的参考。   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倘若三中少年班的第一名都无法通过中科大内部的测试,那整个少年班更加没人能通过。   发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的郑洋连忙转移话题:“那你呢,最近的学习进度怎么样?”   “还行。”倒是难得的谦虚。   郑洋试探着问:“若是现在就让你参加中科大的选拔,你有把握通过吗?”   现在?   阙星阑敏锐地从小舅舅话中探知一点始末,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有。”   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逗得郑洋哈哈大笑。   好,很好,有志气!   既然这样,也是该让这些天赋高的孩子提前参加内部测试。   几天后,罗主任接到郑教授消息,说是事情谈妥,孩子们可以在学期末参加一次中科大的内部选拔。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罗主任立即在教室里宣布这个好消息。   “同学们,注意了!注意了!现在有件大事要宣布,这个学期末,大家可以参加一次中科大的内部选拔,通过选拔的学生下个学期就可以去读大学了。”   话音一落,全班欢呼。   “真的吗真的吗,这个学期末就可以参加内部选拔啦?之前还说要学够两年呢,一下子提前,真是太好了!”   “天呐,要是通过选拔,那岂不是下学期就成为大学生了?好不可思议啊,我才11岁呢,就要成为大学生了吗?”   “大家能不能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说句泼冷水的话,等通过了选拔再高兴也不迟,现在都没通过呢,怎么就提前高兴上了?”   “说得也是,我听说中科大的内部选拔很难很难,通过率超级低,咱们去参加,估计没戏,还是平常心对待吧。”   ……   一番欢呼之后,想想内部选拔不会简单的,同学们逐渐冷静下来。   唯有林小堂仍然沉浸在喜悦中。   这可太好了!   看来是前些天给罗主任提出的建议奏效,这样一来,岂不是参加选拔之后她就能成为大学生啦?   哇哦!   算算年纪,那她进大学的时候,只有10岁!   啧啧,还没体验过这么小的年纪上大学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林小堂对此充满期待,一个劲地追问:“罗主任,那咱们什么时候报名啊?”   “对了,报名的事情我也得跟大家仔细说一下。”经提醒,罗主任朗声道:“报名需要填写材料,也就是申请表,每人一份,到时候按着表上要求填写就行。”   “只一点,大家要注意,内部选拔肯定不会很容易,对自己有信心的可以去尝试一下,对自己没信心的也可以不用去,这是自愿报名,并不强求。”   “这次没参加,一年后咱们还会有一次选拔,这次没做好准备的,下次依旧可以参加。”   话虽如此,但大部分同学都不准备错过这个机会。   反正不通过也没什么损失,这次失败,一年后再来试试不就得了。   况且参加这次之后还能给自己增加一点经验,明白自身的差距,以后更好地针对性复习,百利而无一害。   同学们纷纷举手报名。   顾云并没有举手。   她心里有些顾虑。   对于中科大内部的选拔,她把握并不是很大。   上辈子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实力的上限就在这里,在小学初中阶段装装天才也就罢了,放到正常的大学环境中,恐怕要露馅。   这次的选拔难度和高考应该也差不了多少,万一她没有通过选拔,而林小堂通过了选拔,岂不是连个借口也找不到?   如果不参加的话,至少还有个推辞。   顾云心里冒出一丝冷汗。   随着年级的逐渐往上,似乎她的优势越来越薄弱,总这样避开也不行,她迟早要面临一次选拔。   就算一直不参加中科大的选拔,四年之后,她同样要和同学们一起参加高考。   总有一天要面对现实,面临露出真实水平的尴尬。   天才的日子还没有享受多久呢,竟然这么快就要暴露自己的真实水平吗?   以前觉得离高考还有很远的距离,这次中科大内部选拔的提前,让她感受到危机迫在眼睫。   “顾云,你不参加吗?”   后桌同学窥见前面的顾云没有举手,惊讶得忍不住提高嗓子问了一声。   这一声立即招来其他同学的注意,齐刷刷的目光朝顾云方向望去。   被一道道审视的目光盯住,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情愿,顾云也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右手举起。   “那这么说,大家都要报名?”罗主任粗略瞟了一眼整个教室,没一个学生落下,“那好,等下我发了报名表,大家仔细填一下,填好之后,中午之前交给我。”   报名的表格很快发放到每一位同学手中。   学生们拿到报名表,刷刷刷地开始填写个人信息。   报名表上的内容无非是一些姓名、性别以及学校等等基础情况,除了要求填写平时的成绩之外,最下面一大块空格地方,留给学生们填写自己曾经获得的荣誉。   荣誉自然是一些证书之类,奖杯之类,有关学习方面的,都可以填。   林小堂盯着空白表格处沉默良久,思索自己似乎没有参加过什么竞赛活动。   唯一参加的那次创造杯,也和学习没什么直接关系啊,于是这一行她空了下来。   这一处对于顾云而言,那简直如鱼得水。   在进入少年班之前,她参加过无数的竞赛活动,全都稳稳拿了一等奖,这些荣誉放上去,不说别的,至少绝对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顾云恢复几分信心,刷刷两下将以往的荣誉悉数填上。   中午时分,收集所有同学的报名表之后,罗主任将资料邮寄给中科大少年班的负责人黎永年教授。   黎永年和罗振海一样,负责少年班的招生工作,不过黎永年教授的资历更高一些,毕竟人家是大学的教授,掌管着真正的大学少年班。   收到来自北城、沪城和羊城所有中学少年班学生的报名表之后,黎永年教授将报名表抱回办公室,分发给旁边的丁文彬,让其帮忙筛选。   丁文彬是大学少年班的英语老师,留过洋,才回国没多久,黎永年教授对他很是照顾,将初选的工作委任给他。   叮嘱:“这次报名的人数比较多,但咱们也不是什么人都要拉来试一试,你按着标准挑选一下,参加过竞赛的,有荣誉在身的先挑出来,其次看看他们原先的学校在哪,根据这些标准,先做个初筛。”   这次提前对中学少年班进行选拔,无疑是多给他增加工作量。   没办法,谁让这是他老同学郑洋提出来的请求呢。   当初创办中科大的少年班,郑洋也出了不少力,这家伙,不躺在北城好好地享受功劳簿,非得去羊城重新开拓新战场,永远活跃在第一线,不得不让人佩服。   人家提出的这个要求,全然是站在学生们的角度,没理由拒绝。   哪怕是增加工作,黎永年也认了。   不过一切都得按规矩来,报名的人数太多,不可能让全国所有中学少年班的学生都过来进行内部选拔,所以要经过第一轮筛选,报名表上的信息就是第一轮筛选的依据。   几天后,第一轮筛选结果下来,罗主任拿了通过的名单,粘贴在教室后方的墙上。   众学生好奇又兴奋地凑过去一瞧,发现上面写了十来个人的名字。   但没有林小堂。   “怎么回事,我是不是没瞧见小堂的名字?”   “哎呀,还真是,怎么没有小堂,是不是名字漏掉了?*还是罗主任拿错了名单?”   “天呐,小堂都没有通过第一轮筛选吗?那我没通过好像也没那么不开心了。”   “不对吧,阙星阑,喻子晋和顾云都通过了,怎么唯独小堂没通过?”   ……   这几人在上两次考试中都没考过林小堂,怎么他们能通过,林小堂却不能通过?   这不合理。   同学们围着教室后方的名单表议论纷纷,叽叽喳喳讨论不停。   端正坐在坐位上的林小堂原本懒得和同学们挤得头破血流去看名单,她有信心绝对会通过。   谁知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同学们大声的嘀咕声逐渐传入她耳中。   她没有上名单也就罢了,怎么顾云上了,阙星阑上了,喻子晋上了,他们统统都上了,唯独她没有!   这可把林小堂气个半死。   啥意思啊,专门针对她?   “不是,你表格都填了啥?最后那一空格处的荣誉你填了吗?”林小堂不解地推推喻子晋的胳膊。   喻子晋以前连学校都没上过,更不会参加什么竞赛,照道理她和喻子晋的情况应该差不多,甚至平时成绩还比喻子晋要好一些呢,怎么喻子晋上了名单,她倒没有?   顾云出现在名单上很好理解,这家伙之前参加的不少竞赛多少也是能够加一加印象分的,但是喻子晋和她一样都没怎么参加竞赛,这怎么还存在差异呢?   没道理啊。   “我填了。”喻子晋如实说道。   “什么?你填了?”林小堂吃惊,“你填了啥?”   “我填了参加过六一竞赛电视节目。”   林小堂:“……”   该死的!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看来这就是喻子晋能够出现在名单上的原因。   林小堂愤愤地望向身旁的阙星阑,“那你呢,你荣誉那一栏填了吗?”   听说阙星阑以前也没怎么参加过竞赛啊,唯一参加的竞赛,是那次和她一起参加过的创造杯。   “创造杯和学习也不大相干啊,又不是什么数学竞赛,难道你把这个也填上去了?”   “没有。”阙星阑摇头,“我什么都没填。”   “你什么都没填?”那就奇怪了。   为什么阙星阑会通过,而她没有?   难道……这次的初选还会看个人的背景?   不是吧!   林小堂坐不住了,同样是少年班的学生,同样没填写什么荣誉,为什么她和阙星阑的结果却不同?   这得找罗主任好好问问清楚,不然错过这次选拔,下一次还得等一年呢!   林小堂匆匆往罗主任办公室跑。   办公室里,罗主任也正在为这件事伤神。   第一轮筛选过后的名单上并没有出现林小堂的名字,天知道他得到结果的时候有多么震惊。   这合理吗!   提前参加中科大内部选拔还是林小堂竭力请求的呢,结果班上一半人都被选上,林小堂却没有。   想想都有些匪夷所思。   罗主任立即拨通郑教授号码,他得给郑教授说明一下情况。   “我也不知道中科大那边的选拔参考依据是什么,但是依着小堂的情况,不可能落选的呀。”   “嗯?你说谁落选?”郑洋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堂落选?”   “是啊,我收到的通过第一轮筛选的名单上,没有小堂的名字。”   郑洋皱眉,“你看仔细了?”   “我……”罗主任戴上眼镜,一脸郑重:“我看了足足有五遍呢,虽说我视力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这上面的确是没有小堂的名字。”   “我向郑教授您报告这件事,就是想委托您去中科大那边问问信,那边的黎教授和您是旧交,麻烦您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好落心。”   “您也知道,小堂这孩子巴巴地渴望着参加内部选拔呢,谁能料到就她没上名单,这孩子现在看到名单,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   “行了罗主任,您别说了,我马上去了解一下情况。”郑教授面色严肃起来。   林小堂的成绩都在报名表上写着,两次考试都是全国少年班的第一名,怎么可能会被筛下来呢?   照道理,黎永年那边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不多说了,我打电话去那边问问。”   郑教授说完挂断电话,翻出中科大黎永年那边的联系方式,准备拨号。   在接到电话之前,黎永年已经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初选的工作他全部交给英语老师丁文彬,结果出来,他也是吩咐丁文彬给各个中学少年班里送通知。   送完通知,他重新拿起结果表,仔细一看,发现一个重大的问题。   奇怪,怎么没在结果表中瞧见林小堂的名字?   林小堂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这孩子之前参加过中央媒体采访团的采访,表现很是得体,安排那次采访的人是侯长英。   侯长英和他也是旧相识,之前偶尔相聚时,他听侯长英提过一嘴,说是林小堂这孩子了不得,小小年纪看着很是沉稳,未来的发展不可估量。   后来报道出来,他捏着报纸仔仔细细看了全篇报道。   当然,在看到报纸的报道之前,他已经提前在电视机里认识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参加了一档非常火热的智力竞赛,在里面表现得格外突出,一直稳居第一,从来不担心被淘汰。   那会儿他每天晚上八点钟等在电视机前,就为了看这小姑娘的表现。   小姑娘长得圆头圆脑,一双眼睛也圆溜溜的,很是可爱。   看着乖觉可喜,真逗人疼。   他那阵子连新闻都不太爱看,就乐意瞅着这小姑娘在竞赛节目里面游刃有余的表现,谁知道后来节目被整改,小姑娘没再出现过。   他还念叨过好一阵子呢。   后来听说小姑娘被郑洋招进羊城少年班,他也没怎么惊讶。   毕竟这样突出的苗子,郑洋根本不可能放过。   至于中学少年班的两次考试,他也都关注过,这小姑娘每次都是稳拿第一,可厉害了。   他乐见其成,想着以后都是中科大少年班的苗子,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   这样耀眼的人物,怎么如今第一轮筛选过后,却没看到她的名字?   这不科学。   黎永年很是纳闷地叫来丁文彬,“你筛选的时候,没看到林小堂的报名表吗?”   照道理林小堂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啊,总不能是没提交报名表吧。   “林小堂?”丁文彬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他才回国没多久,没听过林小堂的事迹,也没看过林小堂之前的节目。   “我是按着您的要求来筛选的啊,先看看有什么荣誉,然后再看看进入少年班之前在哪里就读,按着这个标准来选人,不符合的我都没选。”   听说林小堂之前没怎么参加过竞赛,以前也只是在一所不知名的小学就读而已。   “糟了!”黎永年心里一惊,“快快,把之前的报名单重新拿来!”   ——   由于名单已经公布,罗主任那边暂时也没有其他说辞,林小堂没通过初选的事情似乎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想想多么奇怪啊,明明每次考试都拔得头筹,怎么偏偏没法通过中科大内部的选拔呢?   一些同学明面上不信,私下底却唏嘘不已。   顾云更是不会放过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   眼瞧没人公然站出来说风凉话,她率先提起这一茬:“真是奇怪,怎么我们班第一名倒是没有通过初选?”   “看来中科大的选拔含金量果然比较高,一下就能见真章,谁有实力,谁没有实力,人家看得清清楚楚。”   “我看这之后大家也别再说……”   话到一半,有位同学跑进来朝着林小堂大喊:“快快,小堂,罗主任喊你去听电话呢,说是中科大那边打电话过来,点名要找你!”    第86章 原来是你举报的   中科大那边要找林小堂?   这其中多少有些不对劲。   顾云倘若能够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也能察觉或许事情有变,可她被林小堂没有通过初选这件事冲晕头脑,巨大的喜悦已经无法让她做出正确判断。   这会儿听到中科大那边来找林小堂,只以为中科大不录用林小堂是改不了的事实,愈发得意。   “看吧,估计是林小堂平时名气大,这次没被筛选,中科大那边也来仔细调查情况了,最好让罗主任也查查,看看林小堂平时是怎么考这么高分数的。”   顾云一句话成功带歪大家的思考方向。   话里暗示林小堂平时成绩作弊的意图显而易见。   偏偏少年班拢共只进行过两场考试,两场考试都是林小堂名列前茅。   “说来也是哦,我看小堂平时压根也不学习,一到考试,成绩却几乎要断层,以前只觉得她厉害,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是不是用了其他手段,难道她真的……”   “怎么可能,作弊还能作成全班第一吗?你们自个儿扪心自问,让你们作弊的话,你能不能考成第一名?”   “我想了想,好像不能。”   “但是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小堂真这么厉害,怎么这次就被没被选上呢?她这样的成绩,没道理不被选上,可事实就是她的确没被选上,所以我对她平时的成绩持怀疑态度。”   “有什么好怀疑的,中科大那边不是来电话了么,说不定是搞错了嘛。”   “搞错了支会罗主任一声就行,为什么非得让小堂去听电话?我看还是小堂平时的成绩不对劲,或许顾云说得对,他们是要对小堂平时的成绩进行质疑与查证。”   ……   眼看成功掀起同学们对林小堂平时成绩的讨论,顾云很是得意。   “我就说么,连阙星阑和喻子晋这样聪明的人,平时都努力刻苦,怎么林小堂完全不用功就能轻轻松松超越两人,这一点都不科学。”   这话可算是点着学生们内心的痛处。   班上就属林小堂、阙星阑和喻子晋这三人最为优秀,阙星阑和喻子晋平时虽说看上去也不怎么刻苦,但也能时不时撞见两人用功看书的场面。   林小堂就不同了。   这人根本没有认真学习的时候。   大家都是少年班的学生,以前没进入少年班之前,在各自的学校都是拔尖的存在,进入少年班之后,那种众星捧月的优越感消失,在与更优秀的人的比较中,大家得逐渐接受自身的平凡。   这是一种很煎熬的过程。   都是十来岁最为争强好胜的年龄,谁会真正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呢?   大家更愿意接受自己考得不如人是没有人家那样努力,也不愿接受自己在天分上输人一截。   林小堂这种平时不怎么学习,考试起来却力压众人的纯天分派正是众人心里最为忌讳的一点。   平日里没什么根据也就罢了,这会儿由顾云挑起头,大家一下子纷纷爆出内心的阴暗。   如果顾云所言非虚,是不是证明林小堂根本没那么厉害,这也就证明自己没那么差劲嘛。   一时间,同学们对于顾云提出来的论断上了心,开始期盼罗主任认真查一查几次考试的成绩。   “会是成绩有问题吗?可是平时考试作弊很难的吧?”   “其实也没那么难,只是大家谁也不屑于去干这种事情而已。”   “那也不能说明小堂就干了这种事情啊。”   “但是现在也没法证明小堂没做这种事情,不是么?”   ……   眼瞧众人越聊越歪,报信的那位同学忍不住狠狠瞪了顾云一眼。   “你就别瞎猜了,话题都被你带偏了好么!那边中科大来电话,是特意给小堂道歉的,他们弄错了名单,没把小堂加进去,为此感到十分抱歉,一定要和小堂亲口道歉,所以罗主任才会让我来传口信。”   “你看你们都猜的什么玩意儿,小堂是那种会作弊的人吗?你们一个个考不过人家也就罢了,怎么还怀疑起小堂平时的成绩来,实力不如人家就得好好努力,别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有些人啊,要想超越别人,与其盼着别人的成绩有问题,不如多刷几道题练习练习。”   最后一句明显话意有所指。   刚才那些出声质疑的人个个垂着脑袋,面红耳赤,为之前的言论感到窘迫与羞愧。   作为被含沙射影的当事人顾云,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眼瞧着周围同学个个耷拉着脑袋,没人再肯附和自己,她不想自讨没趣,只得闷闷闭了嘴,回到坐位。   另一边,跑去罗主任办公室的林小堂,正与中科大的黎永年教授通话。   “小堂同学,抱歉哈,这边筛选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没把你的名字加进去,我为这次的失误给你道歉,之后咱们会再拟一份名单,重新传给罗主任,你别担心,你已经通过,这个学期末完全有资格参加我们的内部选拔。”   黎永年教授的声音比罗主任更加亲和,简直跟哄小孩没什么两样。   林小堂心里乐呵呵的。   她也不求什么道歉,只要确定她有参加内部选拔的资格就行。   “没关系没关系,我能参加就够了。”对方态度很诚恳,林小堂大手一挥,早已不计较。   黎永年教授却不依不饶,“这怎么是没关系呢,咱们工作上的失误,肯定让你之前的情绪产生起伏。”   这孩子,看到名单上没有自己名字的时候,该有多失落啊。   黎永年教授当即下决定,“等我哪天抽空,亲自过来给你道道歉。”   事实上,这种问题,黎永年教授不可能亲自跑一趟。   不过下个月可能要过来与郑洋碰碰面,趁着出差的时机,去一趟三中少年班,顺道见一见林小堂还是可以的。   可惜这样说出来,倒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特意为这事跑一趟,林小堂吓得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开什么玩笑,哪里用得着摆这样的阵仗。   “黎教授,您的歉意我感受到了,只要我拥有参加下次选拔的机会,其他事情我也没那么介意,既然我都没放在心上,还请您也不用再放心上。”   哟呵,这小姑娘一番话说得挺圆润。   “再看吧,要是有时间,我可能会过来一趟,要是时间上差不开,没法过来,那等你以后来中科大,我请你吃顿饭,怎样?”   一听要请吃饭,林小堂乐了,“这个倒是可以有。”   闻言,黎永年教授也乐了。   这小娃娃,看来嘴馋着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黎教授,再见。”   林小堂等对方挂断电话,才慢慢将话筒放下。   一抬眸,坐在她对面的罗主任凑上前,好奇地问:“刚才你说‘可以有’是什么意思?”   罗主任对这事非常好奇。   照理来讲,若是中科大那边弄错了名单,打电话过来和他支会一声就行,怎么还特意要林小堂过来听电话呢?   啧啧,还亲自给林小堂道歉。   这小姑娘,面子比他的还大嘞!   罗主任心里五味杂陈,“黎教授刚才对你说了什么?我瞧你高兴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说以后要请我吃饭。”林小堂也没瞒着,和盘托出。   “什么?请你吃饭?”罗主任满脸震惊。   得,这小姑娘的脸面果然比他大。   为着这样小事,又是亲自道歉,又是要请客吃饭,颇有些小题大做。   罗主任对此很是疑惑,盯着林小堂上下打量一圈,“你以前认识黎教授吗?”   “不认识。”   别说不认识了,以前压根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她又不是郑教授,人脉没那么广。   “真不认识?”罗主任暗自纳闷,“我怎么瞧着你们像是旧相识。”   黎教授这副态度,要么是郑教授之前在黎教授面前特意夸奖过林小堂,导致黎教授对林小堂先天存了好感。   要么是林小堂这孩子天生招人喜爱。   罗主任目光重新落到林小堂身上,打量一番,兀地笑了。   人还没进中科大少年班呢,倒是先在黎教授心里留下好印象。   这娃儿,运气不错。   命好!   思及此,罗主任乐呵呵地扬手赶人,“电话听完了,赶紧回教室去,别耽误了。”   林小堂应了一声,拔腿往回跑。   没跑两步,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   洛克健壮的身躯堵在她前面,将她逮个正着。   “小堂,我问你的事情,你还是不肯说吗?”   林小堂摊摊手,“不是不肯说,是我真的不知道。”   洛克皱眉。   “你惯会撒谎,不要骗我。”   林小堂一时沉默下来。   她的确撒了谎,但是没办法,她得按着她二姐的要求来。   洛克要询问的事情,有关于那天他大哥过来,然而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二姐给她叮嘱过,若是洛克问起,一个字也不要透露。   那之后洛克找过她一次,她搪塞过去,这次洛克依旧来找她。   看吧,夹在情侣之间,她也很难做的!   “洛克老师,你也别为难我嘛,你要不直接去问我二姐?”   洛克无言。   他不是没问过,但是林二玉的嘴巴比林小堂闭得还牢固。   那天他接到郑教授的通知,知道大哥来了国内之后,立马去羊城机场附近的酒店寻找大哥,想要阻止两方见面。   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回到纺织厂的职工宿舍楼,也没碰上大哥。   但他有预感,自己大哥已经与林二玉见了面,可惜林二玉一个字也不打算和他透露。   他不知道两人到底聊了些什么,只知道从那之后,林二玉离了职,开始自己筹划开制衣厂,东奔西走,忙得不可开交。   他后面去联系过大哥凯伦,更要命的是凯伦从他言语中获知他对此事并不知情,也不打算告诉他两人曾经的聊天内容。   也就是说,这一切,只有他一个人是始终被蒙在鼓里!   洛克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实情。   可惜没人告诉他。   他以为作为小孩的林小堂是最好的突破口,结果这小娃儿格外有毅力,愣是一点风声也不透露。   气死人了。   “洛克老师,其实有时候,也不一定非得要知道。”林小堂看他着急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一句,“有时候事情没揭开,比事情揭开了更好。”   自从洛克大哥离开之后,她二姐也没想着去打听洛克的身世,也没问洛克一句关于家庭的问题。   倘若洛克完全坦白,或许她二姐一时还接受不了呢。   差距太大,如果无论如何都缩短不了,那这段关系不也要走到尽头吗?   林小堂安慰他,“洛克老师你也别急,既然二姐不准备告诉你,那总是有她的道理,你们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不碍事的。”   “可她最近一直不见我。”洛克满心担忧,“这难道不是分开的征兆?”   林小堂:“……”   难怪洛克老师这么着急,原来是会错了意。   “洛克老师,我二姐不见你,可能只是单纯因为太忙,抽不出时间,你别想歪了。”   “她真的只是没时间?”洛克有些不大相信。   “是是是,绝对是。”林小堂给他出主意,“既然她没时间,那洛克老师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她嘛。”   洛克将信将疑。   片刻后,他扬起手给林小堂比了个OK的手势,林小堂也给他回了一个OK的手势,两人站在春风中,相视一笑。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溜走。   一转眼,临近期末,天气也逐渐步入夏季的高温。   期末有件大事,班上一半的同学要在期末的时候去参加中科大内部选拔,这是一件值得好好准备的事情,整个班级笼罩在一片沉浸学习的氛围中。   这样的关键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在校园里。   刁烨作为曾经六一智力竞赛栏目的制作人,带着助理连驰找到罗主任,与罗主任沟通,打算来校园给少年班拍摄一下少年班的日常,作为公益教育宣传片播放。   既然是市里安排,且有榜样作用,罗主任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只是刁先生,这事我点头也没什么用啊,人微言轻的,做不了主,这事啊您还得让郑教授点头才行。”罗主任一番话说得谦虚又委婉。   刁烨笑起来,“只要罗主任您点头答应,郑教授那边不成问题。”   事实上,刁烨早就与郑洋通过气。   郑洋指导他,让他先过来与罗主任谈谈,毕竟罗主任现在是三中少年班的实际管事人,总得要经过罗主任的同意才能行事。   罗主任人精似的,自然也知道刁烨与郑教授之间的关系,想必这刁烨老早与郑教授通过气,先来和自己打招呼,不过是卖自己一个面子。   罗主任当即应和:“那成,只要郑教授同意,我没话说。”   当初郑教授定下的规矩,说是少年班最好不要接受外界任何采访,如今这桩事郑教授都点了头,他哪里有反对的道理。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罗主任之后开始与刁烨商量定于哪一天拍摄。   时间也谈妥之后,接下来接洽的事情,都由刁烨的助理连驰跑腿。   等到实际拍摄那一天,也是连驰在现场调度。   林小堂和连驰是老熟人,当初在录制六一智力竞赛节目的时候没少混在一起。   这次听说对方要来拍少年班的公益教育宣传片,林小堂寻了个空隙找过去打招呼,连驰见了她,也是高兴得不行。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了一阵,很是亲热。   这样的阵仗惹得同学们重新回想起林小堂当初参加六一智力竞赛节目的荣光。   “我想起来了,小堂以前参加智力竞赛,据说就是连助理面试的?”   “小堂,连助理当初是怎么面试你的呀,能不能给大家说一说?”   “当时喻子晋是不是也参加这个节目?难道也是连助理面试的吗?”   “话说我那个时候就是小堂的忠实观众了,每天晚上八点都等着看小堂呢,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在同一个班级里读书。”   “哈哈哈哈,我也看过那个节目,在我心里,小堂早就是明星啦。”   ……   众人的回忆让林小堂重新风光一把,这样的追捧惹得顾云面色沉重、目光冷峻。   她不禁又回想起当初林小堂出尽风头的那段时光,于林小堂而言自然是惬意无限,于她而言却是万分煎熬。   天知道她当时心里有多愤懑!   同学们的讨论无疑成功勾起往昔的旧伤,顾云在整个拍摄过程中,始终沉着脸,闷闷不乐。   拍摄完毕,远远瞧见连驰将林小堂独自拉到操场一边说悄悄话,顾云有些坐不住。   她偷偷猫着身子,装作不经意地慢慢接近,只听得不远处两人商量的声音逐渐传入耳中。   “小堂,这次过来其实我还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连驰坐在草坪上,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电视台最近又开办了一道智力竞赛栏目,但是形式和之前的有所差别,你看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抽空过来作为嘉宾出席一下?”   林小堂连忙摆手,“那可能不行,咱们少年班一般不能独自接受媒体的采访,也无法独自去上电视节目,这都是学校有规定的,我也不能违反。”   连驰单独将她拉到一边谈论这件事,至少说明这件事并没有取得罗主任的同意,也没有取得学校的同意。   既然如此,她当然也不可能同意。   “我不是让你作为常驻嘉宾,每一期都参加,再说了你现在还在读书,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只是想让你短暂地去参加一集,看看能不能提高一下收视率。”   当着林小堂的面,连驰也没隐瞒实情。   “主要是现在想做起一档节目,实在是太难了,之前节目整改之后,收视率始终上不来,我们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有什么效果,最后只能砍掉。”   “现在新开的节目同样面临收视困境,我们已经开过好几次会议探讨解决方案,最终都没什么用,我想着要不让你回去录制一期,或许有用。”   “我哪有这么大能耐,连大哥,您别捧杀我呀。”林小堂一个劲地摇脑袋。   “怎么是捧杀呢,这是事实啊。”   想当初,自打林小堂上了节目,节目的收视率那是蹭蹭蹭地往上冒。   这小姑娘讨喜,很有观众缘,适合做节目。   “你就帮帮忙吧。”   只要林小堂答应,刁烨那边也能够说服一下郑教授,这事可能就成了。   连驰为了节目的收视率,诚恳地向林小堂发出请求。   “你要是答应帮我这个忙,我以后天天给你买好吃的,你要其他的也行,只要你开口,我肯定都给你买!”   不远处的顾云听到这一切,眉头一皱,忙不迭地赶回罗主任办公室,趁着办公室里无人的当口,紧紧合上门,立即拨号给自家二姐。   “二姐,你关注到最近有一档智力竞赛节目在电视台播出吗?”   接到电话的顾露很是纳闷,“我没怎么在意啊。”   她一门心思都在养胎上呢,哪有什么闲情看电视啊。   “那你留意一下。”顾云叮嘱,“帮忙看看是不是有一档智力竞赛节目正在播出。”   “怎么了?”听出不对劲的顾露追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怎么。”顾云冷笑,“我只是听说那档节目的负责人还想请林小堂参加。哼,她想重新风光?没可能!既然我能举报第一次,那也能举报第二次!”   外面,正准备回办公室的罗主任听到这一句,推门的手僵在半空,迟迟没有动作。   一张脸骤然变色,很是难看。    第87章 通不过就要被开除   罗主任面上的神情降至冰点。   他从来没想过,当初林小堂参加的那档智力竞赛节目被人举报,居然是顾云下的黑手。   难怪节目播着播着突然要整改。   顾云才多大的孩子,居然能有这么深的心机,把人家节目举报掉。   如若不是对顾云的性格有一定了解,哪怕是亲耳听到,罗主任也不一定会往肮脏的方向猜想,可惜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偏偏他对顾云了解至极。   这孩子内心并不如她面上表现得那样云清风淡。   她骨子里是争强好胜的,有着病态的偏执。   想当初少年班的孩子们上学前那一周的测试中,顾云为了赢得胜利,宁愿把自己跑晕在跑道上,也不愿停下脚步歇一歇。   唉,罗主任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当时他就该在顾云的名单后面打上标记,将她刷下去。   罗主任沉重地扬起胳膊,敲了敲办公室木板门,明知故问:“有人在里面?”   听到外面敲门的声音,里面的顾云慌不择路挂断电话,瞧见罗主任走进来,她放下话筒率先解释:“罗主任,我刚才借用电话,问候一声家里二姐的平安。”   这算是为突兀出现在办公室里找借口。   罗主任没吭声,自顾自走到座位,神色复杂地拿起桌上保温杯,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烦躁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热茶,心里却拔凉拔凉的。   抬眸觑了一眼面前的顾云,对方也垂着眸子偷偷望他,两人目光交汇,心思各异。   顾云心里在揣度不知道刚才那番在电话里的言论有没有被罗主任偷听到,罗主任则在思考,怎么把劝退的言论说得更委婉一些。   一连灌了好几口热茶,罗主任重重坐下,不想开口也不得不开口:“记得之前的约定吗?你还是回原来的学校去吧。”   此话一出,顾云立即明白,刚才的对话被罗主任听了去。   她心里一慌,连忙要解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该死,都是一时嘴快惹的祸!   这事烂肚子里,也决不能在外面的场合提起一句的。   她是想着这会儿大家都在忙活拍摄少年班教育宣传片的事情,罗主任一时没空回来,才放松警惕,哪成想被罗主任撞个正着。   情知无法为自己开脱,顾云开始走苦肉计,托着罗主任的胳膊声泪俱下,请求罗主任网开一面。   罗主任无声叹息,“我已经为你网开过很多面。”   他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可他就是一次次心软,才将顾云留到现在。   要是他心肠硬一点,早在少年班同学们训练的时候就将顾云刷下,根本不会让她继续待在少年班就读,引发后面那些事情。   他早该发现的,顾云这孩子学习上不错,但人品上实在不能恭维。   他不是没给过机会。   当初参加训练的时候,在讲故事阶段,顾云直接挪用欧亨利的小说,获得学生们满堂喝彩,作为知情者,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是想着小孩子也有自尊心,也爱面子,这样直接揭穿,搞得人家下不来台,怕性格偏激的顾云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后来的顾云更是过分,竟然为了争风头,开始欺骗学校,欺骗老师。   修电脑的事情罗主任永远记得。   明明顾云自己也不是很懂,只为了获得同学们的称赞,竟联合外面完全不懂电脑的维修师傅来唬人。   他也是在那一刻,深刻地明白,顾云这个学生不能久留。   哪怕是这样,他也还给了顾云一丝机会。   “那次修电脑事件之后,我找你谈过话,谈了什么你应该都记得吧?”   顾云神色一怔,“记得。”   “我看你并不记得。”罗主任无情地反驳她。   “你要是记得,怎么后来会在游泳馆里撮掇同学们去深水区玩水呢?那次星阑同学差点闹出人命来,你知道事情有多大吗?”   至今想起来,罗主任仍然心有余悸。   幸好林小堂施救及时,也幸好阙星阑命大,没出什么问题,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一切,同样是顾云惹出来的祸事。   这么一回想,顾云同学犯下的错误还真不少。   直到现在,她又预备犯下另一个更可怕的错误。   “坦白讲,你刚才在电话里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预备去举报小堂同学可能参加的节目,是不是?”   “没有,罗主任,你听错了!”事到如今,只能打死不认。   “听错了?”罗主任心里冷笑。   他只是视力不太好而已,耳朵又没聋。   “你不肯承认也没关系,为了你以后的声誉,这事我也不会大肆宣扬,*你可以放心这一点,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法继续将你留在学校内。”   太危险了。   留这样一位同学在校园里,真的太危险了。   因为看不惯别人出风头,所以连别人参加的节目也要举报?   顾云这是生错了时代,早生二十年,她手上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冤假错案来。   想着想着,罗主任遍体生寒。   他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也是亲眼看着一些人浑水摸鱼,胡乱将脏水往别人身上泼,白白耽误人家一辈子。   顾云这样的举动,是他最为忌讳的。   “这次我怎样都不能再留你,上次游泳馆事件之后,我也跟你说得明白,你要是再犯,立即回到原来学校,没得商量。”   “可是……我没再犯啊!”眼看罗主任态度坚决,顾云忍不住为自己争辩,“那只是一句戏言而已,我又没做什么!”   罗主任摇头不语。   “罗主任,您不能这样武断,就算你听到了,那也并不是事实,没有付之行动的都只是口嗨而已,不能当做既定事实来对待。”   “我心里有气,难道还不允许我发两句牢骚?如果仅凭两句牢骚就给人定罪的话,那天下所有人都有罪!”   ……   任凭顾云如何狡辩,罗主任始终沉默不语。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为顾云的任何花言巧语所打动。   哪怕她说出花来,也不能改变他内心的决定。   眼瞧罗主任铁了心要把自己送回原来学校,顾云心里愈发慌张。   真送回晋东小学就读,那她之前积攒的天才名声不是全废了么!   到时候周围人会怎么看她?世人会怎么看她?   偏偏她又出了名,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认出,若真被送返回去,众人一定会非议她、毁谤她、将她批得一文不值。   想想就窒息。   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顾云掏出杀手锏:“罗主任,那您至少让我先参加这次中科大的内部选拔行不行?”   眼看期末来临,中科大内部的选拔近在咫尺,她若是因为这种事情退出,定会抱憾终身。   “罗主任,这次的选拔对于学生而言意味着什么,您心里是清楚的,我认真复习准备这么久,难道您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没料到顾云会搬出这个理由,罗主任一时有些犹豫。   眼看对方松动,顾云趁机进一步发誓,“罗主任,你就让我参加这次的选拔吧,如果通过,那我以后会去中科大,不会留在这里,如果没通过,那我也按着约定乖乖返回原来学校,这样行不行?”   “这么一来,不管通不通过,下学期我指定不会再留在三中少年班,也没违背之间的约定,只不过缓了一些时日而已,难道罗主任您就忍心看我不能参加吗?”   ……   一席话成功动摇罗主任内心。   不得不说,顾云这番话也有道理。   依着她的意思,不管通过还是不通过,下个学期顾云都不会再留在三中的少年班,也算是如了他的意。   况且顾云的报名单已经提交上去,她是通过中科大那边初选的人,贸然不让她参加内部选拔,总得上报一个合理的理由。   追问理由,免不得要牵扯到之前顾云种种恶行,一旦将之前的事情公开,这孩子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想想倒不如依着她的言论,给她一次机会。   “好,这是你说的,通过选拔那我恭喜你去上大学,如果没通过,下学期你直接回晋东小学就读吧。”   定调之后,罗主任捧着保温杯,灌下一口热茶时,他突然回神。   该死,说不给机会不给机会,还是心软地放过顾云一次。   唉……   罗主任端着保温杯无声叹息。   若是顾云这孩子心眼没那么多,心思没那么坏,何尝不是一个可塑之才。   这种孩子该怎么教育呢?   作为教师的罗主任免不得在心里思考,性格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可以教知识,可以教做人,但要怎么掰正一个孩子的性格呢?   倘若顾云真考上中科大的少年班,要不要给中科大的黎教授通通气,让黎教授多关注一些顾云?   说到底,罗主任对顾云的成绩是有些信心的。   在他心里,顾云应该能通过中科大的内部选拔,问题不大。   然而,顾云本人的信心就没那么足了。   从罗主任办公室出来,她背后冰凉一片。   冷汗涔湿她的衣裳,也同时在提醒她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她已经无路可走,除非能通过中科大的内部选拔。   可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非常清楚。   那点水平放在小学中学里面尚且能逞逞威风,放到大学里面,根本毫无竞争力。   这次中科大的内部选拔想必不会简单,她并没有多少把握,不知道依着两辈子的学识,能不能勉强拼上一拼。   看来接下来有一场硬战要打。   顾云心情沉重下来。   另一边的林小堂还被连驰扣留着,商量上电视节目的事情。   连驰为了这事苦口婆心地劝她。   “小堂,你想想大哥我以前多关照你,对你多好,你念着咱们之前那些情谊,就执意不肯过来帮帮忙?”   “你也别忧心学校不同意,老师不同意,只要你愿意,那些都不是事儿,我去跑腿给你做工作,怎样,这都不肯点头答应?”   哎哟,感情牌都用上了。   这一套一套的,简直要把人架住。   林小堂被劝得没法子,终究还是松了口:“这样吧连大哥,再多等几日行不行?”   “你看临近期末,我马上要去参加中科大的内部选拔,这个当口我也没法抽出时间去录制,免得分心,等我参加完内部选拔,再去录节目好不好?”   “要是通过了选拔,那我下学期就要去中科大就读,暑假这段时间我既不属于三中的少年班,也不属于中科大的少年班,那我去录电视节目也没违背什么校规,这样更好。”   一番话说得有条有理,连驰琢磨片刻,点头答应,“行,就这么办!”   得到解决方案的连驰连忙起身要去找刁烨商量,他走了几步,不忘回过头对林小堂道:“先提前预祝你通过选拔!”   林小堂扬起嘴角,正要道谢,又听得连驰补充:“这样你暑假才能放心来录节目。”   林小堂:“……”   得,暑假都还没来呢,暑假工倒是先找好了。   林小堂哭笑不得。   几天后,去中科大参加内部选拔的日子来临,通过初选的十几位同学整装待发,浩浩荡荡一齐出发。   罗主任作为带队老师,一路给同学们做思想工作,让大家不要紧张,用平常心对待就行。   “你们学学林小堂同学,看看她,睡得多香啊,这个时候还能睡着,心多大。”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林小堂靠在座椅上,闭目睡得安稳,一点也没把罗主任的开导听进去,大家哄地一声笑开来。   睡梦中的林小堂毫无察觉。   她饱饱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到达地方。   不成想,刚到达中科大,林小堂迎面碰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罗主任领着学生们先去临时宿舍休息时,宁志杰大大咧咧地堵在宿舍楼下,精准地从一堆学生中揪出林小堂的身影。   “哎,你果然来了。”   望着许久不见的宁志杰,林小堂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搭讪,心里有几分意外,嘴上客套地回复:“你也来了,挺好。”   挺好?啥意思,瞧不起人?   “我当然会过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被看轻的宁志杰轻哼一声,打算不予追究,暂时放过林小堂,毕竟他不是过来与林小堂争辩的,他还有正事。   “顾云应该也过来了吧,你能不能叫她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要对她说。”   好家伙,这是打算公然找人麻烦?   林小堂上前一步劝道:“咱们现在是在中科大呢,你别惹事啊。”   “你站在顾云那一边?”宁志杰眉头一扬,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的圆圆脸庞,“你竟然帮顾云说话?”   想当初他小叔叔没法与林小堂二姐走到一起,全是顾云二姐的错!   他都恨死顾家人了,林小堂居然向着顾云说话?   宁志杰一张嘴撅得老高,“我以为我们是同一阵线的,结果你竟然还帮顾云?气死我了!”   林小堂:“……”   “我哪是帮顾云说话啊,我这不是帮你说话么,你闹出动静来,万一产生负面印象,影响中科大对你的录取,那你不是亏大了?”   好吧,原来林小堂不是为顾云考虑,是为他考虑。   听了解释,宁志杰面色逐渐回暖。   他心里好受多了,“你放心吧,我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我就给她说几句话而已。”   话音刚落,顾云已经被别的好事的同学叫出来。   见了顾云,宁志杰整张脸顿时紧绷,他沉着脸走过去放狠话。   “你转告你二姐,她别想和我小叔叔在一起,永远别想!”   放完狠话,宁志杰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幽幽盯着顾云,“还有,我讨厌你,讨厌你们一家!”   之前没机会亲口对顾云说的话,这会儿倒是能一吐为快。   骂了两句,宁志杰心里舒坦了,拍拍屁股走人,只留下顾云尴尬又愤懑地站在原地,接受周围异样的眼光。   宁志杰的话语让她回想起自己二姐现在的情况也是一团糟。   明明顾露都怀了孕,宁家也没下一步打算,还得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真生了下来,顾露的一生反而被套牢,处处受掣肘,宁家要是能接纳顾露自然最好不过,要是不能接纳,以后的日子可就糟了。   宁志杰能这样当众给她难堪,宁家人的态度可见一斑。   唉,顾云叹气。   现在她也无心顾及其他,她自己的事情还没捋清呢。   当务之急,一定要通过中科大内部的选拔!   可惜事与愿违,中科大培养的人才以理科方向为主,所以选拔测试主要有两个科目:数学与逻辑、物理探究。   这两方面并不是顾云所擅长的地方,她战战兢兢参加完测试,自认表现不佳,心里没底。   内部选拔的测试完毕之后,顾云浑浑噩噩回到家,随后便开始眼巴巴等待结果出来。   暑假之前,罗主任告诉大家,结果大概一周就能出来。   数过日子,顾云当天第一个给罗主任拨电话询问情况。   “罗主任,结果出来了吗?”   罗主任开门见山地表示:“很抱歉,咱们班一共有三位同学通过。”   “不包括你。”   啪嗒一下,话筒从手中脱落,顾云一颗心沉入谷底。    第88章 这位厉害的大佬是谁啊?   总共只有三个人通过?   不包括自己的话,那这三个人毫无疑问是阙星阑、喻子晋,以及……林小堂。   一想到自己没通过,林小堂却可能通过,顾云心里如蛇蚁啃噬,难受得不行。   凭什么!为什么!   这段时间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用功,每天从早到晚不敢懈怠,认真努力地复习。   反观林小堂,也没见得多么发奋,起得比她晚,睡得比她早,课间有时候还偷偷看小人书,根本没用心对待这次的选拔。   努力准备的人没通过,随随便便对待的人却通过了,呵,真讽刺。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顾云愤懑地抓紧话筒,怨恨一番后,心里突然闪过一道念头。   等等,或许林小堂也没通过呢?说不定通过的另有其人。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顾云不甘心地询问:“哪三个同学通过了?”   “阙星阑,喻子晋,和林小堂。”   听到林小堂的名字从罗主任口中道出,顾云心中最后的期望落空。   该死的,林小堂终究还是通过了。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顾云愤愤挂断电话,一双眸子冷得可怕。   很快,消息在纺织厂职工宿舍楼传开。   街坊邻居得知林小堂被中科大少年班录取,一个个都高兴得不行。   因着林二玉去做生意,辞了厂里的工作,林家一家人早已不在职工宿舍楼生活,若不然,这群好事的人早就钻到林家庆祝咯。   不过小堂说到底还是职工宿舍楼走出去的孩子,如今虽不住在这里,大家仍旧当她是自己人。   况且现下她又获得这样的荣耀,谁不想沾亲带故、与有荣焉?   “哟,小堂这孩子真出息了,下个学期居然就要去上大学,这可不得了,咱们这一带还没出现过这么小年纪的大学生呢!”   “小堂今年才十岁吧,虚岁也才十一岁,啧啧,十一岁就要上大学了,我家那孩子小学都没毕业呢,你们说说,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也不能这么比,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天才,咱们普通孩子比不了,这是天分决定的事情,后天再多努力都追赶不上。”   “哎哎哎,这话我不太认同,想当初小堂在晋东小学的时候,成绩也没那么好,是后来突然开窍了,一下子变得聪明,可见小孩还是要接受好的教育,保不齐哪天就开窍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之前大金为小堂留级的事情操心。所幸是大金不在,他要是还在这里,听了这消息,指不定要放上三天三夜的鞭炮,给每家每户都送上一袋喜糖嘞!”   “这话不假。以前小堂竞赛得了奖,大金都买了好几串鞭炮,劈哩叭啦地放,还给每个道喜的人分糖,现下这桩天大的好事,他怕不是要高兴疯了,还能舍不得这点钱?”   可惜林大金去了港城,众人也就错过凑热闹的时机,没缘分去讨喜糖吃。   大家伙商议着要不改天派人去林家慰问道喜,突然听见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一句。   “怎么没听到顾家有什么动静,难道顾云没被录取吗?”   一句话点燃众人内心的熊熊八卦之火。   大家不约而同往顾家的方向瞟了几眼,开始为这事展开激烈地讨论。   “不会吧,顾云怎么会没被录取呢,可能是顾家还没透露。”   “得了吧,依着顾露的性子,顾云要是被录取了,她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只夸奖小堂一个?怕是早就宣扬得天下皆知咯。”   “这倒也是,顾家和林家向来不对付,如果顾云真被录取,肯定不会让小堂一个人独占风头。”   “嘿,真是奇怪,顾云这孩子以前不也挺聪明的么,她比小堂参加的竞赛还多呢,那会儿天天上报纸,多风光啊,怎么自打去了市区的少年班,一整个没有动静,愈发比不上小堂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其实她……”   ……   “咳咳!”   聚在一起讨论的妇人中不知是谁紧张地咳嗽两声,议论声立即停止。   这是约定俗成的报信方式,通常而言,代表众人口中的当事人出场,需要警惕闭言。   大家朝后望去,果然瞧见顾露挺着显怀的大肚子慢慢从不远处踱步而来。   “我家顾云没考上,那是被家里的事情给耽误了。”   顾露单手撑着肚子,冷眼扫过这群乱嚼舌根的妇人,心里很是窝火。   这一群人也真是的,天天不干正事,专门逮着谁家一点私闻大肆讨论、厉声批判,生怕当事人听不见似的。   她隔着老远就听到自家小妹顾云的名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些人肯定又在编排她小妹,她不得不站出来为顾云解释两句。   “你们不知道,去参加内部选拔的前两天,我大哥大嫂打电话过来,说是在鹏城那边遇到一点困难,小妹担心他们,以至于测试的时候没发挥好,影响了成绩,这才导致没考上。”   顾露的解释干巴巴的,很是生硬,没一个人相信。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撕破脸皮,既然顾露想站出来为顾云挽尊,众人也都心照不宣地应和。   “哟,那真是太不巧了,你大哥大嫂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怎么偏巧这个关键点打电话过来,影响顾云这孩子发挥,多遗憾呐。”   “是呀,要是按着顾云平时的水平,指定是要被录取的,这么一弄,反而耽误了这孩子,真是不走运。”   “我看问题也不大,听说之后还会有中科大的选拔,你让顾云也别泄气,好好准备,下一次再参加就是了,晚个一年两年的也不成问题,咱们相信她的实力。”   ……   这套奉承话很是受用,顾露得意地扬起嘴角,“那是,我小妹聪不聪明大家还能不知道?”   “以前得过多少竞赛奖,上过多少次报纸,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这次纯粹是没发挥好,等她准备准备,下次一定被录取。”   ……   没有下次了。   不远处埋头路过的顾云听得自家二姐为自己辩解,心里既惭愧又惶恐。   她该怎样告知她二姐,下个学期她将会返回晋东小学读书呢?   这个消息于她而言太残酷了。   以前她总是听不得大家对林小堂的夸奖,录取名单下来之后,她才明白,比起大家对林小堂的夸奖,她似乎更无法接受周围人对她的贬低。   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单单只是没能和林小堂一同被中科大少年班录取,众人已经习惯性地拉踩她,要是周围人知道她下个学期要返回晋东小学的事情,到时候又会是怎样的滔天舆论?   恐怕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淹死吧。   顾云不敢深想。   她满怀恐惧地在一众邻居的视线中匆匆而过,根本不敢抬头看任何人一眼。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为录取名单的事情失落,自然有人为录取名单的事情高兴。   最高兴的要属阙星阑的母亲郑白梅。   得知儿子成功被中科大少年班录取之后,她第一时间给远在国外的丈夫报了信。   若不是平时与亲戚间鲜少往来,一向低调的她恨不得大宴宾客。   没法公开张扬地宴请,私底下的小庆祝肯定少不了。   起初她是想请林小堂和喻子晋一起来家里庆祝,毕竟是三中少年班一起被录取的,理应一起庆祝。   可惜喻子晋没答应。   这孩子的性格似乎比阙星阑还要沉默寡言,人也不大热情,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不愿与人过多交往。   大概也与他的不幸经历有关吧,郑白梅耳闻过喻子晋的家事,对他的拒绝充满包容。   可惜的是,一听喻子晋不过来,林小堂说什么也不肯过来了。   林小堂这娃和喻子晋不同,她是懂审时度势的,估计是不想过多打扰才选择不来。   没办法,郑白梅只得在家里摆宴,把郑洋请来。   请不来林小堂和喻子晋,请这个小舅舅还是易如反掌的。   郑白梅高高兴兴地摆席,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席。   席后,郑白梅免不得关心起中科大少年班那边的情况。   “大学里的老师再怎么说都应该比中学里的老师更强一些吧?”   仔细想来,市三中少年班的师资力量也并不薄弱。   “洛克这样的外教,中科大的少年班应该也有吧?”   面对自家姐姐的担忧,郑洋无奈轻笑,“你就放心吧,有的,都有的,只强不弱,把你那颗担忧的心吞回肚子里去。”   作为母亲,哪有不为儿子学业挂心的。   “那边的数学这一门是谁教呢?”   得,看来不刨根问底得到答案,郑白梅誓不罢休。   郑洋只得吐露一点信息出来,“听说中科院的屈院士会调到少年班任教,星阑这一届的学生们都很幸运。”   “中科院的屈院士?”郑白梅惊得眼睛大睁。   这位可是业界大佬,正儿八经的科学家。   “真的假的,真是屈院士来教?”郑白梅不敢置信。   郑洋笑了,“我什么时候拿假消息唬过你?”   “不过正式聘书还没下来,人事调动忌讳提前走漏风声,别的你也不用多问了,总之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国内自然科学最高学术机构的院士要来教星阑,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郑白梅不再追问,心里终于熨帖。   ——   另一边,同样是被录取的林小堂,还没来得及和二姐进行庆祝,人已经在节目录制现场打工。   暑假刚开始,连驰立即联系她,让她过来准备录制节目。   林小堂只答应过来录制一天。   因为节目组不给她报酬。   究其原因,得追溯到上一次的智力竞赛节目被举报。   乱用童工这顶帽子可不能小觑,动不动就能让整个节目组的所有努力泡汤。   竞赛节目现在改为比较保守的形式,并不给前来参加节目录制的小朋友们发放酬劳,只用礼品之类的东西代替。   可她缺的是钱,不是礼品啊!   这种没钱的事情干着多没劲。   林小堂答应只录制一天后,连驰也没强求她,她能过来录一天已经不错了,连驰很是感激。   录制完毕之后,忍不住圈着她的脖子,“哥带你去吃大餐怎么样?”   准备回家的林小堂一听有大餐等着自己,眼睛都亮了,“好啊!”   一顿大餐呢!不蹭白不蹭。   “那说定了,等我把现场收拾一下,收拾完带你去。”   作为节目组干实事的人,连驰手里的活儿没法推给别人,每次录制完节目,他还得清理现场。   为了尽快吃到大餐,一旁的林小堂自愿加入清理的队伍中。   当然,清理也不是一些多重的体力活,两人甚至有闲心聊天。   “也不知道你录制的这几集播出之后到底能不能提高收视率,不过我看效果蛮好的,应该会比平时的收视率要高。”   “那不见得。”林小堂反驳他,“你这节目收视率低,和嘉宾没什么关系,和节目的形式有很大的关系。”   “嗯?”连驰眉头一扬,“听起来你对节目有很大的意见?”   “意见没有,倒是有点建议。”林小堂实话实话。   连驰望着她一本正经的神色,兀自笑了。   这小丫头,看起来挺严肃认真,似乎真有很重要的建议要提,看来他不听也得听一听了。   “什么建议,能不能透露一下?”连驰顺着话头问道。   “那我就直说了,”两人之间向来不藏着掖着,林小堂直接点明:“你想想看,自从你们上一次搞出六一智力竞赛的形式后,是不是有很多电视台模仿这个形式创办节目?”   连驰想也不想地点头,“是!”   六一智力竞赛节目播出后反响很是不错,做媒体的都是一群嗅觉异常灵敏的人,哪里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眼看这样的知识竞赛节目有市场,国内迅速涌现一大批形式相同的知识竞赛类的节目。   “这就是了,同类型的节目太多,现在观众都看腻了,你们得创新一下。”   听到创新二字,连驰眉头一皱。   默默抬眸打量林小堂,内心诧异不已。   要知道这种都是制作人刁烨才有的概念,当时要重做一档智力竞赛节目时,刁烨也提出要有所创新才能脱颖而出的指导思想。   啧啧,这小娃娃没想到还懂怎么策划节目呢!   只不过……   “我们创新了啊,我们请了专门的教授做顾问呢!”   林小堂:“……这根本不够,我是指节目形式上的创新。”   请专家教授怎么就不是形式上的创新了呢?连驰不懂。   在他看来,这一点是其他节目所不具备的,那就是创新。   “要不你给我举举例子?不然我不明白你的具体意思啊。”   林小堂想了想,给他举例:“比如答题这个环节,现在的节目都是参赛者端端正正地站着,然后看着答题板答题,千篇一律,没有看头,可以改为做游戏的形式,更有趣味性。”   连驰双眼一亮,是个好办法!   怎么他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比如咱们也可以用脱口秀的方式来组织竞赛节目,先拟定一个主题,让参赛者自由发挥,畅谈关于主题方面的知识,然后让现场的评委或观众投票,看谁讲得更好,以此分出胜负。”   哇哦,有意思!   连驰双眼中中的光彩愈发浓盛。   “再比如,一般的竞赛节目都是在小小的录制棚里录制,那咱们换一种形式,不要在录制棚里录制,可以走出去,直接去各大中小学录制。”   “你想想,这样一来还可以和学校搞联动,更方便在学校里物色参赛对象,也没有所谓童工不童工的问题。学校方面白白被打广告,扩大知名度,肯定也愿意配合,这不是一举两得么。”   连驰听呆了。   我滴个天,怎么这小丫头随口说出的方法一个个听上去都很新颖又有趣呢。   “你莫非是个天才!”   连驰激动坏了,忍不住捧着林小堂的圆圆脑袋一阵乱揉,成功把林小堂的头发揉成鸡窝。   林小堂:“……”   笑不出来,根本笑不出来。   她撅着嘴推开连驰的胳膊,自顾自地整理发型时,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路过的两道身影。   节目结束之后,刁烨亲自来送屈院士离开。   作为节目的教育专家顾问,屈院士是刁烨花了好多人情关系才请动的人。   即便只录制一天,那也够了。   当初他执意要请屈院士过来录制节目,也只是想用屈院士的大佬履历为节目背书,显出节目的专业性。   这会儿节目结束,他一定得亲自送屈院士离开。   没想到刚走几步,就听得连驰和林小堂大声的讨论声,似乎是在议论节目相关的内容。   换作平时,刁烨肯定会停下脚步,听听林小堂对节目有何高见,现下却不敢耽误。   屈院士忙得很,参加节目的时间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他哪敢怠慢。   谁知屈院士却突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目光幽远地望向不远处。   听了一会儿墙角后,一向严肃正经的屈院士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容。   “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第89章 你莫非真是个天才!   屈院士口中的小女孩,毫无疑问是指林小堂。   没料到屈院士会关注到林小堂,刁烨连忙回答:“她叫林小堂,今天也录过咱们节目,平时是不录的,学校里管得紧,不让她上媒体节目。”   “是么?”屈院士随口问道:“她在哪里读书?”   屈院士是专心做研究的人,平时不太关注报纸电视上的一些无关事件,或许没听过林小堂的事迹,刁烨忙解释:“她在市里三中的少年班就读。”   三中少年班?   屈院士面上一怔,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没记错的话,三中少年班是郑洋牵头办起来的,以郑洋的脾性,少不得要亲自挑选一些好苗子。   屈院士淡淡笑了,“难怪看起来聪明,原来是三中少年班的孩子。”   “可不是么,这小姑娘以前也参加过我之前负责的第一档智力竞赛节目,因着她的缘故,节目收视率老高了。”   看出屈院士难得对林小堂抱有兴趣,刁烨趁此机会大大对林小堂夸奖一番。   “小姑娘人聪明,脾气也好,大大方方的,上节目一点不怯场,可讨喜了。”   “的确挺讨喜。”屈院士对刁烨的言论表示赞同,一双目光不自觉又瞟向不远处。   不远处的林小堂正扒拉着被揉得乱糟糟的发型。   这孩子有股活灵活泛的机灵劲,刚才那一段言论,随口便能轻轻松松列举好几个创新方法,可见是个厉害的。   且又生得圆头圆脑,圆滚滚脸蛋显出敦实可爱,化解了太过聪明引来的张扬感,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屈院士正认真打量着,又听得一旁的刁烨补充道:“听说这小姑娘通过了中科大的选拔测试呢,下半年就要去中科大少年班上大学了,这么小个孩子,以后都要是大学生了,真了不得。”   “果然我当初没看走眼,我第一次瞧见她,是见她在讲台上念作文,声情并茂的很是感染人,那会儿就觉得这小姑娘聪明,没想到还真是个厉害的娃娃。”   刁烨自身文化水平与学历都不低,但他也的确敬佩林小堂。   能去中科大少年班的都是智力超群的孩子,而他偏偏就喜欢高智商的聪明娃娃,这番夸奖并无半点虚言,全是发自内心。   他自顾自地夸奖完,丝毫没留意到旁边屈院士听到“中科大少年班”时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   “你说她下半年要去中科大少年班就读?”屈院士不太确定地反问一遍。   “是啊。”刁烨点头,“千真万确的事,我可不敢骗您老。”   因着林小堂在电视台录过节目的缘故,刁烨平白染上几分得意。   这份得意不只为了林小堂一人。   听说喻子晋也考上了,和林小堂一样,下半年也要去中科大少年班就读。   瞧瞧,都是从六一智力竞赛节目走出去的人物,都是在他手底下录过节目的人,这两孩子多争气啊。   若是六一智力竞赛节目没被举报掉该多好,这两孩子要上大学的消息一出来,节目现在的热度不知道多大呢。   唉,可惜了那么好的节目。   刁烨在心里独自伤感一回,抬眸却瞧见屈院士扬眉笑了。   难得见严肃的屈院士展露笑颜,刁烨心思流转,立即提议:“要不我把小姑娘叫过来给您打声招呼?”   林小堂以后是要去中科大少年班的人,去了少年班,指不定会走上研究的道路,若是能提前结交屈院士,自然是好事一桩。   这是个人情社会,多条人脉就多条出路。   况且屈院士看起来对林小堂这小姑娘挺感兴趣的样子,认识一下也是顺手的事情。   刁烨乐得为林小堂牵桥搭线,扬手便要招呼人过来,屈院士打断他,“不用了。”   巧了么这不是。   虽说即将调任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但屈院士自个儿是清楚的。   他很快要去中科大少年班任教。   没成想在这里先遇见自己以后的学生,屈院士抬眸多打量林小堂几眼,将这个名字牢记在心。   “不用打招呼,以后还会见面的。”   见屈院士拒绝,刁烨误会他的意思,以为是说有缘自会相见的意思,这摆明了是没有认识林小堂的意图。   既然屈院士不愿耽误时间,刁烨也不再勉强给屈院*士介绍,只扬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依旧送屈院士离开。   两人说笑着离开,不远处的林小堂对此一无所知。   她整理完头发,又帮着连驰一起收拾。   等到收拾完毕,天色逐渐暗下来,成功跟着连驰去附近的餐馆饱餐一顿后,便坐上班车回家。   回了家,她开始思索整个暑假怎么度过。   本来打算在电视台录制节目打打暑假工,挣点零花钱,可惜现在节目的薪酬制度完全扼杀了她的计划。   暑假那么长,不在电视台消磨时间,一直闷在家里,准会闷出毛病来。   她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当然不是去附近公园逛逛,要去就得去港城。   其实她早有想法,她想去大哥林大金那边看一看,瞧瞧大哥大嫂现在在港城是什么样的光景。   平时没时间,暑假总算能腾出空闲时间走这一遭。   况且二姐林二玉最近一直忙着制衣厂的事情,三天两头不在家,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三哥林三满因着面临中考,暑假也要去学校补习,整个家里只剩她一人。   无聊极了。   不如趁此机会去港城逛一逛。   不过最近大嫂韦骊娟也为着制衣厂的事情在忙活,不知道能不能抽出多余的时间。   林小堂迫不及待给远在港城的大哥大嫂去了电话。   “大嫂,我想去你们那里玩玩,你现在忙么,若是抽不出空,那我自个儿打船票,不用你们操心。”   听完她的打算,韦骊娟很是高兴。   “来呀来呀,正好是暑假,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港城一趟,长长见识。二玉和三满不常在家,你一个人待着也可怜,连个说话的搭子都没有,依你的性格,那不得憋出毛病来?快来吧快来吧。”   “你大哥听说你考上中科大少年班,高兴得不行,整天都挂着笑容,别人还以为他中了几百万呢。这不,他前两天还想回去一趟,要不是手上的事情推不开,他早就买了回程的船票。”   “我想着你过来也是好事,咱们就在这里给你庆祝一番,带你去港城最大的餐厅去吃大餐,带你去游乐园玩,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不用怕花钱,你大哥现在兜里有了几个钱,不差这一点。”   ……   林小堂静静听着,脸上莫名染满笑意。   她知道她大哥现在混得还不错,不然二姐的制衣厂也发展不起来。   上次没让大哥与凯克集团争那块地皮,他大哥便把手中的一点积蓄拿出一部分投资二姐开厂做生意。   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去港城瞧一瞧,也趁机和大哥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港城寻觅另外的商机。   “小堂啊,你来我们肯定是高兴的,但是你不能自个儿来,我知道你胆子一向很大,这次得听话,不能私自行动,再说了你过来探亲也得有人带路,不然很难通过申请。”   “我这阵子的确有点忙,不过也不是没机会。”韦骊娟已经想好了,“下周我正好要带着设计师和打版师过来与二玉见面,等我回来后,你再跟着我一起返回港城,行不?”   暑假这么长,也不差这一周两周的。   林小堂心里乐呵呵,哪里会反对,“行啊,就这么说定了!”   约定之后,林小堂眼巴巴盼着大嫂回来。   这一周真是度日如年,她不用看书写作业,又闲着无事,在家待不住,一会儿跑去二姐厂子里看情况,一会儿去找小伙伴消磨时间。   她的小伙伴拢共三人,苏曜文这家伙在职工宿舍楼里,她随时能找到人。   至于阙星阑和喻子晋,那就离得远了。   好在家里装了电话,万事方便。   她先拨通阙星阑家里号码,对面响了几声才被接起,不是阙星阑的口吻,传来的却是另一道熟悉的中年男低音。   “小堂?你是找星阑吗?”郑教授直言不讳。   林小堂:“……是啊。”   怎么是郑教授接电话啊!   “星阑呢?”   “他和他妈去国外了,一家人团聚,留我独守家里。”   这话听起来莫名有些幽怨,林小堂噗呲一声笑了。   笑着笑着,回想起郑教授妻子离世的往事,一时又有些伤感,及时收住笑容,颇为郑教授鸣不平。   “郑教授,你怎么不跟着过去啊,好歹你是阙星阑舅舅,又不是外人,多你一个怎么了!”   郑教授笑出声,“我跟过去做什么,当电灯泡啊?人家夫妻俩多久没见,我才不去做显眼包。”   正准备去港城做显眼包的林小堂:“……”   怎么莫名感觉被内涵了!   挂断电话,林小堂才恍然记起,阙星阑从前似乎和她提过,每逢寒暑假,他都要去国外与父亲团聚。   啧啧,瞧瞧人家,一年两趟出国度假机会,多爽!   林小堂心里羡慕着,随手又拨通梁教授家里电话。   喻子晋这人一到暑假,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这家伙比她还神龙不见首尾,她只能向梁教授讨问消息。   哪知连梁教授并不知道喻子晋的行踪,甚至比她还懵,“我还想打电话过来问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   “一到暑假就没了影,家里没人,学校也没人,不知道他到底做什么去了,不过提前给罗主任报了平安,只不说行踪。”   “小堂你一向和他亲厚,知道他去了哪里么?”   林小堂沉默。   真要猜猜,她倒是能猜出行迹,左不过是用原来的方式跑外快去了。   这人吃穿用度没要梁教授一分钱,全都自己赚,也不知父子俩的关系什么时候才会正常化。   林小堂默默叹息一声。   既然喻子晋没向梁教授交代,她也不好自作主张先交代,只得摇头表示不知。   三个小伙伴,就属苏曜文是寻得到踪影的。   苏曜文也没闲着,据说是被老师布置什么社会实践活动,忙着做任务。   林小堂好奇地跑过去打探两回,才知道苏曜文要参观一些企业、工厂,探索各行各业,拓宽视野,回头还得写一篇报告,开学后交上去。   探索各行各业也就罢了,写报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林小堂庆幸自己这届没有这项任务。   就这样捱过几日,好不容易消磨掉一周的时间,眼看大嫂即将回家。   临行前一天,却接到一桩噩耗。   大嫂打来电话,满心焦急地告知林二玉:“二玉啊,这可咋办,谈妥的设计师和制版师明天死活不愿意跟我回内地。”   “也不知道都是怎么了,明明说得好好的,突然反悔,我昨儿给他们做了一天的工作,今天再去找,他们闭门不见客,都躲着我,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闻言,林二玉拧紧眉头,“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太清楚,”韦骊娟很是头疼地咬咬牙,“不过我是听到一点风声。”   “现在这边好多人要移民,都要去加拿大,不想待在港城,据说这设计师也准备考虑移民的事情,我估摸着和这个有点关系。”   提起这个韦骊娟就来气,“你说他移民就移民嘛,那之前答应我的事儿也得办到啊,现在撂挑子不干,我去哪里重新找人?”   ……   一番话听得林二玉眉头紧锁。   港城那边定好的设计师原本是要带着样本过来,只等挑选几种合适的样式,让制版师定型,便可以量产。   现在这么一弄,又得耽误不少功夫。   唉……   “大嫂,辛苦你了,既然这样,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这边来想办法吧。”   安抚一顿后,林二玉放下话筒,捏着眉心长叹一声。   一旁的林小堂凑近话筒,已经将来龙去脉听得清楚,她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问自家二姐,“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哪有什么办法,不过安慰大嫂而已。”   大嫂为找人的事情操了不少心,这会儿对方临时反悔,大嫂少不得自责,她不想让大嫂太过自责而已。   林二玉瘫坐在椅子上苦笑,“做生意可真难,一关接着一关,层出不穷的问题。现在好不容易厂子和设备都弄好了,却又来这么一出。”   “打版师倒是好找,设计师我去哪儿找?这一时半会又得耽误不少功夫,这耽误的不是时间,都是白花花的钱啊。”   这阵子忙着开厂的事情,林二玉已经不知道连轴转了多少个日夜,好不容易等到要开工,又出这档子事情。   一向精力旺盛的她也难免产生一股挫败与疲惫。   “算了,不说这些,小妹你后天还是照常跟着大嫂去港城吧,你考上中科大的少年班,我都没时间替你好好庆祝,去了港城,让大哥给你庆祝。”   林小堂这会儿哪里还有庆祝的心思,她瞧着林二玉眉眼间露出的疲惫,心下不忍。   “二姐,这样吧,你去找打版师,设计我来做。”   林二玉挑眉,“你来做?”   “嗯。”林小堂坚定地点点头,“我来。”   “不是,小妹你啥时候会做设计了?”林二玉万分震惊。   设计可是个技术活,虽说小妹是个聪明的,但到底没学过,没学过也能上手吗?   林二玉不大相信。   “别问那么多了,现在耽误一天都是浪费成本。二姐,你信我,我不会说大话的,你只管去找打版师。”   一句话怼得林二玉哑口。   是啊,小妹可不是什么信口开河只知道吹牛的性子。   回想以前种种,小妹哪一次托大了?这次夸下海口,想必也一定能做到。   林二玉纵使心里没底,仍旧按着小妹的意思操作,当天便联系好一位经验老道的打版师。   国内打版师不少,缺的是设计。   找好打版师后,林二玉回到家里一瞧,自家小妹像模像样地坐在窗前,拿起铅笔在纸张上涂涂画画。   看模样,还真有几分设计师的派头。   她好奇地轻轻走近,垂眸一觑,上面画着一些很是奇怪的衣服样式。   “这衣服样式怎么怪怪的,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短袖,没领子,也没有扣子,怎么穿啊?”   林二玉一时犯了难。   她以为小妹真有两把刷子,才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小妹,没想到净是画些没见过的奇怪图案。   这下真要完了,改明儿还是尽快找些专业的人来。   “二姐,这个不用领子和扣子,直接套头就行,就像咱们毛衣那样的穿法。”林小堂解释。   “哪有短袖像毛衣的,你这不是胡来么!”林二玉捏着图纸,心里拔凉拔凉。   看来还得找专业的设计师才行。   “这不是胡来,这叫做T恤,是一种款型。”林小堂再次解释,“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洛克老师,他肯定瞧过这种款式。”   林二玉双耳已经无法听见林小堂的解释,她内心里只有一个担忧,“制成这种奇怪的版型,衣服能卖出去吗?”   林小堂噗呲一笑,“放心吧二姐,肯定大卖!”    第90章 少年班的教师大聚会   林小堂画完几样款式,立即拉着二姐以及二姐找好的打版师老王展开会议。   她将自己画好的样图递给老王,详细讲解一番后,询问:“王师傅,打版需要多久?”   老王是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从十几岁开始干这一行,30多年的经验让他看上去十分稳重,“这个样式并不难,大概3到5天。”   林小堂眉头一皱,“要这么久?”   老王苦笑,“你不懂打版的过程,我还得去找面料,还得时不时和你们沟通确认,这很费时间。”   原来是确定面料费时间?   林小堂立即拍板,“就用棉质的,你瞧瞧我身上这件事衣服,这种面料就行。”   一旁的林二玉见了,连忙插话:“现在都流行的确良,咱们用棉质,会不会没什么竞争力?”   听到的确良三个字,林小堂反应片刻才回过神,这玩意儿不就是聚酯纤维么?   看来时尚的确是个圈。   这个年代,的确良还是人们心中的高级面料、从国外传来的新鲜货,能穿上的确良,在一众同事朋友中倍儿有面。   毕竟普通人工资一个月才几十块钱,一件的确良衬衫能卖十几块呢。   后面国内自主研发生产这种面料,才把价格打下来。   这会儿的大家哪里料到,看起来时尚、色彩斑斓、耐磨结实不起球的“的确良”,在不久后就会被大众所抛弃。   这种料子不透气不透汗,大夏天穿着很要命,棉质衣服会重新被人们所青睐。   “就用棉质吧,的确良成本太高了,不适合咱们小厂。”   林小堂的解释有几分道理,成本太高厂子负担不起,万一销路不好,风险也大。   林二玉成功被说服,“那行,就用棉质。”   面料上达成一致后,林小堂再次看向打版师老王,“这么一来,打版的时间可不可以缩短一些,两天行吗?”   老王想了想,“可以。”   “那好,两天之内,麻烦王师傅您尽快做好样衣。”说完林小堂转身看向林二玉,“二姐,样衣出来之后,咱们第一批的生产什么时候能完成?”   林二玉默默在心里估摸一下,“咱们这是第一次生产,又都是纯人力,至少得半个月。”   “那好,就半个月。”林小堂立即拍定,“希望半个月后,能看到成品。”   提到成品,林二玉仍是不大放心。   “咱们的样式就这么确定了吗?我看这光秃秃的衣服,什么花纹也没有,岂不是很单调?”   林小堂笑笑,“花纹的确没有,但是咱们……有字!”   她将纸样翻面,背面写“我要上北大”、“我要上清华”、“努力!奋斗!”等一行行标语。   林二玉挑眉,“你要把这些印在衣服上?”   “对!”   看着林二玉不解的神情,林小堂进一步解释:“这种T恤比较时尚新潮,受众是青少年,但是掌握经济大权的是青少年他们的父母,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考上好大学?”   况且这几年随着少年班天才的大肆宣扬,鸡娃情况愈发严重,个个都恨不得把自家孩子培养成天才。   这种刻着某种吉祥寓意标语的T恤,正合那群鸡娃父母的胃口,不愁他们不下单。   “可是……”林二玉还是疑惑,“咱们的受众群体也不只有青少年吧?那些早就过了考大学年龄的人,肯定不会买这种衣服。”   “嗐,这是个小问题,咱们把标语换一换就行了。”   林小堂说着拿起另外一张样纸,翻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一年做成万元户”、“一家老小向前冲”、“全心全意奔小康”、“发财、发财、发大财”等等标语。   标语太过直接,把林二玉看乐了。   “亏你想得出来,你确定这会有市场?”   林小堂也不辩解,指着最后那道“发财、发财、发大财”的标语,“就问你想不想买一件?”   林二玉:“……”   还别说,就冲着这句吉祥话,还真想买一件。   “行啊,你这个男女老少都照顾到了,真有你的。”   原先不大有信心的林二玉这下心里稍稍放宽一些,虽说她不太相信这种款式能大卖,但刚才一瞬间动了购买的心思也不是假。   或许还真有几分搞头。   接下来就按着林小堂的想法先来吧,林二玉打发走制版师老王,站在窗前独自沉思。   “二姐,这眼下的困难都解决了,你怎么还是不高兴?”林小堂凑过去问。   “哪有全部都解决,做生意遇见的困难,那是一件接着一件,什么时候能解决完?单说生产上没有问题,那以后的销售呢?”   “咱们生产之后,还得找销售渠道,你这个奇特的款式,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收购,要是卖不出去,岂不是全砸在手里?”   现在的大厂都在自己找销路,新开张的小厂得面临多大的竞争力啊。   林二玉不自觉想起苏厂长那句话,“生产出来不是本事,卖出去才是本事。”   哦!对哟,差点忘了这个!   林小堂二话不说,先给大嫂去了电话。   待对方接通,林小堂直入主题:“大嫂,这边设计和制版的事情都解决了,你后天不用过来了,等半个月后再过来吧,正好可以帮忙销售。”   听说问题都解决,韦骊娟欣然答应,“好好好,那就好,那我半个月后再过来帮忙。”   挂断电话,林小堂一抬眸,瞧见旁边的林二玉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你让大嫂过来帮忙销售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咱们的货源还能售到港城去不成?”   林二玉很是纳闷。   “听大嫂说过,港城那边对设计和样式以及做工要求都更高,咱们小厂子生产的东西,能在内地销出去都不错了,哪里能和港城那边竞争啊。”   “二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林小堂笑着摇头,“我可不是让大嫂帮忙找渠道,我是让大嫂过来帮忙销售而已。”   “再说了,咱们为什么非得要找渠道销售,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销售呢?”   自己销售?   林二玉琢磨片刻,面上逐渐呈惊恐之色,“你是说,咱们既自己生产,又自己零售?”   这个概念太过超前,有点出乎林二玉的认知。   在她的认知里,制衣厂就是做衣服的,做好的衣服只需要卖给服装公司,服装公司去零售。同理,服装公司是不需要自己做衣服的,只需要进了货,拿来卖。   听小妹的意思,这是既要做制衣厂自己生产衣服,又要做服装公司自己负责零售?   林二玉心里直捣鼓。   好家伙,这小妹的胃口比她还大呢。   真是一点利润都不留给中间商啊。   这样的确可以赚更多的钱,但也要有这个能耐把衣服卖掉啊。   “这任务是不是太庞大了,咱们能忙得过来吗?”   负责生产已经要脱掉她一层皮,哪里还有精力去忙销售这一块。   “况且在零售方面,咱们没有经验,能成气候吗?”   之前去兜售小手工品和电子产品,一来数额没那么大,二来成本低,现在兜售服装,总不能也按那种经验来。   纺织厂的以往经历只能让她弄懂生产流程,至于服装零售的技巧,她所有认识的人中,只有宁绍辉具备。   偏偏这是一个她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人。   林二玉叹息一声,“我怕是分身乏术。”   “我可以帮忙啊。”林小堂信心十足,“销售方面就交给我吧。”   “交给你?”   “对,交给我!”   看着小妹胸有成竹的模样,被热情感染的林二玉也没完全冲昏头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咱们要零售,价格定多少比较合适?”   “这个得问你,二姐你自己合计一下,做一件衣服的成本是多少,以及周围商场这种简单短袖的卖价是多少,综合一下定个数。”   林二玉沉思片刻,“那就定价6元吧。”   6元?   林小堂沉着脸,没吭声。   “怎么,贵了吗?”林二玉不解,“外面差不多也是这个价,这已经不算高了。”   “贵倒是不贵,”林小堂斟酌道:“改成5.99元吧。”   5.99元的确比6元看起来要便宜一些,林二玉骇然,“我说小妹,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些鬼点子?真想钻进你脑袋里瞧瞧,怎么主意信手拈来,毫不费劲呢?”   林二玉自忖有几分做生意的天分,这个家里,她比大哥更早迈出这一步,只是……   和小妹比起来,她那点天分似乎不值一提。   明明也没怎么接触过生意场上的事情,小妹是怎么能够想出这么多优秀的点子?   而且小妹也没怎么绞尽脑汁费劲巴拉,似乎念头一起,随便就能想出来。   这难道就是天才的脑子?   林二玉不服气,“咱们都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凭啥小妹你的脑子就这么好使啊?”   林小堂哭笑不得。   这都是后世的一些常见套路而已。   她将话题拉回正轨,“话说回来,二姐你得提前备一些一分钱的硬币,方面找零。”   “这没问题。”林二玉应承下来。   两人分工明确后,接下来半个月里,林小堂开始为销售造势。   她先印了一批“大酬宾”的宣传单,宣传单上写明活动的日期时间、地址,标上优惠的价格。   随后开始往周围各个社区,住宅楼发放宣传单。   她那些少年班的同学都被她吆喝着发了宣传单。   附近好几片的居民楼都宣传到位之后,便开始静待“大酬宾”活动启动。   所谓的大酬宾活动,不过是在制衣厂前方临街的地点架起几道晾衣架子,将各式各样的T恤挂在架子上。   这样的展示方式让路人一眼能够瞧见衣服款式,很是清晰明了。   活动当天,果然如林小堂所料,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场面一度很是火爆。   “哟,这短袖样式很新潮呢,上面还有字儿,考上北大?得,我看得给我家娃买一件。”   “可惜我家儿子早就参加工作啦,一年做成万元户?我看这个更适合我儿子。”   “啧啧,面料不怎样,不过价格也不算贵,买件回去倒也不亏。”   ……   眼瞧着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原先只在街对面张望的路人忍不住过来凑热闹。   哪怕不买,一些人也要过来瞧一瞧,看一看,摸一摸,赚个人气。   场面愈发盛大起来。   甚至由于前来挑衣服的人太多,旁边街道造成拥挤,交通不畅。   瞧见这样的盛况,林小堂二话不说带着林二玉去找苏厂长,表明要和苏厂长签订合作协议,让苏厂长的纺织厂帮忙赶制订单。   苏厂长很是意外,“这么个肥差,为什么要外流?”   他已经听到风声,说是林二玉制衣厂制了一批新潮的货,卖得很俏。   刚打算找林二玉探探情况呢,这不,人立马找上门来要求合作。   “你不怕在我这里生产之后,我们自己偷偷仿制?”   “不外流也不行,护是护不起来的,国人最大的优点便是仿制能力,想必过不了多久,街上满大街便都是这种样式的短袖,也不差苏厂长你这一个,不如先合作一下,赚他一笔。”   林小堂的直言直语惹得苏厂长哈哈大笑。   “是这个理,我还没你一个小孩看得透呢。”   既然林小堂这样爽快,苏厂长断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天便签了合同。   接下来的几天,制衣厂门前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一周后,库存卖完,苏厂长的订单又给续上。   整个月都是生意爆满的场面。   作为总负责人的林二玉忙得不可开交,每天脚跟不着地,连喝口水都没时间。   在这样极度的忙碌中,她压根没意识到日子偷偷溜走。   直到林大金一通电话,才让她回过神来。   “二妹,听说小妹帮你把厂子彻底做起来了?你大嫂回来告诉我,说你现在赚大钱了呢!   大哥先恭喜你一声,祝愿你生意越做越大。”   “但是呢,小妹说好要来港城游玩的,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和她商量呢,现在你那边生意理顺了么,还打算放人不?”   得,这就开始抢人啦?   林二玉笑了笑,正要接话,听得一旁的林小堂插话道:“就算二姐肯放人,我也不能去了,这都要开学啦,下次有假期我再过去吧。”   “你都要开学了?”闻言,林二玉诧异地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日历。   果真到了开学的日子!   “瞧我,忙得什么日子都不知道了。”   时间过得真快,怎么一晃眼两个月就过去了?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小妹开学的日子。   小妹开学肯定不能一人去学校,她年纪这么小,脑子虽然聪明,但体力太弱,总得有个大人在一旁照应着。   照理,大哥大嫂不在家,她应该去送小妹上学,可是……   厂子里的事情没她也转不开。   林二玉想了想,下决定:“小妹,让洛克送你去中科大报道吧。”   啥?洛克送?   “不用不用!”林小堂连声拒绝。   让洛克送,还不如允她一个人独自过去,好歹还自由些。   “怎么,洛克也是你准二姐夫,你不让他送,是不认可他的身份?”   林小堂:“……”   这怎么还给人扣帽子啊!   明知是激将法,偏偏这激将法很管用。   拗不过二姐的坚持,开学当天,她仍旧是洛克相送。   去中科大报道得乘火车,林小堂捏着车票进站,站在月台四下张望。   阙星阑和喻子晋应该和她是同一趟车,怎么没瞧见人?   正张望着,不远处阙星阑和喻子晋两人小小身影映入她眼帘,两人身后分别站着郑教授与梁教授。   她没来得及上前和两人打招呼,洛克已经先她一步走向郑教授与梁教授。   得,三中少年班的创办人、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都聚齐了,就差一个罗主任。   看着聊得甚欢的三人,林小堂觉得好笑,打趣道:“罗主任要是在场,你们可以顺带办个少年班教师聚会呢。”   话音刚落,旁边钻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罗主任捧着他的保温杯,笑呵呵走过来朝她打招呼。   满脸诧异的林小堂:?   “不是,罗主任,您是来干嘛呀?”   梁教授来送喻子晋,郑教授来送阙星阑,洛克来送自己,罗主任没人可送啊!   罗主任嘿嘿一笑,“我纯凑热闹,来送大家。”   林小堂:“……”   得,凑热闹是国人的天性。   有了罗主任,这下是真热闹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登上火车去中科大报道时,顾露也在为顾云的报名操心。   听说林小堂今天去中科大报道了,她听得周围人议论几句,起承转合又拐到顾云身上,明褒暗贬地感叹顾云怎么没考上。   呵,考不上怎么了,再不济她小妹也是三中少年班的学生,是多少小孩想够也够不到的榜样。   去中科大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小妹还可以考更好的大学呢!   “小妹,明天你就要去少年班报道了吧?我大着肚子不方便,就不陪你去了哈。”   “你自个儿好好去报道,好好读书,以后考一个比中科大更好的大学,堵那群长舌妇的嘴!。”   顾云默默听着,紧咬着牙没有吭声。    第91章 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天才?   火车轰隆隆驶过城市边缘,一路向北。   漫漫旅途,车上熟人做伴,倒也不孤单。   郑教授与洛克、梁教授、罗主任皆系旧相识,四人谈天说地、无话不聊。   几个小的反而安静些。   无他,只是这段时间为着二姐厂里的事情操心多了,林小堂有些累,上车便靠在座位上闭眼小憩。   她不讲话,阙星阑和喻子晋自然不会作高声语。   就这样一路睡过整趟旅途,到达中科大后,首先被带着去报名。   报名之后,林小堂首要第一件事是抱着被子去宿舍铺床。   据说这届少年班拢共只有两个女生,无法单开一间宿舍,只能和上一届少年班女生混合。   少年班的女生向来极少,一间宿舍住下都还有余,旁边宿舍皆是正常年龄的大学生,不方便男性进入。   林小堂只能在一众大男人以及小男人的视线中自己扛着被子走进宿舍。   站在宿舍楼外面的洛克和阙星阑一行人等想上去帮忙也有心无力。   “别看我了,你们回自己宿舍吧。”林小堂挥手赶人。   这帮人进不了她的宿舍,总能进阙星阑和喻子晋的宿舍,都聚在女生宿舍楼外面等她是个什么事嘛。   “等我铺好床铺,我去找你们!”   放完话,林小堂三两步扛着被子走进一楼108宿舍。   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只站着一个瓜子脸蛋的小女孩,小女孩眉眼清秀,一只乌黑亮丽的马尾扎在头顶,很显精神。   床铺旁放着一些洗刷用品,小女孩靠在床沿上铺床,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连忙撅起脑袋查看。   “你好,你是新来的同学吗?我也是,我叫麦小溪,今天刚过来。”停下铺被子的动作,麦小溪热情过来同她打招呼。   望着对方笑靥如花的脸蛋,林小堂愣了一愣。   这位小姑娘大概就是班里唯二的那个女孩。   小姑娘笑容甜美态度热情,挺大方开朗,看起来性格不错,应该能聊得来。   林小堂也要打招呼,碍于双手全抱着被子,她将被子往上铺一塞,正要开口做自我介绍,听得麦小溪抢先商量道:“要不你睡下铺吧。”   “我看你个子比我小一些,也比我瘦,爬上爬下的不方便。”麦小溪说着要去卷铺盖。   还别说,这小姑娘心思挺善良。   床铺是报名时随机分配的,上铺比小铺行动更不方便,林小堂虽不情愿睡上铺,却也不想占人便宜,连忙拉住麦小溪胳膊。   “不用了,你睡上铺也要爬上爬下,也挺不方便。”   “没事,我睡上铺爬上爬下权当减肥。”麦小溪乐呵呵地揪一揪胳膊上的肉,“你瞧,我脂肪可比你多多了,能扛住这点运动量。”   噗呲——   林小堂没忍住笑出声。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有点逗。   面对这样好心肠的人,林小堂不会得寸进尺。   “床铺是报名时定好的,应该不能随意更换吧,咱们还是按着原来的位置睡吧,免得互换之后被老师发现,闹出什么不好的动静来,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这番话本是林小堂的托词,却听得麦小溪哈哈大笑。   “放心吧,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老师是不会管的,你也忒小心了,以前肯定是个很乖的学生吧。”   被当成乖学生的林小堂:“……”   “我自认是,但我的班主任可能不这么认为。”   见对方说话幽默,麦小溪也笑了,“没事的,我说换了就换了,若是有问题,我就去和老师说,这都是我的主意。”   说完自顾自地将铺盖往上铺一扔,毫不费力地顺手将林小堂的被子抱下来。   不得不说,麦小溪同学的身体的确很健康。   林小堂看着她矫健的身手,心里默默盘算,自个儿虚岁才十一岁,以后应该还会长个子的吧。   想着想着,林小堂忍不住问道:“你多少岁了?”   “十三岁,你呢?”   “我十一。”   闻言,麦小溪铺被子的动作一顿,诧异地回眸:“难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才?”   林小堂:?   “什么天才?能进少年班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天才?”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麦小溪震惊又兴奋地打量面前的人,“你是林小堂对不对?”   “你是不知道,我老早听说过你的名字呢,你当初上的智力竞赛电视节目我一期不落地看过,我是你的忠实观众!”   “哎?说来也奇怪,我明明在电视上见过你,是认得你的,怎么刚才没认出来呢?”   琢磨片刻,又盯着人打量片刻,麦小溪的目光落到林小堂的头顶时,恍然大悟:“是了!你剪了头发,以前明明喜欢扎两小辫儿,现在剪成学生头了,我乍一眼真没认出来。”   林小堂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短发。   其实也不是来学校之前特意剪的,早在帮着二姐打理制衣厂的事情时,她嫌每天梳辫儿麻烦,耽误时间,干脆剪了短发。   起初叮嘱理发师傅狠狠往短里剪,现下长了一个月多,头发又长了些,才看上去像学生头。   没想到剪了短发,倒是让麦小溪认不出来。   林小堂笑了笑,岔开话题:“你以前在哪里读书?”   “在北城少年班啊,算一算比你早一年进入少年班呢。你们羊城的少年班是最晚开设的,不过没想到你们倒是赶巧能和我们这一批一起参加选拔。”   “你应该不知道吧,咱们班主任每次都要把你的考试分数贴出来激励大家,你差点成为咱们的公敌。”   ……   麦小溪是个话痨性子,这会儿遇着林小堂,连床也顾不上铺,拉着人噼里啪啦一大堆。   最后说得口都渴了,忍不住发出邀请:“咱们铺完床,等下一起去食堂看看吧,听说中科大的食堂伙食很好,咱俩以后就做饭搭子好不好?”   嘿,这位麦小溪同学首要关注的是吃饭问题,看来是同道中人啊。   林小堂立马应允,“好!”   “好耶!我等下要给我妈妈打个电话,说我找到饭搭子了,饭搭子还是大学霸,她肯定很高兴!”麦小溪一边说着,一边爬到上铺快活地铺床。   看得林小堂哭笑不得。   这性格一看就是个没心机的天真姑娘。   也好,以后总算是有个同**啦。   没想到进入中科大第一件事先把饭搭子找好,林小堂也很高兴,钻到床铺里乐呵呵地铺床。   这边林小堂刚刚踏入美好的大学生活,那边顾家很快接到噩耗。   陈阳顶着一脸焦急绕到纺织厂职工宿舍楼,敲响顾家的门。   开门的人是顾露。   顾露挺着肚子拉开大门,瞧见门口站着一脸沉重的陈阳,心里很是费解。   自从顾云去市区少年班上学之后,陈阳老师鲜少来家里做家访,怎么今儿个倒是来了?   顾露猜不出来意,只得满脸堆笑,热情地请人进门。   或许是陈阳老师又接到哪家媒体的采访,想过来问问顾云的情况,这在以前是常常会发生的事,陈阳老师每次接受采访都会来顾家报备一声。   又或许是陈阳老师听说林小堂去了中科大报名,而顾云没考上,担心顾云的情况,所以特意过来问一问,以显示关怀。   顾露心里琢磨一阵,觉得后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林小堂去中科大少年班的风声定然已经传入陈阳耳中,作为昔日的班主任,免不得要来开导落选的顾云。   “陈老师,怎么今天有空过来?”顾露自诩猜中真相,明知故问地提了一嘴,转身要去泡茶。   看着她拖着沉重不便的身子,陈阳连忙制止:“不用了,我过来是有件事想要问问,顾云呢,在家吗?”   “她刚才还在家呢,这会儿出去说是散步去了,没走多久。”顾露往窗外楼下瞧了瞧,“应该过不久就会回来,怎么了,陈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嗯,有事情,很大的事情!”   顾露闻言,面色一怔,“有什么大事情呢?陈老师你不必等顾云回来,和我说也是一样。”   看着面前的人露出关怀紧张的目光,陈阳猜测:“顾云是不是什么都没跟你说?”   “顾云跟我说?”顾露有点没听懂,“她有什么事情需要跟我说吗?这意思是她有事情需要跟我交代,但是没有交代?”   “我就知道!”陈阳登时沉下脸来。   天知道他一大早接到罗主任电话的时候有多震惊!   顾云居然被退回晋东小学,然而更离谱的是,顾云竟然把这一切都瞒得死死的!   今天是林小堂去中科大少年班报道的日子,罗主任出发之前心里不踏实,才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询问他怎么一直没来处理顾云的学籍问题,还问他是不是要拖到明天报名才办理。   要不是罗主任这通电话,他还蒙在鼓里呢!   这孩子可真是严丝密缝,一点消息都不透露,这么大个事情,她居然瞒了家里所有人!   陈阳心里存了几分气,话语免不得有些暴躁:“顾云她二姐,你知道么,顾云要被退回晋东小学!”   “嗯?”顾露一下子没听懂。   或许不是没听懂,只是下意识认为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她看起来比陈阳镇定得多,“什么情况,顾云要被退回到晋东小学?为什么?”   这话陈阳也曾质问过罗主任。   罗主任给出的回答是,顾云在少年班违规过几次,不能再留。   陈阳照着罗主任的原话说了,顾露仍旧不信,“不可能,我小妹这么乖的性子,怎么可能在学校里违规呢!陈阳老师,你是从哪儿听到的风声?莫不是有人传了假消息?”   陈阳苦笑。   接到罗主任电话时,他比顾露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曾经从他手底下出去的天才神童顾云,竟然也有一天会落到被三中少年班退回来的地步。   想当初他班里出了这么一个好苗子,内心是多么骄傲,多么自豪。   谁能料到不过一年的功夫,人就从少年班退了回来。   不只顾云本人要遭受一些非议,外人得知后,恐怕学校也要被连累得受人诟病呢。   “我倒希望是假消息,可惜不是,是三中少年班的罗主任亲自打电话给我,亲口告诉我情况,这还能有假?”   看他神情严肃,言之凿凿,顾露终于露出几分担忧,“你说的是真的?真是罗主任给你打了电话?”   陈阳无奈地点点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露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她小妹怎么可能因为触犯校规而被三中少年班退回呢?这一旦退回来,岂不成了周围人的笑话?   到时候大家会怎么看她小妹?   更何况小妹之前的天才名声在外,风光过好一阵子,这下出了这么一遭事,大家免不得要来落井下石。   这群人最喜欢落井下石了。   那林家的林小堂考上中科大的事情都要成为众人攻击自家小妹的工具,一旦知道小妹从三中少年班退回到晋东小学,那群人不得用唾沫把小妹淹死?   到时候自己走出去也面上无光,少不得瞧人脸色。   想想都可怕!   内心尚存最后一丝希望的顾露争辩道:“我不信这个,我要和罗主任亲自通电话,问问我小妹到底犯了哪门子校规!”   眼看对方情绪逐渐不稳定,陈阳连忙出声安抚:“你也不用去问了,罗主任今天去送小堂报名去了,离开之前他特意打了一通电话通知我,让我明天去办理顾云的学籍手续,顾云她二姐,我看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咱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之后顾云该怎么安排吧。”   谁知这安抚竟像催命符似的,落到顾露耳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急火攻心之下,“唉哟”一声,扶着肚子缓缓倒下,眼看着是不能行动了,分明是动了胎气。   唬得陈阳老师惊恐不已,连忙拉开大门疾呼:“来人啊!快来个人帮忙!”   听到动静的街坊邻居一齐进来,看着倒地不起,痛苦不已的顾露,手忙脚乱将人抬进医院去了。    第92章 有背景的人就能不讲道理了?   去了医院,顾露立马被推进产房。   陈阳在外面等得一脸着急,他不是孩子爸,却比孩子爸更担忧孩子的生命安全,眼巴巴望着产房方向,只盼望母子平安。   不然他罪过可就大了!   等了一阵时候,那顾露肚里的孩子便生了。   是个女孩。   剪完脐带,收拾一番,护士将小孩抱到顾露面前时,顾露看也不曾看一眼。   生产用尽她所有力气,此刻正虚得不行,迷迷糊糊中听得医生说是女孩,心里那一点微弱的光也灭了。   怀胎八个多月,日日夜夜抚摸肚皮时,口里都是念着“我的儿”,不过是希望应验,真生个儿子下来。   谁成想天不遂人愿,偏偏是个女孩。   倘若是别的情况,生个女孩倒也罢了,安安稳稳养大也不是不行,可她还等着靠孩子进宁家的门呢。   细算下来,宁家几辈都是男性。   宁绍辉和他哥哥两兄弟,并无其他姊妹,宁绍辉他哥哥生下的也是儿子,偏偏她生了个闺女。   这下好了,宁家十有八九不会认这个小孩。   顾露心里无望,连带着刚出生的婴儿也不肯施舍一点好脸色。   又回想起被送到医院来之前,听到的那道引得她动胎气的消息,心里愈发淡如死灰。   这可怎么办哟。   眼看着林家一家人越混越好,顾家一家人越过越差,她心里怎能不急。   那林二玉跟了洛克外教,竟做起生意来,这个暑假据说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还和苏厂长签了订单。这地位分明要与苏厂长平起平坐的意思。   反观她自己,白白搭进下半辈子,只生得一个女儿,前途无望。   还有那林小堂如今又考去中科大,风光无限,据说连罗主任都亲自相送呢,可不威风。   而自家小妹却面临被退回来的艰难处境。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顾露心里怄气,旁边的小孩咿咿呀呀的哭嚎,她只当没听见,愣愣趟在床上,双目无神。   等在外面的陈阳接到消息,闻得生了个闺女,虽是早产,但也无性命之忧,母女平安,他心里顿时卸下一大块石头。   真是老天保佑啊。   得亏顾露没出什么意外情况,但凡生产上有一点点差错,他以后便没法交代了。   心有余悸的陈阳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的冲动行为。   看来以后遇着孕妇,可千万不能随便吐露坏消息,惊了胎真不是好玩的,出了大事后悔都来不及!   顺带着老人、体弱者,也不能随便告知坏消息,万一出了状况,自个儿肯定是脱不了关系。   陈阳独自内省一番,才悠悠地返回去给大家报消息。   话说现如今顾家连个当家的都没有,陈阳琢磨着先把消息送给苏厂长,让苏厂长去通知顾露其他家人。   苏厂长得了信,又忙不迭给远在鹏城的顾雨送消息。   这边忙着送消息的时候,另一边的林小堂已经在宿舍铺好床铺,摆好洗漱用品。   见她收拾完,麦小溪又提起去食堂的事情。   林小堂看了看时间,寻思先去食堂逛一圈,再去找阙星阑和喻子晋他们也还来得及,便跟着麦小溪一起走出宿舍楼,往食堂方向去了。   相比三中的食堂,中科大的食堂要大得多。   四周的墙壁用红漆刷着“厚德载物”,“粒粒皆辛苦”,“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之类珍惜粮食的标语。   中间的空地上几个阿姨拿着拖把做卫生,没看到多少学生进出。   这个时间并不是饭点,食堂打饭打菜的窗口都是空空荡荡,只在前头买些零食、米粥的窗口有人看管。   窗口前摆着一碗小米粥,麦小溪见了,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她偷瞄一眼旁边的林小堂,不大好意思地揉揉肚子,“我容易饿,明明是刚吃过没多久,这会儿又想喝粥了,小堂你喝不喝?”   林小堂摇头。   她还不饿。   “那我去买粥了哈,还剩最后一碗,看来是特意等着我呢。”   麦小溪乐呵呵地三两步跑到窗口,想要向看管阿姨询问一下小米粥的价格。   还没聊两句,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挥汗如雨的男孩,两人说笑着,其中一个走上前,毫不犹豫将小米粥端了,留下另一个结账。   麦小溪看中的最后一碗粥就这样被人中途打劫。   一向将食物看得很重的麦小溪也没挣扎,眼睁睁看着对方将粥端走。   林小堂却看不过眼,朝前一步,拦住端粥的男孩。   “这碗粥已经有人在询价,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礼貌?”   端着小米粥转身要走的男孩似乎没料到会有人拦他,不禁抬起头打量面前的人。   细细盯了片刻,很是不满:“你谁啊?多管闲事。”   林小堂:“正义使者。”   男孩冷笑:“我还观音菩萨呢。”   见两人似乎要起冲突,麦小溪连忙上前一步,扯了扯林小堂的胳膊,俯在她耳边耳语:“别计较了,咱们走吧。”   麦小溪这种躲避的举动引得林小堂眉头紧皱。   没道理啊,麦小溪能主动把下铺让给她,还扬言要在老师面前担责,这样的性子,看起来也不是个怂人。   怎么这会儿碰上被人抢了吃食的事情,倒是如此忍让?   林小堂眉目一转,很快领悟:“你认识他们?”   若不是知根知底,犯得着避之蛇蚁?   “嗯。”果然,麦小溪承认。   她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继续附在林小堂耳边轻声告诫:“这个端粥的叫杜远,那个付账的叫杨西,两人都是少年班的新生,也都是北城人,家里有些背景,咱们惹不起,还是不要计较了。”   哦,原来是北城的颇有背景的人?   林小堂乐了,“有背景的人就能不讲道理了?”   什么杜远、杨西,麦小溪认得,她可认不得。   “这位同学,你手中的小米粥是我朋友先看中,也向那位阿姨去询价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那边那位阿姨。”   “咱们都是中科大的学生,都是受过教育的大学生,办起事情来也得讲道理是不是?我朋友先看中的东西,你一过来二话不说就端走了,这是一个大学生该有的行为举止吗?”   ……   一旁的麦小溪听得直摇头。   杜远和杨西这两人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两人懒散不羁惯了,哪里会听林小堂这番道理。   没想到她一抬眸,便瞧见杜远返身回去,招呼杨西先不要付账。   麦小溪:?   真难得啊,这就被说动了?   麦小溪简直不敢相信。   以前在北城少年班,这两人可没这么乖乖听话的时候。   有时候连老师出面都治不好呢,却一下子被林小堂治好?   满心惊讶的麦小溪哪里知道,对面的杜远心里完全是另一番想法。   杜远早就觑着眼将林小堂上下打量一番,见她穿着一件红汗衫、黑长裤,又留着一头学生头,打扮得很是朴素,一定是乡下人没错了。   他有个原则,不会跟乡下人一般见识,跌份!   “行呗,你朋友先看见的,就让给你朋友好了。”   他将小米粥放回原来位置,扯过杨西,两人在一旁吊儿郎当地站着,用眼神示意麦小溪去端粥。   这种眼神麦小溪可太熟悉了。   每次杜远和杨西这两人要整蛊别人的时候,总是操着一脸这样的坏笑眼神。   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麦小溪谨慎迟疑地上前,付过账,端着粥小心朝林小堂走去。   没走两步,那杨西明晃晃地使坏,坏笑着伸腿绊了麦小溪一脚。   突如其来的阻碍谁也预防不了。   麦小溪一个趔趄,手中的粥碗飞出,直直朝林小堂扑来。   眼看躲闪不及,林小堂眼疾手快薅住离她最近的杜远,往身前一挡。   哐当——   一碗粥劈哩叭啦悉数摔到杜远身上,粥沫溅了他一身。   这架势把一旁的杨西和麦小溪都看呆了,两人瞧着杜远紧拧的眉头,内心都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始料未及的杜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给人做挡板,望着自身脏兮兮的衣服,他气笑了。   目光转向一旁的始作俑者,眼神发狠。   “哎,我说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敢用我挡脏东西?”   “没有啊,我没有你朋友胆子大。”林小堂说着觑了一眼杜远旁边的杨西。   呵,刚才麦小溪差点摔跤,她看得真切,分明就是杨西故意使坏。   这俩小屁孩也真是,论起来,两人和麦小溪也算同学吧,竟然一点同学情谊都不念。   “我看他大庭广众之下就敢伸腿绊人,胆子显然比我大。”   听她这番指控,杨西立马跳出来不认,“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林小堂悠悠回话。   杜远:?   拿他当傻子?   “你在开玩笑吗?你亲手把我扯到你前面,你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谁是故意的?”   “哪有这个理,杨西都能说他不是故意的,怎么我就不能这么说?”林小堂寸步不让。   杜远:“……”   “你叫什么名字?”杜远突然问。   好端端的,问起姓名,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林小堂笑了,直言不讳:“怎么,打听好我的名字,然后准备打击报复?”   这话太过直接,听得杜远面上一愣。   鲜少有人得罪了他,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他愈发好奇地望着面前的小姑娘,“你应该不是北城少年班的学生吧?”   北城少年班似乎只录取了麦小溪一个女生,况且这人如果真是北城的,多少应该也忌讳一点,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和他对着干。   “你是少年班今年的新生?”   这人个子不高,年龄不大,只能和自己一样同属于少年班,只是不知道是同一届还是不同届。   这副毫不畏惧的架势,盛气凌人,看着倒像是学姐。   杜远很快在心里揣测一番,认定对方大概率不是新生。   “我是不是新生,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林小堂反驳。   “当然有关系。”杜远冷哼一声,“你如果是新生那就罢了,如果不是新生,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你得赔。”   林小堂这才将目光挪到对方衣服上,她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对方的衣服,才看清对方穿着T恤,T恤上印了一句标语。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林小堂:“……”   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不是她创作的无数条标语中的其中一条么。   “行,我赔。”   闻言,杜远冷笑,“你知道我们这种衣服多难买么,你拿什么赔?”   这衣服只在羊城有卖,是他特意托人去了一趟羊城,好不容易才抢到。   这里哪里有卖,只怕使钱也买不到呢!   杜远上下瞥了她几眼,愈发瞧不上她的穿着,只冷眼觑人。   “你说得轻松,估计连这样的衣服去哪儿买都不知道吧!”   “行了行了,”林小堂摆手,“说得多难似的。”   不就是这种T恤么,她又不是拿不出来。   呵,好大的口气!   杜远挑眉觑她一眼,“这么有信心?说得这衣服是你家生产的似的。”   林小堂:“……”   还真是。   她没搭理这话,只是看向杜远,提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我是新生就罢了,不是新生就得赔,这是什么道理?这和新生不新生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如果是新生的话,那身份不言而喻。   这次少年班新生拢共只有两位女生,一个是来自北城少年班的麦小溪,一个是来自羊城少年班的林小堂。   林小堂的鼎鼎大名他早就听过,当初就是这家伙总压他一头。   明明每次他都能考第一,等到所有少年班的分数粘贴出来,一瞧,林小堂总要高他几分。   气死人了。   听说这家伙暑假里还自己创业,设计一种新潮的T恤,引爆市场。   他托人去羊城买货,也是想瞧瞧林小堂设计的衣服到底怎么样。   实话实说,他还挺喜欢。   可惜现在被人给弄脏了!   杜远板起面孔,愤愤不平,“我劝你最好是赔一件一模一样的给我,不然咱们没完!”    第93章 你得答应和我做朋友   赔他一模一样的衣服?   那还真不难。   因着只在羊城一带贩卖,其他城市没有这样的款式,显得稀少珍贵而已,自家二姐的制衣厂里要多少有多少。   林小堂一口应下,“一模一样就一模一样呗,衣服可以赔给你,那你们是不是也该给小溪赔一碗粥?”   呵,还想让他赔偿?   没门!   杜远嘴唇一撇,正要反击,不远处急急忙忙走来一道身影。   来人正是罗主任。   郑教授和梁教授在男生宿舍楼里张罗,罗主任看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便领着洛克一起下楼来女生宿舍找林小堂。   他们不方便进去,只能委托宿管阿姨去叫人,谁知宿管阿姨回话,说是宿舍里没人。   没道理啊,说好收拾完后和大家一起汇合,怎么小堂独自行动?   罗主任稍一寻思,料想这丫头肯定是来参观食堂了。   瞧吧,果不其然!   食堂里没有多少人,罗主任一眼望见不远处的林小堂,扬起胳膊正要打招呼,靠近一瞧,似乎场面有点糟糕。   他咽下原本的话语,瞥了一眼地上洒落的残粥,在四个小朋友身上睃巡一圈,目光最后落到林小堂身上,“怎么,遇到麻烦了?”   “没事。”林小堂挥手推开罗主任,“我自己解决。”   罗主任丝毫不怀疑林小堂自己解决的能力,这点事情对她而言应该算不得麻烦。   既然林小堂不让他插手,他也就没多言。   小朋友之间的事情就让小朋友们自己去解决吧。   只叮嘱一声:“你忙完了来找我们,我们在你宿舍外面等你。”   不远处看到情况的洛克也要赶过来,生怕林小堂受到欺负似的,忙不迭要过去问情况,被转身返回的罗主任一把拦住。   “算啦算啦,小朋友之间的事情,让她自己解决吧,咱们别插手。”   说着大手一挽,将洛克拽了出去。   两人一走,除林小堂之外,剩下的几人连吵架的心思都没有,直勾勾盯着洛克的背影,不肯挪眼。   作为外国人,洛克的长相属实惹眼,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分辨出来。   麦小溪看呆了,扯着林小堂的胳膊,忍不住问:“这个外国人是谁啊,你认识?”   林小堂直言不讳:“我外教老师。”   哦!原来这位就是羊城少年班的外教!   麦小溪满脸震惊,“怎么你外教老师也来了?”   “这有什么奇怪,我班主任都来了呢,呐,外教旁边那个人就是我以前的班主任。”   麦小溪:!!!   “怎么你班主任都来了?他们是来送你的吗?”   林小堂:“对。”   天呐,上学还有班主任和外教相送?   这待遇,恐怕只有林小堂才有吧。   麦小溪震惊得无以复加。   瞧瞧,都是中学少年班的学生,怎么她就没有老师过来相送呢!   这得是多好的感情,班主任和外教才会一起来送林小堂上学报道啊。   麦小溪内心狠狠羡慕了。   “你们班以前的氛围肯定很好。”   林小堂客观评价:“还不错吧。”   两人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时刻,一旁的杜远和杨西早已把双耳竖起来偷听。   他俩也想知道刚才那个外国人是谁,怎么对方还会认识外国人呢?   难不成是中科大的外教老师?   可惜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说话声音极轻,没让他探听到一点信息。   “哎,你俩别说私话了。”偷听不成,杜远很是恼火,“你俩应该赔偿……”   话到一半,不远又走近一道人影。   “赔偿什么?”   来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杜远抬眸一看,郑教授的身影已然逼至眼前。   杜远是认得郑教授的,当初他能进北城少年班,还是郑教授亲自邀请的呢!   北城少年班开办得更早一些,前几届也都是郑教授在操持。最近一年,郑教授要在各处建点,才选择去羊城重新创班。   杜远对他很是尊敬,这个时候陡然碰面,免不得拘束起来,咽下一半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   见没人回答自己,郑教授看了一圈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目光落到林小堂身上。   “我听罗主任说你遇上麻烦了,我过来瞧瞧,看看你是遇到什么麻烦。正好,你们这些学生我都认得,不如也让我凑份热闹。”   林小堂:“……”   郑教授可不是什么喜欢凑热闹的人。   明明听罗主任说过原委,还要过来露一露面,大概是想用身份阻止矛盾加剧。   体会到郑教授的用心,林小堂不禁乐了,“都是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矛盾,我说郑教授您也忒谨慎了,放心吧,这里没什么大事,你先去找罗主任吧,我马上就来。”   闻言,郑教授也没久留。   他的目的与林小堂的猜测不谋而合,只为过来露脸,压一压矛盾而已。   “好,你处理好之后,过来找我们。”   郑教授转身要走,没走两步,回过头看向杜远,“你现在上了大学,可不能像以前那么顽皮。”   没料到郑教授竟然还记得自己,杜远一时间内心兴奋,提高声量回复:“是!”   郑教授点点头,转身走了,杜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才不情愿地收回视线。   这下他更好奇了。   怎么对方连郑教授也认识,看起来似乎和郑教授很熟悉。   郑教授现在在羊城那边任职,如果和郑教授这么相熟的话,那眼前这人难道是羊城少年班那边的吗?   不过郑教授以前挖掘的人才也挺多,对方是上一届少年班的学姐倒也能说通。   杜远内心正疑惑着,又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   “你怎么在这里?”   杜远抬眸,瞧见黎永年教授从食堂二楼下来,径直往他的方向走近。   黎永年教授是这一届中科大少年班的负责人,在场的四人都知道。   这一句问候,杜远以为是朝着自己,正要接话,却瞧着黎永年教授直直望向他对面那个学生头的女孩。   “你来食堂吃饭?这个时候不是饭点,你再晚点来,对了,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找我,我……”   话到一半,黎永年教授一眼看到地上泼洒的残粥,“哟,这谁弄洒了,我让阿姨来清理一下。”   说着便四处去找食堂的清洁阿姨处理地上脏污。   等人一走,杜远愈发充满好奇。   对面的小女孩看上去愣头愣脑的,怎么黎永年教授好像很喜欢她?   两人关系这么好吗?居然还可以一起约饭?   杜远心里很是疑惑。   这个小姑娘了不得,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郑教授和她关系好,黎教授也和她关系好,她到底是谁啊?   杜远心里抓心挠肺的,对面前这个女孩充满好奇。   正纳闷的工夫,食堂二楼紧接着又走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杜远目光一怔。   认得那道身影是中科院的屈春海院士。   据说他这届少年班的学生十分有幸,会拥有屈院士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数学老师。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对于这样的大人物,杜远内心是敬佩的,他正要弯腰点头问好,一抬眸瞧见屈院士直接往黎永年教授的方向走去,压根没看到他这边。   一个接一个的大人物出现,杜远哪还有追究的心思,他身上还穿着脏衣服呢,让人瞧见岂不是笑话。   这会儿要顾及脸皮,杜远不想多留,给身旁的杨西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要走,被林小堂一脚拦住,“等等。”   “事情还没论完呢,这就要走?”   林小堂指了指旁边的麦小溪,“我答应给你赔衣服,那杨西不该也给麦小溪道歉吗?”   杜远黑脸。   “你别没完没了,我只让你赔衣服已经是不打算过多追究了,你倒是不嫌事大,还追究我来!”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落在空旷的食堂里,总归有点动静。   被这点动静打扰到,正和黎永年教授商量事情的屈院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眼在人群中认出林小堂。   他停顿下来,慢步走到林小堂身边,慈祥地问候一声:“今天来报名了?”   杜远有点懵,杨西和麦小溪也有点懵,林小堂比他们更懵。   不是,她压根不认识面前的人啊!   不过……看对方和黎永年教授认识,应该也是学校的教职人员吧。   林小堂下意识点点头,“嗯,已经报名了。”   屈院士笑笑,也没多言,转身依旧去和黎永年教授商量事情。   这一声小小的问候,却在其他三人心中掀起巨大的涟漪。   尤其是杜远,内心更为惊骇。   见鬼,这小姑娘居然连屈院士都认识,有没有搞错啊!   她怎么好像和谁都认识的样子!   杜远快要疯了。   自诩为颇有人脉的他现在和对方一对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人到底是哪路神仙,竟然比他路子都广?   哎,等等,她说她今天报名了,那岂不是……   杜远双目瞪大,不可思议望着面前的女孩,“你……难道是……”   那个名字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杜远话锋一转,“这样吧,衣服我也不用你赔了,你得答应我另一个条件。”   林小堂:?   “什么条件?”   杜远梗着一张脸,内心不太好意思,面上却毫无表情:“答应和我做朋友。”   林小堂:?    第94章 开学第一天,名声就传开了   好端端的,怎么态度骤变?   刚才还盛气凌人一口一声让她赔衣服呢,这会儿到是要求做朋友啦?   呵,小屁孩可真善变。   林小堂稍稍细思,也逐渐回味过来。   大概与刚才黎永年教授过来和她打招呼有关系吧。   黎教授毕竟是少年班的负责人,以后的班主任,身份不简单。   小孩子心里也有一杆称呢,猜到她和黎永年教授有某种关系,连态度都一下子转变,一个个心思倒是挺成熟。   “做朋友也可以,不过……你们得给小溪道歉,而且得赔她一*碗小米粥,不然我不交这么没礼貌的朋友。”   林小堂提出的条件并不苛刻,甚至有些简单,杜远闻言,连忙朝旁边的杨西使眼色。   杨西早已回过味来。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能和黎永年教授这样亲密的新生,除了那个成绩时常压过杜远的林小堂,还能有谁!   想当初在北城少年班,得知自己成绩被林小堂压一头时,杜远还当着他的面咬牙切齿将林小堂咒骂一通呢。   这会儿见了本人,倒是厚着脸皮要交朋友。   呸,真不要脸!   杨西在心里啐了杜远一口,也默默啐了自己一口。   因为……他也想和林小堂交朋友。   一旁的杜远还在不停给他使眼色,他回望一眼表示收到,一改之前嚣张看笑话的态度,上前一步,诚恳向麦小溪道歉:“对不起。”   他话音刚落,杜远在一旁补充:“这会儿食堂也没了小米粥,等晚些时候,我再赔一碗给她,可以吗?”   两人道歉的态度倒是蛮虔诚。   林小堂望了望旁边的麦小溪,“你怎么说?”   道歉也不是一定要接受,还得看当事人的态度。   “我……算了算了,我不打算追究,道歉我也接受。”   麦小溪本来也不太想和这两人闹得太僵,眼看两人亲自给她台阶,她也就坡下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   林小堂没失去什么,最后倒是多出两个朋友。   当然,她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仍旧和麦小溪在食堂里逛了一会儿才离开。   从食堂出来,林小堂很快与罗主任他们碰面。   眼看着三个学生报过名,在学校里稳定下来,罗主任他们也该返回羊城。   林小堂挽留,“来都来了,要不大家在这里玩两天再回去?”   罗主任好笑,“羊城那边的少年班过两天也要正式上课,咱们这一帮任课老师就这么悠闲地聚在这里游玩?”   林小堂:“……”   得,差点忘了这一茬。   既然如此,林小堂也强留不得,几人一起在学校吃过一顿饭,当天晚上便买了火车票离开。   离开之前,向来啰嗦的罗主任免不得要叮嘱几句。   他拉着林小堂的手,语重心长:“你们在大学里要好好学习,特别是你小堂,大学里不比中学,没有老师看管,会更松散,你别只顾着贪玩,自觉一点,不要忘记上大学的目的。”   这三人中,罗主任最不放心的就属林小堂。   这孩子在学习上向来不费劲,上了大学没人看管,愈发自由。   “你的性子我清楚,没人盯着你,你指定要上天,我已经和黎教授打过招呼,让他多管教一些,对你严厉一些。”   林小堂:“……”   倒也是不必。   啰里啰嗦一大堆后,眼看快要出发去火车站,罗主任最后不放心地留下一句:“你们三个,若是在大学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有事也别搁在心里,要及时打电话给我,知道不?”   “这也算是一个新环境,你们互相之间也得多多照应,互相帮助。”   ……   叮嘱完后,罗主任看向郑教授,“你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郑教授轻笑,“你把我们的话都说了,我们哪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声冲淡即将离别的愁情,气氛缓和不少。   林小堂站在校门口,朝着几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挥手告别。   过去的人物已成旧事,标志着她的大学生活即将开始。   对于大学生活,她倒也不陌生。   大学的条件自然比中学要好得多,只一项,洗漱条件实在不太好。   宿舍中没有单独的卫生间,楼道两旁是公厕,洗澡另置一间单独的公共浴室。   八月的尾巴,天气还有些炎热,动两下便是一身的汗,哪能不洗澡。   林小堂拿了毛巾与换洗衣物,在公共浴室里冲了澡,换上衣服,回宿舍倒在床上便要睡。   她太累了,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一沾到枕头,睡意就浓浓卷上来。   偏偏头一天住宿舍的麦小溪有些认床,靠在床头和下铺的林小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林小堂闭着眼,嘴里起初倒还应承,聊着聊着,最后没了声。   迟迟等不到回应的麦小溪心里纳闷,揪起脑袋往下一瞧。   只见下铺的人闭着眼,呼吸均匀,睡得倍儿香。   这人都不认床的吗?   好歹是个陌生的新环境,这么快就能入睡,心态真好!   麦小溪羡慕一阵,躺回床上也尝试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林小堂神情气爽地起来,只见上铺的麦小溪顶着一圈黑眼圈从上面爬下来。   “怎么,你昨天没睡好?”   “是啊,到半夜都还睡不着。”   麦小溪打着哈欠和林小堂一起去洗漱,抬头看林小堂脸色,见她气色红润,精神抖擞,很是惊讶。   这人精神头真足!   难怪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看吧,林小堂的成绩好,肯定跟她身体好有关系!   这么想着,麦小溪暗暗在心里决定,待会儿去食堂她要多吃一点!   洗漱完毕后,两人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餐,然后赶去教室上第一堂课。   第一堂课老师会拿着花名册点名,自然是不能迟到的,得给老师留下好的第一印象。   林小堂找到少年班教室,领着麦小溪在靠墙的座位坐下,不一会儿,杜远和杨西也走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跨进教室,一眼瞥见林小堂,热情和她打招呼,并一屁股坐在她身后的空位。   “哎,你们女生宿舍的条件怎么样?怎么觉得这里的住宿条件还没北城中学的好?”   “你们去食堂吃了什么早餐?我觉得没什么好吃的,品种一点也不丰富。”   “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吗,晚上没课,你们准备去哪里玩?”   ……   自从林小堂昨天答应和他做朋友后,杜远已经单方面先把林小堂当成朋友。   朋友嘛,当然是可以互相吐槽交流的。   他叽里呱啦说着一大堆问题的时候,阙星阑和喻子晋正好一起从教室门口并排走进。   有那么一瞬间,教室里热闹的讨论声少了一些,空气无故静默几秒。   话头上的杜远感到好奇,抬眸瞥了一眼从教室外走进的两人,小声朝旁边的杨西嘀咕:“这哪里来的?”   “我哪知道,没见过。”杨西环望一下四周,语气有些酸,“果然大家还是肤浅的,以貌取人,怎么咱俩刚才进教室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目光注视。”   杜远:“……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我没说错什么吧,我只是实话实说。”杨西委屈地争辩。   杜远无奈。   “我可不承认自己丑,要丑你一个人丑去。”   说着又抬眸打量从教室外面走来的两道惹眼的身影,直到看着他们坐到教室最后一排,他才收回视线。   杜远哪里知道,阙星阑和喻子晋也正谈论着他。   “坐在小堂后面的这个男生是谁?”喻子晋面无表情地问旁边的人。   阙星阑垂着眸子翻课本,“我哪知道。”   喻子晋:“……连你也不知道?”   阙星阑手上动作一顿,“我为什么会知道?”   喻子晋:“……”   他很怀疑,阙星阑是故意逼迫他把话说明白,呵,他偏不。   “看来是小堂新认识的朋友。”   阙星阑没吭声,对这样的猜测表示认同。   “挺厉害,这才开学第一天,已经新结交了朋友。”喻子晋不动声色打量林小堂后排那两道格外热情的男孩身影,觑一眼旁边的阙星阑,“你没意见?”   “我为什么要有意见?”   “没意见就好。”喻子晋面无表情地补刀:“她向来是受欢迎的,你得适应。”   阙星阑:“……”   这人是懂怎么戳心窝子的。   阙星阑站起身,默默朝旁边挪了一下,与喻子晋拉开一个座位的距离。   这样的举动正好被回头寻找两人身影的林小堂瞥见。   怎么回事,这两人闹矛盾了?   这可不行,她得去看看怎么回事。   刚要起身,旁边突然好几个同学围过来,凑到她面前好奇地追问。   “你就是林小堂吗?听说你和黎教授关系很好?”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要欠你一顿饭啊?”   “据说你和屈院士也认识?屈院士还和你搭话了?好羡慕你哦。”   “听说你还开了制衣厂,自己设计衣服,是不是真的啊?”   ……   从大家七嘴八舌的一顿询问中,林小堂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原来昨天食堂里和她打招呼的那位不认识的慈祥男人是屈院士?   能称院士,那说明是中科院的大佬,可她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么一位大佬啊。   思来想去,脑海中实在无法调取与屈院士相识的记忆,林小堂只得作罢。   话说回来,昨天食堂人少,听到黎教授和屈院士与她打招呼的人除了她自己,应该只有当时在场的三人吧,谁这么大嘴巴把事情宣扬出去?   麦小溪是个可靠的,不会这么招摇。   那么,结果显而易见。   林小堂皱着眉头转过身,死死盯着身后的杜远和杨西两人。   “消息传这么快?这是谁透露的?”   一旁的杨西邀功似的举手,“我我我我!”   林小堂:“……”   “你别瞎传消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事实嘛,难道你和黎永年教授的关系不好吗?你看咱们当时四个人在场,他只和你打招呼,这关系难道还不好?而且他欠你一顿饭是事实吧,这可是他亲口说的,又不是我瞎编。”   “还有,屈院士也是你和打了招呼的,他肯定认识你,不然他为什么不和我们打招呼?这也不是我瞎编。”   “至于最后一点,难道你家里没开制衣厂?你难道没自己设计衣服?我昨儿身上还穿着你家的T恤呢。这难道不是事实?”   “倒是说说我哪一件传错了?”   被怼了一顿的林小堂:“……”   托杨西的福,开学第一天,林小堂的名声就传开了。    第95章 Areyoukddngme?   一阵闹哄哄中,上课铃声响起。   所有同学从四处散开,乖乖回到原来位置,正襟危坐,等待老师来临。   不得不说,比起正常年龄的大学生,少年班的孩子终究还是孩子,行为处事仍旧与中学生无异。   林小堂趁机朝四周观望一圈,没搜寻到宁志杰的身影,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听说宁志杰也考上了,为什么没看到他本人?   难不成家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还是在宿舍里睡过头,还没来得及进教室?   她正要转过身子朝后座的杜远打听一下宁志杰有没有在宿舍,余光中瞥见黎永年教授捧着花名册从教室外面走进来,立马端正身子,目视前方。   黎教授走到讲台中央,一眼扫过教室的众人,先微笑着给班级所有同学做了自我介绍,随后开始捧起花名册清点人数。   “今天开学第一天,咱们先点下名,念到名字的同学,大声回一个‘到’字,明白了么?”   “林小堂。”   “到!”   “阙星阑。”   “到。”   “喻子晋。”   “到。”   “杜远。”   “到!”   ……   几个名字过后,宁志杰的名字出现在黎教授口中。   可惜无人应答。   “宁志杰。”黎教授再次高声询问一遍。   教室里仍旧没有人回答。   似乎才想起什么,黎教授立马闭言,拿起笔俯下身在名单上做了记号。   “下一个同学,麦小溪。”   “到!”   “杨西。”   “到!”   ……   一溜串的名字清点完毕之后,黎教授收起花名册,开始正式给学生们介绍。   “我先说一下咱们的教学安排,这第一年里,少年班学院会先进行一年的专业基础知识教育,主要是数学和物理这两门学科。”   少年班选出的大学生,以后的方向多半是在科学前沿做研究。   通俗点讲,都是搞科研的。   拔尖的科研人员,对于数理化得要有基本功。   这便是为什么少年班第一年要求对学生们进行数学和物理的专业知识教育。   “等过了第一年的专业基础知识教育之后,大家第二年可以在全校范围内自由选择学科,去别的院进行学习,这是让大家尽量明白自己到底对哪门学科感兴趣,到底适合哪门科学。”   “大家弄明白这两个问题之后,等到第三年,就可以自由选择专业的学习方向。”   ……   黎教授简单介绍完,最后总结:“在座的各位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我希望大家都能珍惜大学的时光,好好学习,努力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   话音一落,下课铃声响起。   第一堂课就这样插科打诨地度过。   黎教授捧着花名册要走,林小堂立马追上去,“老师,您等等。”   “什么事?”黎永年停下脚步,慈祥盯着身后的小姑娘,“怎么,遇到困难了吗?”   林小堂摇头:“不是,我是想问问,宁志杰怎么没来?”   “哦,这个啊,他家里昨天给我通过电话,说是家里出了点状况,要缓两天才能来学校报道,我忙起来把这事忘了,刚才点名的时候才想起。”   听完黎教授的解释,林小堂一张脸愈发下沉。   宁志杰家里出了点状况?   这能出什么状况呢,该不会和顾露有关系吧?   仔细想想,顾露应该再过一两个月就要临产,难道出了什么意外的情况?   林小堂心里不大安稳,想找个人问问也找不到。   离家远便是这样,什么消息也没法及时地探听。   算了,还是找个时间打电话回去问问二姐吧。   ——   远在羊城的林二玉也是才知道顾露被送去医院待产,生了个闺女。   这消息早在职工宿舍楼传遍,一行人免不得对此评头论足。   “哟,这可不巧,没生儿子,宁家人能认吗?”   “我看生不生儿子倒不是打紧的,主要得弄清楚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宁家的,要真是宁家的,哪怕是闺女,宁家也得认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宁家好歹是个富贵人家,这种人家肯定是希望有儿子,真不见得会认闺女。”   “要是宁家真不认的话,顾露要怎么办?”   “唉,顾露也是个没福气的,这胎如果是儿子,什么问题都没了,又偏偏是个姑娘,真不知道她会不会想不开。”   ……   众人在茶余饭后将此事消遣一番,很快被另一桩新闻转移注意力。   有人送小孩去晋东小学报名的时候,瞧见顾云也在报名。   一石惊起千层浪。   “这事是真是假?顾云不是在市三中的少年班吗,怎么突然跑去晋东小学报名,这是什么操作,我怎么瞧不懂了?”   “别说你不懂,大家都不懂嘞!谁看了不是两眼抹黑,你说那顾云以前宣传得多天才啊,怎么这会儿倒是又回来晋东小学读书了?哪有人放着好学校不读,跑回来读差学校的?”   “我听到一点风声,说是顾云被市区的少年班退回来了。”   “得得得,没根据的话可别乱讲,顾云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市区的少年班退回来呢?我看呐,说不定是谁看走眼,没准人顾云只是去晋东小学看看以前的老师而已,被人瞧见了,还误以为她是在报名。”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靠谱,前段时间小堂不是被中科大少年班录取了么,那会子大家都把两孩子进行对比,明里暗里贬低顾云,说不定这次也是人故意弄出来编排顾云的。”   “是了,依我看,十有八九是这样。现在的人呐,那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活的,黑的能说成白的,顾云这事,八成是谣言,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丧良心,弄出这种编排的词。”   “我看也不一定,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昨儿陈阳老师去了一趟顾家,顾露早产,还是陈阳老师喊人帮忙送去医院的呢,你们想想,陈阳老师平白无故去顾家做什么?顾云都去市区上学这么久,陈阳老师为什么要来顾家?我看这事和顾云去晋东小学报名脱不了干系。”   “这话怎么说?”   “我猜测,顾云被市区少年班退回来的消息估计是真的,陈阳老师去顾家就是为了告诉顾露这个消息,谁知道顾露一听,气得动了胎气,才急急忙忙被送去医院,你们看这一下子不是全通了么!”   “哎哟,被你这么一说,倒真像这么一回事呢,听得我心里一惊一惊的,难道顾云真被退回来了?”   “谁素日里和陈阳老师关系比较好,去打听打听吧,好让咱们落心。”   ……   一群人坐在职工宿舍楼走廊里闲聊时,丝毫没注意到楼道里逐渐往上的两道陌生身影。   凯伦带着助理再一次返回到职工宿舍楼。   他也不是特意过来,只是在港城有生意往来,寻思可以顺道来这里一趟。   上次失败的谈话让他耿耿于怀。   他反省上一次没有成功的原因,觉得或许是自己态度太过傲慢,这次放下身段,以平等的姿态和对方谈一谈,可能会有转机。   他这样热衷于插手洛克的私事,倒不是闲着没事干,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事,迟早有一天父亲会知道。   父亲给洛克挑选的人是布朗家的小姐,谁知道洛克却在外面偷偷摸摸私定终身,父亲知道后能不生气么!   盛怒之下的父亲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与其这样,不如先让洛克放弃。   让洛克放弃的关键在于那个女人。   凯伦重新拟订一些优惠,反思上次没能谈判成功的原因后,打算再来找人谈谈。   谁料走到记忆中的地址,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   透过窗户往里瞧,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间气,心里不由疑惑。   难道她们搬家了么?   凯伦让会中文的助理去向邻居打听情况,自己则站在阳台等待。   不一会儿,助理来回消息:“她们搬走了。”   “搬走了?搬去哪儿了?”凯伦很是意外,“她已经不在这个工厂工作?”   凯伦还算了解国内的住房制度,知道工厂能提供住宿,如果她不住在这里,说明工作也有说变动。   “是。”助理如实回话,“听说她自己开了厂。”   凯伦:?   “而且生意很好。”助理补充。   凯伦:???   这才多久的时间,这女人自己去做生意了?还做得风生水起?   挺不可思议,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凯伦自然认为是自家弟弟洛克的功劳,在家里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哪怕洛克不喜欢做生意,想必也比常人更厉害。   凯伦沉默片刻,脑海中突然蹦出那道小小身影。   “对了,那个会英语的女孩呢,做什么去了?”   助理回复:“上大学去了。”   “what?”凯伦满脸震惊。   如果他没记错,对方看上去应该才十来岁吧。   圆溜溜的脸庞,清亮的眼珠,稚嫩的声音,正常来讲,是上小学的年龄吧。   这么小的孩子,能去上大学?   “Areyoukddngme?”   助理连忙解释,“听邻居的意思,那孩子是个天才。”   “what?”凯伦惊掉下巴,“她是天……天才?”    第96章 这群人除了死读书,啥也不会   凯伦努力在脑海中回想林小堂的模样。   对方虽说看起来并不是一副精明长相,但凭借那一口流利的英语,大概只有“她是个天才”这种说法才能解释得通。   不然在小地方长大的女孩,周围也没有环境,怎么会练成听不出任何口音的英语?   当初他很疑惑,现下倒是想通了。   这个解释离谱却也容易让人接受。   “她在哪里读大学?”凯伦随口问道。   好在助理跟着凯伦工作时间够长,了解自家老板的脾性,打听时多问了几句,“听说是在中科大,徽城那边,昨天刚去。”   昨天刚去?   那真是不巧,偏生错过了。   凯伦沉着脸没有发言。   一旁的助理等待片刻,迟迟不见凯伦指示下一步,忍不住主动出声询问:“老板,接下来咱们是回机场吗?”   沉思着的凯伦下意识摇摇脑袋,“no,去徽城。”   助理:?   助理懵了,凯伦是什么很闲的人吗,明明是凯克集团的当家人,去港城做生意,顺道来一趟羊城也就罢了,毕竟羊城离港城也不远,但是徽城……   这也太远了吧。   一来一去不知道要多费多少时间呢。   作为打工人,助理最怕老板突然更改行程,一旦行程更改,之后制定的所有工作计划都得推后,而推后的事情都需要有人去沟通。   这种费力的事情非助理莫属。   “老板,可是咱们的行程……”   “行程都推后,我们先去徽城。”凯伦态度坚定地做下决定。   助理心里一万个不愿意,面上毫无表情地点头答应:“好的。”   “徽城有一个咱们公司在内地开展的项目,你排出时间,我正好去考察,先不用联系司经理,我想先自己去看看。”   凯伦的进一步解释让助理稍稍安心。   徽城的确有公司开展的项目,是改开之后在内地试探的脚步,因为项目开展得不怎么顺利的缘故,总公司那边一直没怎么插手管理。   难为老板能记起这个小项目。   话说司经理是项目的负责人,老板这次决定突击检查,不知道司经理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万一被老板寻到短处,就该到倒霉了。   不过这事用不着他操心,他的任务只是安排好老板的考察行程。   看来老板也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为了见那个天才女孩一面,连行程都不顾。   助理正在内心暗暗庆幸着,旁边又响起凯伦沉稳的声音,“对了,记得安排出一点时间,我要见见那个天才女孩,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助理:“……”   话说早了。   呵原来还是要去见那个天才女孩,助理面无表情应下:“好的。”   心里却忍不住泛起嘀咕,想想两次过来内地,大老板连自己亲弟弟都没亲自见过呢,倒是先去见什么外人。   搞不懂,那个小女孩有什么见的必要吗?   ——   被助理默默吐槽的小女孩林小堂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被杜远和杨西围着,两人极力邀请她等会儿去体育馆打乒乓球。   “晚上没晚自习,咱们又是第一天过来,要不去体育馆占个乒乓球台,咱们一起去打乒乓球怎么样?”   “这学校宿舍条件没我们中学好,体育馆倒是修得很漂亮,咱们第一天,怎么着也得去熟悉一下环境嘛。”   “去吧小堂,把小溪也叫上,你俩一起吃过晚饭记得去体育馆找我和杨西,我俩等下先去吃饭,吃完饭马上去体育馆占台桌。”   ……   杜远也不等林小堂回复,拉着杨西一径儿跑远。   留下林小堂和麦小溪慢慢悠悠走在教学楼通往食堂的校园大道上。   “小堂,我看杜远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去凑凑热闹怎么样?”麦小溪向来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杜远一邀请,她自然乐意。   林小堂想了想,晚上没有晚自习,抽出空去体育馆看一看也无碍,于是应承下来。   两人吃过晚饭,她让麦小溪先过去体育馆找杜远和杨西他们,自个儿绕了路去寻阙星阑和喻子晋,把这两人也叫上。   “开学第一天,你俩也不用着急去泡图书馆,一起去体育馆玩玩吧,你们会打乒乓球吗?”   “不会。”   “不会。”   阙星阑和喻子晋异口同声的回答。   林小堂:“……”   失策。   这两人怎么一点运动细胞也没有。   她不禁想起当初进入市三中少年班那一周的体能训练,跑路测试的时候,喻子晋是最早放弃的那一批,罗主任规定同学们不能喝水,这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躲到阴凉处喝水。   早该想到他运动神经不发达。   喻子晋没运动细泡也就罢了,但是阙星阑……   不应该啊。   “你家条件这么好,就没给你培养什么兴趣爱好吗?怎么打乒乓球也不会?”   阙星阑:“……”   少年的面上罕见地浮出一丝不服气。   只是不会乒乓球而已,并不代表没有其他兴趣爱好。   “我会弹钢琴,拉小提琴,还会……”   “够了够了。”林小堂出声打断。   得,尽是一些不接地气的爱好。   这哪是平头百姓能养得起的爱好,普通人家能买得起钢琴?能买得起小提琴?   稍稍富裕的人家,即便日子过得舒坦,恐怕也没什么闲钱去培养这样的爱好。   “那你就没点运动上面的爱好?算了算了,没运动方面的爱好正好,你们上了大学,也该培养一点这方面的兴趣了,不能光顾着读书,锻炼身体也是很重要的。”   以前喻子晋家境不好,整日为生计担忧,估计也顾不上玩乐。至于阙星阑,家境太好,看不上接地气的运动,正好,现在两人都可以去学一学。   林小堂二话不说拉着两人直往体育馆而来。   体育馆里很热闹,进去是一个宽敞的篮球场,穿着球服的健壮男大学生们在场地练球。   乒乓球、羽毛球场地在地下一层。   林小堂摸索着从楼梯口往下,亮眼的灯光刺激她双眸,夹杂着各种汗味的混浊空气瞬间钻入鼻腔。   早该料到封闭馆场的空气不会太好,人越多味道越杂。   活动场里攒动的人头让林小堂产生扭头就走的冲动。   一阵无故喧嚣打断她的念头。   里面似乎有人在吵架。   哦豁,开学第一天就有热闹可以凑吗?   来都来了,总要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林小堂撇下身后两人,径自往人群聚集的地方靠拢。   她个子不高,周围又都是成年大学生,个个人高马大,将她的视线拦得严丝合缝。   看不到一点现场情况的林小堂只能利用小个子优势,从大家大腿旁钻进去。   钻进去一瞧,人群中央,杜远正怒容满面地和一个高个子男生争吵。   “这乒乓球台子明明是我先占据的,你凭什么赶我走?”   “不是说过了么,这是我们平时打球的球桌,我们用习惯了,再说我也不是不让你们打球,旁边还有很有空球桌呢,你找别的球桌也是一样。”高个子男生颇为不耐烦。   “既然是一样,你怎么不去找别球桌,先来后到懂不懂!”杜远不服气地争辩。   高个子男生面上的不耐烦转为厌恶,“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车轱辘话,没意思,我看你也别犟了,赶紧带着你的小伙伴离开好吗?”   一句话激得杜远气血上涌。   明明是他先抢到的乒乓球台子,凭什么要让出去啊!   这人不仅不讲理,还特别无耻!   从来没被同龄人欺负过的杜远在进入大学的第一天被正常大学生欺负,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况且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真退了一步,他以后也不用在学校混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这体育馆是你家建的吗?不是你就闭嘴,你没资格赶我走!”   ……   从简单的几句争执中,林小堂听出两人争执的原因,似乎是为争夺乒乓球台。   据高个子男生的措辞,是杜远占了他常用的球台,所以要赶走杜远。   这理由太过无理,林小堂竟一时不能分明真假。   要想弄懂来龙去脉,还得找知情人问问。   她四下环顾一圈,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麦小溪,快速挪步过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麦小溪比她早来一步,应该知道具体情况。   她还以为有热闹可瞧,哪里料到原来是杜远闹出来的热闹。   “不是来占乒乓球台吗?好端端的,怎么会和其他学生发生冲突?”   盼见林小堂的熟悉身影,麦小溪宛如见到救兵,一听林小堂过问,她满心的焦虑终于有了释放的出口,迫不及待开始解释。   “小堂你可算来了,这事真怨不得杜远,是对方故意找事!”   她过来的时候,杜远和杨西已经占好球桌,还问了一嘴林小堂什么时候过来。   得知没个准信,两人等不及就要开始先打球,谁知一局没打完,那个高个子男生二话不说过来赶人。   平时杜远是在北城嚣张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住这份气,当场便同对方吵起来。   看到这副场景,麦小溪差点吓哭。   初入大学,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没有任何经验的她只想起要请老师过来帮忙。   可是大学的老师和中学的老师不一样,班主任并不在学校里。   这可怎么办哦。   万一两拨人闹僵,真打起来,以杜远和杨西两人的实力,恐怕没法和对面几个成年大学生硬抗。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小堂突然出现,可不就是救星么!   “小堂,现在咱们怎么办啊,我只盼他们别打起来,打起来杜远和杨西肯定要吃亏。你瞧见那个高个子男生没,他叫司子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林小堂眉头一挑,有点疑惑,“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对方的名字,还知道他不好惹?”   这才不过一天的工夫,麦小溪就已经成了万事通吗?   “他自个儿说的呀。”麦小溪很是无奈。   林小堂:?   林小堂:“……是吗?”   这种自报名号的威胁方式在这样淳朴的年代还真挺少见。   “千真万确,刚才他俩放狠话的时候,那个司子丹自报名号,说有个叔叔是当地的老板,属于凯克集团的大领导,让杜远他们别多事,否则让他好看!”   这话没威胁到杜远,反而让杜远更加愤怒。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离了北城区,竟然有人敢这样欺负杜远,我看杜远气得厉害,这事估计要闹大。”   ……   听完前情,林小堂将目光放在争执的两人身上,两人都动了怒,互不相让僵持着。   旁边围观人群中不知是谁插了一句,“要不这样呗,你俩切磋一下乒乓球球技,谁输了谁就滚蛋。”   这倒不失为简单直接的方法。   “好。”杜远一口应下。   对面的司子丹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围人也跟着起哄。   两人在乒乓球台子旁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   然而很可惜,*杜远技不如人,一连输下两场。   三局两胜的赌局,毫不疑问,杜远输了!   输了就输了罢,杜远也愿赌服输,放下乒乓球拍,自愿让出球台。   偏偏那个赢了的司子丹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进行嘲讽,“嘁,早说了,你们少年班的人个子都没球桌高呢,打什么球,好好去学习不行么。”   “一群小小年纪就能上大学的人,只会死读书,能有什么运动细胞,和我们比,不是自取其辱么。”   这话硬生生把林小堂脾气撩了上来。   感情在对方眼中,少年班的学生都是靠死读书来取得成绩?   这样的偏见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她很是不客气地剜一眼对面的司子丹,“既然这样,咱俩再比一场吧。”   突如其来的一道清脆童声从耳边漾开。   已经胜利在握的司子丹没料到还会有人来挑战,低头一瞧,仍旧是个少年班的学生,还是个女学生。   哦豁,这是捅了少年班的窝?   真是好笑。   司子丹想着想着,不禁乐起来。   “女孩子玩什么乒乓球啊,你连球拍估计都拿不稳呢。”   林小堂面无表情:“有些没脑子的人都在玩,我为什么不能玩?”    第97章 少年班与普通班的战争   林小堂一句火药味十足的话撩起场内气氛。   凑够热闹刚要散尽的围观人群立即又聚拢,巴巴地望着被奚落的司子丹,看他打算如何反击。   被嘲讽的司子丹倒也没怎么生气。   他一个成年人,犯不着和十来岁的小姑娘置气。   和之前的小男孩是有乒乓球台之争,和这个小女孩又没什么实质的矛盾,用不着闹脾气。   或者说,他也压根没把人放在眼里。   “算了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你一边儿玩去吧,你同班同学才刚输给我,我没必要再和你比一场,愿赌服输,你可别给我使赖。”   司子丹将球拍递给旁边的朋友,打算直接忽视林小堂的要求。   一旁的杜远却忍不了,“既然这样,那你得给我们班道歉!”   刚才司子丹那几句嘲讽,他听得清清楚楚。   说什么少年班都只会死读书,没一点运动细胞,和他们比赛是自取其辱。   对方能这样放言,大部分原因是自己输给了对方,以至于对方有这样拿乔的资本,杜远对此感到惭愧,深深觉得是自己让少年班的人矮了一头。   幸而有林小堂出来找场子。   他不知道林小堂的乒乓球水平如何,但冲着她有勇气站出来反抗这一点,他一定会挺她到底!   “我输给你我认,但你嘲讽整个少年班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又没输给你,凭啥让你蛐蛐?”   哦豁,感情这群人是因为这个原因炸毛?   司子丹乐了,捏着球拍,好奇地看着面前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吗?”   “你们少年班的孩子可比平常的孩子学习任务重得多,四年就要学完整个小学、中学和高中的内容,有的同学甚至只花两年,这个学习任务难道不重?”   司子丹对此嗤之以鼻。   他周围有一家邻居的孩子就在少年班里,那孩子小他六岁,和他一起上大学,可把他父母羡慕死了,天天在他耳边唠叨。   他对少年班的孩子没什么好感。   不就是从小花了比别人多好几倍的时间培养出来的催熟产品么,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周围那位邻居教育孩子的方式他不是没见过,那小孩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玩耍的时间,放了学便坐在家里写作业,不和同龄人玩耍,性格孤僻又内向,连洗衣都不会,活脱脱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社交废物。   果不其然,那小孩在中科大少年班读了一年,被劝退学。   看吧,外人只瞧得见表面的风光罢了,哪里想到这些名声响亮的天才,不过是人为的产物。   但凡有点聪明的孩子,从小紧锣密鼓的安排学习任务,比平常人多出好几倍的学习,基本都能够上少年班,只是很多父母没那么残酷而已。   司子丹不认为自己的话语有什么错误。   少年班的孩子既不伟大也不崇高,学校看重、各种资源倾斜也就罢了,凭什么让其他正常的学生也要尊重呢?   “我想你搞错了,尊重别人是基本的礼貌,不管我们花多少时间完成多少学业,这并不是你嘲讽的理由。”林小堂冷冷地望着对面的人,“连我这个只会‘死读书’的人都明白的道理,难道你一个正常大学生也不明白吗?”   这话是软刀子,一时将司子丹架住。   司子丹忍不住多打量面前的小女孩几眼。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小女孩比小男孩会讲话得多,小男孩的话直白而愤怒,小女孩的话委婉却阴险。   “还是说,你怕输给我,输给一个你口中嘲讽的少年班的学生,下不来台,所以不愿意和我比一场?”   林小堂的激将法对司子丹无效,但对周围的围观群众很有用。   难得看到大学生被少年班的孩子叫板,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学生忍不住往火里浇油、灶里添柴。   “我说司子丹,人家小姑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该不会真没胆量比试一场吧?”   “是啊,刚才也不是没和少年班的小男生比试过,怎么这会儿又不乐意了?”   “比一场吧,让我们也瞧瞧。你要不是不比,我看就依这个小姑娘的说法,你给他们道个歉呗。”   ……   晚上常来体育馆活动的人基本都混熟了,说起话来毫无顾虑。   一群人过了嘴瘾,倒是真把司子丹架起来。   司子丹自然不愿意为自己的话道歉,可他若是不道歉,一场比试在所难免。   “行吧,比就比,要是你输了,你预备怎样?”总不能平白无故比试一场。   司子丹琢磨片刻,“既然你是为了我那几句话吐槽的话生气,如果你输了,让你们少年班的学生以后见了我,都得乖乖问好,怎么样?”   “不怎样,我不能代表所有少年班的学生,我只能代表我。”   蕴着怒气的林小堂倒也没丧失理智,她和司子丹的比赛,虽说胜算很大,但也不能捎上其他学生来为她做赌注。   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就行,没必要连累其他人。   “如果我输了,我以后见了你,都得给你乖乖问好。如果你输了,给我们全班写封道歉信,贴在学校公告栏上就行。”   “可以啊。”司子丹压根没怎么注意后面的话语,他认定他不会输。   “好,那咱们开始,三局两胜。”林小堂走到他对面,拿起球拍,做足架势。   看她摆出一副熟练的姿态应战,周围人议论纷纷。   “哟,小姑娘好像真会打乒乓球,我还以为她逞能呢。”   “少年班的学生平时应该没有时间玩耍吧,我看她也就做做样子而已,难道还真能打赢司子丹?不太可能。”   “难为你们这么认真的讨论,这小姑娘才比球桌高那么一点点,除非技术逆天,想赢司子丹根本不可能。”   “就是说嘛,胜负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咱们凑凑热闹就行,你们怎么搞得真要来看正经比赛似的。”   ……   围观全程的喻子晋听闻周围人的讨论,眼看比赛开始,忍不住瞥向旁边的阙星阑,“她会乒乓球?”   阙星阑:“我不知道。”   喻子晋面无表情:“……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阙星阑:“……”   “作为朋友,你不是也不知道么?”   喻子晋瞟他一眼,抱起双臂,“行,那祝你们永远是朋友。”   这句祝福怼得阙星阑半天没有言语。   这种祝福收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被噎得无话可说的他只能撇开视线,转向人群中央的那道小小的身影。   人群中央,林小堂捏着球拍,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以此来决定谁先发球。   她面上没有半点惧意,沉着稳定的做派看不出一丝破绽。   望着她熟悉的脸庞,阙星阑突然淡淡笑了,“放心吧,她向来不打无准备之战。”   既然放了话,必定有赢下赌局的实力。   只管袖手旁观就行。   杜远无法袖手旁观,他没阙星阑那样了解林小堂的行事作风,以为林小堂逞一时之能夸下海口,指不定等会儿要输得很惨,连忙对杨西耳语几句,吩咐杨西散布消息,找找少年班里有没有乒乓球小能手。   只要有实力过硬的乒乓球能手,这局或许能扳回来。   杨西得了命令,从人群里退出来,一溜烟跑个没影。   不到片刻的工夫,立即发动宿舍里所有人,少年班的大部分学生纷纷涌向体育馆,去给林小堂助威。   等他领着十来个学生到场支援,却瞧见一群人转移阵地,去了羽毛球场。   杨西一脸懵,扯着杜远的胳膊问:“怎么回事,不是比乒乓球吗?怎么这会儿又到了羽毛球场?”   他发动人的时候只问了会不会乒乓球,没问会不会羽毛球啊!   这么一来不是全白费了功夫?   “乒乓球比赛早结束了!”杜远得意地给他科普,“三局两胜,小堂连赢了两场,把对方杀得无话可说,你是没瞧见当时的场面,不知道小堂有多厉害……算了算了,事后再跟你说,现在先看比赛吧。”   杜远的分享欲空前高涨。   林小堂赢了司子丹,无形中也给他出了一口恶气,他别提有多解气了,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四处宣扬。   可惜这会儿比赛在即,他满肚子的炫耀只能憋回去。   没有什么事情比看比赛更重要!   憋了满肚子疑问的杨西却要刨根问底:“不是说小堂赢了,那个司子丹就给咱们班道歉吗?怎么还会有羽毛球比赛?”   本来只比试乒乓球,既然小堂赢了,怎么又生出其他的比赛?   没在现场错过情况的杨西简直一头雾水。   “谁提出的羽毛球比赛?”   闻言,杜远冷哼:“呵,对方输给了小堂,不服气呗,还闹着要比,小堂也没惯着他,直接答应了。”   “对方要比,小堂就这么答应了?”杨西不解。   他心里担忧得很。   林小堂赢了乒乓球比赛,或许是靠着运气,再来比试羽毛球比赛,万一输了可咋办?   这种事情,赢了就该见好就收的嘛。   她又不是什么都会,总有短板,这短板一旦露出来,被人寻着把柄,优势也要变劣势。   也真是的,咋个没人拦着她一点。   杨西埋怨杜远:“你怎么不劝劝她?”   “为什么要劝?”经过乒乓球一战,杜远此时对林小堂的信任达到顶峰,“放心吧,小堂又不是个虚张声势的人,她能答应肯定有她的道理,咱们得相信他的实力。”   “再说了,对方到现在还不服气呢,就该让他彻底服气!”   司子丹的确不服气。   他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输给一个小女孩,而且两场比赛都输得稀里糊涂,很快结束。   如果不是对方实力太突出,高出他几个段位,那就是对方运气太好,几个刁钻球都被他碰上了。   司子丹倾向于后者。   他没法相信一个只比球桌高一点的小女孩的乒乓球水平比他还高。   所以即便输了,他也是心有不甘,想要在另外一个擅长的领域找补回来。   “你不是想证明你们少年班不都是只会死读书的孩子么,那咱们就多比试几项,你要是羽毛球这一项赢了我,我才是心服口服。”   司子丹自忖羽毛球是他的拿手好戏,这个领域总不会轻易败给别人。   刚才在乒乓球桌上丢掉的场子,这会儿要在羽毛球上全部讨回来!   “行啊。”林小堂闻言,爽快答应。   两人拿好各自的球拍,同样规定三局两胜。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见两人做好架势,纷纷鼓掌欢呼。   可惜没有照相机,不然这群围观群众非得把这精彩的一幕幕全都框柱。   “刚才是谁说小姑娘不会赢来着,打脸了吧,人家不仅赢了,还赢得很漂亮!”   “哈哈哈哈哈,人家技术高超着呢,别说你们看不出来,她分明是扮猪吃老虎,也就司子丹当局者迷,还没看出来他碰见的是个高手,我看这把他也要输咯。”   “也不能这么说,她又不是万能的,乒乓球打的好就代表羽毛球也打的好?先别急着给人颁勋章,咱们先看着吧。”   “对啊,先看着呗,真看不惯有些人势利的嘴脸,咱们学校把少年班当成心窝窝里的宝,怎么有些人也跟奉承,平白叫人恶心!”   “得了吧,实力不如人要认,最可怕的就是水平没人家高,还惦记人家得了好资源,学校为什么看中少年班不看重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吗?你要是有这本事,学校也可以把你供起来,关键你得有这本事啊,空有一张嘴可不算什么本事。”   ……   争论声中无故带了火药味。   好在比赛即将开始,众人没空打嘴炮,纷纷搁下争议,闭言看比赛。   比赛还没进行一刻钟,林小堂连赢了两场。   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司子丹输得莫名其妙,自忖羽毛球是自己的拿手好戏,不可能打不过这个小女孩,但他又的确没接到好几个看上去很好接的球。   不可能啊,难道今天运气这么差?   怎么连擅长的羽毛球也没赢?   眼看又输了一场比塞,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已经对他嘘声一片,议论纷纷不绝于耳,不用细听也能猜出净是一些难听嘲讽的话语。   难道今天的比试就以他两次的失败而告终?   传出去他还有什么面子?   司子丹内心的胜负欲被激起,他再次提议:“会这两项也没什么了不起,敢不敢和我比试一下台球?”   乒乓球和羽毛球或许有运气的成分,台球没点实力不可能纯粹靠运气获胜。   司子丹很有信心地提出:“你要是在台球上也赢了我,我就收回刚才那几句吐槽的话。”   呵,这个男人也真是,一场接一场,得寸进尺。   是不是早就忘了比试乒乓球时撂下的赌注?   “你若是不服气,我自然乐意给你机会,但是我劝你别跟我比试台球。”   “为什么?”   林小堂瞥他一眼,“因为你会输得很惨。”   对方神情太过认真,司子丹一下子犹豫起来。   万一对方在台球方面真有实力呢?   连输两场的司子丹内心本能的产生一丝畏惧。   不管对方是不是信口开河,他都不能冒险。   他想了想,提出一个对自己更为有利的比赛,“咱们现在去田径场,比赛一千米,看看谁最先到达终点,怎么样?”   一个小孩子,体力终究是有限的,爆发力怎样都不会赢过一个成年人。   这种跑步比赛无疑是有利于他。   司子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咯咯响,林小堂却哂笑一声:“一千米太短,一千五百米吧。”   嘶~   司子丹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姑娘好大的口气啊,一千五百米要绕跑道将近四圈,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勉强还可以应付,对方小小年纪,围着跑道跑四圈,不得累瘫?   难道她对一千五百米没什么概念?还是说只是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骗他?   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故意逞能呢!   他气势上可不能输,“好,一千五百米就一千五百米,谁怕谁!”   比赛应下,一群人浩浩荡荡从体育馆转移到田径场。   田径场周围没有灯光,不似体育光那样明亮,好事者掏出手电筒给跑道照明,零星的几个跑道上的活动者也被清场,大家整整齐齐聚在跑道周围,制定比赛的起始点和终点。   看热闹的人群已经不限于经常活跃在体育馆的那批运动爱好者,路过的学生瞧着这样大的阵仗,也来凑热闹。   这动静越闹越大。   少年班里大部分都站在周围给予林小堂支持,司子丹的同学们听说了这件事,怀着看热闹的心态也跟过来看看情况。   一时间,两个班级的人马占据田径场大部分空位,场面蔚为壮观。   眼看对方班级的人也过来不少,情况不妙,杜远做好第二手准备,叮嘱杨西去报信。   班主任不在学校,但辅导员在啊!   少年班的辅导员由英语老师丁文彬担任。   杨西拔腿跑到少年班的学院办公处,敲开丁文彬的办公室大门,气喘吁吁地报信:“老师,不好了,有人要欺负我们少年班!”   丁文彬:?   不是,等等,有人欺负少年班?   少年班不都是一群十来岁没成年的孩子么,学校里正常大学生会欺负他们?   简直闻所未闻!   “两帮人马在都聚在操场上,快要比试起来了!”杨西肢体夸张,语气激愤,是演员也表演不出来的真实状态。   丁文彬大惊失色。   听到“两帮人马”四个字,他脑海里已经浮现打架斗殴的场面,心里一惊,连忙拔腿就跑。   这才开学第一天呢,可不能出什么乱子啊!    第98章 你等着,我背后有人!   接到少年班被人欺负的消息,丁文彬整颗心悬得老高。   他刚升任辅导员,负责新一届的少年班拢共才一天,要是少年班的学生真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他该怎么和学校交代啊!   倘若没人受伤,那还倒好,万一哪里磕着碰着,影响这群栋梁的学习,那就出大事了!   丁文彬一边急匆匆朝田径场跑去,一边向身边的杨西打听情况,“怎么会起起冲突呢,对面哪个班,哪个学院,有多少人?”   “不知道是什么学院,有二三十个人呢!”杨西嘴里吐出来的话自动夸张了些。   乌漆嘛黑的,又看不清谁是谁。   况且连司子丹是哪个学院的都没搞清楚,怎么可能认出谁是司子丹的同学呢。   他只粗略瞥了一眼,瞧见几个高个子男生凑上前和司子丹交谈,便认定是司子丹的同伙。   对方都人高马大的,真发生冲突,少年班那群小孩肯定没优势。   他自认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听他语气严肃,表情凝重,丁文彬心里更加担忧。   对面竟然有二三十个人,这么大阵仗,少年班的孩子岂不是毫无胜算?   丁文彬不禁加快脚步,慌慌张张跑向田径场。   等他靠近,远远一看,田径场上乌泱泱聚了一群人。   糟糕,阵仗比他想象得还要大呢!   这可了不得,真发生冲突,怕是建校以来最大规模的学生冲突了吧?   丁文彬双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强撑着精神冲过去扒开人群,拔高嗓子正要制止矛盾,“你们别……”   “闹了”两个人还没从喉头滑出,面前的场景让他一噎,生生将接下来的话憋了回去。   田径场上哪有人斗殴,只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在跑道上划线而已。   他一打听,周围热心群众立即为他解惑,说是工程系的司子丹在和少年班的一个女学生比赛一千五百米。   原来是比赛?   听到消息的丁文彬长舒一口气,幽幽瞪向身后的杨西:“你就是这么谎报军情的?下次在这样,我记你大过!”   怕被辅导员责罚,杨西连忙推了推杜远,“老师,是他让我去找你的。”   杜远:“……”   这家伙,卖队友卖得真快!   好吧,这也的确是他的主意。   杜远上前一步,将丁文彬拉到一旁,小声解释:“老师,我也不是谎报军情,是那个司子丹看不起咱们班同学,小堂才要和他比试的,我看他同学来了很多人,怕小堂吃亏,才让杨西把您叫过来坐镇。”   “有你在场,我看那司子丹也不敢抵赖,老师,您就给咱们做一回主嘛。”   ……   听闻来龙去脉的丁文彬陷入沉默。   得,这群小孩可真会给他找事,这才第一天呢,就这么不消停,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不过……这群小孩心思还挺细,还知道找他来坐镇。   “我坐镇也不顶事啊,既然预定了比赛,你们总得赢了比赛才能让人家给你们道歉。”   “放心吧,我们肯定会赢下比赛,我就是怕司子丹输了之后不认账,得请你来做个见证。”杜远一脸笃定。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丁文彬有些想笑,“你就这么相信你们能赢?”   一千五百米对于小孩来说可不是什么优势项,怎么看都是司子丹那边赢面更大。   这小孩为什么这么自信?   “我当然相信,小堂一定会赢,她已经赢过两场了!”经过两场比赛,杜远心中的林小堂形象愈发高大。   这人似乎没什么不会,她既然答应比赛,一定有把握!   “小堂?”丁文彬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小堂应该就是那次中科大初步选拔中,被他无意刷下去的林小堂吧。   当初初选的结果下来,没有林小堂的名字,黎永年教授得知此事后,亲自来找他,让他重新筛选一遍,只为将林小堂挑选出来。   他后来在黎永年教授的介绍下,得知这小女孩资质非常好,天分很高,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现在看来,这个好苗子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好。   学习成绩好也就罢了,怎么看起来似乎运动天分也很高?   丁文彬来了兴致,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准备观望观望。   看热闹的群众画好起始线和终点线后,还特意找来一个哨子,将哨声作为比赛开始的信号。   眼看比赛中的两人即将进入跑道,丁文彬自告奋勇,上前一步自荐为裁判。   他年龄不大,长着一张娃娃脸,又受过西式教育,热情开放,身上没有传统教师的那种紧绷感,和学生们聊得来,容易打成一片。   众人见他主动要求当裁判,觉得再合适不过,纷纷赞同。   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事人林小堂和司子丹站到同一起跑线,活动筋骨。   随着哨音一响,两人像弹簧一样原地弹出,比赛正式拉开序幕。   看好戏的学生们忍不住给两人计算圈住,遥遥盯着两人的身影。   田径场里只有热心的学生举着几只手电筒照明,光线很弱,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的视线。   也不用看清两人的面目,两人身高差距这样大,大家只需要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便是了。   毫无疑问,处在领先位置的是那道较高的身影。   “得,我看这次司子丹是赢定了,绕着跑道将近四圈,小孩子哪里吃得消。”   “我说少年班的孩子们也太单纯了,前面赢了两场就该作罢,怎么还给司子丹机会呢,这下好了,还真要让司子丹扳回一局。”   “扳回一局怎么了,这也赢得不光彩啊,第一场乒乓球输了就输了,怎么还要加赛呢?也就少年班的学生天真,给他机会,换我我早不搭理他了。”   “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眼儿哪有成年人多。”   ……   大家对于这场比赛的消极言论较多,都不认为林小堂会赢。   听着众人议论的喻子晋这次倒是很放松。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林小堂在跑道上的能力,那次三中少年班为期一周的跑步测试中,林小堂是坚持最久的那一位。   他自知体力不行,早早地躲在阴凉处喝水。   一边喝水,一边观察跑道上的情况。   跑道上就属林小堂最离谱,跑了快一个钟头,连喘都不喘,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偷偷练了什么气功,不然怎么会坚持这么久?   那时候顾云不服气,卯足劲要和她比一比,结果把自己比晕了,直接倒在跑道上,吓得罗主任惊慌失措,连忙叫停测试。   若不是顾云弄了这么一出,还不知道她究竟会坚持多久呢。   在跑步这一项上,喻子晋一点也不担心。   他转头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阙星阑,只见阙星阑脸上也是一脸放松。   当时那场测试,阙星阑并不在场,照理应该不了解林小堂在跑道上的实力。   “你好像很相信她会赢。”喻子晋直言。   阙星阑反问:“你难道不相信?”   喻子晋:“……”   好吧,他也相信。   “我也相信!”不远处听到两人对话的杜远忍不住过来插一句,很是坚定地表态:“我相信小堂一定会赢!”   “我也是,我也相信她。”见杜远表态,一旁的杨西也连忙跟着表态。   站在跑道旁边的麦小溪一双眼睛时刻关注着跑道上面的情况,眼看林小堂落在司子丹后面一大截,整颗心忍不住揪起来。   正担忧着,听到不远处杜远和杨西的附和,信心大增,也跟着附和:“还有我还有我,我也相信她!”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随风飘进丁文彬耳中。   他欣慰地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心里很是高兴。   看来这届少年班,因着林小堂一人的缘故,莫名形成一股凝聚力呢。   这是好事!   只可惜……林小堂看起来胜算不大啊。   高兴过后,丁文彬的目光不自觉重新回到跑道。   眼看已经跑了两圈,林小堂还落后司子丹一大截,想要赶上去很困难。   小孩子的体力不如成年人,接下来还有一圈多的赛程,司子丹可以撑一撑,林小堂要撑下去,恐怕有点困难。   丁文彬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昏暗光线中那道小小的身影。   看不清对方的状态,看不清对方是否已经汗流浃背满面潮红,只能看清她小小的步伐坚持不懈地往前。   唉,可不能把身子跑伤了。   一般大学生的体能测试,女生才跑八百米,哪有一个小孩子去跑一千五百米的道理。   丁文彬犹豫着要不要劝劝她。   万一坚持不下去也不用太坚持,身体要紧,比赛第二,把自己跑伤了很得不偿失,不是明智之举。   心里正想着等林小堂跑到跟前,他要去做做工作,一抬眸却发现视线中的两道身影竟然平齐。   嗯?林小堂追上了?   丁文彬有些不可思议,拉着旁边一个同学问道:“你瞧瞧那两人,现在是不是处在同一位置?”   “我看是呢。”   旁边同学的肯定回复让丁文彬内心激动不已。   好家伙,林小堂还真有两把刷子,这都能赶上来?   话说现在已经跑了三圈吧,连司子丹的速度都慢慢不如之前,怎么林小堂的速度反而提高了呢?   奇怪,真是奇怪。   这么一来,只要保持现在的速度不掉队,林小堂完全有能力赢得比赛。   就算赢不了,打个平手也不错啊。   这局势激得丁文彬内心雀跃不已。   周围少年班的同学似乎也留意到这一点,纷纷扯起嗓子给林小堂喊加油。   “加油,加油,小堂加油!”   丁文彬也忍不住朝着跑道喊了一声:“小堂加油!”   谁知话音一落,原本一直与司子丹处于同一水平线的林小堂突然加速,朝着终点线冲刺。   在最后两百米的路程,她一路提高速度,与司子丹拉开一大段距离,高歌猛进地奔向终点。   小小身影到达终点的那一刻,田径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   早有热心人等在终点处,给她递毛巾与水。   林小堂不怎么喘,她调整一下呼吸,很快平复下来,接过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自从舅老爷教她练习跑步后,这一项运动一直没丢,好在日常锻炼如今发挥了用处。   不过司子丹终究是成年男性,爆发力强,真与他比试一千米,她不见得能赢。   所以她改口一千五百米。   这样一来,比的是耐力。   那司子丹见她是小孩,肯定会轻敌,连输了两场的他急于求胜,一开始肯定会跑得急,这两点都是比赛的大忌。   犯了大忌,输也是迟早的事。   对方虽是输了,倒也搭上她出一身的汗,真让人粘得难受。   她拿起递过来的毛巾擦拭额头和颈部的汗,朝热心人道谢:“谢谢。”   一抬眸,黑暗中窥见那道逆着光的脸部轮廓。   熟悉无比。   不是阙星阑是谁!   “怎么是你?”   这话里的意料之外显而易见,好似不欢迎他。   阙星阑眉头一扬,声音有些冷,“怎么不能是我?”   林小堂:“……”   不是,她是觉得给人端水递毛巾这种志愿者做的事情,阙星阑来做有点违和。   他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会揽事了?   两人之间气氛正微妙时,杜远、杨西和麦小溪一齐涌过来,围着林小堂不停转圈,恨不得将林小堂抬起来一起抛向空中。   “小堂你太厉害了!竟然赢了!”   “小堂你真是无所不能,我崇拜你!”   “小堂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弄点水。”   ……   这边热情迎接胜利者有多欢庆,那边失败者的回归就有多糟心。   司子丹自暴自弃地跨过终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迎面躺了下去。   完了,他输了。   他竟然输给一个少年班的女生。   女孩子才十来岁,个子比他矮一截,身形又瘦,他居然没跑过她,这下糗大发了。   他静静躺在地上,周围的喧嚣入耳不入心,似乎都与他无关。   唯一在乎的一件事,是要如何面对周围人的嘲笑。   还没等他做好面对众人奚落的准备,少年班一群人先来讨公道。   “哎,这次你输了,应该服了吧,你要记得你的赌注哦,赶紧给我们少年班写封道歉信,贴到学校公告栏去。”获得胜利的杜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凑到司子丹面前,颇为幸灾乐祸地提醒。   躺在地上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杜远不客气地冷笑,“你该不会想赖账吧?”   地上的人突然诈尸,挺直胸膛,不服气争辩:“我不会赖账,但我不服气!”   杜远气笑了,“你居然还不服气?你和小堂比了三场,输了三场,哪哪都不如小堂,你还有脸不服气?”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司子丹却恍如未闻,“我当然不服气,除非还比试一场!”   “你有完没完!”杜远很是暴躁,“我以前以为我很混蛋,没想到你比我还混蛋!输了不认,真让人瞧不起!”   之前为着乒乓球台的事情,他和司子丹比试,输了之后不也没赖账么,乖乖把球台让给人家,怎么这会儿让司子丹道个歉就这么难?   比试*三场还要比试,看来是给脸给多了!   杜远坚决不同意,“现场的围观群众这么多,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抵赖,我看你是一点脸也不要了,你要是不打算道歉,我明儿就去公告栏把你的事迹张贴出来!”   “谁说我不打算道歉,只要还比试一场,我输了就道歉。”司子丹争辩道。   “想得美!”杜远狠狠啐他,“没门!”   两人正互相咒骂着,林小堂走过来应了一声,“你还想比试什么?”   不等司子丹接话,杜远先不满地嚷起来:“小堂,你别被他带歪了,你都给过他两次机会,他自己输了不认,再给一百次机会也没用!别陪他浪费时间。”   “反正这次有这么多人瞧着呢,丁老师也在,料他也不敢不认账,你就别给他机会了。”   林小堂看着坐在地上愤愤不平的司子丹,觉得有些好笑。   输了的人还真是从来不会反思。   果然傲慢才是蒙蔽人双眼的最佳障碍。   已经输了三场,但凡能冷静下来,理智地想一想,也能猜出这其中肯定都不是依靠运气。   可惜输红了眼的人只想着赢一场扳回局面,哪里有闲工夫去反思反省、分析局势呢?   “可以,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不过……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输了便是输了,再不能赖账。”   林小堂说完让丁文彬过来做了见证,又当着所有看热闹的人申明这一点。   “这是最后一场比赛,麻烦大家都来当裁判,比什么运动由他来选,只要是两人能完成的比赛就行。”   话到这个份上,看热闹的人也有些看不过眼了。   “我说司子丹,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咋输了不认呢,气量还没人家小姑娘大。”   “司子丹你别丢咱们工程系的脸,连跑步都跑不过人家小女孩,犯不着比了,赶紧认输给人家赔个不是。”   “我看也没什么比试的必要,都输了三场,也看不到赢的希望,还比什么比。”   “所以人家这次不是让他自己挑选比赛项目么,摆明了让着他,这水都放到太平洋了,再不赢一场真的有些丢脸。”   ……   林小堂这样的让步无疑是对司子丹的看轻。   旁观者心里门清,当事人司子丹却听不出背后的深意,只当自己掌握主动权,用心思考在何种运动项目上可以扳回一局。   既然林小堂能这样放话,说明她对大部分运动很有信心,可惜他已经找到她的破绽。   所有的项目中,只有他提出桌球比赛时,她是明确拒绝了的。   所以……当时的她一定是在故意诓他,扬长避短。   一定是这样!   不然她为什么要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假模假样地提醒他?   如果她真的在台球方面有优势,赢了他不是正好么?   看来这就是她唯一没把握的运动!   因为没把握,所以才要装出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劝他放弃。   刚才差点被她唬了过去,这次他可不会再受骗!   自认找到她短板的司子丹冷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那咱们就去比试台球,你该不会拒绝吧?”   林小堂:“……”   她的确不是所有运动都擅长,例如篮球、足球、排球这种需要多人协助合作的运动,她都不怎么擅长,所以先限定了两人能够完成比赛的运动。   谁知道司子丹居然主动往她枪口上撞,非得比试台球。   这就搞笑了。   感情他以为她之前劝他不要比试台球的话是唬人的吗?   “行啊,台球就台球吧。”   比赛定下来,一行人又纷纷跟着回到体育馆。   不知是谁传出风声,说是少年班和工程系杠上了,正在体育馆里对决,一时间又新添不少凑热闹的人,体育馆地下一层被挤得水泄不通。   处在焦点中心的两人正在用抛硬币的方式决定谁先开球。   幸运女神再一次光临林小堂,她获得先开球的权利。   拿起球杆的林小堂用巧克粉擦了擦,随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实现了一杆清。   众人:!!!   “我勒了个天,太厉害了吧!”   “她还有不会的事情吗?”   “应该有吧,比如不会失败。”   “神了神了,这人神了!”   ……   热烈的追捧声响彻体育馆。   连一次上场机会都没有的司子丹完全被碾压,败得彻底、颜面尽失。   他无法忍受众人愈发恶心的嘲讽目光与讥笑言语,一气之下甩开众人离了校,回到家里去怂恿叔叔司洪旭。   “叔叔,你和校长不是有交情吗?能不能给我做做主?他们少年班太过分了,尤其是那个叫做林小堂的,简直得意忘形,故意拉帮结派,败坏学校风气,应该好好批评!”   司洪旭最近正在忧心凯克集**交给他的项目,哪有心思听侄儿抱怨这种小事。   “怎么,和人起冲突了?这才芝麻大点的事,犯得着让我去找校长?”   “犯得着!”司子丹很是气愤。   “叔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学校有多重视少年班,他们就是仗着学校重视才无法无天,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高傲得很,谁都敢得罪,这只有让你去找校长才行得通!”   司子丹死皮赖脸求了一顿。   “叔叔,这次你要是不帮我找回场子,我真的没脸回校对面众人,回了校肯定要被别人狠狠笑话!”   被侄儿缠得厉害,看他说得可怜兮兮的,司洪旭随口应下,“行吧行吧,我明儿抽空跟你去学校一趟。”    第99章 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答应明天和侄子一起去学校后,司洪旭才想起询问事情缘由。   “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和少年班的学生起冲突?”   少年班都是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最大不过十四五岁,最小才十一岁,看着稚气未脱,幼嫩得很。   况且少年班有单独的学院,因为年龄的缘故,一般很少与正常的大学生往来,自家侄儿怎么会和他们产生矛盾?   “你别是故意招惹是非,闹出矛盾来。”   “没有!”司子丹极力辩解,“叔叔,我怎么可能和那群小屁孩计较呢,要不是他们做的实在过分,我压根不想理会他们。”   这话倒是不假。   从一开始,司子丹就没将那群少年班的学生放在眼里,要不是那个林小堂死缠烂打、煽风点火,他也不会被架着答应比试。   说来说去,都怪林小堂!   “叔叔,你是不知道,这一批少年班的孩子可嚣张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那盛气凌人的模样,比外头的小混混还要惹人厌,你得劝劝校长,给他们多定些规矩,不然我看他们迟早要闹出大事情来!”   听到“嚣张”二字,司洪旭沉默下来。   他思索片刻之后,才缓缓问道:“这个林小堂是男学生还是女学生,从哪儿来的?”   话题突然转换到打探身家背景,司子丹有点摸不着头脑。   依着自己知道的一些信息作答:“女孩,从羊城来的。”   “羊城来的?”司洪旭再度陷入沉默。   羊城那边,背景较深的也就郑洋教授而已。   郑教授以前在北城耕耘过一段时间,近两年才主动请缨去羊城创班,一些留在北城的人脉仍是有用的,最好不要得罪。   但据他所知,郑教授无儿无女,只姐姐家有个小外甥。   这个小女孩虽是羊城过来的,怎么着应该也不会和郑教授沾亲带故吧。   “她家境怎样?”司洪旭不太放心地追问。   听到这道直白的问题,司子丹才明白自家叔叔的考量。   原来自家叔叔是当心这小女孩有另外的背景。   “不会的叔叔,我看她穿着打扮,一点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   司子丹不禁在脑海中回忆林小堂的形象。   普通且廉价的红色短袖,粗布裤子,脚底一双旧布鞋,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孩子。   但凡家里经济条件好一些,大夏天都是给闺女买漂亮裙子,谁家愿意穿成方便下地干活的装束?   由此可见,这林小堂家里不仅不富裕,反而比平常人家都不如。   也就仗着一只会读书的脑袋,才有机会出现在大学,不然也只是个没前途的苦命人。   “有没有钱倒不是重点,是怕她家里有咱们不知道的关系。”司洪旭直白说出心里担忧。   “凭她家里什么关系,难道还能有叔叔您神通广大?”   司子丹惯会奉承,每次有什么事想求叔叔帮忙,他就拿出杀手锏,恨不能将自家叔叔捧到天上去。   偏偏司洪旭最吃这一套。   受了几句好话就容易找不着北,飘飘然真要升天。   被自家侄子这么一通奉承,司洪旭已然忘记刚才的谨慎,心里开始赞同司子丹的话。   羊城那边他得罪不起的也就郑教授一人而已,这小女孩想必和郑教授没什么关系,用不着忌惮。   不过……北城那边的情况可就复杂了。   “我提醒你,少年班的学生有些是北城过来的,你别没事找事去惹他们。”   被警告的司子丹很是不乐。   那个和他最先起冲突的杜远,据说就来自北城。   呵,有什么好嚣张的,北城来的了不起么?   “叔叔,咱怕啥,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徽城,谁不卖您一点面子?”   马屁拍对位置,乐得司洪旭合不拢嘴。   由衷地笑过几声后,他板起脸纠正:“你瞧你个大学生,会不会说话,谁是地头蛇,你叔叔我有这么见不得光吗?”   责怪归责怪,心里倒是没一点生气的迹象,只在嘴巴上做做样子而已。   “这次你别想嬉皮笑脸的混过去,北城那边的人你少起冲突,听到没?”   见糊弄不过去,司子丹言不由衷地答应:“行行行。”   心里却压根不当一回事。   他的认知里,叔叔一直是很厉害的人物。   以前在工厂里做领导,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奉承求办事,后来出去经商,在国外混得有声有色,真是了不得。   从小到大,求叔叔办过的事情没有不成的。   在他心中,叔叔几乎无所不能。   他没出去见过更广阔的天空,哪里能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只知道在这一亩三分地,他叔叔神通广大。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明天也不去项目看情况,跟着你去学校一趟。行了行了,别为这事伤神,早点去休息吧。”   得了话,司子丹这才安心地去休息。   夜深了,夏天的晚上星云密布,闪烁着的光亮拖成一副绝美又烂漫的画卷。   周遭静谧,只几声不知名鸟儿的鸣叫如催眠曲在耳边奏响。   正是睡觉的大好时光。   大学校园里,麦小溪躺在床上,却迟迟不肯就寝。   她探出脑袋朝下张望,小声叫唤两下,企图在熄了灯的宿舍中和林小堂说几句悄悄话。   可惜宿舍里乌漆嘛黑,她看不清情况,周围人又都躺下睡觉,下铺的林小堂也迟迟不回应她。   “你睡了吗?”麦小溪压低声音问道。   底下毫无动静。   看来是睡了。   话说林小堂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开学第一天就能安稳入睡,这会子睡得安心倒也不奇怪。   这人也真是的,在学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回来就倒头大睡,倒是害得她激动得迟迟睡不着,愁死人了。   叫唤几声无果后,麦小溪默默收回脑袋,重新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无法闭眼。   她心里有点担忧。   林小堂这一通做派是真给少年班长脸,但听说司子丹回了家。   司子丹的家境似乎挺好,有个神通广大的叔叔,看起来不能轻易得罪。   也不知道明天是个什么光景。   希望没什么意外情况吧。   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和林小堂一起吃过早餐后,迈进教室的麦小溪立即从杜远口中得到一个坏消息。   “该死的!听说司子丹昨天晚上回去搬救兵了,今天一早请了他舅舅过来见校长。”   杜远愤愤不平地朝林小堂吐槽:“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厚脸皮的人,我真是服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输给你,居然不认!”   这事在杜远看来很不可思议。   人可以输,但不能怂。   输了得认!   像这样不认账的事情,提起来真丢脸。   “你说他好好一个大学生,怎么干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情,输了就输了罢,迟迟不给咱们道歉,还一转身回家去请救兵,他三岁小孩啊?在学校闹了矛盾,还请家长来从中干预?”   “呵,说得谁没家长一样!”   杜远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火。   这事归根结底是他和司子丹的恩怨引起,林小堂不过是仗义执言几句,替他和所有少年班的人讨回公道而已。   这把火要是烧到林小堂身上,他心里过意不去。   若是司子丹的叔叔真给校长献言,要对林小堂进行处罚,那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小堂你别怕,他要是敢撺掇他叔叔用校长来压力,我也要去请我爸过来!”   杜远信誓旦旦。   “要是校长单独找你谈话,或者学院有任何批评你的指示下来,我立马去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放下工作赶过来,给你撑腰!”   林小堂:“……”   怎么这事态越闹越大了。   已经进行到拼关系的阶段了吗?   “别这样,我想校长不会这么糊涂的。”   话音刚落,门外有学生冲进来报信:“林小堂,外面有人找!”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杜远尤为激动:“看!说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校长找你,小堂,我跟你一起出去!”   林小堂:“……”   “先别冲动,或许不是校长。”   报信的同学在一旁补充:“的确不是校长,是一个外国人。”   外国人?   林小堂脑海中立即浮现洛克的形象。   她认识的外国人拢共就这一个,八成是洛克来找她。   可是洛克不是前天才回去吗?   前天洛克送她来学校之后,应该已经跟着罗主任他们一起回家了呀,怎么又突然出现在校园里?难不成他没回去?   这其中肯定有情况。   林小堂拔腿就要往外走,临走之前不忘安抚杜远:“你别多心,应该和校长没关系,是我以前的英语老师来找我。”   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跑到教学楼外面一瞧,没见到洛克,倒是见到戴着墨镜的洛克哥哥凯伦,以及凯伦身边的助理。   助理率先扬起胳膊和她打招呼。   林小堂很是纳闷,慢吞吞挪步过去。   “你们来做什么?”   难道是凯伦听说洛克来了这里,想要在这里找洛克,只不过正好错过?   “我们专程过来找你。”助理替自家老板表明来意。   林小堂大为不解,“找我做什么?”   “找你谈谈。”站在一旁的凯伦终于屈尊纡贵地开了口。   “找我谈?”林小堂更为震惊。   不是,她和凯伦之间哪有什么好谈的啊。   洛克老师是和她二姐在一起,找她来谈有什么用?   要谈咋不找她二姐谈?   难道是先和二姐见了面,在二姐那边碰了一鼻子灰,想从她这里找突破口?   林小堂不禁乐了。   “你别想让我松口,这事我可不掺和,你们大人的事情请你们大人自己去解决,我一个小孩子,正事是好好读书,哪有精力去摆弄你们之间的事情,别找我谈了,我还要上课呢。”   小孩身份真是万能挡箭牌,林小堂说完便要转身。   凯伦叫住她,取下墨镜,垂眸瞥她一眼,“我不是要和你和谈你二姐和洛克的事情,我是要和你谈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林小堂纳闷,“这就更奇怪了,我俩之间,好像更没什么好谈的吧?”   ……   两人站在教学楼外面沟通的身影正好落入路过的司洪旭眼中。   他带着司子丹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想去外面安排一场饭局。   事情要在吃吃喝喝中才好谈。   请人办事或是有所求,哪有空手白口去的,总得要付出一点东西,这种人情世故他拿捏得相当到位,所以去校长办公室也只是拉拉家常,问问对方有没有空吃顿饭而已。   把人约出来才好谈正事,干瘪瘪在办公室里谈了,人家也只会应付他几句,做做面子工程而已。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起吃过饭后,那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正喜滋滋要去安排饭局呢,谁知道一抬头,在学校的教学楼旁窥见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这这这……这不是大老板吗?   他见过凯伦两次面,在集团年度会议上,只远远看过几眼,并不曾有过交流。   但他不会认错。   这个男人的照片刊登在集团介绍手册上,他绝对不会认错!   怎么回事,大老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老板不应该远在洛杉矶总部吗?   现在出国一趟也不同意,大老板的时间金贵着呢,不会平白无故跑过来,肯定是有事情。   难不成是过来查看他的项目?可他项目并不大,应该不值得大老板特意跑一趟。   那这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和他面前那个小女孩有关?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司洪旭脑子一片混乱,他愣愣看着前方,脚步早已不自觉地停下。   见他停住,司子丹忍不住循着他的目光往前看。   这一眼立即看到不远处的林小堂。   呵,这小屁孩还挺惬意地和人聊天呢,等会儿估计就笑不出来了吧。   想让他道歉?没门,他倒是要让她挨挨批评!   “叔叔,就是她,她就是林小堂!就是那个和我有过节的人。”   一句告状的话语如晴天霹雳,震得司洪旭外焦里嫩,半天缓不过神。   “你说什么?你和她有过节?”司洪旭尽量平稳着声音求问。   他多么期望得到否定的答案啊,偏偏司子丹不停朝他点头,“是,和我有过节的人就是她!”   司洪旭:“……”   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沉默。   无尽的沉默。   半晌之后,回过神来的司洪旭内心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他一巴掌拍在司子丹脑门:“你闯大祸了你知道么!”   被拍得有点昏乎乎的司子丹紧捂脑门,看着态度突然大转弯的胡叔叔,一脸懵:“我怎么了我?”   司洪旭咬牙切齿:“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第100章 这下可算遇着能治他的人   原来林小堂和大老板凯伦有关系?   司洪旭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自忖在徽城这一带,任谁都得卖他一点面子,但没想到人家背后的关系是大老板啊。   幸好刚才在校长办公室里并没有吐露太多,不然这会儿怕是没法收场。   司洪旭铁青着脸将自家侄子司子丹拉到一旁,严肃批评:“你惹谁不好,非得惹她!”   一直没弄明白情况的司子丹这下更懵了。   不是,这林小堂怎么就成了不该得罪的人?   来学校之前他叔叔还一个劲地表态,要替他讨讨公道呢,这会儿为什么转变这么快?   司子丹没注意到林小堂身边的外国人,也就没往其他方向猜想,只觉得自家叔叔态度转变得莫名其妙。   他心里又委屈又憋闷。   怎么说好的话还能出尔反尔呢?   “叔叔,你要是不愿意帮忙,那我自己去解决好了。”   司子丹憋着一口气,赌气似的放下这句话,扭头就走,气得司洪旭满面通红。   “你回来!”   这侄子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从小到大被惯坏了,遇着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就要闹。   现在好了,踢到铁板上了吧。   司洪旭烦躁地拽住司子丹胳膊,摆出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你脾气上来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我说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不懂看眼色就罢了,还想自己去解决?”   “你打算怎么解决?找几个人威胁对方?还是亲自去吓唬对方?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司洪旭越说越火大。   这侄子枉费长这么大个头,一点脑子都没用。   “你要是真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你是想害死你叔叔我!”   司子丹心里还在捣鼓。   他想还嘴几句,瞥见叔叔真生了气,怕一开口便是火上浇油,只得忍住。   但他心里又实在纳闷,他解决他的事情,怎么就害死叔叔了呢?   “你看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实话告诉你吧,瞧见林小堂面前的那个外国人没,他是我大老板!”   不管林小堂与大老板是什么关系,总之看两人的神情,不像是交情很浅的样子,真和林小堂闹出矛盾,要是把大老板也扯进来,那他怕是没后路可退。   “你现在知道了吧,你说你是不是要害死我!”   司子丹懵了。   不太相信地瞪大眼睛,看向不远处林小堂对面那道颀长的身影。   “不可能吧。”司子丹不相信。   他叔叔的大老板不应该乖乖在国外享受好日子吗,怎么会默默跑到这里来,莫名其妙地和林小堂聊天呢?   “叔叔,你大老板为什么会和林小堂认识?”   司洪旭板起脸:“……我还想问你呢!”   该死的,差点收到错误的信息。   谁说林小堂没背景?   这小姑娘的背景比谁的都大!   话说,既然大老板来了一趟,会不会顺便去看看在徽城的项目?   这么一想,司洪旭冷汗直流。   不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不能在学校里耽误时间。   “子丹我跟你说,这事你得好好给人家去道歉,不管是不是你的错,你都得去给人家赔礼,听见么!”   司洪旭严肃地发布完命令,趁着不远处的人不注意,转身悄悄离开学校。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留在原地的司子丹才逐渐回过神来。   回过神的他也慢慢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该死的,瞧林小堂那破样子,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啊,怎么会和叔叔的大老板扯上关系呢?   既然和叔叔的大老板扯上关系,怎么着也不应该这么寒酸吧?   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场景,但他叔叔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已经揭露事实。   以前有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找叔叔解决,这次看来行不通。   弄不好还要连累叔叔呢。   他得去道歉。   司子丹是个识时务的人,自身背景比人家硬,他可以颐指气使,自身背景不如人家,他倒也放得下身段。   道歉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这事儿一点玩笑也开不得,他亲眼看着不远处的林小堂进了教室,立马提起脚步跟了过去。   教室里,林小堂刚在座位坐下,一大群人乌泱泱围过来。   “小堂,是你以前的英语老师找你吗?”杜远不太放心地问。   林小堂还没回答,一旁的麦小溪又道:“你们怎么聊了这么久?你以前的英语老师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谈啊?”   “等等,你英语老师是不是报名那天在食堂见到的那个外国人?我怎么看着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好奇啊。”记忆力不错的杨西也凑过来问话。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压根没给林小堂接话的机会。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又懒得解释和凯伦的关系,只得转移话题:“别问了别问了,等下就上课了,之后再说吧。”   林小堂一挥手,打算把面前凑过来的人都赶走。   她自个儿都还没明白凯伦为什么来找她呢,说是要聊聊,也不知道要聊什么。   上午有三节课,她没时间,对方也说上午有其他事情要忙,约在傍晚时分再过来。所以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她也弄不懂。   “你说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八卦,要是讲八卦也交税的话,恐怕你们……”   话到一半,周围蓦然静下来。   围在她身边的麦小溪、杜远和杨西几双眼珠子全都朝着教室门口的方向望去。   察觉到不对劲,林小堂下意识转身向后。   只见司子丹站在教室门口,一双眼正在探寻,目光落到她身上时,终于定住,随后他脸上绽开一张略带讨好的笑容。   这笑容把杜远看得恶心极了。   他一步跨上前,挡在林小堂前面,厉声质问:“你过来干什么?除了道歉,我们什么都不接受!”   司子丹这家伙居然一大早就撺掇叔叔去找校长,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嘴角边那抹恶心巴拉的笑,一定是小人得志,在嘲笑林小堂!   杜远冷冷望着面前的人,“我警告你,你要是识相的话,最好赶紧给我们道歉,要不然等我也告家长,一定让你没好果子吃!”   话音一落,从司子丹口中吐出“对不起”三个字。   “抱歉,昨天因为一点小事,和你们闹了矛盾,我本来是输了,也该遵守赌约给你们道歉,等下我就去写份道歉信,贴在学校公告栏处。”   “这事是我做得不地道,你们要是还不解气的话,要不我请大家一起去吃顿饭怎样?平常没空,周末应该还是有一点闲时间的,不知道你们肯不肯赏脸?”   一番话震呆众人。   大家压根没料到司子丹的态度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要知道这家伙昨儿输了比赛,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赌气离开学校,今天一大早又请来叔叔,怎么看都像是要和他们斗争到底的模样,怎么一下子却服软了?   这样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饶是如此,林小堂依着本能没有答应:“去公告栏张贴道歉信就够了,吃饭还是免了吧,咱们也不熟。”   “对,咱们也不熟,谁和你吃饭!”杜远在一旁帮腔。   虽说这司子丹态度良好地过来道了歉,但他可没忘记司子丹昨天恶劣的行径,他一点都不想原谅。   刚才瞧见林小堂好半天没回应,还以为林小堂秉持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要和稀泥地答应人家的请客呢。   好在林小堂是个清醒的,没有轻易上当。   杜远很是支持她的决定,“你只要去挂道歉信就够了,赶紧的吧!”   眼看事情息宁,司子丹也没纠结请客不请客的事情,他顾不上丢面子,赶时间写了一封看上去言辞恳切的道歉信,张贴在学校公告栏上。   宁志杰来学校报道时,一眼瞧见公告栏处聚满学生。   看样子学校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这两天因为家里的事情,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换做平时,他肯定会凑过去瞧瞧热闹,这会儿也懒得过去凑热闹,只抱着自己的行李往宿舍楼走。   他比少年班的众人晚一天报道的,得先去宿舍找到床铺,放下行李,再去班级里看看情况。   话说,林小堂应该早就来报道了吧?   幸好顾云没考上中科大少年班,不然他多膈应啊。   “这就是司子丹给林小堂的道歉信吗?”一道细碎的讨论声突然钻入他耳朵。   宁志杰脚步一顿。   他有点恍惚,怎么似乎听到林小堂名字?   是不是听错了?   定了定神,周围的讨论声逐渐清晰。   “笑死人了,这司子丹也是真惨,听说昨天和林小堂比了好几场,场场都输,我要是他,今天怕是都没脸来学校。”   “输给这么一个小姑娘,我想谁的脸上都没光吧,只能说林小堂太厉害了,司子丹之前也是嚣张惯了,这下可算遇着能治他的人。”   “我昨天泡在图书馆呢,没看到情况,真是可惜,听说昨天体育馆和田径场都很热闹,聚了很多人?”   “可不是么,昨天我就在现场,看得我都激动死了,不过昨天司子丹态度没那么好,直接离校了,还以为他会赖账呢,没想到还是乖乖道了歉。”   “输给一个小孩子本来就丢脸,输了不认,那不是更丢脸?他要是真那样做,工程系的脸都被他丢干净了,工程系的学生会押着他过来道歉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话又让我想起昨天司子丹吃瘪后死活不服气的样子,看来咱们还是不能小瞧少年班的学生,他们真是深藏不露,看看现在还有谁敢说少年班是一群只会死读书的孩子?人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呢!”   “话说这个林小堂是谁啊,好厉害的样子,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你们之前都不看电视报纸的吗?她应该是这届少年班知名度最高的学生吧,我之前看过她好多报道呢,所以昨儿我看热闹的时候,一听到对面是林小堂,就知道司子丹铁定要输。”   “我之前也听说过林小堂的名字,但是之前是以为她学习好,脑子好使,天分高,没想到她运动方面也这么强,这人是不是没有短板?”   “可不是么,看来今年的运动会,少年班要大展风头咯,这么一想,我还挺期待的。”   ……   宁志杰:?   听这意思,昨天林小堂和别的学院的学生比试,赢了好几场,似乎在学校出了很大的风头。   可是……昨天应该是开学第一天吧。   这才开学一天,林小堂就在全校出名了?    第101章 不如你来当班长吧   宁志杰迫不及待想见到林小堂。   他报名之后,飞快将行李放进宿舍,连周围环境都来不及熟悉,先往教室里来上课。   所幸只耽误一天的课程,想必开学第一天,老师们还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课,就算讲了一些课程,进度也很慢,他不愁赶不上。   整个班级他只认识林小堂,踏进教室那一刻,朝人群搜索一圈,精准找到那张记忆中圆墩墩的脸蛋。   他笑着走过去打招呼,“你剪了头发?我差点没认出来。”   林小堂正被麦小溪拉着倾诉司子丹张贴道歉信的事情,旁边突兀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她下意识回头,看到宁志杰笑呵呵在她旁边坐下。   这位置是……   林小堂瞥了一眼宁志杰坐下的位置,动了动唇,终究没出声提醒。   “你怎么今天才来?”   这事她憋心里两天了,昨儿本来打算给二姐去个电话,问问家里的情况,被司子丹一纠缠,压根没机会打电话。   宁志杰的出现让她回想起这事的重要性。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和顾……”   顾露的名字即将脱口而出时,林小堂及时憋住。   公共场合谈论宁志杰的私事不太礼貌,她只得改口:“咱俩去外面谈谈吧。”   教室里杂音挺*大,小声说悄悄话不太方便,又怕周围同学听了去,还是去外面交流比较靠谱。   “好。”宁志杰应了一声,准备起身。   他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对林小堂倾诉呢。   刚要站起来,一只手突然重重往他肩膀上推了一下。   “喂,谁让你占我位置了?”   杜远不过是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发现自己坐位被人占了,他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我的位置,你凭什么坐?”   宁志杰:?   这人怎么回事,一上来说话这么冲?看着就不像是有什么家教的样子。   “大哥,你以为你还在读中学呢?这是大学,教室里每个学生的位置都不是固定的,谁来谁就能坐,怎么就断定这是你的位置?”   嘿,占了别人的位置还这么理直气壮?   简直莫名其妙!   “你没瞧见上面放着书本吗?长这么一双大眼睛,原来是瞎的?”   杜远气呼呼将书本拿起来,放到宁志杰面前晃了两晃。   “看到没,我的书!你也说了,谁来谁就能坐,我先来,自然是我的位置,你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差点被人指着鼻子骂,宁志杰也是一肚子火气。   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这么嚣张这么讨嫌的人,他又是个无法忍气吞声的,脾气上来涨红着脸拉开架势就要掰扯。   “你谁啊,我为什么要让开来?我和小堂是好朋友,我就要和她坐一起,你拿起你的书,另外找个位置吧,别在这里讨嫌。”   嗯哼?   杜远气极:“谁讨嫌?我还没赶走你,你竟然要来赶我?哦,就你是小堂的朋友,我难道不是?凭啥就你能坐她旁边,我不能?”   杜远早在心里将宁志杰的身份琢磨一圈。   林小堂是从沪城过来的学生,从沪城过来的拢共只有三位学生,另外两位男生在开学第一天已经报道。   而这位开学第一天缺席的宁志杰是从沪城过来的。   由此可见,宁志杰和林小堂以前压根不是同学。   既然都没有在一起读过书,也没有生活在同一片地方,顶多也就相识的交情,哪有他和林小堂之间的友谊深厚。   想想昨天,他可是和林小堂一起并肩作战经历过大事的人!   “我看要走的人是你好吗!”杜远没好气地反驳。   “别说屁话。”宁志杰不信,“小堂才没有像你这样没素质的朋友。”   “呵,谁说脏话谁没素质,我可比你文明多了。”杜远懒得纠缠。   这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对方没理。   他上前一步,双手撑开课桌上,双眼犯狠:“你要是不服气,咱们出去解决。”   出去解决?   哦豁,这什么小学生放狠话。   林小堂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   “停停停,别吵了!”   她及时出声制止事态恶化。   “你说你俩干啥呢,为了个位置就要干一架?像什么话!也不想想,你们现在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和小学生一样吵架?丢不丢脸?”   “不就是一个位置么,杜远你还坐你原来的位置,志杰你坐我前面一排,等下还有事情要问你,现在别闹事。”   林小堂对这两人的脾性都心知肚明。   杜远是个嚣张的,宁志杰嘴上又从来不肯饶人。不板起脸摆出比他们还严厉的架势,这两人得直接动手。   她一张圆滚滚的脸上鲜少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态,成功将两人震慑住。   杜远和宁志杰看她似乎真生了气,一时都闭了嘴,没敢吭声。   周围学生早被杜远和宁志杰火药味十足的争吵吓到,这会儿看到林小堂成功控制住局面,一时都放下心来。   这一幕正好被准备进教室的黎永年教授撞见。   黎教授有些意外。   哟,这小姑娘瞧着可可爱爱的,看不出来还挺厉害。   架势一摆,气势挺足,居然能唬得住人。   他心里一动,“我们班上还没有选班干部,我看小堂你有这个能力,不如你来当班长吧。”   莫名其妙被安了职务的林小堂:?   不等她回应,班上其他同学已经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好好好好,我同意!”   “除了林小堂,没人更合适。”   “班长本来就该第一名担任嘛。”   昨天与司子丹的比试轰动全校,林小堂为少年班赚足风头,大家对她是心悦诚服。   今天大家去公告栏看了道歉信,心里更是敬她服她,哪有不赞成的道理。   “来,我看有多少人支持小堂同学当班长,举手表态一下。”   明明已经听到学生们的附和,黎教授还要让同学们进行举手表决,以示公正。   毫无疑问,全班几乎没人反对。   班长这项职务就这么落到林小堂头上。   林小堂心思也没放在这种事情上,她心里比较关心宁志杰迟来学校的原因。   等到一节课结束,她立即拍了拍宁志杰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眼色,将人约到教室外的走廊谈事情。   走廊处没什么学生往来,很是安静,林小堂放心问话。   “怎么回事,你家里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与顾云她二姐有关?”   面对林小堂的追问,宁志杰也没瞒着,和盘托出:“对,就是和她有关。”   “她生了个女儿,家里在商议要怎么处理,有人想要把小孩接过来,有人不想把小孩接过来,吵了两天,家里鸡飞狗跳的,连派个人送我来学校都派不出。”宁志杰想想就窝火。   “什么?已经生了?”林小堂满脸惊讶。   算算日子,应该还有一个月才足月,这是早产了?   因为是女孩,所有宁家有人不想要把小孩接过去吗?   林小堂心里纳闷着,“你们家……谁不想要把小孩接过去啊?”   宁志杰指了指自己,“我。”   林小堂:“……”   她还以为宁家人重男轻女,不打算抚养女孩,没想到是宁志杰闹小孩脾气。   难怪宁志杰迟了一天才来报道,原来是搁家里舌战群儒,拦着家里把那个小女孩接回家?   “那你们家最后打算怎么办?”林小堂追问。   提起这事宁志杰就来气。   明明家里人都不喜欢顾露,轮到小女孩出生,又都想把孩子带回来,家里没一个人站在他这一边。   他对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喜恶,但他非常不喜欢顾露,也讨厌顾云。   哼,别以为他小不懂事,他看得可清楚了,接受小女孩就等于接受顾露。   等孩子过来了,那个女人迟早也会过来的!   为这事他气得要命,给家里留信一封后独自跑来学校报道,正是对家里作出的决定表示抗议。   宁志杰耷拉着脸,很不想承认:“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把这个小女孩接过来,先去做一下亲子检查,如果是我小叔叔的孩子,就由我们家养大。如果不是,那就送回去。”   ……   另一边的顾云接到的也是这样的消息。   但她已经顾不得为二姐顾露争取什么,她自身都难保。   至少宁家愿意把孩子接过去做亲子鉴定,说明宁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家,那她二姐之后的孩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她就惨了。   自从回到晋东小学重新报名之后,周围同学时不时传来探寻的目光。   目光中夹着好奇、嘲笑、奚落、讽刺、轻蔑等等多种很复杂的情绪,开学才两天,她已经接受过太多恶意。   唯独只有陈阳老师待她如初。   陈阳老师甚至趁课间将她叫入办公室,耐心开导她,“以你的成绩,不用规规矩矩地上完小学,以后可以跳级,很快读完小学和初中,别担心太多。”   她对此不以为意。   这些都不重要了。   从她回到晋东小学的那一刻,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跳级又有什么用呢,天才的光环在她被退回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破灭,现在周围学生多半是看她笑话,她都知道。   她也懒得搭理其他人。   她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呢,哪怕是被退回来,她也能重新走出一条路来!   从办公室回到教室,还没跨进去,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议论。   毫无疑问,她是议论的中心。   “天呐,我真的不敢相信,顾云竟然真的从市区少年班回来了,前天听人说看见她报名,我还死活不相信呢!”   “别说你不相信,我到现在都还不相信呢,和她一起上了一天的课,感觉好不真实啊,你们说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退回来了呢。”   “不知道,这个真不知道,陈阳老师的口风可紧了,没人能从他嘴里打探到原因,越是这样我越好奇,你们说顾云为什么被退回来啊?”   “还能为什么,成绩跟不上呗,市区少年班肯定都是学习拔尖的人,她跟不上学习进度,自然就被退回来了。”   “这么一说倒也是哦,之前就听说市区少年班会淘汰一些跟不上进度的人,看来是真的啊!”   “真什么真哦,我打听到一点顾云在市区少年班的成绩,人家一直在前几名呢,怎么可能赶不上学习进度,别瞎扯。”   “那你们说说到底是为什么嘛,明明成绩也挺好,怎么就莫名其妙被市区少年班退货了呢?人家退货总得有个理由吧?”   “如果和成绩没关系,那说明问题更严重,可能是……”   “咳咳!”不知是谁咳嗽一声,讨论声戛然而止。   大家不约而同朝外望去,果然瞧见站在教室门口顾云的身影。   众人的胡乱猜测,顾云全听了去,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出人意料,她比她自己想象得要坚强一些。   本以为会无法面对这样大起大落的场景,会介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却发现跌到谷底之后心里反而踏实一些。   她一直害怕失去这些浮名,拼命想办法维持,撑到没办法支撑的时候,失去了反而一身轻松。   这大概是所谓的不破不立吧。   顶着天才光环也挺累的,现在这样也挺好,她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哪怕不做天才,她也要认真干出一番事业!   忽视教室里学生射来的目光,顾云淡定地走回座位,坐下翻开课本。   “顾云,外面有人找你!”   不知是谁进教室朝她嚷了一声。   “说是从市区来的,是个男生,应该是你以前少年班的同学吧。”   顾云听着,心里一动。   从前少年班的男同学,谁会来看她?   依着她的判断,与她交集最多的男同学,只有阙星阑。   两人以前都是市一中附小的学生,还一起参加过几次小团体活动,后面又一起进入市区少年班,算是与她交集最多的男同学。   难道阙星阑会来看她吗?   可是阙星阑不像是那种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难不成是喻子晋?   好歹做了一年多的同桌,虽说没说过什么话,交流不多,但多少有点同桌情谊吧?   可是……喻子晋也不像是会主动来看她的人。   两人性格冰冰冷冷,都只和林小堂合得来。和林小堂合得来的人哪里会来看她。   况且这两人现在都已经去了中科大少年班,应该没空出现在这里吧?   猜来猜去猜不中主人公,顾云怀着纳闷的心理走出教室。   见她出去,不少同学跟着伸出脖子好奇地朝窗户外探看。   教室外面的走廊,端正站着一道结实的身影。   是梁奇玮。   “怎么是你?”顾云脸色当场暗下来。   她猜过很多人,独独没猜过梁奇玮。   梁奇玮径直忽略她面上情绪的变化,扬起嘴角笑着和她打招呼:“怎么不能是我,我来看看你。”    第102章 我支助你,与这些无关   对于梁奇玮的到来,顾云很是意外。   意外的同时,心里多少有些防备。   “你来做什么?”她一双眼戒备地望向面前的人,好似在审视一个犯人。   被这样不客气的目光注视着,梁奇玮倒也不生气,他悠悠地抱起双臂,“我说过了,我是来看看你。”   顾云不信。   她又不是不了解梁奇玮是什么脾性,当初她三哥顾风脚受伤的事情,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人害得她三哥住了许久的院。   后来出了院,走路总是一瘸一拐,要不是她二姐严厉地教他改正,他指不定要落下毛病。   这些都掰梁奇玮所赐。   再者,那次在厂区医院,她打算伙同梁奇玮将她三哥受伤的缘由推到林小堂三哥林三满身上,谁知道这家伙先前答应得好好的,临了却反悔,还把一切当着大家的面和盘托出,害得她面上无光、颜面尽失。   事后正在气头上的时候,梁奇玮居然还跑过来无情嘲讽她。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善类。   以前就窝着一肚子坏心事,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估计变得更坏了吧。   特意过来看看她?   呵,不可能!   这人有这么好心?   来看她笑话还差不多。   吃一堑长一智,之前因为轻信梁奇玮,导致自己陷入被动局面的时候,她心里就暗暗发誓,以后遇着这个人,再不会相信他一个字。   “我想你搞错了,我们并不是朋友,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过节,你没必要来看我,当然,如果你是特意过来看我笑话,那你请便。”   梁奇玮轻笑一声,“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时候朋友和敌人这两种关系是可以互相转化的。”   顾云:“……”   这人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这意思是说,现在两人可以携手成为朋友?   呵,想多了。   “你说的话没错,但至少现在,你算不得我的朋友。”   顾云放了话,转身便走。   这种人,她懒得纠缠。   一是没有纠缠的必要,二是她心里也有一些忌惮。这家伙做事有点疯,比她行事还可怕,还是避着一点比较好。   顾云心里一点小九九被梁奇玮看得一清二楚。   他望着渐渐离开的背影,也没挽留,只扬起嘴角毫无温度的冷笑一声。   他要的朋友和敌人,从来由不得别人选择。   他说是便是,不是也会想办法把它变成是。   这世上大概只有林小堂,明明可以和他做朋友,却非要做敌人。   等着吧,顾云迟早会有一天主动来找他。   梁奇玮收回视线,淡淡瞥了一眼从教室窗户中探出来打量他的目光,心里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   另一边的林小堂哪里想到梁奇玮居然还会去找顾云,她早把梁奇玮这号人物抛到九霄云外。   自从梁奇玮回到自己亲生父母那边,两人再也没有往来,唯一一次交集,还是上一次疑似梁奇玮偷走她二姐给她做的面包。   除此之外,别无联系。   她现在最大的事情,是等着凯伦过来找她。   两人早上约好时间谈话,一晃眼一天过去大半,两人的见面近在迟尺。   凯伦是个很守信的人,赶在约定的时间到达学校,在学校外面的餐馆订了一间包房。   包房装修与陈设并不华丽,却是附近最好的一家餐馆。   两人坐在里面,气氛有些沉默,助理站在一旁整理菜单。   助理是个有眼力劲的,之前一次他是不了解眼前这个小姑娘,以为她不会英语,所以凑在大老板面前充当翻译。   经过上一次的交锋之后,他也知道这小姑娘英语很地道,有他没他根本不会影响大老板和她的交谈。   这样的场合,大老板不会希望他杵在一旁偷听。   助理很识趣地转身,借着去催服务员的理由离开包厢。   助理一走,凯伦明显松懈下来,他拿起菜单,递向林小堂,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喝的。   林小堂摇头之后,直接用英文问他:“直说吧,你过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事情?”   她不想兜圈子。   “我想支助你去国外上最好的大学。”凯伦直言不讳。   闻言,林小堂差点跳起来。   “不可能!”   之前在家里已经吵过一次。   那次凯伦去纺织厂职工宿舍楼,找到她和她二姐,两帮人马谈判的时候,凯伦也是用去国外留学来诱惑她,让她二姐放弃和洛克老师在一起。   呵,她是为了去国外留学就拆散她二姐姻缘的人吗!   她当场就拒绝了,并且发誓要自己考去外国留学。   万万没想到,上一次诱惑她不成,这次凯伦居然追到她大学里过来给她做思想工作,好家伙,这毅力真大。   难道上次自己表态不够明确,让凯伦觉得可以再疏通疏通?   疏通也不管用,她以后想去国外留学又不是没机会,等公派出去也可以的,犯不着现在急乎乎地出去。   林小堂想也没想地拒绝:“我之前早就表态过了,你要是想用这个来劝我,让我二姐放弃和洛克老师在一起,我告诉你,这绝对……”   话没说完,凯伦打断她:“你想多了。”   上次失败的经历纵然让他有些挫败感,多多少少想重新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打开突破口,但他早上光临这间学校,看着学生们朝气蓬勃地走向设施简单的教学楼,心里突然有了另外一个计划。   有时候,换个角度思考问题,难题会迎难而解。   “我支助你,与这些无关。”   嗯?与这些无关吗?   林小堂一时愣住。    第103章 听说她要去公派留学呢!   原来凯克过来,不是想着朝她这里打开缺口?   林小堂很是纳闷。   既然这样,凯克平白无故支助她去留学做什么?总不能是做慈善吧?   包房里很安静,懂眼色的助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进来,见四下无旁人,林小堂也懒得猜来猜去打哑谜,直接问道:“那你支助我的目的是?”   依着凯伦之前对她们一家的表现,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善心大发。   凯伦的确不是善心大发,他直言:“我们公司有人才计划。”   所谓的人才计划,自然是四处招揽可培养的人才,包括已经就业的或者没有毕业的,林小堂属于后者。   凯克虽说脾气不怎么样,但对人才格外上心。   第一次听到林小堂一口流利的英语时,他心里已经悄悄种上好奇的种子,之后免不得若有若无地留意她的消息。   这次过来,亲眼瞧着对方小小年纪竟然上了大学,更加认定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商人重利,私人恩怨比不过未来的利益,况且大人之间的恩怨本来就和小孩子没什么关系嘛。   凯伦暂且把弟弟订亲对象一事抛开,想先完成人才招揽。   “人才计划有一部分基金专项用于像你这样没有完成学业的学生,我们会全力提供支持,任何方面的支持,让你在留学期间完全不用担心费用问题,毕业之后也会给你提供合适的岗位。”   也就是说,留学不用花钱,毕业后还包分配?   听着挺诱惑人的。   虽说国内大学毕业之后也包分配,但国家还处于发展中,与发达国家的福利无法比较。   不然这个年代公派留学的那些大学生也不会眷恋国外的高收入而选择不回国。   凯伦口中的包分配,自然是指在国外分配工作。   这样的条件,对于别人而言,大概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林小堂却敏锐地窥见其中陷阱。   这天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所谓的免费,只不过是引人上钩的条件,后面可能要付出更多。   “你们人才计划,应该会有效力期吧,最少多少年呢?”   听到“效力期”这个词,凯伦眉头微扬。   是他低估了这个小姑娘,没想到她还会关注到这方面的事情,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的呢?   据他所知,这个国家的工厂都是国有资产,最近两年才忙着改革,私企没多少生存空间,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人才计划。   小姑娘怎么这么敏锐地猜出会有效力期?   凯伦愈发觉得她是个天才。   他尽量委婉地用词:“至少十年,如果你觉得太长,也可以五年,五年是最短的期限。”   五年?在一家企业耕耘五年,人脉与势力都慢慢沉淀下来,没有重大内部问题,谁会想不开离职?   看吧,整个职业生涯都得绑定在企业里呢。   林小堂这会儿很是好奇。   当初凯伦能随随便便夸下海口应许她二姐一百万,经济实力的雄厚不言而喻,如今听他意思,似乎拥有自己的公司。   一般的小公司断断不可能有这样的周转资金设立人才引进计划,这得是具备一定规模的大公司才会立项的活动。   林小堂在心里琢磨一番,料想她这个准二姐夫的家里似乎相当有钱。   之前她二姐没去故意打听,她也没去朝洛克老师追问过任何信息,这次洛克老师的大哥凯伦直接找到她,又提起什么人才计划,机会摆在眼前,她也就顺着嘴儿问道:“你们公司是?”   “凯克集团。”凯伦颇很是自信地报出集团名称。   林小堂:?   饶是心里做了一定的准备,听到“凯克集团”的大名,林小堂仍旧愣了一下。   她不太确定地追问:“是总部位于洛杉矶的凯克集团吗?”   “是。”凯伦优雅点头。   林小堂:“……”   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有没有搞错啊,洛克老师居然是凯克集团当家人的弟弟?   她料想洛克老师家里一定很有钱,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有钱啊!   我勒个天,她二姐还不知道呢。   二姐林二玉和她一样,只料到洛克老师家里条件很好,没料到洛克老师生于超级大富豪之家,要是二姐听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林小堂忍住心中的震惊,狐疑朝对面的人望了几望。   凯克集团的当家人想必不会是什么闲人,日进斗金的人特意抽出时间过来学校找她谈论这件事,多少表达出一点在乎的意图。   可惜……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想靠着自己的能力留学。”   这样的表面说辞,只是一部分原因,林小堂不想受凯克集团恩惠的主要原因,也是不希望将二姐放到被动地位。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虽说这是两码事,但真要论起来,沾亲带故的,很容易让她二姐产生被动的压力。   况且国家公派留学也是不用花自己的钱呀,留学回来,也是包分配工作的,还能为国家搞建设呢,多好。   综合想来,林小堂拒绝得心安理得。   任凭凯伦如何游说,她都不为所动。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   从餐馆出来的路上,林小堂拐了个弯,去街角公用电话亭给自家二姐拨了号。   待对方接起,她敞开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揭露:“二姐,你知道吗,洛克老师的大哥是凯克集团的当家人!看来洛克老师比咱们想象中更加有钱!”   对面没有回应。   林小堂:?   “……二姐?”   不应该啊,她二姐听了这消息,不应该是这样淡然的态度啊。   “二姐,你是不是被这个消息震傻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你别说,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愣了好一会儿,简直太不可置信了,这太让人难以相信了,根本想不到洛克老师原来……”   话到一半,对面咳了咳。   显然是男人低沉的嗓音。   林小堂双唇一闭,将接下来的话全部咽回肚中。   她不可置信地将话筒拉开一段距离,想了想,自己没拨错号啊。   这是自家的电话号码,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想到某种可能,林小堂顿时头皮发麻。   “你难道是……洛克老师?”   “嗯。”这样的场面,洛克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轻轻应了一声。   “能不能换我二姐接电话?”林小堂忍着尴尬,硬着头皮要求。   “可以,但是小堂,刚才的话你能不能不要告诉……”   话没说完,旁边传来一声尖嗓子,“还有什么告诉不告诉的,我都听到了!”   紧接着对面换了人。   “喂,小堂吗,你刚才的话是真的?洛克他大哥是凯克集团的当家人?”   “是。”林小堂一时无言。   刚才太大意了,因着心情兴奋,连对面声音都没听到就迫不及待一股脑和盘托出。   她至少该先确认一下的嘛!   “呵,那我真是白忙活了啊。”林二玉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早知道这样,我还做什么生意,反正怎么着也赶不上他家底,不如直接跟着洛克去国外继承家产得了,这样能少走好几年弯路呢。”   这话听着不怎么真心。   林小堂正要接话,听得对面二姐哼了一声:“小堂,先这样吧,挂了哈,我还有一笔账要算。”   啪——   对方挂断。   林小堂慢慢搁下话筒,默默在心里为洛克祈祷。   知情不报免不得要被算账的。   阿弥陀佛,希望她二姐下手轻一点。   林小堂放下话筒,优哉游哉往学校里去。   虽说放弃了一道出国留学的机会,心里却莫名轻快。   接下来的日子,林小堂开始了作为中科大少年班学生的大学生活,另一边的顾云,也重新开启小学生涯。   小学阶段对于顾云而言,不过是调回学籍的一个过程而已。   从市区少年班退回来,顾云的学籍需要重新插入小学,按着正常的升学流程进行。   陈阳老师宽慰她,“只要你表现好,只需要在小学待一年,就可以跳级直接去读初中。”   顾云把这话听到心里。   前些天陈阳老师对她唠叨这些话时,她还对此不以为意,经过几天的冷静,她慢慢学会接受现实。   既然已经返回晋东小学,总不能自暴自弃。   顾云能这么快恢复信心,本质上是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   在少年班她都一直占着上游呢,和这群普通的小学生比起来,她优势不要太大。   跳级肯定不成问题。   只要能表现好,她就能一直跳级,这样下去,她同样只需要用几年时间完成中学学业,然后参加高考,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少年班的学生。   心里打定主意后,顾云接下来的日子愈发勤勉好学,力争表现自己,处处要出风头。   原本她就天才名声在外,即使被退回来,实力依旧比其他普通同学高出一大截。   又因着她积极表现,一年之后,她成功就读市区最好的初中。   市区最好的公办中学是市一中。   市一中底下有个附属小学,顾云当初因为天才名声被调到省城最好的小学就读,那所小学便是市一中附小。   这次重回市一中,不少一中附小的老师和学生都认得她,免不得又流出一些闲言碎语。   “奇怪,顾云怎么来上一中了?之前她不是去了三中的少年班吗?”   “你们没听说么,顾云被三中少年班退回原来的小学去了,她在小学读了一年,才跳级来一中的。”   “她为什么会被退回去啊,我看她表现,不像是因为跟不上进度啊。”   “谁知道呢,可能有其他原因吧,少年班选人的标准一直很奇怪,咱们没去过,也搞不懂。”   ……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顾云一概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学习上。   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名声于她而言反而不需要太在意了,她要做的,是用结果默默让所有人闭嘴。   在市一中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学习一年后,她用获得的优异成绩换来跳级机会。   一年后,她成功进入高中就读。   高中的课程比小学初中更重要,这一次,她用了两年。   这两年来,她一直默默努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学生时光她早已不在眷念,心中唯一的目标便是考上好大学。   周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从她被退回晋东小学开始,身边那些冷言冷语从来没断过。   直到她不停跳级,不断用优异的成绩证明自己,那些质疑与嘲讽声才渐渐歇了。   呵,市三中少年班的学生用四年学完所有中学课程,然后参加高考,作为已经不在少年班就读的学生,她也做到了,谁还敢嘲笑她?   可是……高考无疑又是一道坎。   这道坎跨不过,以后怕是同样要面临万丈深渊。   但这四年的学习让她充实很多,面对如此重要的高考,心里不再是排斥与畏惧,而是充满期待。   她急于检验自己努力学习的成果。   参加高考那天,顾云准备妥当,心态良好地走进考场。   坐在考场上尽自己所能认真答题时,她倒是悟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深意。   看来只要肯付出努力,老天一定会给你回报。   高考结束之后,她自认考得不错,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有信心。   考试结果出来后,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的确考得不错。   上辈子她被父母强迫着学习,牺牲所有童年时光,只考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这次她朝着自己心里的目标迈进,真心实意感受学习,如愿地考上重点本科。   对于这样的结果,顾云原本是满意的。   她的努力换来回报,这是可喜的事情,直到……她听到苏曜文的高考结果。   苏曜文考上了北大!   这小孩之前默默无闻,她天才之名远扬的时候,苏曜文还只是晋东小学班里一个成绩下游的普通学生呢,四年过后,人家考上北大,比她风光得多!   顾云的心态瞬间失衡。   人与人之间最怕对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已经接受自己不如林小堂的事实,几次交锋皆落下乘,自知比不过,心里也认了。   但她并不认为自己不如别人。   明明苏曜文以前并不突出,别说在晋东小学,哪怕是他后来靠着提前努力学习进入少年班,表现也并不拔尖,这几年也没听说他在少年班有什么杰出表现,怎么一下子闷不吭声地考上北大了呢?   苏曜文考上北大是个大消息。   一来考上北大是件无比光荣的事情,这周围一片还没听说有谁家的孩子能上北大呢!二来苏曜文是苏厂长的孙子。   苏厂长家里出了这么件天大的喜事,作为厂里的家属员工,哪有不前去祝贺的道理。   这消息在职工宿舍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后,苏厂长家里好一阵子都是门庭若市,道喜的人络绎不绝。   大家用极尽夸张动听的赞扬苏曜文是文曲星下凡,周围没人在意顾云的高考结果。   顾云心里有几*分失落。   哪怕是市三中少年班的孩子,学了四年之后参加高考能考入重点本科的也不多,她这样的成绩算是佼佼者。   众人得知她的成绩好,想必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置喙。   可惜苏曜文挡了她所有风头。   重点本科自然是比不上北大荣耀,她也比不得厂长孙子受人巴结奉承。   然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几天后,职工宿舍楼里传入另一道天大的好消息,她无意听到邻居妇人们聚在一起眉开眼笑地讨论,“你们听说了吗,小堂要去公派留学呢!”    第104章 感情她就是个带货的   林小堂公派留学一事迅速在纺织厂职工宿舍楼传开。   这样天大的好消息很快盖过苏曜文上北大的旧闻。   “你们知道吗,听说能被公派留学,要比考上北大还困难呢,小堂可真厉害啊,老林家这下真的光宗耀祖咯!”   “这孩子脑袋瓜怎么这么聪明呢,算算她才十五岁,已经能去国外留学,真了不得,咱们是不是该挂个横幅庆祝庆祝?”   “别说了,晋东小学里早就挂起横幅啦,我看县城的中心也扯了一条横幅,都是为小堂庆祝的,小堂现在可是咱们这里响当当的人物呢!”   ……   晋东小学的确已经拉起横幅。   学校出了这么个天才人物,没道理不大肆宣传。   起初校长还想去电视台投广告,被陈阳老师及时劝住,陈阳的理由也很朴实,这样一弄有点抢风头的意思,人家市区少年班都没这么高调呢。   所以低调的小学校长放弃投广告的计划,转而去和当地县政府商量了一下。   当地县政府自然也乐意宣传这样的好榜样,于是配合学校在城中心扯了一条横幅给林小堂庆祝。   城中心横幅上的内容与小学横幅上的内容如出一辙:向林小堂同学学习。   这效果比上电视台打广告更响亮,城里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瞧见这条横幅,有孩子的家庭免不得回去宣扬一番。   林小堂登时成为全县学生的共同榜样。   当然,这些情况林小堂还并不知道,她现下关心的是托福考试的问题。   确切地说,是关心阙星阑和喻子晋两人托福考试的问题。   没错,这两人也和她一样拥有公派留学的机会。   当初她选专业的时候在一众科研方向中选了电子工程,而阙星阑选了物理专业,喻子晋则选择生物专业。   三个人三个不同方向的专业,也使得毕业后能分别在不同的国际联合招生项目中被选中。   去国外留学,英语得过关。   托福考试的流程与平时英语考试不太一样,阙星阑和喻子晋没经历过,不知道他们准备得怎么样。   不过阙星阑的父亲是外交官,他寒暑假又都会去国外与父亲团聚,英语水平一直不低,考试应该不成问题。   问题比较大的是喻子晋。   转念一想,这个年代的托福考试只考听力、语法和阅读三部分,满分677分,没有后世要求的口语,林小堂放心不少。   这对喻子晋倒没有太大难度,他读写能力不弱,问题稍大一点是听力。   林小堂当即打电话给喻子晋,叮嘱他多锻炼听力。   喻子晋也不吭声,只默默把旁边的收音机提到电话旁边,电话里立马传来清晰的标准的英文对话。   林小堂乐了。   看来这家伙挺有自知之明,对自身的弱点了如指掌,不用她提醒,他自个儿早就开始锻炼听力。   “行吧行吧,不打扰你用功,挂了。”   林小堂笑呵呵地放下话筒,却没走开,她盯着手边的电话机,犹豫着还是拨通阙星阑家里的号码,顺便也问了一下。   “你托福考试应该没问题吧?”   对面的阙星阑似乎没想到她会担心这个事情,愣了一下才回答:“没什么问题。”   变声期后,阙星阑的嗓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如清泉流响,敲金戛玉,林小堂每次听着他的声音都会纳闷,怎么自己的声音就没变一变呢?   “那就好,我没什么事,只单纯问一下而已。”   收回神思的林小堂正准备要挂电话,对面突然传来一声:“你呢?”   “我什么?”她一时有点懵。   “托福有没有什么问题?”阙星阑直言。   林小堂:?   开什么玩笑,托福对她而言怎么可能是个问题。   “你这话说的,不相信我实力啊?咱们好歹这么多年同学,你对我英语水平一点都不了解?”   对面沉默一下,复述她的话,“我们这么多年同学,你对我英语水平也一点都不了解?”   林小堂:“……”   得,看来刚才冒犯他了。   “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嘛。”   怎么还认真了。   静默片刻之后,对面接话:“我也是。”   几乎是瞬间听懂对方意思的林小堂沉默下来。   周遭的空气凝滞,时间缓慢得将她不平稳的呼吸放大无数倍。   气氛诡异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少秒,林小堂找回自己的思绪,“我还有有事,挂了。”   也不等对方回应,她啪地一声放下话筒。   正往厨房里去的林二玉瞧见这一幕,很是狐疑地凑近,“哟,这是咋了,给谁打电话,居然开始撒谎?瞧瞧,耳根子都红了,我猜你是不是打电话给那个……”   “二姐,你不是要去厨房么?”林小堂及时堵住她的嘴,转身往房间走。   看着小妹扭头就走的气呼呼背影,林二玉不禁笑起来。   小妹这几年长高不少,一张脸却还像小时候那样圆滚滚的,以至于她总是忘了小妹已经十五岁,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   很明显,小妹在这方面不怎么开窍。   作为过来人,林二玉觉得有必要承担起开蒙的作用,她撇开厨房的事,跟着林小堂的步伐来到房间。   “小妹啊,我瞧你刚才打了两通电话,但两通电话的状态完全不同,不知道你意识到没有?”   林二玉拉开椅子坐下,摆出一副谈话姿态,好整以暇地望着面前不知道在瞎忙活什么的人。   林小堂装作在抽屉里寻找东西,漫不经心搭腔:“没意识到,我认为状态没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你前一通电话放松而惬意,说话很随意,后一通电话紧张而拘束,说话还要斟酌一下,两种反应截然不同。”林二玉无情揭露。   是么?   原来她接电话时是这样的状态?   林小堂反思着,没有吭声。   见她不吱声,林二玉换了一种说辞,“小妹啊,其实到现在我才慢慢明白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和洛克在一起,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初我和宁绍辉说话聊天,从来是不怯的,但和洛克聊天,心里就得斟酌一遍,后来想想,这大概就是在意。你会在意他的看法,所以会审视自己的言行。”   林小堂有点如坐针毡。   “二姐,我还有事呢。”   说着站起身赶人。   “是么,来,给二姐说说,你有什么事情?”林二玉偷着笑,身子沉稳压在椅子上,并不挪动。   “我要为托福考试做准备。”林小堂从抽屉里掏出一只笔记本,一本正经地回复。   林二玉笑了。   骗鬼呢。   小妹早在几年前就能和洛克他大哥对骂,英语溜溜的,这水平还需要备考?   眼看面前的人一扭身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她像模像样地装忙碌,林二玉及时闭了嘴。   小妹这么聪明,未尝不明白她的话,用不着把话说透,这孩子耳尖还红着呢!   行吧,她说要备考就备考吧。   这小丫头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咯。   林二玉心里偷笑,也没去揭穿,“我不管你有没有事,我倒是真有件事要和你说,今儿一大早大哥来电话了,他和大嫂都要回来给你摆宴。”   之前小堂考去中科大,大哥大嫂没能给小堂庆祝,心里都过意不去,这么大的喜事,理应该庆贺一番的,结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总想找个机会弥补一下。   这不,机会来了。   这次去公派留学,大哥林大金说什么都要回家来大摆宴席,请街坊邻居们吃流水席。   “小妹,我听大哥的意思,似乎要大办呢,咱们家这阵子要热闹起来咯。”   正说着,外面一阵喧闹。   出门一瞧,一群纺织厂职工宿舍楼的老邻居们热热闹闹地涌进来,上门来祝贺。   上门祝贺一般不需要送什么礼品,说几句恭维话就行,礼品是关系好的亲友才会准备的东西。林二玉看着街坊邻居带来的礼品,一时愣住。   准备礼品也就罢了,怎么都送得挺贵重?   这已经完全超出送贺礼的范畴。   林二玉心里泛起一股不安。   她一边将人请进来,一边笑呵呵地招待,面上没露半点破绽,“哟,来送句道贺的话就够了,怎么还破费了呢,这我哪敢收啊。”   众人只当她讲客套话,纷纷放下贺礼,蓄满和蔼笑容,挨个上前摸摸林小堂的脑袋,沾沾喜气。   “恭喜恭喜呀,小堂以后就是留学的大学生了,多风光啊。”   “是啊,这是咱们县城头一个公派留学生呢,咱们也跟着脸上有光。”   “可不是么,小堂真是带了个好头,我家小孩这阵子学习劲头很猛呢!”   ……   一阵夸赞之后,邻居们喝了茶歇了脚,才露出真实意图。   现在想要买国外货,没途径根本买不到,听说公派留学的大学生有指标,但是指标有限,这些个家里有些闲钱的便开始活跃心思,一股脑上门求办事。   “小堂啊,听说你是去米国留学对不对?米国的冰箱质量很不错,你能不能帮忙带一个过来?”   “这么说起来,我家洗衣机早就想换了,小堂你能方便帮忙带一台洗衣机吗?”   “你们的都太大件了,不方便,小堂啊,我看你还是给我带一台电视机好了,电视机不大,带着方便。”   ……   林小堂:“……”   得,感情她就是个带货的。    第105章 愿来年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面对邻居们的带货请求,林小堂还没发话,她二姐先上前把事情推开。   “各位别着急,我小妹还要考托福呢,这正阵子还得认真备考,得等到年后才会出国去,你们现在交代的事情,到时候她早就忘啦,这样吧,等她要出去的那会儿大家再过来好不好?”   现下无法应承的事情,往后推总是对的。   得到这样的说辞,大家也没异议,只好奇起考托福的事情。   “小堂不是考过了么?怎么还要考试?”   闻言,林二玉乐呵呵笑起来,“这是英语,去米国留学,必须要考的。”   这个年代,托福传入国内没多少年,不像后世那样每个月都安排考试场次,一年只有四次考试,分别定在一月、四月、八月和十月。   大学毕业后已经是下半年,一月和四月的场次根本来不及,八月的场次又太仓促,只好报名十月份那场。   考完之后,得等一个半月才会出结果。   到时候已经接近年底。   所以倒不如干脆在家过了春节再出国。   因着这样的缘故,大哥林大金打算到年底再回来摆宴,年底人们没那么忙,到时候热闹些。   一转眼,时间匆匆溜走,年味越来越浓。   林小堂早把拿托福考试结果的事情抛诸脑外,她很有信心会通过,也不着急知道结果,满心只盼着大哥大嫂从港城回来。   得到大哥大嫂具体回城的日子,林小堂当天难得没贪床,起了个大早,准备去迎接大哥大嫂。   还没出发呢,一辆黑色小车不偏不倚停到家门口。   车门打开,林大金和韦骊娟提着大包小包从车上下来。   林小堂惊呆了,目光全然落在黑色小车上,“大哥,你买车啦?!”   刚惊呼完,就瞧见林大金抠抠搜搜从口袋中摸出零钱,递给车里的司机,嘴里还客气地道谢一声。   司机收了钱,踩下油门,轰地一身离开。   林小堂:“……”   感情是出租车司机?   车上面也没个出租车的标志,居然还是辆黑车?   “大哥,你怎么不坐辆正规车回来啊?”   “这是顺风车,便宜。”林大金乐呵呵地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她。   林小堂没接。   她一边疑惑,一边上前去接大嫂手中的包裹,目光却不断在大哥林大金身上游走。   好几年没见,林大金比以前愈发挺拔。   细看之下,五官神情与记忆中没什么差别,唯独眉宇间添了一股以前少有的沉稳。   这一点从他朴实的衣着打扮也可看出端倪。   在港城的这些年,林大金的餐饮生意已经越做越大,成为港城知名的连锁品牌,餐饮成功之后,又接连投资房地产,资产已具备一定的规模。   没见到大哥之前,她还以为以大哥的性子,绝对会大摆排场,衣锦还乡呢,没想到人出场这么低调,居然还搭了顺风车过来。   他现在是需要节省这一点顺风车钱的人吗!   “大哥,你是不是以前养成的小气性格改不过来了?”   噗呲——   一句话将韦骊娟逗得前俯后仰。   “小堂啊,你别听你大哥瞎扯。”韦骊娟拎着包裹,进了门才道:“刚才那辆车就是你大哥的,不是什么顺风车,里面那人是你大哥的司机。”   林小堂:“……”   “那为什么大哥还故意付钱给司机?”   这事要摊开来说可就长了,韦骊娟放下包裹,先去和厨房中的林二玉打了声招呼。   林二玉早往家里请了做饭阿姨,若不是大哥大嫂回来,她断然不会亲自下厨。   “大嫂,你们回来啦,快去歇着吧,厨房里我来忙,特意给你们准备的接风宴,你们就等着开胃吧!”   “好嘞,辛苦你啦!”   在厨房里闲聊一阵后,韦骊娟才慢悠悠踱步出来。   她接着刚才的问题,给林小堂解惑:“你没瞧见你大哥什么贵重物品都没带么?我出发前手腕上有只金镯子,你大哥非让我给取下来,不要带回来招摇。”   林小堂早就注意到大哥大嫂的简朴,这会儿听大嫂的说辞,很快明白其中意思。   无非是不漏财而已。   但是……“你们这也穿得太素了吧?”   比一般去港城的打工人还要素,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去港城混得很惨呢。   “穿得素才好!小堂你是不知道,这一路回来,你大哥很是提心吊胆,生怕遭遇什么意外。”   韦骊娟于是把最近港城一家富豪遭遇绑架的事情当成八卦吐露给林小堂。   “这富豪被绑架,都是因为平时太高调了,什么生日宴,年庆,家里老母的寿宴,办得隆重极了,这不就被有心人盯上了,你大哥还没人家一半资产,倒是也惜起命来。”   另外还有一条原因,韦骊娟没明说。   听说内地这阵子治安也不太好,有批人专门候在码头等待从港城回来探亲的有钱人,一旦盯上,总要找机会下手抢钱财。   为了以防万一,林大金交代她,让她不能露一点财。   哪怕两人是坐着自己的车回来,也要装成坐顺风车回来。   听完故事的林小堂:“……”   “大哥是不是太谨慎了些?”   一旁忙着在家里东张西望的林大金插话:“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看这话也要和二玉交代一下,她手里有几个闲钱,比我还张扬!”   林二玉的大嗓门立即从厨房传来,“大哥,你别以为我听不见,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质问的语气逗得客厅的所有人哈哈大笑。   一家人吃过饭后,林大金开始办正事。   他没忘记他回来的目的,回来是为了给小堂摆宴席的,以前纺织厂职工宿舍楼里那些邻居都得请一请,人数众多,还是个蛮大的工程呢!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商议要邀请的人员时,韦骊娟突然问了一声:“要不要请顾家?”   “不要!”   林大金和林二玉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韦骊娟,似乎对她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到不可思议。   韦骊娟顿了顿,“不请就不请嘛,当我没说,你俩别这样看我,搞得我犯了天条似的。”   她默默把嘴巴捂住。   没想到啊,这两兄妹心眼子都是一样一样的,都过去好几年了,两人生意各自有成,她还以为两人对过去那些恩怨不在意了,没想到还是不待见顾家。   相比于其乐融融的林家,顾家显得冷清很多。   临近年底,一直没接到大哥大嫂回来的信息,顾云给大哥顾雨拨了号。   “大哥,你今年还打算回来吗?”   对面一阵喧闹中传来顾雨急促的声音:“小妹啊,今天不回去了,公司里生意忙,离了我要耽误不少事,我根本抽不出空闲时间,等年后闲下来,我再回去看看你们吧。”   顾云沉默。   这几年,一到年底,她大哥永远是这样的说辞。   前些年刚去鹏城的时候,她大哥想回来,她叮嘱她大哥,应该以事业为重,不要来回耽误工夫,后来他大哥的公司逐渐有起色,倒是不怎么主动要求回来了。   她打电话过去,大哥顾雨总以这套说辞来搪塞她。   “大嫂呢,大嫂也不回来了吗?”顾云不死心地问。   “你大嫂也忙啊,她是公司财务呢,年底要核账,工作繁忙,公司最离不开的人就是她。”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硬,顾雨连忙找补一句:“说起来这事还得怪你呢,要不是你当初执意推荐你大嫂过来帮忙,她也不会在公司立根,现在这会儿肯定都陪在你们身边。”   “好了好了,不说了,有人来催项目了,有空再给你打电话哈。”   啪——   顾云还来不及追问一句,对面早已挂断。   她拧紧眉头,脸色阴晴不定。   大哥顾雨现下在鹏城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公司业务不算太好,但对于以前只能在纺织厂作为普通员工讨生活的顾雨而言,自己当老板不要硬气太多。   这日子来之不易,所以他也格外珍惜,简直把工作当成使命一样,全身心投入进去。   这原本是顾云希望的结果,现在心里却不怎么高兴。   她放下早已没声的话筒,楼底传来一阵熟悉的喧闹。   这是受邀的邻居们要去参加林家特意为庆祝林小堂公派留学举办的宴席。   林家自然不会邀请她,她也不乐得去。   但据说林大金和韦骊娟是特意赶回来为林小堂摆宴,可她也考上了重点大学,她大哥连一句恭喜都没有,大概已经忘了这桩事吧。   顾云沉着脸走到窗台,静静看着楼底下鱼贯而出的那群邻居往林小堂家里方向而去。   宴席摆了整整三天,安排在附近最豪气的酒店。   三天过后,宾客散尽,林大金兴高采烈地拉着林小堂进房间,从行李袋中掏出一个小巧灵动的电子产品,一脸得意地塞到林小堂手中。   “瞧,这是什么!”   林小堂摊开手掌一看,手心放着一只bb机。   “小妹你不是要去米国留学了么,这个肯定管用,你瞧,里面可以打汉字,你以后联络人会方便很多,别小看这玩意儿,它看起来小,实际还蛮贵的,月租都得50呢,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钱肯定得由大哥我来掏,你尽管用就行。”   林小堂心里一动,默默收下。   见她愣愣的不说话,林大金忍不住笑起来。   小妹向来活泼,这会儿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看来是瞧见了新鲜玩意儿。   “以前是不是没见过这东西?港城那边很流行呢,年轻人就爱用这个,以后有了好玩意儿,我继续给你买!”   林小堂:“……”   她哪是没见过,后世的手机比这个方便多了,她不过是为林大金的关心而动容。   “谢谢大哥。”   “嗐,咱们之间这么客气干啥。”林大金摸摸他圆滚滚的脑袋,“我还的谢谢你呢,公派留学多给咱们老林家挣面啊,这一带就没出现过你这样的人物,爸妈要是泉下有知,不知道得多高兴。”   提起去世已久的父母,林大金蓦地沉默下来。   父母去世的时候,林小堂才三岁,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但林大金已经成年,无法忘记那段悲痛的回忆。   第二天一大早,他带着全家人给父母扫墓。   扫墓之后没几天,迎来春节。   这个春节是林家多年来第一个团圆的春节,不仅家里成员都在,洛克也被叫过来参与其中。   过年嘛,就得团团圆圆。   一家人高高兴兴摆了满桌子家宴,在爆竹声度过整年的最后一天。   愿来年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第106章 这么多年怎么一直不开窍?   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   年后,该考虑送林小堂去国外留学的事情。   去留学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落实。   “小妹,你托福考试的分数出来了吧?有没有去查查?”林二玉没忘记这桩事。   跟着小妹学过一阵子英语,她的英语口语突飞猛进,加之有洛克这位陪练,现在正常交流已经不成问题。   但她还不敢去考托福,考托福得要大量的积累,她的理论水平不行。   所以她也想看看小妹的托福能考多少分,有了参考之后,心里也有个底。   谁知小妹一脸淡定的吐露一个天文数字,“已经去查过了,671分。”   “多少??”林二玉惊了。   没记错的话,托福考试总分才677吧。   这和满分有什么区别!   林二玉立马泄气。   得,她该另外去找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太高了,不适合她。   “那你另外两个朋友呢?都考了多少分?”林二玉不死心的追问。   “这个嘛,我也还不知道。”林小堂说着拿起话筒,拨出阙星阑家里的号码。   片刻后,对方接通。   林小堂开门见山:“你托福考多少分?”   对方言简意赅:“670。”   哈?   林小堂乐了,笑呵呵地给身后的二姐报数:“二姐,星阑的分数是670分。”   听到分数的林二玉:“……”   她就多余问。   这一个个的都是读书届的天才,都不适合给她做标准。   瞥见二姐脸上丧气的表情,林小堂更乐了,她笑意涌进嗓子眼,话语中都带着愉悦。   “我猜你的分数应该比我高。”   对面的阙星阑冷不防一句话让林小堂登时收住笑意。   她很是纳闷:“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不会这么高兴。”阙星阑慢悠悠地补充。   林小堂:“……”   好吧,一猜一个准。   “我的确比你高一分,不过高一分就是高一分,咱们没经历过高考,所以你可能不知道,高考上一分能压倒好多人呢!得,不跟你聊了,我去问问子晋的分数。”   啪——   对面也不等他回复,自顾自挂断电话。   阙星阑握着的话筒已然没声,却还舍不得放下。   电话那边女孩带着笑意的声音悦耳动听,她话中的“咱们”二字,更是把两人放在同一阵营,最让他在意的是,过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排到喻子晋前面。   以前在大学,林小堂是个人缘好到没边、极度受欢迎的风云人物,她几乎没有得空的时候,总是被各式各样的朋友缠绕。   只要她得空,总会主动来找他和喻子晋,当然,都是以喻子晋为先。   这是林小堂第一次先来找他问分数,尽管占了一些胜负欲的缘故,但这点细微的改变多多少少让他有些高兴。   “谁来的电话?”客厅中的郑白梅突然插了一句。   “小堂。”阙星阑放下话筒,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还未消散。   郑白梅敏锐地捕捉到。   事实上,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就大概猜出来电者是谁。   往常从来不热衷于接家里电话的阙星阑这次听到铃声响起,迈着修长的双腿三两步跨到电话机旁,生怕有人和他抢。   这架势,对面不是林小堂还能是谁?   作为亲妈,郑白梅对自家儿子的一举一动那是相当了解。   从三中少年班那会儿,这孩子就对林小堂格外关注,她还以为这两小孩处着处着能处成青梅竹马呢,没想到在三中少年班做了一年同桌,关系丝毫没好转,不咸不淡的,勉强算个普通朋友吧。   后来去了中科大少年班,她寻思着四年时间,多少也要熬出一点感情来,没想到四年过后,现在这两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林小堂和那个喻子晋看起来关系都比和阙星阑要更好呢!   郑白梅对此很是忧心。   自家儿子是个闷罐子,半天憋不出什么话,又不像那些油腔滑调的男孩,哄人的话张口就能来,这样怎么能成事嘛。   郑白梅为此操碎了心。   “小堂来电话,你怎么不问问人家新年好?看她有没有空,邀她来家里玩玩呀。”   这种要求估计阙星阑说不出口,郑白梅只能自己提出来。   闻言,阙星阑指了指电话机,“你想邀,你可以自己邀。”   郑白梅:“……”   得,给你机会你都不中用!   一句话气得郑白梅冷脸,眼看自家儿子没几天就要出国,她也顾不得许多,有些话她不直白地讲出来,这傻儿子永远不懂!   “我说星阑啊,你要是对小堂有好感,你倒是直接说出来呀,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你说你,总也不表态,两人关系始终疏疏淡淡的,这都多少年了,怎么一直不开窍呢?”   “人家是女孩子,就算对你有好感,也不能让人家女孩子先开口吧?你作为一个男孩子,就不能主动点?你要是一直这样,小心到时候打单身汉!”   话音刚落,郑白梅无意瞟到自家儿子那张愈发俊秀的脸。   得,和他爸长得是越来越像了。   想当初少女时期相亲那会儿,她也是一眼看中孩子他爸那张优越出众的脸蛋。   孩子他爸当时被很多人钟意呢,那么多出众女孩中,不乏主动的,却也没成,孩子他爸只看中了她。   唉,儿子随爸,长了一张惹人注目的脸,身材也高大,凭这外形,哪怕是个闷罐子,应该也不至于打单身汉。   郑白梅刚才纯属口不择言。   她私心里是很喜欢小堂那孩子的,况且小堂以前还在游泳馆里救过星阑一命呢,要是两人以后能走到一起,她心里该有多舒畅啊。   眼瞧着阙星阑也不是个无意的,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一点动静呢?   “别怪妈没提醒你哦,人家小堂现在长得可漂亮了,又那么优秀,我就不信没人好感她。这眼看着你们就要去国外留学,到了国外,遇到的优秀人士会更多,到时候你竞争压力更大!”   阙星阑:“……”   “妈,你最近是不是没什么事情要忙?”   郑白梅:?   愣了片刻才回味出阙星阑嫌他多管闲事,郑白梅哭笑不得。   “你别以为我是多心,你也该上上心,你说你要是没那意思也就罢了,偏偏你又待她有些与众不同,既然如此,你也该派出一点行动来,以前你们都还小,我寻思着让你们自由发展,如今你们都长成大小伙大姑娘了,也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怎么一点动静……”   “什么动静?”郑洋从外面跨进来,听了个尾音,笑呵呵地接话:“你们在说什么?”   料到刚才母亲的话被舅舅听到,两人免不得要同声同气,阙星阑立即转身朝二楼走,远离八卦之地。   “嗯?怎么我一来,星阑就走?不愿看到我啊?”郑洋好奇地望着小外甥离开的背影,目光转向自家姐姐,“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他不感兴趣的话题?”   郑白梅无辜地摊摊手,“我只提了提小堂。”   “那不应该啊。”郑洋纳闷,“这个话题他应该感兴趣才是。”   “我让他放机灵点,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该表白的时候就要表白。”郑白梅继续补充。   噗——   郑洋差点惊掉下巴。   “姐,你都对他说些什么呢,他是去国外留学,办正经事。”   “怎么,处对象不是正经事?”郑白梅瞪他一眼,“他的学习方面我从来不担心,我就只担心他处对象的问题。”   依着阙星阑的外在条件、身世学历等等,照理以后就算相亲,也能找到很不错的对象,但问题在于阙星阑身上,这孩子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可不会乖乖就范。   现下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人选,他却不急,倒是白白让她急得不行。   “可是他俩都还是小孩呢,现在谈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作为教育工作者,郑洋没法支持学生早恋。   “小孩?都十五六岁要出国留学的人了,还小孩呢,你以为他们和普通孩子一样?他们心理年龄和同龄人不一样,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   “退一万步讲,哪怕是十五六岁的普通小孩,这个年龄也该有点些动静了。”   郑白梅朝郑洋狠狠瞪了几眼。   “亏你还是留过洋的人,思想怎么这么保守?”   郑洋:“……”   他一时忘了,只以为小堂和星阑都还是小孩子。   事实上,他的脑海中,林小堂和阙星阑也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模样。   “我说姐,你也别操心了,这种事情,星阑心里有数。”   说着,郑洋忍不住放低声音,“星阑那大学,是他自己选的。”   “是吗?”郑白梅心里一愣。   林小堂和阙星阑的学校都是麻省理工,当初她也没多想,以为都是安排好的,没想到学校是阙星阑自己选的?   “可不是么,星阑的物理专业,原来有两个参考方向,一个是斯坦福,一个是麻省理工,你猜他为什么没选斯坦福?”   那还用猜么?   肯定是因为林小堂选了麻省理工呀。   郑白梅喜呵呵地扬起嘴角。   得,看来她儿子还是有点心眼的。   那她就放心啦。   林小堂和阙星阑的确都是在麻省理工,喻子晋在哈佛,两所学校都位于马萨诸塞州剑桥市,三人约好同一天启程。   郑洋是护送人。   原本林大金准备携上全家人一起送林小堂去机场,听说郑教授亲自送人,他也就没执着于亲自相送,小妹交给郑教授,他很放心。   只在临行前叮嘱林小堂,让她在国外好好保护自己。   听说阙星阑*和喻子晋和小妹在同一个地方后,林大金心里更加踏实。   有两个男孩子在,多少能帮衬一些。   他提了提行李,亲自将林小堂送进郑教授车中。   郑教授开着那辆黑色小车,一路将三人送至羊城国际机场。   羊城国际机场是国内三大机场之一,年头有些久远,一旁还在扩建。   没机票的人无法进去,郑教授站航站楼外面,看着三人高大的背影逐渐走远,一时有些感慨。   当年他独自一人赴外留学,也是在这样美好的青葱年少。   一转眼,小外甥他们也到了这样的年龄。   郑洋眼眶不知不觉被浸润,他忍着翻涌上来的情绪,转身慢慢踱步离开。   机场跑道上,一架接一架的飞机轰鸣着离开这座城市,这三个小孩,也会在一个钟头后坐上飞机,奔赴远方。   起飞的飞机逐渐从视线中远去,郑洋收回目光,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些小崽子们,终于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真好啊。   祖国的未来,也要靠这些年轻人去奋斗了。    第107章 哦,那就是插洋队   林小堂登上飞机之后,林家团圆的一大家子也即将各奔东西。   分别之前,一家人聚在一起完成最后一件事。   前些日子为林小堂摆酒席时,请了乡下的舅老爷过来,舅老爷听说林小堂不久后要去国外留学,千叮咛万嘱咐,让林大金务必等小堂出国后给他去个电话,让他安心。   舅老爷虽说在乡下,心里也还挂念着大家呢。   准备去港城之前,林大金得把这件事先办了。   他拨通乡下大队的号码,听到舅老爷浑厚的声音后,一五一十将情况交代。   “舅老爷您放心吧,小堂今儿已经走了,坐飞机去米国了。”   “呸呸呸,出发就出发,说什么走了,出远门的时候忌讳这两个字,你以后可别再说。”舅老爷不满林大金的用词,毫不客气狠批一顿。   林大金暗暗咋舌。   这舅老爷礼性还真多。   自知理亏,他也没争辩,只乖乖点头应承。   “今天出发的?那就好,我看了黄历,今天是个好日子。”   舅老爷不太懂去米国留学意味着什么,也不了解米国那边的生活环境,他多嘴问一句:“这留学是不是和我们之前插队差不多?”   “不一样,这可差太多了!”林大金哭笑不得。   留学是怎么和插队联系上的?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舅老爷还真是会用词。   “小堂是去了米国,又不是去了乡下,那能一样吗!”   舅老爷恍然大悟:“哦,那就是插洋队。”   一句话把林大金怼得无话可说。   这这这……   “舅老爷,小堂是去学习知识的,不是下乡去种地,这两件事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乡下也是学习知识。”舅老爷不服气地争辩。   林大金:“……”   得,这事就不该和舅老爷费口舌。   “好吧,您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的确都是学知识,你这么认为也可以嘞!”   林大金哭笑不得地挂断电话,一回头,林二玉和韦骊娟已经被这段对话逗得前俯后仰,两人嘴里不停念叨“插洋队”这个词,时不时捧腹大笑。   笑声在整个屋子回荡,旁边的洛克也不禁笑起来。   看着这一团和气温馨的场面,林大金被感染,也跟着扬起嘴角。   好几年了,难得家人能团聚,下一次再聚,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趁着气氛轻松,他提起一桩沉重的事。   “二玉,洛克,有件事得和你们商量一下,明天我和你大嫂就会回港城,我想问问你们的打算。以后是继续待在国内,还是有什么另外的打算?”   提到这事,林二玉扯了扯旁边洛克的胳膊,给他表现机会。   洛克会意,主动上前一步,郑重说道:“我们准备半年后回米国。”   看吧,果然如此。   听到小妹即将去米国留学的消息,林大金猜测二妹或许会做出一些决定。   想想看国内已经没什么家人,他和韦骊娟长期在港城发展,小妹这次又去了米国留学,正好洛克是米国人,两人回去也没什么不好。   “你们的决定我很支持,只是……三满他……”   家里唯独还剩了个林三满。   林三满是按着正常入学标准上学,半年后才参加高考,等高考后林二玉和洛克一离开,国内可就真没什么亲人了,对于三满来说,似乎有点太冷落他。   “大哥,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等半年后才去米国也是想看看三满的高考结果。”   “如果他考得太差,没有学习的必要性,那我让她直接跟着我去米国工作,如果他考得还不错,我看看能不能想法子送他去米国留学。”   去年开始,国家已经逐渐允许自费出国,政策宽松下来,很多人蠢蠢欲动,林二玉自然也是听到风声的。   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自费出国的问题不是成绩,而是费用。   她之前开工厂攒下的钱足够让林三满去米国留学,这样一来,以后岂不是一家人又能在一起?   林大金也迅速想通这一点,感情除了他之外,一家人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团聚?   好,很好。   他打心眼里赞同。   小妹一个人在外面留学,虽说有两个熟悉的小伙伴,但那两个小伙伴也都是半大孩子,他心里终究是不放心的,要是二玉和三满也过去,那他才能彻底放心。   “这事你告诉小堂了吗?”   林二玉摇头,“还没呢,洛克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洛克带给林小堂的惊喜可不只这一个。   念着下飞机之后去学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洛克操起老妈子的心,破天荒给许久不联系的大哥去了电话,让大哥派辆车过去。   这惊喜可把林小堂吓了一跳。   任谁出了机场之后,看到两排西装革履且戴着墨镜的保镖等候在三辆豪车前,都会吓一大跳!   她以为是阙星阑父亲安排的车辆。   在米国,能做出这样的安排,恐怕只有阙星阑的父亲吧。   可转念一想,阙星阑一向很低调,就算他父亲执意要安排,也不会用这么高调的方式。   林小堂心里正纳闷着,想回头问问阙星阑,谁知道保镖中的领头人物直直朝她走来。   领头人物过来询问她的名字后,直接表明来接她的意图。   林小堂只觉得莫名其妙。   “谁让你们过来接人的?”   初来乍到的,她压根不认识这么阔气的人好吗!   “琼斯先生。”对面的人回答。   琼斯先生?   林小堂努力回忆一番,终于在脑海中搜刮出这道久远的记忆。   如果没记错的话,琼斯应该是洛克的姓氏。   这不可能是洛克安排的吧,人还在国内呢,还能安排这么多事?   大概是洛克老师委托了他那位大老板哥哥。   林小堂戒备心极强,哪怕猜到始末,也不肯坐车,只问:“我能不能跟你们琼斯先生通通话?”   她得确认一下才行。   “可以。”领头的答应下来之后,拨通一串号码。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   对面并不是凯伦,而是凯伦那位会翻译的助理。   “你好林小姐,车辆是我为你安排的,你放心坐吧,不会有问题。”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林小堂心里的戒备稍稍放松,安心带着阙星阑和喻子晋一起上了车。   三辆豪车肆意奔驰在银色公路,一路朝着学校进发。   这架势不可谓不风光。   车子稳稳当当停在校门口时,引来路人一阵侧目。   林小堂在若有若无的几道打量视线中先去了宿舍。   宿舍是三居室的公寓,每间房住两个人,总共六人。林小堂的室友是位米国人,很热情,见她进来,自来熟地为她介绍宿舍里的情况。   宿舍的条件很不错,有厨房,两个厕所,以及公共区域,还有一台用于联系的电话座机。   不得不说,宿舍条件相比于国内大学,的确要好得多。   这里随随便便就能摆一台电话机,可国内电话机这会儿都还没普及呢。   林小堂对住宿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唯一担忧的可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宿舍,怕相处不来。   另外四位舍友,有两位是美国人,一位是英国人,一位是葡萄牙人,看上去对她都很热情。   第一次见面,大家总得客套一些。   不管私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要高高兴兴地欢迎。   等相处熟了,问题才会慢慢暴露。   例如宗教问题,国内没有宗教信仰,国外的宗教信仰可就多了。   这样的环境中,每个人的生活习惯各不相同,从小生活环境铸就的三观也不尽相同,文化的大碰撞势必会引出不少矛盾,各国人与各国人的相处免不得要互相尊重。   林小堂对留学生涯驾轻就熟,基本不需要什么适应的时间,唯一要做的事,大概是临时抱抱佛脚,复习一下。   别以为被录取就万事大吉,两天后会有一场专业的入学考试,入学考试通过之后才能正常入学。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林小堂对此没太大的担忧,但还是摆出资料像模像样地看着。   黄昏时分,碎霞流金。同在一所学校的阙星阑来找她,似乎有事要谈。   两人漫步在无尽长廊,吹着异国他乡的晚风,因着身边人不曾变换,恍然间生出一股还留在国内的错觉。   想想大学那段日子,两人私下里相处的时间也不少。   虽说更多的时候两人坐在一起都是各干各的事,但也不能就此否认那些聚在一起的时光。   只是当初太过熟悉,一切都习以为常,也就没放在心上。   林小堂有一瞬间的晃神。   不远处传来校园中学生们的嬉笑声,细碎又熟悉的嬉闹,一下子仿佛又中学时光。   周围环境变了,地点变了,国家变了,人没变,竟像一切都没变。   “这个周末你有空吗?能不能和我去一趟华盛顿?”   低沉的嗓音冷不防在耳边响起,林小堂蓦地回过神。   华盛顿?   这里离华盛顿可不近,估计有七八个钟头的车程吧。   “好端端的,去华盛顿做什么?”林小堂不解。   阙星阑极轻地眨了一下眸子,“去见我爸。”    第108章 他是我男朋友,把手拿开!   嗯?   林小堂愣住。   这是一句极有歧义的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还是她其实多虑了?   转念一想,以阙星阑的性子,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直接的话,大概率是她多虑。   “子晋去不去?”   脑袋中无数思绪飘过,也不过瞬间的事,她嘴巴比心里更快找出应答。   只要问问喻子晋去不去,就能判断到底是不是她想多。   谁知问题一出,气氛顿时一沉。   周遭肉眼可见地安静下来。   片刻后,传来阙星阑淡淡的声音:“也去。”   看吧,果然是她想多了。   林小堂心里卸了一口气,却也察觉到中间长久的沉默。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如果阙星阑原本的计划是打算邀请她和喻子晋一起去,她这样突兀一问,倒显得并不期盼喻子晋加入。   她本身的提问仿佛染上某种别样的容易引起遐想意味。   “既然子晋也去,我等下和他商量商量,买什么礼物比较好。”林小堂欲盖弥彰地解释两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阙星阑之间的相处总要多留几个心眼子,说话瞻前顾后,思虑良多,完全不比和喻子晋相处来得自在。   这是为什么呢?   仔细想想,她从一开始和阙星阑的相处就处处透着不自在。   大概是阙星阑脾气不太好吧。   嗯,一定是这样。   把问题赖给阙星阑后,林小堂很是心安理得去哈佛找喻子晋商量买礼物的事。   喻子晋得知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   “我不去。”   呵,别以为他猜不出阙星阑是什么心思,这样的场合,他跟着去做什么?   做电灯泡吗?   “你和他一起去吧,我还有事。”   喻子晋面无表情地拒绝。   这种事,他断然不会跟着瞎掺和。   林小堂:?   “你有什么事?”   “这两天马上要进行入学专业考试,我要复习。”喻子晋随便找了个借口。   林小堂:“……”   以喻子晋的实力,还需要特意复习?   再说了,这两天的入学专业考试和周末去拜访阙星阑父亲有什么关系?到了周末,专业考试老早都结束了,这压根也不耽误啊!   “我说喻子晋,你找借口能不能用点心?”林小堂瞪他,“我看你分明是不想去!”   “对。”喻子晋干脆承认。   坦率的回答让林小堂一噎。   这家伙居然好意思承认,还承认得这么理直气壮,一时让她找不到合适的话。   半晌才慢吞吞说道:“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多尴尬啊。”   这下轮到喻子晋无语。   他幽幽瞥了旁边人一眼,“原来你还会尴尬,没见识过。”   林小堂:“……”   谁能管管喻子晋这张嘴。   这不是明里暗里说她脸皮厚么?   岂有此理!   “你说你咋能这样,咱们仨从羊城市区的少年班到中科大的少年班再到现在,这都多少年了,难道没有一点情谊,人阙星阑好不容易邀请一次,你就一点面子也不给?”   喻子晋沉默。   傻瓜,就是因为存在那么点情谊,所以他才执意不去。   “我周末和别的同学有约,没法去。”这次他认真找了一个理由。   林小堂:“……”   得,看来喻子晋是执意不肯去。   不用点方法请不动他。   林小堂暗暗运了一通气,转身就走。   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那圆圆的后脑勺都像盛满怒火,喻子晋莫名觉得好笑。   气这么狠,这家伙估计好几天不会来找他了吧。   不过她忘性大,过不了一周准会主动打破僵局,这么些年,她也没真正和他动过气,那些显而易见的怒火,多半有夸张的成分。   得,由她去吧。   他以为林小堂会就此作罢,没想到半个钟头后,迎来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物。   看到宿舍楼下站着的阙星阑,喻子晋几乎立即明白这是林小堂搬来的救兵。   他三两步从楼上拐下来,直接问道:“小堂派你来的?”   “是。”阙星阑毫不遮掩。   喻子晋:“……”   得,就知道是这样。   “她让你来说动我?”喻子晋追问。   “对。”阙星阑轻轻点头。   喻子晋:“……”   要不要这么听话?   他向来知道阙星阑的心思,阙星阑也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两人从来没戳破,都打着哑谜交流,这次喻子晋非得把话说明白。   “你们两个好端端的过二人世界就行了,执意扯上我做什么?你大可以找个理由,为什么非要我去?”   这话问得直白,阙星阑也回答得直白:“因为她乐意。”   喻子晋:“……”   过分,这两人真是过分!   长久的沉默之后,被这两人气得冒汗的喻子晋逐渐恢复平静,他眺望着远处草坪,冷不防问:“这小傻子什么时候开窍?”   阙星阑一愣。   琢磨半天才明白小傻子这个词是指林小堂。   实在是林小堂与这个词毫不相干,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小堂怎么可能傻呢,不可能的。   阙星阑轻笑一声。   “她未必不懂。”   一句话说得喻子晋同时也愣住。   “也是。”   小堂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意识不到,看来只能是装傻。   得,这两人更过分了。   喻子晋顿时脸黑。   他是什么很闲的人吗,专供这两人调和关系。   喻子晋黑着脸朝着宿舍方向转身就走。   阙星阑扬起嘴角,在他身后追问:“你去不去?”   “去。”   反正两人到这个地步也不摊开,明显是眼神不太好,正好需要电灯泡照明,他不去白不去。   于是周末的行程就这样确定下来。   在去拜访阙星阑父亲之前,林小堂目前的首要任务是通过学校的入学专业考试。   专业考试总共有三门,林小堂针对性地简单复习一下,轻装上阵。   两天后结果出来,两门A++,一门A+。   看到结果的林小堂有点不满意。   啧,没有拿到三门A++,看来还是复习时间不够,果然准备工夫没有做到位。   下次改进。   隔了一天她才知道,这是系里最好的成绩。   这下可把她高兴坏了,兴高采烈拉着阙星阑和喻子晋一起去市区游玩庆祝。   她对国外的景观兴趣不大,对特色美食比较有兴趣,逛过美食街,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坐坐观光巴士,走马观花地游览一番也行。   于是三人坐上市区的观光巴士,穿梭于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   正透过车窗看着周围风景,隔壁座位上一个挺鼻窄脸的青年小伙子突然过来朝阙星阑搭讪,热情地用英文打招呼。   阙星阑没理会。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对于这种自来熟的陌生人,向来是不屑于搭理的。   阙星阑不接话茬,周围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青年小伙子误以为阙星阑不会英文,便问他是哪国人?然后艰难地憋了几句日语出来。   阙星阑继续不理会。   作为社交热情分子的林小堂自然看不得这样冷场的局面,青年小伙子笨拙又努力的搭讪让人看着有些心酸,莫名显出阙星阑的不近人情来。   她主动捡起话题,热络地用英文和青年小伙子打招呼。   青年小伙子见她会英文,眼神一亮,连忙凑过来问她情况。   林小堂选择性地回答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一抬眸,却发现这个青年小伙子不太对劲。   青年小伙子明明表情上和她聊得热乎,目光只一个劲地盯着旁边的阙星阑。   林小堂:?   青年小伙子的聊天问题也逐渐转向阙星阑。   他热衷于询问阙星阑的年龄,学校,生日,爱好。   林小堂一个也没回答。   最后甚至问起了……性取向。   “他有没有男朋友?”   林小堂:???   她没听错吧?   什么鬼,这是遇上什么人了啊?   国外一些观念的确挺开放,但是这也太开放了些。   林小堂顿时有些后悔。   后世一些观念更加开放,她不是没见过,但对于生活在这个年代的阙星阑来说,大概不太会接受。   要知道国内一些男女朋友连当众牵手都觉得害羞呢。   阙星阑刚才不理会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她本来一片好意,倒是招惹不怀好心的人。   青年小伙子见她不接话,迟迟等不到回答,自顾自地上伸出手,准备去摸阙星阑的腿,增加肢体接触。   林小堂:?   居然还上手?有没有搞错!   在青年小伙子得寸进尺之时,林小堂果断推开那只咸猪手,一脸严肃:“Hesmyboyfrend!”   将人怒斥一遍,林小堂很是恼火。   什么人啊这是。   大概阙星阑从来没遇见过这样令人难堪的搭讪吧。   内心的负疚感一时涌上来,林小堂忍不住偏头看了阙星阑一眼。   他倒是不生气,反而嘴角隐隐藏着笑意。   呵,被人调戏了还挺高兴?   这可不比国内,这里的人性取向很多元,像阙星阑这样长得好看的男孩子,简直不要太受欢迎。   这人对自己的相貌没点认知度么,看他样子,一点也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以后这类的骚扰肯定不会少。   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好么!   林小堂头一次意识到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   多危险呐。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长此以往不是个事,得想个解决办法。   她上下打量阙星阑片刻,目光最后落在他一头长发上。   阙星阑的长发并不是正规意义上的长发,只是齐耳短发而已,但这样的长度对于男孩而言,无异于是长发。   “回头把长发剪了,剃成寸头。”   本来就长得俊秀,留长发更加清俊秀,剃成寸头,配上他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气质,估计以后别人都不敢搭讪。   “好。”阙星阑想也不想地回复。   林小堂:“……”   她心里正后悔自己失言呢。   想想自己的话多少有些强迫人的意味,人家留长发有留长发的自由,她没道理强迫人家。   而且阙星阑以前一直是这样的发型,想必是喜欢这样的发型,现在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就要剪掉头发,不值当。   更何况她又不是阙星阑老妈,为什么要操心他的发型!   林小堂正要为自己刚才下意识强势的没分寸的语气道歉,没想到阙星阑已经应承下来。   阙星阑应承得太快,她到嘴边的道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硬生生愣在那里。   两人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无声的暗涌蔓延至旁边座位上的喻子晋。   喻子晋撇过脑袋,往车椅背上一靠,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覆盖在双眼之上,满脸生无可恋。   看吧,他就不该来!   简直没眼看。    第109章 你上次的话还算不算数   经历巴士骚扰事件,林小堂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念头。   三人匆匆回到学校,结束一天的行程。   然而两天后,几人又见了面。   原先定下的周末约定,是要一起去拜访阙星阑的父亲。   阙星阑父亲在华盛顿,从剑桥市到华盛顿,路程有些远,三人打了一辆出租车,从早晨出发,到达时正是下午两点太阳毒辣的当口。   顶着这样的烈日,林小堂还得先去商店选购礼品。   依据阙星阑的建议,他父亲不需要别的礼物,不如送点茶叶实在。   林小堂很识趣地听取意见。   毕竟是亲儿子嘛,对自己父亲的口味肯定相当了解。   从茶叶店出来,她选择的是一款当地的花草茶。   拎着礼品准备打车奔向阙星阑父亲住所时,林小堂望着街边一家爆火的冷饮店,顿感口干舌燥,说什么也要先尝一尝。   三人进了冷饮店,点了店里招牌的香蕉船冰淇淋,随后坐下歇息。   香蕉船冰淇淋是米国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冰品,顾名思义,其形状像一条船,底下铺着切开的香蕉果肉,中间摆着香蕉、草莓和巧克力三种冰淇淋,上面撒上巧克力酱,口味很是丰富。   店里的客人多半都点这款冰淇淋,生意很是不错。   大约几分钟后,饮品端上来,林小堂大饱口福。   她招来服务员,准备豪爽地自个儿先买单,结果服务员看着账单对她说:“刚才那位先生已经替您结过账了。”   林小堂:?   “哪位先生?”   这里除了阙星阑和喻子晋,还有她认识的人?   服务员转身指向靠窗的位置,“就是那位……哎,刚才还在这里呢。”   闻言,林小堂立即起身追出去。   四下巡视一圈,并没有找到熟悉的面孔,只在一辆出租车前瞧见一道引她注意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头发打理得很清爽,从侧面看上去,动作举止很是优雅,他不曾回头,拉开车门坐进去,车窗中显出他半边线条流畅的侧脸。   客观来讲,相貌算得上英俊。   林小堂不认识他,心里却又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些关键的信息。   她愣愣返回店中,喻子晋笑她:“怎么,没看到大方的请客人士,很失落?”   与其说是失落,倒不如说是失望。   她笃定这是一位认识她的人。   既然认识她,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请客呢?   林小堂很是费解:“华盛顿有咱们的同学吗?”   科大少年班的学生多半都申请出国留学,在米国的各个州都有所分布,是不是有同学在华盛顿大学读研呢?   喻子晋立即读懂她话里的意思,连忙否认:“不可能是同学,如果是同学,为什么不过来打声招呼?”   这也是林小堂费解的地方。   “可是……如果不是同学,为什么会帮忙把咱们仨的账单都结了?”   喻子晋好笑地望了一眼对面的阙星阑,“有没有可能我和阙星阑只是沾光而已,那位好客的先生只想在你这位美丽的女士面前留下绅士印象?”   国外这种事情也不少见。   这不,前些天阙星阑还在观光巴士上被男人搭讪呢,林小堂这会儿被陌生男士请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国外的男女都直接得很,喻子晋已经在短时间接受这种开放的风气。   他宽慰林小堂:“别瞎猜了,你也该对你的相貌有点信心。”   林小堂:“……”   喻子晋这张破嘴,夸奖的话听起来也一点都不得劲。   她不是对自己相貌有什么误解,她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位替她结账的男士,肯定认识她。   再说了,如果是陌生人,带着明确的意图想给她留下好印象,总得打声招呼认识一下才走,这样一声不吭溜走的人,纯粹是做好事不留名。   哪有半点想搭讪的意思。   林小堂认定这是熟识的人。   所有认识的人中,会做出这种别扭举动的人,她脑海里只闪过唯一一道身影。   可是……看着不像啊。   林小堂很是纳闷地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喻子晋,“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这语气很是客气。   林小堂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从来这么不会客气,一旦她客气起来,说明问出的问题绝对不讨喜。   喻子晋做好心理准备,“你问。” :   斟酌片刻,林小堂咳了咳,“你知道梁奇玮的现状吗?”   喻子晋:“……”   果然是不讨喜的问题。   “不知道。”   他没工夫去关注梁奇玮的死活,这个人和他毫无关系,他并不想知道他的现状。   得,这个问题还是不要深入。   眼观鼻鼻观心的林小堂及时结束话题。   但她心里始终不踏实。   看来过几天得写封信回去,让苏曜文帮忙去打听一下梁奇玮的境况。   不管怎样,打听一下也好让她落心。   这件小插曲结束后,三人从饮品店离开,直接奔向阙星阑父亲的住所。   阙星阑父亲阙旭尧正站在电话机旁,接受郑白梅的教诲。   听说自家儿子要带着林小堂来拜访父亲时,郑白梅别提有多高兴。   出发前,她还一个劲地在儿子面前念叨,嫌他不主动,这么多年也没个进展,谁知道去了国外,倒是挺积极。   这才仅仅过了一周呢,就要带着小堂见家长。   嘿,儿子真是出息了!   虽说此见家长非彼见家长,但一步步来嘛,这次也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只要处理得好,不愁没有进一步发展。   眼下最关键的一环在于孩子他爸。   自家丈夫什么脾性郑白梅自然清楚,这爷俩一个性子,星阑的脾气随了他爸十成。   “等下小堂过来,你可别摆着一张臭脸,多笑笑知道么?”   阙旭尧哭笑不得。   “我知道。”   儿子带朋友上门来拜访,他哪有摆臭脸的道理,郑白梅这声叮嘱实属无理。   “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郑白梅没好气地反驳。   “你是没瞧见你平时生活中的样子,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严肃极了,很不好接近,这是小堂第一次过来,你得给她留个好印象,多笑笑,显得和善一些,别把小堂吓着了。”   郑白梅很是感慨。   “难得孩子有心带朋友来看你,别搞砸了。”   这话听得阙旭尧摇头苦笑。   “你忘了我的职业是什么?”   怎么可能搞砸。   郑白梅一愣,随即也跟着笑起来。   “那怎么了,你顾得了大家,不一定顾得了小家,你能处理国际关系,不一定能处理婆媳关系。”   “好好好。”阙旭尧放弃争辩,“都听夫人的。”   一句话逗得郑白梅开心笑起来,她还要叮嘱两句,突然听得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是不是他们到了?不说了,我先挂了,你好好招待哈。”   郑白梅急急忙忙结束通话。   阙旭尧放下话筒之前,还听得对面传来“等下给我回电话报告情况”的叮嘱。   他一张长期严肃的脸也不禁染上笑意。   对于这种事情,郑白梅总是过分热情。   因着郑白梅的吹捧,他老早就听闻过林小堂的大名。   在郑白梅的描述中,林小堂没什么缺点,几乎是个完人。   可这世上哪有完人,郑白梅便是这样,心里喜欢的人,看哪哪都顺眼,将缺点自动忽略掉。   这孩子之前据说还救过星阑一次,就算以后没和星阑在一起,阙家也欠她一个人情。   始终无法见识庐山真面目的阙旭尧,这次终于有机会见见本人。   他倒是要看看,郑白梅极力赞扬的人,到底怎么样。   想起郑白梅的提示,阙旭尧将嘴角弯起一道弧线,走上前开门。   门外,阙星阑正在给林小堂和喻子晋做准备工作。   “我爸有点严肃,不苟言笑,你们如果看到他板着脸,那不是生气,那是常态。”   话音一落,大门拉开。   露出一张热情的洋溢着笑容的和蔼面庞。   阙星阑:“……”   站在旁边的林小堂差点没憋住,抿起唇将笑意吞回嗓子里。   憋回嗓子眼的笑意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收回,一丝从喉咙里传出的笑声清晰可闻,好在她机灵,连忙开口打招呼:“叔叔您好。”   一旁的喻子晋也跟着鞠躬问好。   阙旭尧的视角,见到一个溢满灿烂笑容的小姑娘,热情向他问好,他自然心里高兴。   “你们好,快进来吧。”   几人进了屋子,坐在客厅的软皮沙发上,客气地闲聊。   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早已准备好的茶水与新鲜水果。   林小堂和阙星阑的母亲关系很不错,但和阙星阑父亲是第一次见面,好在她向来是个话多又善谈的人,面对阙旭尧这样话少的长辈,也聊得下去。   没聊几句,阙旭尧突然指了一下房间方向,吩咐:“星阑啊,我房间的打字机坏了,你带着子晋一起去修修看,看能不能修好。”   阙星阑:“……”   这借口太烂,他几乎一眼看透父亲的想法,偏偏这样的场合,也不好忤逆。   一旁的喻子晋也心知肚明,“我最喜欢修东西,叔叔我会帮您修好的。”   说完脚底抹油地站起身,拉过阙星阑直往房间里去。   两人去了房间,客厅里独独剩下林小堂对面阙旭尧。   林小堂也不傻,特意将阙星*阑和喻子晋支开,想必阙旭尧有些话要单独对她交代。   她顿时脊背一挺,做好被问话的准备。   “小堂,”阙旭尧重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以后有什么方向吗?”   原来支开两人,是要问她这种问题?   林小堂哭笑不得,她还以为阙旭尧要问一些更私人的问题。   “有方向的,我打算毕业后从商。”   这是林小堂早就规划好的事情,她大哥大嫂在港城做生意,她二姐现在在国内开厂做生意,一家子都是做生意的,她也要做生意。   “从商?不继续做研究了?”阙旭尧很是好奇。   这小姑娘不比阙星阑差,他还以为她会选择和阙星阑走相同的道路。   林小堂摇头,“我不是做研究的料,做研究得有一份异于常人的沉稳心性,星阑有,子晋有,我没有。”   这回答很实诚。   阙旭尧忍不住高看她几分。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能清晰意识到自己的优缺点,从而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了解林小堂的打算后,阙旭尧沉默地点点头,随后朝房间方向喊了一声:“你们修好了吗?”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无异于“悄悄话说完了,你们可以出来了”,接收到信号的两人慢吞吞从房间出来。   一场所有人心知肚明的谈话结束。   阙旭尧给他们安排了一顿饭,念着他们今天赶不回去,又给他们在酒店订了两间房。   直到第二天一早,三人吃过早餐,才踏上回程之路。   离开前,三人与阙旭尧告别,阙旭尧表示很喜欢林小堂送来的茶叶。   “小堂,下一次如果你有空过来,能不能再给我带来一盒?”   林小堂满心答应:“好啊。”   闻言,阙旭尧乐得扬起嘴角:“你别食言,你既然答应了,我会等着的。”   “放心吧叔叔,我向来说话算话,不会食言的。”林小堂高兴地朝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一行三人坐上返回学校的车辆时,都有些倦意,靠在车椅上闭目小憩。   林小堂脑袋抵在车窗,一双眼迷迷糊糊半睁半眯,窗外的风景一滑而过,她无意观赏。   车内很是安静,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透出一点声响。   阙星阑轻靠在椅背,突然提起刚才的情形,“你向来说话算话?”   这话显然是问林小堂。   只有她刚才在阙旭尧面前夸下过海口。   事实上,她以前撒谎不打草稿,嘴巴里没一句真话,忽悠人不偿命,和说话算话这四个字毫无关系。   但这会儿能否认吗?   肯定不能啊!   林小堂轻轻撇过脑袋望他,一脸自豪地承认:“当然。”   “哦。”阙星阑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那你上次在观光巴士上的话,算不算数?”   很快反应过来的林小堂:“……”   得,掉坑里了。    第110章 那是一个改变我命运的人   这话该怎么接呢?   林小堂语塞。   当初一时情急,不过是想赶走骚扰者,原本只是嘴快之下当不得真的话,阙星阑这样来问她,反而显出几分认真。   她早都没当一回事了,这会儿旧事重提,颇有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林小堂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若是询问对象换成喻子晋,她早就死皮赖脸否认,不负责任推卸,只当自己没说过这句话。   可是阙星阑不同。   这人惯来不会和她开玩笑,所谈之言皆是认真话,她也就不好以敷衍的态度回答。   一时没想好如何应付,车内的气氛莫名焦灼。   坐在前排的喻子晋感知到这种不对劲的氛围,转身过来看向林小堂。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为林小堂铺台阶,他摒弃全程充当透明人的觉悟,罕见地开口打破僵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小堂:“……”   不知怎地,虽说喻子晋的出声适时缓解了尴尬,但她认定这人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你想问什么?”林小堂戒备地望着他。   喻子晋直言:“我想问……当时在观光巴士上,你为什么要说星阑是你男朋友?”   林小堂:“……”   得,就知道这人没憋什么好话!   提问之前不看看气氛吗,刚才为这事正僵持着呢,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亏得她还以为喻子晋是为她解围才开口的呢。   这哪是解围,这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火上添油!   林小堂要气死了。   狠狠瞪他一眼,“当时你不是在现场么!你没看到那个骚扰者都要动手动脚了吗!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赶走骚扰者!”   “哦。”喻子晋又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说星阑是我男朋友?这样不是更有杀伤力?”   林小堂:“……”   好一个更有杀伤力。   亏他讲得出来!   林小堂又气又笑,最后终究是滑稽感占了上风,噗呲一声笑出来。   笑了大半天,她收住情绪,凑上前摆出十分严肃的姿态,追问:“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   话还没完喻子晋就知道她心里憋了什么招。   左不过是要揶揄他几句。   他抢在前头开口:“智者不入爱河,愚者自甘堕落。”   林小堂:“……”   半晌之后,喻子晋又补充一句:“有些人遇见了你,非要去当愚者。”   这话指向性非常明确,在场的三人都懂。   林小堂撇起嘴角,正要反驳,喻子晋抢在她前头开腔:“你别忙着训我,你还没回话星阑的问题,我看你还是不要指望能糊弄过去。”   林小堂:“……”   冤家,这是她的冤家!   本来闹这一出,还真能遮掩过去,反正以阙星阑的性子,也不会厚着脸皮问第二次,谁知道喻子晋竟然这样大大咧咧把话题又兜了回来。   这下她是真没法糊弄了。   林小堂狠狠瞪了喻子晋几眼,收回视线,认真想了想阙星阑提出的问题。   “等你成年之后,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这句话乍一听,像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推卸。   阙星阑却听懂其中深意。   这是一种承诺。   一种两人之间独有的默契才能读懂的承诺。   “好。”   阙星阑轻轻应了一声,带着和风细雨般的温柔。   不知道林小堂听着是什么感受,坐在前排的喻子晋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明明只是简单一个“好”字,听得人莫名打颤。   他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跟这两人参加这种行动!   出租车到达剑桥市后,喻子晋第一个打开车门。   离学校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不想再和这两人坐一辆车,匆匆忙忙走下车,赶往学校。   背影看起来和落荒而逃没什么区别。   林小堂哭笑不得。   回到学校,她没忘记昨天在华盛顿的一家冷饮店中那位热情好客的陌生人主动替她付账的事情,连忙找来信纸给苏曜文写信。   念着这个时间段苏曜文在学校念书,不在家中,信封上面的地址她改成北大的地址。   苏曜文收到信,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他来到北大不过才两周,刚刚适应新环境,又收到林小堂从国外寄来的信,简直喜不胜收。   将信封揣进口袋,即使心情再急迫,他也忍住激动的情绪,准备回到宿舍再拆信。   宿舍里其他舍友都去了隔壁寝室串门,这是周六晚上的固定活动。   正好没人,他便占着宿舍中央那一台小小的长桌。   将信封从口袋掏出,摊在桌子上,小心翼翼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纸,就着头顶橘黄的灯光,认认真真阅读,生怕错过一个字。   信里,林小堂大致讲了一下她在国外读书的情况,说那边宿舍环境很不错,是公寓形式,三间房住六个人,她和一个米国人住在同一间,里面还设有一台电话机供于大家的日常联系。   看到此处,苏曜文忍不住朝宿舍环视一圈。   哪怕是最高学府,这个年代的条件与国外差距甚大。   他宿舍里也是六人间,铁架子搭成的上下铺,挤在狭小的空间,底下摆上这张桌子,连走路的地方也没有,去开窗还得侧着身子。   就算这样,苏曜文心里也很满足。   外面婆娑树影掠过窗户,傍晚的凉风吹进来,而他坐在灯光下浏览远在国外的好友寄来的信,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他接着往下看。   下面出现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名字。   林小堂让他有空的时候帮忙打听梁奇玮的境况。   如果他没记错,林小堂在去科大少年班之后已经和梁奇玮彻底断开联系,很多年没有来往,也不通音信,怎么突然又问起梁奇玮的消息来?   信里没有讲明原因,苏曜文独自揣测一番,猜不透林小堂的用意,只得作罢。   不过小堂做事总有她的道理,苏曜文也没纠结太久,翻起墙上的日历查看时间。   外面一阵脚步声临近。   一位舍友兴致冲冲跑回来,撞见他翻日历,过来揽住他肩膀。   “曜文你这么快就从图书馆回来了?我们刚在隔壁寝室商议好了,准备在两周后的国庆举办一个和别的学院的联谊会,你参不参加?”   苏曜文手指翻着日历,想也不想地拒绝:“恐怕不参加。”   舍友怔住。   开学这么久,苏曜文算是宿舍中脾气最好的一位,班里或者是院里有什么活动,他都积极主动地响应,怎么这次却要拒绝?   “你是有其他事情吗?”舍友探问。   “嗯。”苏曜文看着日历回话,“国庆节我大概会回家一趟。”   正好帮小堂打探一下梁奇玮的情况。   听到苏曜文准备回家,舍友满脑子充满疑惑。   昨天夜里他还问过苏曜文国庆时候回不回去,当时苏曜文回答不回去,他今儿才乐滋滋去隔壁宿舍提议国庆办联谊会的事情,怎么这会儿苏曜文又要回去?   “不是,这可咋办啊,你要是回去了,那些女同志不得少一大半?”   苏曜文轻笑,“你别打趣我。”   “这哪是打趣你啊,这是可是掏心掏肺的实话啊!”舍友急了。   班上就属苏曜文长得最周正,身形又好,光凭外貌就压倒一大批男同胞,可这人不单单只一项优点,他还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分到这个班。   长得好且学习好的人通常都有些傲气,偏偏苏曜文没有,他性格也好,和谁都处得来,男同学和女同学都乐意和他结交。   这样一位受欢迎的人物,是办联谊会的坐镇人物。   苏曜文要是不参加,联谊会的热闹得减去一大半呢!   舍友抓耳挠腮地想劝劝,又怕苏曜文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回去,自己这么一问倒像是探人隐私。   纠结之时,舍友一撇眼,瞥见苏曜文手中捏着的信纸,心里一顿。   难不成,苏曜文临时改口要回去,是因为这封信?   “这是谁寄来的信啊?”舍友故意问得漫不经心。   闻言,苏曜文轻轻垂眸,不动声色将摊开的信纸合上。   舍友的问题有点难以回答。   他收起信,脑海在思考答案。   该怎么定义林小堂的身份呢?   朋友吗?   不太准确,也不够深刻。   如果当初林小堂在留级传闻甚嚣尘上的时候没有踏进班级,也就不会有他嘲讽开口,之后两人更不会成为同桌。   一切的改变,都要从两人成为小学同桌开始。   那时候太小,无法意识到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会对他的命运掀起多大的惊天骇浪。   现在回头想想,多么庆幸当初认识了林小堂。   优秀人物身上的激励作用是巨大的,她如一掌明灯立于孤海,是他每次置身茫茫大海丧失方向时候的指引,是他人生道路上永恒的光明。   如果没有林小堂的出现,他现在大概按着正常的流程,准备考高中,以他以往的成绩,多半是考不上的。   考不上高中的他大概会进纺织厂工作,若干年后,或许会混得一点职位,继承他爷爷的衣钵。   总之,那是一眼可以望到底的人生。   现在他踏出了另外一条道路,这完全归功于林小堂。   所以怎么能用简单的一句“朋友”来给她定义呢?   “那是一个改变我命运的人。”    第111章 一步步地印证报应   收到苏曜文的回信,是在一个月之后。   林小堂取了信,拆开一瞧,信里的消息令她有些吃惊。   据苏曜文的说法,梁奇玮一家在前不久把房子卖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苏曜文问了遍了周围邻居,邻居们对梁奇玮一家的去向全然不知情,说是一夜之间消失的,也没和谁打招呼。   这就奇怪了。   喻红强那套房子是厂里补偿给他的,因着当初被机器弄伤腿的缘故,那套房子一直给他住,但产权是属于厂里的,喻红强可以私自买卖吗?   林小堂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似乎忽略了国内现在大概已经在进行房改,房子的私人化买卖正在试点中。   既然这样,家里是不是也该买一套?   一目十行将信扫完,林小堂连忙提笔要给家里二姐写信。   寄信一来一回快的话也要将近半个月,这事比较着急,还是打电话效率更高。   林小堂当机立断往家里拨了越洋电话。   待对面接通,她迫不及待表示:“二姐,在家里买套房吧,三哥不是还有半个学期要高考么,就在他学校旁边买套房,平时也利于他休息。”   林二玉很是不解,“买房做什么,直接租不行么?”   在她看来,买房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再等半年,看看林三满的高考成绩,如果还行的话,一家人都准备迁去米国呢,现在在国内买套房不是糟蹋了么。   这原本是打算给林小堂的惊喜,所以不能提早透露,林二玉只能应付道:“租房也是一样的嘛,小妹你想想看,你三哥拢共才剩一个学期,为了一个学期去买套房,多不值当,性价比不高。”   现在还没有学区房的概念,林二玉估计想象不出以后的学区房会炒到什么地步。   林小堂想了想,“二姐,你要是觉得不值当,要不就把咱们之前住的房子买下来。”   “你想想看,咱们一家人没人纺织厂工作,以后也没有分房福利,总是租房也不是个事儿房,自己买下来心里踏实些,以后大哥大嫂回来,总得要个落脚的地方是不是?”   这话歪打正着。   原本林二玉不想花多余的钱置办房产,听小妹这么一劝,似乎挺有道理。   一家子都在外面,倘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回来一趟,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买套房放着也图个方便省事,不然以后有事回来只能去住宾馆。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做生意嘛,难免有起落,如果以后赔了本,落不到好结局,至少国内还有套房子,不至于让人无家可归,流浪街头。   更何况她现在手里也能承担起买房的价格,这只是顺便的事。   林二玉爽快答应下来,“行,这事儿我去看看。”   林家风风火火要买房的时候,顾云也在念叨这件事。   林小堂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能想到。   这个时间段是买房的绝佳时机,她把这事先和二姐顾露商量。   “二姐,现在咱们买房,国家和厂里还有补贴,很便宜的,咱们家不如买一套?”   顾露连连摇头,“这事你别和我商量,你应该和大哥去商量,我又没钱,你和我商量也是白搭,大哥有钱,他有能力和实力支持你的想法。”   自从没能如愿嫁入宁家,顾露已经不大相信顾云的话。   心里甚至有点埋怨顾云耽误她的人生。   要不是顾云当初信誓旦旦告诉她,宁绍辉以后会是她的丈夫,她会用那样毫无退路的方式堵上自己的下半生吗?   现在好了,她的人生已经一团糟糕,同龄人都正常结婚生娃过上一家团聚的幸福生活,她不能。   女儿给了宁家抚养她倒是乐得甩了一个包袱,但想再谈对象已是不可能,条件好的介意她之前的事,条件差的她又瞧不上,就这样不上不下白白耽误好多年。   这些都拜她的好妹妹顾云所赐。   现下又听起顾云提出要买房的事情,她心里尽管一百个不情愿,终究没有直接反驳,只把问题推给大哥。   她是个没钱的,反驳也没什么用。   现在的社会都现实得很,家庭也是一个小社会,从前小妹天才名声在外,能为家族带来荣耀,所以大哥听小妹的,现在小妹沦为凡人,大哥的生意风生水起,财力决定地位,大家都得听大哥的。   总而言之,这个家里,从来没有听她的时候。   既然如此,她也不乐意搅合这些事。   “大哥不是在鹏城就经营这个生意么,你跟他提,他肯定会支持你。”   “哦。”顾云淡淡应了一声。   她何尝听不出二姐语气中敷衍。   只是……二姐的人生的确已经一团糟糕,心里存了些怨气也是情有可原。   顾云没和她计较,饭后,顾露去外面散步,她给大哥顾雨去了电话。   听到她表明来意,顾雨对她的想法大力赞扬,“小妹,你的建议很中肯,我也觉得咱们家买一套房子比较好,现在国家和厂里都有政策,咱们家之前不是还有你二姐没被厂里收回的那套房么,我们可以买下来,以后老家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听到大哥极力赞同自己,顾云心里一喜,正要接话,对面突然话锋一转。   “但是……小妹啊,你不知道我现在公司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现金买房啊,就算房子再便宜,那也是要点钱的,现在正是公司资金紧张的时候,恨不得再去外面借点儿来搞发展嫩,哪还有多余的钱往外掏。”   “要不这样吧小妹,等过了这个季度我再瞧瞧,到时候手上宽裕,我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好不好?好了小妹,先不说了,这里有其他事情要。”   嘟嘟嘟——   顾云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对面已经挂断电话。   她呆呆捏着话筒,怔神良久。   二姐顾露气愤地从外面走进来,摔上门破口大骂:“该死的,一出门就听说林二玉买了套房,真晦气!”   顾云没有接话。   她耳边的一切声响已然喑哑。   早在多年前脱轨的人生,如今似乎在一步步印证报应。    第112章 发大财的机会你都不要?   顾云有些失望。   又谈不上特别失望。   毕竟她对这些家人起初也没什么感情,现在这样的境地,她早该料到的。   既然如此,那几年后沪城股市发展的契机,她不用告诉二姐了。   原本在她的计划中,几年后沪城股市发展,她想让顾露去那里借借时代的风口。   如果趁着这一波在沪城站稳脚跟,说不定以后进宁家还有点希望。   商人都是逐利的,宁家人不肯接受顾露,无非是看顾露身家配不上,倘若顾露在股市中翻身,宁家人未必不会同意孩子妈回归宁家。   这样的防守招是顾云为顾露想好的最后一招退路,现在来看,扶持家人并不靠谱,看看顾雨,在鹏城混出点名堂,眼里心里哪里还放得下家里的穷苦姐妹。   这么些年也没拿多少钱往家里补贴,逢年过节总不回来,只说忙事业。   语气中一股得意姿态呼之欲出,仿佛这桩大事业都是他自个儿的主意。   顾雨似乎忘了,要不是她当初执意劝他去鹏城发展房地产,这会儿他还在纺织厂里做着普普通通的员工拿着一份仅能糊口的死工资呢!   去鹏城所幸是发展得好,若是发展得不如意,说不定顾雨回头还要埋怨她瞎出主意。   人就是这样,总喜欢把成功的一部分归结给自己,把失败的一部分归结给他人。   所以,哪怕是家人也是靠不住的。   当初因着对顾露多嘴说了一句,以后宁绍辉会是二姐夫,顾露便一意孤行做出下药的举动,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凡当时耐心等一等,事情都能成。   落到如今的境地,顾露要对自己的人生付很大一部分责任。   可现在看顾露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怨自己,反而是将一切归罪于她。   虽然不曾言明,那语气神态中的责怪无处不在。   若是指点顾露去沪城投身股市,发展得不好她会落一身埋怨,发展得好,顾露估计也和顾雨一个德行,全然不感恩她这位提携者。   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算了,她实在犯不上再去为家里人考虑。   顾露的人生怎么样和她无关,以后她只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就行。   一旁的顾露还在不停抱怨,“这林二玉也是个招摇的,买了套房很了不起吗?一大早消息就传遍了,想出去散个步都不得安宁。”   “呵,她就嘚瑟吧,人若太狂,必有祸端,我看她能张狂到几时!”   顾云只默默听着,不置一词。   眼见没人搭话,顾露也自觉无趣,骂骂咧咧抱怨几句,也歇了脾气。   被骂的林二玉哪里料到自己平白无故招了一顿恨,她正高高兴兴搬家呢。   林小堂之前建议她买学校旁边的房子,后来怕她不肯,又说买下自己租的房子就行,她去了解一下买房政策,发现国家的补贴很多,想着也不是很贵,一下手买了两套。   不仅原先租的房子买了下来,在林三满高中读书的学校旁也买了一套房,专门供林三满居住。   学校的住宿环境肯定不如家里,高三的关键时刻,她也想给林三满提供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   买下房子之后,她忙着往屋子里添东西,各式家具,一应俱全,布置妥当了便让林三满住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住宿环境提供助力,半年后,林三满的高考成绩很不错。   林二玉高兴极了,连忙着手为他安排出国留学的事情。   当然,大部分政策都是靠着洛克了解落实。   这事依然是瞒着林小堂进行的。   等林小堂想起三哥高考的事情,打电话回去问情况时,家里的电话已经打不通。   “奇怪,怎么家里没人呢?”   林小堂放下话筒,小声嘀咕。   难不成是事情太多,都在外面忙?   林小堂留了个心眼,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再次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这下她有点担心了,该不会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家里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没人,哪怕没接到电话,看到未接的号码,一般也会主动给她回电话的。   这好一阵子都没动静,不太对劲。   林小堂立即给市区少年班的罗主任去了电话,“罗主任好啊,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个消息?”   接到来电的罗主任又惊又喜。   电话那头是林小堂?   “你不是在米国吗?你从国外来的电话?”   “对啊。”林小堂点头。   “噢哟噢哟,你知道越洋电话收费多贵嘛!”罗主任拿着的话筒仿佛烫手,连语速都加快了,“你有什么事就不能给老师写写信?快说快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急事。”   林小堂哭笑不得,“罗主任,我是想问问洛克老师呢,他在不在?”   “啊,你不知道吗?他去米国了,这会儿估计应该到了吧。”罗主任一头雾水,“他是和你二姐三哥一起去的,他们没告诉你?”   “什么?!!”林小堂惊得嗓子劈了叉。   这些人……居然瞒着她悄悄来米国了?   话音刚落,舍友敲开门,进来给她传了一句话,“小堂,外面有人找!”   林小堂心里一咯噔,连忙对着话筒那边道别:“谢谢罗主任,回头再聊!”   搁下话筒,她迫不及待冲出宿舍。   果不其然,宿舍外面,好久不见的二姐、三哥和洛克老师,整整齐齐站着,个个面带笑容地望着她。   纵然提前一刻知道真相,林小堂心里也难掩激动。   “二姐,你们怎么来了?”   她又惊又喜,因着不方便把家人带到宿舍里面,一家人在外面的餐厅相聚。   在进行着的晚餐中,林小堂从林二玉嘴里了解到事情始末。   “二姐,你是说已经给三哥办好了留学手续?以后三哥也在米国留学读书?”   “是。”看着小妹高兴得不可置信的模样,林二玉也牵动嘴角跟着笑起来。   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高兴。   林小堂的确很高兴。   仿佛又回到当初一家人挤在纺织厂旧职工宿舍楼那栋拥挤狭窄的老房子里的时光。   贫穷且相互扶持。   富贵容易迷人眼,如今家庭条件已经比往日好出太多,一家人却也没因为富裕产生隔阂,还是原先那样相亲相爱的氛围。   这点很是难能可贵。   几人在餐厅高高兴兴解决晚餐后,林小堂回了学校,林三满也去了自己学校报道。   至于林二玉和洛克,忙着在米国安置。   两周后,林二玉来学校找她。   很是郑重地提问:“小妹,我想在这里做生意,但是发现很多都不太懂,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嚯哟,这才过了两周,二姐就按捺不住了?   林小堂笑道:“你不先适应适应环境?”   两人走在学校的操场跑道上,林二玉抬眸看了一眼四周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我已经适应了,我就只想着要怎么搞钱,但是我观察一周,发现这里和咱们国家不太一样,做什么生意比较保险呢?”   “为了更加妥当,要不我还是做老本行?这里的服装市场竞争力大吗?要是有搞头,我看我还是做这一行比较好。”   林小堂默默听着,没发表意见,只将林二玉拉到一旁的草坪上坐下。   “二姐,你来了这边,观念得要变一变,这里有一种更快更高效回报率更大的赚钱方式。”   林二玉一听,双眼一亮:“真的吗?什么赚钱方式?”   这要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林小堂斟酌片刻,长话短说,“二姐,这么说吧,你以前从事的服装行业,那是实体行业,在米国有一种金融行业,是不生产东西的……”   话还没完,林二玉纳闷:“不生产东西,怎么赚钱呢?”   林小堂继续解释:“比如,有一些初创公司想要发展,但是没有足够的发展资金,这个时候你手上有闲钱,就可以借给这个公司发展,公司发展得好,那么你也就跟着赚钱,这个概念二姐你能听懂吗?这就是风险投资。”   林二玉似懂非懂,“你这话的意思我能明白,但是具体操作起来是怎样呢?我为什么可以赚钱?是和放贷收利息一样吗?”   “比方说,我把钱借给别人,我可以打欠条,然后加点利息。那我把钱借给公司去发展,到时候也是靠着利息赚一笔?”   “不是不是。”林小堂连忙解释,“你这投资的钱,是要去买公司的股份,这个股份就是……”   得,真要细细解释起来,怕是很难理解。   毕竟国内连股市都还没发展起来,人们对股权股份股票的概念几乎没有。   以前所有的工厂都归国有,哪有什么股份构成。   林小堂想了想,“是这样的,二姐,比如你现在有一家公司,你想扩大生产规模,把公司做大做强,但是又没有那么多的资金去建厂房、买设备、搞研发,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发行股票,向公众筹资金。”   “别人如果看好你这个公司以后的发展,就会买你的股票,如果以后公司发展好了,股价上涨,他们也会跟着赚钱,反之,如果公司发展不好,股价下跌,他们就会跟着亏本。这样就是和公司一起承担风险,分享收益。”   “我说这么多,只是给你一个基础的概念,你如果感兴趣,不妨多看看相关书籍,然后去华尔街证券公司找份工作,实地了解一下股票的运转,这样学得更快。”   ……   林二玉一下子来了兴趣。   “这简直和赌没两样嘛,都是高风险高收益,不过我喜欢!”   尽管对于这个行业还是一知半解,林二玉已经憧憬起赚了大钱的未来。   人生嘛,就得搏一搏。   以前在国内存的那些老本就当是新地方的练手资金,要是输光光,她就回港城让大哥养!   林二玉顿时浑身充满干劲,“行,我就先去华尔街找份工作吧。”   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林小堂忍不住泼冷水,“二姐,你先别这么乐观,华尔街的证券公司招人要求不低。”   “再高又能怎样,他们总不能招一个清洁工也要哈佛毕业吧?我就算去做清洁工,我也要混进去!”   林二玉放下豪言壮志,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林小堂哭笑不得。   还别说,她二姐这个性子,的确可以去华尔街去拼一拼。   以前大家都规规矩矩地进厂上班,二姐就能偷偷摸摸去卖手工品,接收新概念新事物,对二姐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让她去折腾吧!   林小堂目送二姐走远,才慢慢收回视线。   刚才一番谈话让她想起国内股票市场的发展,回到宿舍后,她拨通一位老熟人的号码。   对面接通,林小堂熟稔地打招呼:“最近怎样?适应剑桥大学的生活了吗?”   “嗯?难得啊,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宁志杰惊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这是他来剑桥后,林小堂的第一通问候电话。   可惜他太了解林小堂的性子,这人肯定不是简单来问候一句。   “说吧,什么事?你没事肯定不会打电话找我闲聊。”   自从两家没做成亲戚,宁志杰对此很有意见,要是当初林小堂的二姐和他小叔叔在一起,两人关系不知道有多好呢。   好在现在也不差。   看,林小堂还能时不时主动找他。   这也够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想着过不了几年,国内应该会发展起股市,你家人不都是在沪城么,我看国家要发展股市,肯定先在沪城试一试,你要不要让你家人往这个行业先发展发展?”   “嗯?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宁志杰听着一脸懵。   林小堂笑笑,“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   90年沪城证券交易所正式成立,一批人靠着这个风口发了大财,宁志杰的家人正好都是沪城人,能抓住机遇最好不过。   “怎*么,发大财的机会你都不要?”   “要,当然要!”宁志杰咧嘴笑了,尽管心里不太相信,嘴上依旧许下诺言,“要真发了财,我会报答你的!”    第113章 以后是要回国做开创者的!   宁志杰将林小堂的话记在了心上。   虽说心里不太相信,但林小堂这人可是有过光辉战绩的,据说她二姐当初的服装厂能做得风生水起,离不开她的主意。   当初在沪城,他还是从小叔叔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呢。那会儿他看到街上有人穿着印了新奇口号的时髦短袖,嚷着要买一件,他小叔叔才说漏嘴那是小堂二姐服装厂设计的短袖。   于是他爸妈按死了他买时髦短袖的念头。   自那之后,小叔叔消沉好几天,他父母非得赖他,说是他无端提起旧事,惹得小叔叔心情不好。   冤呐,这事怎么就赖他呢,小叔叔要是自个儿不关注小堂二姐的消息,哪里会知道这些。   虽说同为服装行业的同僚,但一个在沪城,一个在羊城,天南海北的,若不是存心打探,也不会将内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明明是小叔叔还没忘怀,这事根本和他没关系!   唉,都是孽缘啊,回想往事,他都不能释怀,更别提他小叔叔。   收回思绪,宁志杰莫名叹气一声。   服装厂的例子摆在前,或许林小堂眼光比旁人长远一些也未可知。   他决定回头和家里人谈谈这事。   至于出主意的人,他还是暂时不要捅出来,免得又惹起小叔叔伤怀。等真有了成绩,到时候再揭露小堂的功劳也不迟。   这事揭过,他还有其他事情想咨询林小堂:“杜远呢,你最近联系杜远没有?”   “没有。”林小堂摇头,“他忙着呢,没事还是别打扰他为好。”   听到她没联系杜远,宁志杰心里喜滋滋的。   看吧,小堂终究还是先联系了他。   宁志杰莫名觉得自己赢了一遭,为此沾沾自喜。   他和杜远天生不对付,当初在科大少年班第一次见面就闹起冲突,后来因为林小堂的缘故,两人表面上也算和谐,内地里却暗暗较劲。   互相看不顺眼。   为着谁是林小堂最好的朋友不知道暗戳戳掰了多少次手腕,谁知道从科大少年班毕了业,出来留学,全都没和林小堂在一处。   他来了英国,杜远去了德国。   “杜远是不是在海德堡大学,学的什么专业来着?”   “法学。”林小堂想起这事,莫名笑出声。   这家伙,平时最烦背课文,偏偏选了法学,有他受的。   据说这是他家里人执意让他选择的专业,说是律师这一行很有前途,杜远本人不太喜欢,他看宁志杰选了化学专业,他原本也想选化学专业,可惜拗不过家里人。   现在估计正苦兮兮地背法条呢。   还是不要去触霉头比较好。   即便这样,林小堂也认为他是幸运的。   至少他父母支持他出来留学,杨西和麦小溪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两人的父母并不同意孩子出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只让孩子留在国内读书。   杨西和杜远向来形影不离,麦小溪和她经过四年的相处,也成为交情很深的朋友,两人眼睁睁看着杜远和她一起出国,无能为力。   唉,这年头大部分家长都盼着孩子出去留学长见识,也有少部分固执保守的家长不愿放孩子远走。   不巧麦小溪和杨西的父母便是保守一派。   特别是麦小溪的父母,甚至还搬出女孩子读再多书也是要嫁人的观念,认为在国内上大学更方便找对象。   这个年代,女孩子再聪明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回想起出发前麦小溪对她的诉苦,林小堂不禁眉头微皱。   幸好当初麦小溪和她选了相同的专业,没关系,以后她会带着麦小溪一起,让那些守旧派瞧瞧,女孩子也是可以干大事的!   “那就祝他能顺利毕业吧。”宁志杰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   回过神的林小堂噗呲一笑,看来德国学校难毕业的传统由来已久啊。   “下次联系他,我会把你的祝福带到。”   两人闲聊几句之后,挂断电话。   恰逢阙星阑来找她一起吃晚餐。   这位大忙人多半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偶尔能在晚餐时抽出一点空,邀她一起。   两人坐在学校食堂,林小堂将二姐过来商议做生意的事情提了一嘴。   阙星阑微微拧眉,“你二姐过来了?”   “嗯?你还不知道?我没告诉过你吗?”林小堂纳闷,她还以为早把这事告诉阙星阑了,怎么搞半天他一点也不知情?   “你没告诉过。”阙星阑语气淡然却又笃定,“你说过的话,我都会记得。”   林小堂忙着回忆自己的疏忽,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   她算了算时间,二姐他们过来米国也才两周左右,这两周她和阙星阑拢共见过三次,三次都泡在图书馆里,看书看得忘形,事后也就忘了提起这事。   得,还真是她搞忘了。   “我二姐是两周前来的,不只我二姐过来,我三哥也过来了,洛克老师也过来了,三个人一起出现在我宿舍门口的时候,不知道多惊讶。”   林小堂说完补充一句,“现在他们都安定下来,我看我也该找个时间,约上你和喻子晋一起去拜访一下我二姐和洛克老师。”   礼尚往来嘛,上次她和喻子晋一起去拜访过阙星阑的父亲,这次也该请他俩拜访自家二姐。   况且洛克老师以前还教过两人,多少是有些师生友谊的嘛。   “这事得赶紧摆上日程,等我二姐投进工作,凭她那份钻研劲,以后说不定没时间招待咱们呢,这个周末你方便吗?你要是没异议,我回头问问喻子晋方不方便,都没意见那就定这周。”   阙星阑点头以示答应,“我没异议,不过……你二姐以后要在这里发展?”   “是啊,说是一家人在一起更好。”林小堂心里很是认同这个观念。   一家人嘛,就得整齐齐的。   阙星阑微微垂眸,“那你们之前那间服装厂,怎么处理?”   “已经卖啦。”   这两年羊城服装厂如雨后春笋一样往外冒,行业竞争愈发激烈,没前些年那么好赚钱,她二姐寻思着要去国外发展,连带厂里的机器打包销售,卖了个好价钱,狠狠赚了一笔。   “二姐揣着这些钱,准备在米国大干一场呢。”   米国机遇多,况且洛克老师原本也出生在这里,小堂她二姐会过来,阙星阑对此并不惊讶,只是……   “如果没记错,你三哥应该高考完没多久,他也跟着来米国,和你二姐一起做生意?”   “不是。”林小堂连忙摇头,“他不是来帮衬我二姐,他和咱们一样,都是来读书的。”   原来是来米国留学?   阙星阑稍稍有些吃惊,之前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别这么看我,我什么事情特意瞒过你?这事我之前也不知道,二姐说是要给我惊喜,一点风声都没透露,把我瞒得死死的。”   林小堂过于积极的解释听得阙星阑心里一怔。   这何尝不是一种在意?   他轻轻笑了,随意扯开话题,“你三哥在什么学校?”   “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   “他选了什么专业?”阙星阑又问。   “医学。”   对于这点,林小堂有些意外,她万万没想到林三满会去学医,平时也压根看不出他对这方面感兴趣啊。   后来她私下里问过三哥林三满,三哥说是与父母的早逝有关。   大概在他心中,父母当时的离世在于没有好的医疗条件,如果有厉害的医生,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这个选择带着太多家庭的原生驱动力,她也是赞成的。   “在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学医?”阙星阑沉下脸思考。   林小棠堂看他神情不对,忙问:“怎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阙星阑沉默片刻,“似乎有点远。”   林小堂:“……”   的确挺远。   她三哥就读的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在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市,位于米国的中西部,而马萨诸塞州剑桥市在米国的东北部,两个地方相距数千公里,去一趟还真不容易。   林小堂笑起来,“不过我接下来打工的地方会更远。”   打工?   也是,马上面临暑假,这么长的假期,林小堂不会随便浪费。   以林家现在的生活水平,小堂经济上应该不存在什么困难,主动去打工,大概是为了锻炼。   阙星阑抬起眸子认真看她,“你要去哪里打工?”   这个问题在当初选择电子工程专业的时候林小堂就想好了。   现在国内的互联网发展还是一片空白,她以后是要回国做开创者的!   “华盛顿州雷德蒙德有一家微软公司,我想去那里锻炼。”    第114章 万中无一的录取   即便再聪明的人,也会存在知识盲区。   对于华盛顿州雷德蒙德的微软公司,阙星阑知之甚少。   “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林小堂简单概括:“开发软件的公司。”   早期的微软的确以开发软件为主,为当时流行的个人计算机Altar8800开发BASIC编程,打开了微软的声誉。   后面与IBM合作,开发了操作系统MS-DOS,这套系统直到去年才被Wndows1.0取代。   Wndows1.0的推出并不太成功,但随后的3.0版本将是一场革命性的开创,极大促进个人计算机的发展,在整个现代科技格局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既然来了一遭米国,以后又要回国建设互联网行业,肯定是要去微软进修一下的。   “我看好这家公司的发展,想去试一试。”   林小堂说得坚定,阙星阑听得认真,他抬头望去,入眼便是林小堂愈发张扬的眉眼。   这么多年,从小学到大学,从国内到国外,她还是记忆中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好像这世间的事没有她办不到,只要她想,她总能按着自己的意愿行事。   “那祝你成功。”   这是一句不太必要的祝福。   无需他的祝愿,林小堂也必定会成功。   阙星阑心里顿时涌起一种微妙的触动,林小堂这人没有需要别人的时候,反倒是她身边的人都需要她。   他是不是该庆幸两人结识得早?   否则以林小堂来去自由洒脱无羁的性子,恐怕再难任人这样挤进她的生活。   “你呢?暑假准备做什么?”   林小堂一句温声反问让阙星阑思绪回笼,他淡淡出声:“跟着教授进行一个项目。”   得,这是真科研大佬。   林小堂朝他竖起大拇指,由衷钦佩。   “话说,你以前寒暑假不都要来米国和你爸相聚么,如今来了米国,寒暑假倒是不去见你爸了。”   林小堂觉得好笑,“叔叔没意见吗?”   “他没意见。”阙星澜说着望了一眼身边言笑晏晏的人,决定把下半句咽下。   他父亲何止没意见,甚至建议他把时间都空出来,留着和林小堂相处。   可惜林小堂从来不会耽于这种事情,她有她自己的计划,他也有他的任务,两人大概是要分开整个暑假。   阙星阑忍不住叮嘱:“到时候……”   刚开了个头,林小堂已然猜出他接下来的话,“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有什么问题会打你电话。”   不知从何时开始,一旦两人要分开一阵,阙星阑总要嘱咐她注意安全,有事打他电话。   想想她大哥二姐都没这么操心她呢!   当然,林小堂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以阙星阑的冷漠性子,一般人他才懒得开口呢。   他也只对她一人唠叨而已。   “我都知道的,你也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两人互相报告暑假的安排后,很快进入各自的计划。   林小堂原意是想趁着快要来临的暑假去长长见识,谁知她的打算被电子工程系的学生知道了,同学们一个个也争先恐后给微软公司递简历。   大家对于这位成绩第一的大佬的决策很是信赖。   “我都没听说过,但是小堂决定去,应该是一家很好很有前景的公司,我也要去试一试。”   “华盛顿州离咱们这也太远了吧?我们在最东边,它在最西边,简直要横跨整个米国,咱们真要去吗?”   “要去要去,不然你暑假准备怎么过?总得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啊。”   ……   自从林小堂入学考试以第一的成绩进入班级,这事传开以后,大家都对她刮目相看,连做暑假工也要跟风。   当然,也有个性强烈的人,不愿随波逐流,选择自己想去公司。   还有部分会玩的学生,觉得没必要这么卷,联系一部分同学,准备去跨热带雨林。   到最后陆陆续续有十几位同学和林小堂一起投了简历。   这十几位同学中有五位是非白人面孔。   微软的招人要求是名校的本科生,麻省理工的各位研究生都符合,但实际招人总有一些隐形的要求,这五位同学趁空来与林小堂倒苦水。   “我觉得我们有点悬,小堂你有信心吗?我信心不是很大,估计没戏吧。”   “小堂成绩好,履历优秀,说不定是有戏的,咱们就不一定了,上周末我想找个兼职家教,和我一起竞争的是一个白人小姐姐,最后她得到了兼职,我没有。”   “算啦,看样子我还是不要抱太多的期望,另做打算比较好。”   ……   同学们抱怨的是一种客观事实,的确因为面孔原因,有些公司更愿意录取本地人,但一家有着长远规划亟需各种人才的公司不会如此狭隘。   林小堂相信微软的用人不会这样局限。   然而到最后,十几人投过去的简历没一个被选上。   无一例外,全被打发回来。   其中也包括林小堂。   微软给出的理由很正式:不招收没毕业的暑假工。   意思是人家要正儿八经能全日制工作的人,人家公司建立起来也不是为了给没毕业的研究生练手,那儿又不是什么新手场,哪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地方。   全都翻了车后,其他学生自认没戏,做起另外的安排。   林小堂没有。   她要死磕。   抽出空闲时间,她给微软公司投去第二份简历。   好在米国这个年代已经可以发电子邮件,话说世界上第一个能在同一主机上发送消息的malbox程序还是麻省理工学院20年前开发的呢!   可惜那个时候互联网还没成形,等到个人电脑兴起的这个年代,电子邮件才跟着流行开来。   邮件往来的确方便得多,不然以华盛顿州离麻省理工的距离,她来去一趟不知道要话费多少功夫,耽误多少时间。   相比于第一份简历,她在第二份简历中多添了一些东西。   将简历重新发送之后,林小堂静待消息。   简历递出后不到两天,立马有了回应,公司邀请她亲自过去聊一聊。   林小堂心里早有筹谋,对于公司的回应并不惊讶,也没有过度的喜悦。   消息传开后,五位非白人面孔的同学比她本人还高兴,甚至张罗着要开派对。   林小堂被录取的事情像是为他们争了一口气,他们与有荣焉。   “小堂好厉害啊,人家第一遍已经把简历全部打回来了,你是怎么做到公司为你破例的?”   “我看这下那些大白脸没话说了吧,别人都没回应,就只回应你一个,小堂你就是咱们的骄傲!”   “说实话,我更好奇小堂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第二份简历都写了什么?”   ……   面对众人的疑问,林小堂微微一笑,“我提了一下办公软件的概念。”   大家面面相觑,全然不懂。   “什么是办公软件?”   林小堂笑着解释:“就是更好协助工作的软件。”   看吧,offce那些在后世已经习以为常的软件,在这个年代还是没出世的新鲜玩意呢。   微软得在几年后才会推出办公软件,她随意的一点构想,怕是要提前整个公司的产品布置。   想到什么,林小堂连忙拿起电话,联系二姐林二玉。   对面接通,她忙不迭问:“二姐,现在你对股票有了一些了解吗?”   她二姐说到做到,还真去华尔街一家证券公司做了清洁工。   这行动力扛扛滴!   眼看已经在里面混了一周多的时间,想必也有一些了解。   林小堂试探着问:“现在应该知道怎么买股票吧?”   “嘿,你别小看我好吗!”林二玉不服气地嚷道,“我知道的可不知道这一点!”   二姐学东西一向很快,这大概不是什么吹牛的话,林小堂笑了,“这样最好,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一听?”   哟,这是有情况?   林二玉瞬间来了精神。   通常小妹这样放话,说明已经有了把握,要给她出个大主意!   小妹的大主意,都是赚钱的好主意,看来小妹这是又有生意新招啊。   林二玉满怀期待:“什么建议?”   “有一家微软公司,今年3月份上市的,你去买些股票。”   微软3月份在纳斯达克上市,发行价只有21美元,但在以后,随着微软公司的崛起,股票会翻不知多少倍。   “尽能力,多买点。”林小堂忍不住补充一句。   “小妹,买这个能赚吗?”对面传来林二玉谨慎的声音。   林小堂咧起嘴角,“放心吧,包赚的!”    第115章 你们到底回不回国?   听从林小堂的建议后,林二玉买了微软的股票。   她等着微软股票一飞冲天,自己实现一夜暴富的梦想,谁知道等了一年又一年,这都第五个年头了,微软股票并没有一飞冲天。   那年是86年,微软刚刚上市没多久,股票只有20多美元,兜兜转转五年过去,到现在91年,股票仍旧只有20多美元。   尽管这些年微软的发展的确不错,论销售,微软算得上全球个人电脑最大的软件公司,微软的操作系统已经用于全世界90%以上的个人电脑。   公司的发展一骑绝尘,股票却像害羞的新娘子,始终抬不起头。   这可把林二玉急坏了。   过了这些年,她倒是不再指望靠这些股票一夜暴富,她已经与小妹一起成立了风投公司堂玉资本,按着小妹毒辣的眼光,这些年公司业务蒸蒸日上,几乎没做亏本的投资。   赚到的钱够花好几辈子,但她对当初这第一笔投资耿耿于怀。   照道理,依着小妹精准的投资眼光,这笔买卖不应该这么没成效才是。   憋了五年,林二玉终于找了个机会提出心里的打算,“小妹,我看微软的股票好像也涨不了多少,要不要抛了套现?”   “套现?”林小堂一口否定,“再等等吧,现在不是时候。”   林二玉很是疑惑,“小妹,你怎么对微软就这么看好呢,可别时因为你在里面上班的缘故。我记得当初你劝我持股的时候,我问你能不能赚,你说包赚的,现在都过去好几年,我怎么一点苗头都没看到?”   “你说现在还不时候,那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呢?”   “98年吧。”   林小堂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98年Wndows98问世,微软的市值一度飙升到六千多亿美元,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   那时候股价最高达到119美元,翻了五六倍。   当然,如果再有耐心些,等到新世纪的二零年代,微软的股价会高达400美元,那时候微软的市值已经达到3万亿美元。   不过依着她二姐的急性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98年?那岂不是还要等7年?”林二玉惊叹。   我滴个老天,这股票总共要持十几年呢!   想想现在套现也赚不了多少钱,做长线也行,那就先持着吧。   林二玉决定暂时不抛了。   大洋此岸的林小堂在与林二玉谈论股票问题的同时,远在大洋彼岸的人们已经开始针对她展开一场全民讨论。   讨论的起因源自一篇采访报道。   报道中的主人公正是林小堂本人。   临近毕业季,那群去国外公派留学少年班天才们也到了回国效力的时候,为了更好的了解天才们在外面做出的成绩,一群有心的记者以电子邮件的方式对远在国外的留学生们进行了采访。   采访中,成绩最突出的要属林小堂。   这五年的留学生涯,她拢共获得30多项专利,发表过上百篇学术论文,甚至还出版过5本专著,不可谓不充实。   记者了解详情之后,将所有少年班公派留学的天才们的经历详略得当地介绍一遍,刊登在权威报刊上。   一经刊登,林小堂出众的成绩立即引发大众热议。   “这就是那个科大少年班最小天才林小堂吗?她这么厉害的么?”   “果然啊,优秀的人去哪里都优秀,你们瞧,人家出了国,照样表现得出色。”   “听说专利很难获得,她是怎么拥有这么多专利的啊?”   “嗐,对咱们普通人来说肯定难啊,对人家天才来说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啧啧啧,瞧瞧,这才是为国家争光嘛,我要是有个这样的闺女就好咯!”   ……   一时间,林小堂成为全国上下大部分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逮着孩子不好好写作业时,总要搬出她的名字,念叨一句:“你学学人家林小堂!”   在获得无数小朋友们敬佩的同时,也给她拉了不少仇恨。   平常人家尚且这样,作为教过林小堂的教师,罗主任这阵子甭提有多高兴。   他将刊登林小堂事迹的报纸收藏在办公室,每逢上课期间,总要拿出来给同学念几句。   尤其是介绍获得专利的那一段内容,他特意加重语气,以示重视。   尽管那些专利他也不太懂,什么图像处理方面,什么视频压缩和传输技术,他跟看天书似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引此为骄傲。   “看到没,这就是你们的学姐!当初小堂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学生,她以前也在这间教室上课,就坐在四组靠墙的第一排。”   罗主任说着说着,总要去指一指那个位置。   位置上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的新面孔,记忆中那张鲜活的脸却时不时跳到他眼帘。   这么多年过去,市三中的少年班招来一批批优秀的苗子,也送走一批批出色的学生,然而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届的林小堂。   林小堂去科大少年班读书,还是他亲自送过去的呢!这么多年,他没再送过其他学生,本以为那些尘封的记忆早已在旧时光中冰冻,如今回想起,却宛如昨日。   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转眼,小姑娘也该长成大姑娘了吧?   可惜报纸上没有刊登她的近照。   罗主任心里惋惜一阵,振奋精神,继续鼓励底下的同学们。   “那时候的条件还没现在这么好呢,你们的学姐都能做出这样的成就,你们现在拥有更好的条件,要好好珍惜才是。”   “瞧瞧,多跟你们的学姐林小堂学习,以她为榜样,以后你们也会成为和她一样优秀的人!”   话音一落,底下有个学生嚷了一嗓子:“那她会回国为国家做贡献吗?”   一句话问住罗主任。   他微微怔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保持面色回道:“当然,她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当然会回国为回家做贡献。”   这话说完,罗主任自己心里很没底。   面上的镇定都是强撑着表露出来的。   这阵子,因着这篇报道,大家对林小堂会不会回国的讨论甚嚣尘上。   往上的几届中,有好几位极其优秀的人才就这样留在国外,国家虽然不会强制将人带回,但情理上国人并不能接受。   报道过好几位不愿回国的少年班人物后,大众对少年班回国与否的问题关注最高。   林小堂在国外的优异表现被刊登出来后,起初的确是一片夸赞。   夸赞之后便是讨论她有没有回国的可能性。   “我看难咯,据说国外的条件比咱们国内的条件要好得多,人嘛,都是物质的,肯定会选择更好的条件。”   “看看以往的报道,她这样优秀的人在国外也是很吃香的,国外肯定也会尽力挽留,多半是回不来了。”   “所以说成绩这么好有什么用,搞来搞去搞半天都是为国外培养人才,咱们国家的钱可不能用来培养白眼狼。”   ……   一些更难听的话,罗主任也听到过。   大概学生们也听到一些风声,才会在课堂上当场发问。   以他对林小堂的了解,她在国外发展的可能性比较大,这小姑娘头脑灵活,在更发达的地方,一定会混得更好。   因着对林小堂的欣赏与喜欢,罗主任心里主动为她开脱。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很现实的问题,那些个责骂林小堂的人也就是没那个机会,换做他们,一个个说不定也都选择不回来。   虽然也能林小堂以后不选择回国,但他心里终究存了一丝希望。   那是对林小堂道德品质上的希望。   一个优秀的人固然值得大家喜爱,一个优秀且品德高尚的人,才值得大家尊敬。   课后,罗主任主动给郑洋去了电话。   “郑教授,我想打听个事儿,最近关于小堂铺天盖地的报道你应该也看过了,你能不能去问问她,看她回不回国发展?”   这样的问题有些越界,他不适合过问,郑教授更适合。   当初是郑教授去晋东小学发掘了林小堂这颗好苗子,也是郑教授将林小堂领到三中的少年班,更是郑教授一次又一次为满足林小堂诉求,将科大少年班的内招一步步提前。   郑教授对林小堂有知遇之恩,这样的问题郑教授去问,更为合适。   郑洋接到罗主任的请求,心里也早就在捣鼓。   最近的一些言论他不是没听见,只是……   他不是一个喜欢道德绑架的人,他一旦问出口,对于林小堂来说,多多少少都是上了一道枷锁。   况且问出这个问题,无疑是对她立场的质疑。   “郑教授,你别想些其他的,你就当是提前问了,给现在的舆论熄火,不然我总听见那些诋毁的言论,心里也膈应。”   郑洋轻笑,“得,罗主任您连理由都给我找好了,我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这是不得不去问一下了。   挂断电话之后,郑洋并没有给林小堂打越洋电话,而是选择发送电子邮件。   87年,国内就已经给德国发送过第一封电子邮件,直到去年,国家已经注册了自己的国际顶级域名CN,开通了国际电子邮件服务,他又是个新派的人,更愿意用这种更加委婉的方式提问。   电子邮件发出去两天后,一直没收到回信。   郑洋那两天有些心神不宁。   静静等了好几天。   一周后,他终于收到回信。   一共有两封,一封只有简短三个字:会回去。   第二封多了几个字:和星阑一起回去。   看到邮件的郑洋独自品味着这两封邮件,乐不可支。   得,这是双喜临门啊!    第116章 怎么办,现在儿子外向得可怕!   接到林小堂要和自家儿子一起回来的消息,郑白梅精神十足。   提前两周得知具体日期后,她每夜都高兴得睡不着觉,梦里都要笑醒。   太好啦,自家儿子可算是有出息了!   这两人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不负她所望。   了却一桩心事的郑白梅每天只数着日子,盼着林小堂和阙星阑一起回来。   到了那天,她一大早起床,亲自去厨房忙活,准备亲手给两人弄一桌家常饭。   自家儿子的口味她最为清楚,小堂嘛,胃口好、不挑食,她无论做什么小堂都会很热情的捧场,这小姑娘就是这样逗人喜爱的性子。   郑白梅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择个菜也能乐成这样?”   从外面走进厨房的郑洋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凑过去打趣,“是不是想着星阑和小堂要一起回来,心里头高兴?”   “能不高兴么!”郑白梅瞪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盼这一天都盼了多久!”   现下可算是如了愿,她整个人如坠云里,轻飘飘地脚踩不到实处,比当初得知儿子要去国外留学还高兴呢!   “你准备得怎么样?看着点时间去机场,别去迟了,让他们白等,早点去把他们接回来吧。”   面对郑白梅的催促,郑洋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放心吧,还早着呢,他们估计得十点左右才会落地,现在七点不到,你让我去机场生生等三个钟头啊?”   郑洋将怀表装入口袋,补充道:“对了,今天你恐怕要多准备一些菜。”   “怎么了呢?”郑白梅手上择菜的动作一顿,“难不成不止小堂和星阑回来,他们还带了同学回来?”   “不是。”郑洋赶紧解释,“不是他们带人,是我要带人,你还记得昨儿我去了哪里吧?”   “记得啊。”   昨天郑洋和她报备过,要去会一会老同学。   所谓的老同学,也都是些熟人。   一个是中央媒体采访团的负责人侯长英,一个是在科大任职的黎永年教授,另外科大的丁文彬老师也跟着黎永年教授一起过来。   “嗐,昨天简单聚过之后,我随口透露小堂和星阑今天会回国,听到这个消息,他们死活不肯散,非得要等到今天过来瞧一瞧,你说我还能拒绝不成?”   郑洋颇为无奈。   仔细想想,也怨不得他们。   这阵子林小堂掀起的舆论实在太大,虽说她人不在国内,国内的民众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黎教授、丁老师和侯大记者赶着在这个时候提出要聚一聚,未必没有打探他口风的意思。   得知小堂要回国,他们都很高兴。   算算这一个个的,和林小堂都挺有渊源。   黎教授和丁老师自然不必说,两人在科大少年班对林小堂的照顾不会少,而侯大记者,当初组织中央媒体采访团去晋东小学的时候,采访过一次林小堂。   说来也巧,这次采访即将毕*业的海外少年班天才,也是侯大记者底下的采访团出稿,对于林小堂会不会回来这件事,侯长英格外关注。   眼下正好撞到林小堂要回来,作为一个敏锐的记者,他哪里肯离开。   于是郑洋不得不提早过来给自家姐姐报信,让她多准备一些饭菜,家里要多招待几个人。   郑白梅一听,来兴致,“既然如此,那不如把罗主任和梁教授也叫过来吧。”   反正小堂和星阑在科大少年班的两位老师都过来了,那以前在市三中少年班的两位老师也应该请过来吧。   郑洋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不过……既然要把他们请来,那也势必要把晋东小学的陈阳老师请过来。”   “那就请来呗!”郑白梅豪爽地答应,“反正已经请了这么多人,那不如把刁烨和他那个连助理也请过来吧,以前小堂去电视台录节目,没少受他们照顾,再说了,刁烨不是你的老熟人么,请过来热闹热闹也成。”   请一个是请,请十个也是请,既然如此,不如多请些,把给小堂的接风宴办得热热闹闹!   郑白梅想了片刻,“还有哪些人需要请吗?”   “大概就这些了吧。”   郑洋默默在心里念算一遍,这估摸着有八个人,加上连他算在内的家里的四个人,那就一共是十二位。   “这小方桌怕是坐不下这么多人。”   郑洋担忧地望了一眼客厅的方桌,“不如我去外面餐厅安排,也免得你操劳。”   “不用不用,我就喜欢在家里办,热闹!”郑白梅连声拒绝。   年轻的时候她倒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喜好清净,一个人也耐得住寂寞。后来随着年事增长,愈发喜欢热闹。   一栋偌大的别墅,只住她一个人,多冷清啊,她能不喜欢热闹么!   现在小堂和星阑要回来,家里多了几分人气,她才不要去外面餐厅办。   “桌子的问题你就别操心了,可以换成圆桌,你就专程去给这些人送信吧,记得人请到之后,别耽误去机场的时间。”   “行。”郑洋立即往客厅走。   好在这些人都从事教育行业,现在正值暑假,都放着假呢,有空得很。   只刁烨和连助理在电视台工作,怕是没时间。   谁知他电话通知之后,刁烨和连助理想也不想地答应要过来。   于是乎,阙家平时冷静的别墅中,在林小堂和阙星阑即将回来的这一天,聚满了人。   阔别多年,林小堂踏上回国之路时,没想到阙星阑家里会有这么多人等着睹她一面。   走近阙星阑那栋记忆中的别墅时,往日的回忆不断涌上心头。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国。   这次回来选择在阙家落脚,不为别的,纯粹是图热闹。   她以前劝她二姐买的那两套房子,钥匙都在她手上呢,可惜家里没一个人,大哥大嫂在港城,二姐三哥在米国,她孤零零一个人,实在不愿意回去,不如去阙星阑家里蹭饭。   郑阿姨待她可热情了,知道她要回来,在电话里三申五令让她来家里吃饭,她也不好拒绝。   况且她现在和阙星阑都确定关系了,去对象家里吃顿饭也没啥的嘛。   这一群人以前都特熟,反正她不会不好意思,她就喜欢热闹。   她料到阙家会热闹一些,但没想到会这么热闹啊!   谁能告诉她,这挤满屋子的一大堆人是怎么回事?   罗主任、梁教授、黎教授、丁老师、陈阳老师、侯记者,甚至刁烨和连助理都在!   天呐,怎么这么多人!   “对了小堂,刚才忘记说,听到你要回来,我特意请了一些人过来。”郑洋在一旁解释,“都是老熟人,你都认识。”   林小堂哭笑不得。   好吧,的确是都认识。   她放下行李,打算迈进去和众人打招呼,在她跨入客厅的那一瞬间,满屋子的人目光一滞,望着她的眼神略带几分审视。   愣了几秒后,人群中的罗主任最先回过神。   “你是……林小堂?”   林小堂噎住,“……是。”   随后,那一大堆人的眼神从震惊、不可置信,转化为恍然大悟、充满惊喜。   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林小堂内心哭笑不得。   好吧,她还以为她犯了什么事情,众人都拿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原来不是犯了事,只是都不认识她了。   她忍不住打趣,“罗主任,您知道您今天为什么认不出我吗,您的标配眼镜没戴上啊,影响了发挥!”   得,这一开口,还是记忆中的小姑娘。   罗主任笑呵呵地扬起嘴角,“大了,都大了,认不出来了,以前你长得圆头圆脑,可爱是可爱,哪里料到现在还长出尖下巴来,倒是比以前生得标致些。”   一听这话,林小堂也笑起来,“罗主任,我要是没熬夜写论文,保准长得比现在更好看!”   一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小姑娘倒是一点也不谦虚,性格没怎么变。   只是模样实在变化太大。   记忆中的小姑娘模样清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远没有现在这样瞩目。   罗主任初看之时,还以为是郑教授请了哪位电影明星过来捧场呢。   女大十八变啊。   这孩子,现在模样真俊。   罗主任又忍不住去打量落在她身后的阙星阑。   “得,星阑倒是没怎么变化,他小时候就好看,长到了依旧是这么好看。”   林小堂努努嘴,“可不是么,长相这方面,有的人生在罗马,有的人还得追赶,可见一点也不公平呐。”   一句话又逗得大家哈哈笑起来。   满屋子笑声中,洋溢着喜气的郑白梅张罗铺开宴席。   众人落坐,在欢声笑语中谈论林小堂和阙星阑之后的打算。   “小堂,星阑,你们回来有什么计划?”黎教授首先发问。   毕竟是科大出去的学生,如果小堂和星阑以后要走学术路线,科大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得先问问两人的意图。   林小堂的意图很坚定,“我准备自己开公司,做互联网方面。”   互联网这个词对大家而言都很陌生,众人面面相觑。   毕竟94年国家才接入互联网,即便林小堂解释一番,大家也都似懂非懂。   懂不懂没关系,反正以后都会懂的,在座的各位大都是教育行业媒体行业的人,接受新鲜事物相想必不难。   林小堂取过桌面的茶杯,站起身给大家诚恳地敬了一杯。   “我一路走来,少不得各位的照顾与厚爱,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天大的事情都有你们在上面撑着,现在我也到了要撑起一片天的时候,希望还能得到大家的照顾与厚爱,未来的道路或许会很难,如果有各位的支持,再难我也会在坚持下去!”   在座的大多是教师,未必能帮上林小堂以后的事业,但她这样发了话,给大家营造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哄得众人乐呵呵的。   郑白梅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里很是安慰。   瞧瞧,人家多会揽生意啊。   做生意不就得多开拓人脉么,以后的规划是要开公司,连现在这样的场合也不放过,提前宣传一下给大家透底。   小堂这孩子,性格真是做生意的料,这番话搁阙星阑身上,打死他他也说不出来。   郑白梅默默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唉,还是以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性子。   跟着小堂相处这么久,怎么他这性子没改变一点点?   郑白梅正感叹着,林小堂突然举起茶杯来敬她。   “这第二杯我得感谢一下今天在厨房忙活大半天的郑阿姨,以及大老远去机场接我的郑教授,叨扰了,放心吧,等下要我洗碗,我肯定义不容辞!”   一番话说得郑白梅心里熨帖极了。   这孩子,能记着她的操劳,多细心啊。   郑白梅高高兴兴举起茶杯碰了碰。   两人碰杯之后,在一旁看着的罗主任很是欣慰,忍不住将憋在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小堂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他不懂什么互联网,但他懂小堂回来的意义。   “你和星阑能回来,这样为公无私的行为,我很欣赏!”   话音一落,旁边传来淡淡一声:“也不是全是为公。”   众人一怔,循着声源望去,阙星阑淡然地往杯中倒着茶水。   罗主任笑着试探,“那你为私的一部分是?”   阙星阑放下手中的茶壶,望了一眼旁边的林小堂,“不想和她分开。”   一语完毕,满桌寂静。   连一向话多的林小堂也闭了嘴,没法插科打诨地接话,难得地在众人面前闹了个大红脸。   桌上众人都惊呆。   记忆中的阙星阑明明不是这样外露的性格啊!   最震惊的还属亲妈郑白梅。   郑白梅几乎僵住,瞠目结舌。   怎么办,留学几年,现在儿子外向得可怕!    第117章 别看我,她做主   最后宴席怎么结束,郑白梅已经毫无知觉。   她全程琢磨着阙星阑那句话,心里始终没缓过劲。   见鬼,人都说女大不中留,原来儿大了也不中留。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改变一个人,让原本沉默寡言的人不吝啬表达情绪,那大概是爱吧。   郑白梅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高兴自然是有的,更多的是一种感慨。   从前的阙星阑在她眼中始终是小时候那副不懂人情世故的冷淡样子,现在他变得成熟得体、善于表达,也意味着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崽子。   以前的小崽子如今长大了,要去过自己的人生。   这种体验让郑白梅深刻地意识到母子之间的课题分离正在发生。   也好,孩子们终究是要有他们的生活。   总留在身边也不是个事儿。   郑白梅心里一边高兴,又一边难受。   还没来得及多与两人多相处几天,林小堂和阙星阑忙碌地去了北城。   一则是阙星阑要去中科院研究所报道,二则是林小堂要去北城会会麦小溪。   她还没忘记要带着麦小溪一起创业的初衷。   得知林小堂和阙星阑要过来北城,麦小溪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客的杨西已经张罗起来。   杨西在新房子里办了接风宴,请了麦小溪过来帮忙。   两人捣鼓大半天,终于把一顿饭做好。   林小堂是踩着饭点过来的,她拉着阙星阑进门时,闻到厨房一股焦味,忍不住大笑起来,“谁下的厨?几年不见,是不是故意要毒我?”   一句话将多年未见的生疏消除殆尽。   杨西端着盘子俯在案台边哈哈大笑,麦小溪忍着笑让他先把菜端出去。   两人的相处很是熟稔,林小堂有那么一瞬间的误会,“难道你们……”   话未说尽,杨西已经领会其中意思,他连忙摆手,“你可别误会,咱俩之间清白得很,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   杨西说着拿眼睛偷偷瞄了一下她身后的阙星阑。   意思再明确不过,揶揄她善于把同学发展成对象。   林小堂咳了咳,听得杨西继续说道:“再说了,小麦同学眼光高得很,怕是看我不上呢!”   这话多少有些抬托麦小溪的意思。   麦小溪收下好意,也给他解围,“实际上是因为杨西已经有了对象,不接受老同学之间的打趣咯,看看他这态度,挺有觉悟的。”   杨西已经有了对象?   林小堂四处望了一圈,没见房子里有其他人。   “怎么对象不在?”   “嗐,我叫了她,她不过来,说这是咱们少年班天才同学之间的聚会,她脑子笨,就不过来打扰了,我寻思着她估计有点害羞呢,性格也很内疚,怕是应付不来这样的场合,随她吧。”   从杨西的解释中,林小堂听出一种在意又不怎么在意的态度。   “你和你对象怎么认识的?”   “相亲啊。”杨西直白地望了一眼旁边的阙星阑,“我又不像他长得这么出众,天才的光环只能保佑我考到少年班,可不会保佑我讨到媳妇。”   这话逗得林小堂忍俊不禁,“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溜,脑子聪明,人也靠谱,婚恋市场上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那是当然。”杨西挺了挺胸膛,话中的自豪不言而喻,“相貌这种软实力竞争不过其他人,咱还有硬实力的嘛。”   说话间几道家常菜已经摆上桌。   四人欢欢喜喜围成一桌,从过去的少年班生涯聊到留学这段时光,桌上的氛围没沉下去过。   阙星阑和麦小溪都不是话多的人,餐桌上最大两道声音来自林小堂和杨西。   “你说你回国要来开公司,星阑回国是去中科院的研究所做项目,那子晋呢?你们仨不是留学都在一起的么,他没回来?”杨西很是好奇喻子晋的下落。   他打趣:“你说你们仨一起去了国外,结果你俩好上了,他是不是生你俩气,不想看到你们才不回来?”   林小堂:“……怎么可能。”   喻子晋看上去是那种没有世俗欲望的人。   “再说了,谁说他不回来,他说要晚个半年回来,国外的事情他还没处理完而已。”   “那宁志杰呢?怎么也没回来?”杨西又追问。   他记忆中的宁志杰以前经常和杜远闹矛盾,两人互相不对付,表面上好像水火不容、暗暗较劲,实则在暗暗较劲之中又都对对方的事情格外关注。   “听说宁志杰在剑桥吧,他也毕业了,是准备留在国外发展吗?”   杨西一张嘴巴巴问个不停,一向话多的林小堂都快应付不过来。   她薅起旁边桌上的电话机,“你别问我,你直接自个儿问他吧。”   说完拨通越洋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林小堂将话筒递给杨西,杨西连忙又将话筒凑到林小堂嘴边。   林小堂只得先打招呼:“宁志杰,你的老同学们都关注你还回不回来,你不准备给个准信?”   对面的宁志杰愣了一下,“老同学?少年班的那班人?嚯,谁还念叨着我?是不是杜远?他难道回去了?”   “没呢。”林小堂好笑,“你又不只有他一个老同学,你还有很多老同学呢。”   “是啊,可是别的老同学可不会来追问我回不回去,只有杜远会拿这个说事。”宁志杰笃定,“肯定是他在背后嚼舌是不是?”   话音一落,旁边的杨西忍不住笑出声。   得,背后说人坏话被他听见啦!   听到旁边的笑声,宁志杰立即意识到这是在同学聚会上,他连忙摆正态度:“放心吧,我会回去的,不过要晚个一年左右,不说了哈,我马上要有一个演讲,我得做下准备。”   “好。”林小堂也没过多打扰。   挂断电话,杨西凑过来问她,“宁志杰已经可以自己做演讲了?”   “嗯,经常跟他的导师一起。”林小堂点头。   “他当初选的是化学专业吧,现在在从事什么呢?”杨西像个好奇宝宝,问个不停。   林小堂:“在做药品的研发。”   “哟,听起来很了不得啊。”杨西连忙要给杜远拨号。   和药品挂上钩,宁志杰现在看起来很厉害,他得拿这个去呛呛杜远。   拨通杜远的号码后,杨西张嘴便来,“宁志杰都准备一年后回国,你啥时候回来?”   话音一落,对面杜远抱怨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你以为我不想回来啊?我得能毕业才回来啊!放心吧,宁志杰要是一年后能回来,我一年后也能回来!”   看吧,果然需要激一激。   杨西听得心满意足,顺便透露:“小堂和星阑回来了,正在我新房子里做客,我和小溪亲手做的饭招待,怎么,你想不想来?”   对面的杜远一阵无语。   “……我说杨西,你是不是在我孤家寡人在外面,故意来显摆?挂了。”   啪——   对面真挂了。   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得,异国街头怕是有个青年人要破防咯。   一阵欢声笑语后,林小堂从刚才的对话中敏锐捕捉到“新房子”这个词,她环顾一圈,发现屋子的确刚装修完。   “杨西,这是你新买的房子?”   “是啊,是不是还挺不错?”杨西得意地扫视一圈,“我选了好久,以后要作为婚房,肯定得选一点大的。”   “婚房?”林小堂吃惊,“你打算马上要结婚吗?”   “不然嘞?”杨西笑道,“我和我对象相处快一年了,也到了要结婚的时候,对了你们呢?”   已经和对象相处两年的林小堂没吭声。   见她不吭声,杨西将目光转向阙星阑。   阙星阑垂眸望了某人一眼,“别看我,她做主。”    第118章 你好,好久不见   众人的目光全转移到林小堂身上。   看来不表态不行了,林小堂咳了咳,“各位,知道我才多大吗!”   “知道啊,20嘛。”杨西乐了。   当初进科大少年班,林小堂是岁数最小的同学,现在毕了业,她照例还是所有同学中年龄最小的人,只是这人气场常与年龄不符,总让人忘了她是班里的老幺。   “行行行,甭说了,我还知道你是你们学校整个专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看来你是嫌年龄太小,不打算这么早成家。”   也是,20岁的年龄博士毕业,的确够年轻。   依着林小堂爱折腾的性格,免不得要折腾几年。   “你说你准备在互联网方面创业?”杨西将话题绕回正题,“我看够呛,国内没这个环境。”   国内的确没这个环境。   前年国家才开始建设互联网,去年中国科学院计算机网络中心才成立,今年米国才提出把咱们国家纳入互联网络的合作计划。   互联网发展之路任重道远。   得等到94年左右,中科院创建的示范网络NCFC直接互联米国NSFNET,国内最早的国际互联网络才诞生。   想要在互联网布局,也得有这个环境才行。   发展互联网行业,至少要在94年之后。   从现在到94年,还有三年左右的时间,总不能白白浪费,她早就计划好要在个人电脑市场驰骋。   拥有好几年微软从业经验的她在国内创办一家新兴科技公司不成问题。   这个年代,计算机革命的到来已经让大型计算机失去统治地位,一些传统的计算机公司逐渐被世界淘汰,个人电脑将是一片新蓝海。   国内不少电脑品牌差不多都是在这个时间段成立。   她也要成立一个独立的电脑品牌,开发自己的微机,让国内的电脑品牌走向国际。   等到电脑逐渐普及给平常人家,互联网的发展也将揭开序幕。   “所以我打算先做电脑品牌,不知道小溪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林小堂的突然邀请让麦小溪始料未及。   当初她父母不同意她出国留学,只让她留在国内发展,以后好找个人嫁了,她默默做出反抗,这么多年连恋爱也不谈。   父母越催,她越较劲,这些年双方关系已经水火不容。   她父母指责她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和他们对着干,只有她心里清楚,那是对当初没能去留学的无限悔恨。   那会儿年龄小,大事上还得父母做主,她也没多少反抗的能力,白白错过这么一个大好时机。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初去国外留了学,现在的人生是不是完全不同?   为什么林小堂和她一样都是女孩子,人家的家长怎么就放心让小堂出去长见识呢?   说什么害怕她在国外没人看护,说什么担心她的安全,归根结底,只是作为长辈的权威思想在作怪,他们享受这样随便操控她的人生,不容她忤逆。   父母一个自私的念头,就这样轻易决定了她的一生。   当时她与即将去国外留学的林小堂谈心时,一双眼肿得像红灯笼,心里即使再不甘,也没法了,只能将美好的祝愿许给林小堂,希望她前程锦绣。   小堂的前程自然是无限光明的。   那会儿小堂安慰她,让她放宽心,等以后回国发展,一定会拉上她一起创业。   回头想想,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   她也并没有将这句话当真,以为只是随口一提。   五年的时间,很多事情容易发生改变,小堂去国外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恐怕早就和她没有更多的共同。   能来看看她这个老同学已经算是有心了,其他的都是奢望。   没办法,人越长大,越能明白成年人之间的现实。   小时候年纪轻,感情好便是感情好,成年后才能体会成年人之间的利己、客套与虚伪。   所以当林小堂提起五年前的承诺,愣了一瞬的麦小溪很快红了眼眶。   那么多老同学在场,她怕失态,极力憋住情绪,收回眼眶中的泪,借着倒茶的由头起身去厨房拿茶壶。   回来时,神色恢复如常。   “愿意啊,怎么不愿意,反正我现在铁了心不结婚,我爸妈都嫌我嫌得很,也不让我回去看他们,那我不如一心投到工作上,拼出个名堂让他们看看。”   “那好,你答应了不许反悔哦。”林小堂说着将目前的联系方式递给麦小溪。   “等再过两天,有个国外的朋友会推荐合作伙伴过来,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做完安排,林小堂在心中算了算时间。   后天她要和麦小溪一起去接待一下远从米国过来的朋友,朋友给她推荐了一个合作伙伴,需要见见面。   那么明天她得去北大看看苏曜文。   之后忙起来不知道哪天还有时间,不如趁明天有空,赶趟儿去一趟。   聚会结束后,林小堂借着杨西家里电话先给苏曜文问了信。   “曜文,我回国了,明天有没有空?我能去看看你不?”   这家伙不得了,已经留在北大任教。   博士毕业留在北大任教,竞争那是相当激烈,要求非常高,谁能想到当初的同桌现在能成为一位北大的教师呢!   林小堂打趣,“您现在是个大忙人,见一面还得预约呢,我先排下队,你什么时候有空,通知我。”   “放心吧,明天有空。”哪怕没空,苏曜文也要腾出空来。   “行啊,就这么说定了。”   挂断电话,林小堂又给米国的朋友拨了号,确定后天的行程无误后,她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林小堂去了一趟北大。   与苏曜文简短见了一面。   现在的苏曜文早已没有记忆中的样子,那时候的小胖子,现在变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文质彬彬的充满书生气的儒雅模样。   一副眼镜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更突出其斯文气质。   连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不再像从前那样咋咋呼呼。   两人在未名湖旁散步,林小堂很是稀奇地盯了他半晌。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呢?”   苏曜文轻笑,“这话你该问问你自己,你不如去翻翻小时候的照片,再看看现在的样子,变化比我大得多。”   “哪有,我再怎么变化,这双眼睛和小时候还是一样的,可你眼睛都变了,小时候你眼睛多小啊,现在倒是大了些。”林小堂不服气地争辩。   “你说你,不仅模样改变了,甚至连周身的气质都改变了,要不是我记性好,联想能力强,肯定没法第一时间认出你。”   不过也能理解,当初的苏厂长,一大把年纪看上去还挺英气,这老苏家的基因就不差,苏曜文逆袭也是有根据的。   可这变化也太大了些!   林小堂盯着身边的人啧啧称奇,“你这模样,在学校多少得是个风云人物吧,有没有谈对象?”   原本惬意的氛围顿时一僵。   苏曜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岔开话题,“你呢,和阙星阑已经确认关系了?”   “嗯。”   苏曜文目视着前方平静的湖面,向来从容的内心罕见地掀起一阵涟漪。   明明已经猜到的事情,听她亲口说出来,仍旧有些让人缓不过神。   “恭喜。”除了这句略显客套的话,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词来应付这个问题。   林小堂也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   她扯回正题:“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回趟老家看看?”   “好啊。”   苏曜文爽快应承下来。   两人的见面除了询问对象问题时有那么一丝不自在,全程都很和谐,气氛与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回去之后,林小堂便开始着手工作上的事。   在与国外朋友约好的当天,她提前带上麦小溪,去机场等候。   朋友是她在学校的挚友,人品信得过,不过朋友带过来的合作伙伴,她倒是没怎么见过。   为了给她惊喜,朋友一句话都没透露。   林小堂也很好奇。   国外电脑与互联网方面的发展都早于国内,朋友带过来的合作伙伴,应该会是得力助手。   她站在机场外面等候一阵,心里想着事,胳膊却被麦小溪不停摇动。   “哎,小堂你瞧瞧,那儿有身材高挑的大帅哥,大帅哥盯着你看呢!”   麦小溪压低声音说小话的样子像极了在科大少年班那会儿两人窝在宿舍中聊八卦的样子,往昔记忆涌上心头,林小堂温和地笑了笑,抬头望去。   不远处的确有位长得出众的人物无意瞥了她一眼。   只那一眼,林小堂立即认出这是曾经在华盛顿州一家冷饮店请她吃过香蕉船冰淇淋的男人,即便他戴着墨镜,她也能从他侧脸找出蛛丝马迹。   竟然是他!   “小堂,他是不是就是你朋友介绍过来的合作伙伴啊?”一旁的麦小溪觉得情况不太对,“我看他盯着你有一段时间了,肯定是认识你。”   林小堂没吭声。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穿越人群,停在她面前,取下遮住双眼的墨镜,温和地牵起嘴角。   墨镜下,是一张过于俊朗的脸。   那双眼睛很是陌生,眼睛中透出的情绪却那么熟悉。   让她平白想起一位故人。   她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男人,似乎要透过那双眼探及他的灵魂,她听得对方淡淡又不失礼貌的开场白。   “你好,好久不见。”    第119章 得,终究落了马脚   莫名其妙的寒暄让林小堂头皮发麻。   “我们认识?”   男人还没接话,一旁窜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咧着大白牙,操着一口蹩脚普通话:“认识,当然认识!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合作伙伴啊!”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金发碧眼小伙子是林小堂的校友亚历克斯,地道米国人。   小伙子热情开朗又外向,一手挽着男人,一手挽着林小堂,眼睛还不忘看向旁边落单的麦小溪,“不好意思这位美女,我只有两只胳膊,不能挽你,能不能麻烦你带个路?咱们坐下来聊聊。”   麦小溪还不习惯这种国外搭讪的热情,心里庆幸小伙子没三只胳膊,不然她怪别扭的。   眼看三人手挽手惹得周围不少人侧目,麦小溪二话不说走在前面一个劲地带路。   几人来到林小堂租好的工作室,麦小溪充当接待员,殷勤地给每人倒了一杯茶。   林小堂请人坐下,望着对面的男人开门见山:“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咱们之前认识吗?”   之前在机场的询问被亚历克斯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但她可没打算就这么揭过。   男人明显认得她,可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莫名让人不踏实。   “怎么不算认识呢。”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他声音沉稳,不徐不疾地提醒,“几年前,在华盛顿的一家冷饮店,我们应该见过面。”   得,真是他!   既然是他,这就不得不掰扯一下。   “好几年前的事,既然你还记得,那我想问一问,当时你为什么要请我?”   两人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男人这样的举动很是奇怪。   她老早就想问出口,那会儿找不到人,也没法问明白,倒是几年后的今天,终于逮着机会。   “我们之前应该并不认识吧?”   质问的语气稍稍有些生硬,听得男人眉头微皱,面带苦笑:“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当初结了仇,如果我没记错,那时候我应该是请你和你的两位朋友吃了冰淇淋,这应该算不得一件值得被严肃质问的事情吧?”   林小堂语塞。   行吧,她语气可能不太好。   不知怎地,对这人莫名抱着不太友好的态度。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的确有些咄咄逼人,她放缓声音,“好吧,我不该质问,反而要谢谢你当初的慷慨,不过这位慷慨先生,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神神秘秘呢,至少也应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难道要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一旁的亚历克斯早被两人的交锋弄懵。   两人刚坐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唇枪舌炮压根没给人插嘴的机会。   他脑子转得快,从只言片语中很快弄明白事情始末,听得这一句,连忙插话道:“既然我是中间人,理应由我来介绍嘛。”   说着安抚似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先指着林小堂朝男人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小堂,20岁的博士,在咱们学校可是创造了历史的,你也在米国留学,应该对她有一定的了解,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早在过来的路上,亚历克斯将知道的大部分都透露出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对方早就知道,这会儿也不消细说。   亚历克斯略过这一块,指着男人对林小堂道:“接下来我得重点介绍一下这位,他叫余海白,在华盛顿州留学,专业是计算机科学……”   之后的言语林小堂一句也没进去,脑子里全是“余海白”这三个字。   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书中的大反派。   书中的大反派余海白是个智商很高的海归派,留洋归来的精英层,而且长相英俊,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中完全是公认的优质男。   得,全对上了。   但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面是一颗深不见底的黑暗灵魂。   此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他原本应该是天才主角顾云的最大竞争对手,致力于在在主角顾云成年后的创业生涯中持续不断创造障碍,怎么突然成了自己的合作伙伴?   “小堂,小堂?”   介绍完毕的亚历克斯迟迟等不到林小堂的反应,忍不住戳了戳她胳膊*,公然大声地质疑:“你怎么这个时候发呆,想什么呢?”   回过神的林小堂将目光落在对面男人身上。   “我在想,像余先生这样优秀的人,和我一起合作,是不是屈才了?”   得,又来了。   亚历克斯最受不了这种谦虚文化。   虽说余海白在华盛顿大学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但林小堂可是麻省理工的风云人物耶,和她合作能算屈才吗?   亚历克斯白她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林小堂轻轻一笑,目光一直紧紧注视着对面的动静,她很好奇:“不知道余先生为什么选中我呢?”   之前她以为只是朋友亚历克斯随便推荐的人,现在看来,怕是早在很多年前,这位余海白已经在布局。   那次在华盛顿的偶遇绝对不是偶然。   难不成那个时候余海白就知道她和顾云之间的过节?   不然为什么偏偏挑中她呢?   这么一来就可以说通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致力于为主角顾云使绊子的余海白拉拢她的目的不言而喻,肯定是要和顾云作对。   她好像一下子要变成剧情的工具人物。   话说,现在顾云在做什么,也在自己创业吗?   这个已经被她快要遗忘的人物,一下子占据她脑海。   之后余海白对于她的问题回答得官方而体面,林小堂知道不是真想法,懒得细听,心里只琢磨着顾云的事情。   简单和两人聊过几句之后,初次的接洽很快结束,林小堂将两人送到酒店休息后一刻也没耽误,开始着手打探顾云的消息。   听以前纺织厂职工宿舍楼的王大妈说,顾云大学毕业后在银行工作。   国内的大学现在还是包分配制度,考上大学之后,不用愁毕业后的工作。得等到96年之后,包分配制度才慢慢结束。   顾云在大学的专业是金融经济专业,毕业后顺利去了银行。   银行工作待遇很好,福利高,王大妈提起的时候羡慕得不行。   据说月收入可以达到500多,比其他许多行业工人的工资都高,除此之外还有年终奖,节假福利,整体的收入很可观,一般人只有羡慕的份。   这份工作不仅稳定,社会认可度也高。   大家听说顾云在银行工作,都说她找了一份好差事,对她的态度变得恭敬又讨好。   众人这种转变,当事人顾云感受得很真切。   自从进入银行工作,周围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从前那堆人总是拿她和林小堂作比较,嘲笑她处处不如林小堂,尤其是林小堂公派留学去了国外,那段时间她每次回到熟悉的环境,都会听到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那些言语不消细听也知道是在蛐蛐她。   所以后来她干脆不回去,逢年过节一个人在外面也自在。   等毕业后分配到银行工作,偶尔回去一次,这群人再提到她,个个羡慕得不行,都说她得了一个金饭碗。   呵,有什么好羡慕的呢,过不了两年,下岗潮就会席卷全国,哪有什么真正的铁饭碗。   时代在变化,跟不上时代的人,迟早要被淘汰。   以后是私企的时代,要想赚大钱,还得自己去创业。   90年代,国家的经济结构正在转型,金融市场也迅速变化,她特意选了金融经济专业,势必要在这样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闯荡一番。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经济高速发展都是纸面上的,实际的经济存在一大堆问题。   企业债很高,股市和房地产尚在初期还没形成规模,社会治安不好,很多企业家甚至黑白两道通吃,市场没有形成规范的秩序,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这么个环境,想要创业,也得擦亮眼,找准方向。   不急,她完全可以在银行过渡一段时间,先熟悉一下银行体系也不错。   然而某天下班,她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电话那边的沉稳男声倒是有些耳熟,“我回国了,一起创业吗?”   “想都别想!”   啪地一下,顾云怒不可遏挂断电话。   冷静几秒,她重新拨通号码,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要做什么方向?”   对面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重拨,轻笑一声,“咱们可以面谈。”   顾云犹豫片刻,“也行,地点我来定。”   “好。”   挂断电话,余海白轻轻将话筒放回酒店前台的座机上。   他向前台的服务员道了谢,转身朝着房间方向走去。   “梁奇玮!”   一道尖锐急促的声音猝不及防从身后传来,没来得及仔细辨认声音的主人,他的脚步已经先于他的脑袋做出决定,独自停下来。   停下来之后,他才品味出那道声音的主人,是林小堂。   得,终究落了马脚。   看来还是没瞒过她啊。   余海白静静站在酒店前台的待客区,没有前移一步,也没有转过身去。   在他身后,林小堂沉着一张脸,面色难看。    第120章 可能碰到个疯子   林小堂没有想到,这人真是梁奇玮。   多年不见,他怎么完全变了个人?   都说女大十八变,怎么男人也可以这样变得这样彻头彻尾,看不出一丁点从前的影子?   之前还觉得苏曜文的变化很大,现在看来,梁奇玮的变化更大!   她不禁想起五年前尚在国外留学时的一桩事。   那时候跟着阙星阑一起去华盛顿州看望他的父亲,途中曾遇见过梁奇玮,她心里不踏实,回头便写了一封信寄给国内的苏曜文,让苏曜文帮忙打探梁奇玮的消息。   苏曜文的回信中表明梁奇玮父子卖了以前的房子,不知去向。   那会儿她没多想,现在看来,梁奇玮家里卖了房子,原来是供梁奇玮出国留学吗?   梁奇玮出了国,改头换面变成余海白,和书中的大反派逐渐重合。   话说,这位大反派针对的人物不应该是主角顾云吗,为什么非得来膈应她!   林小堂不禁开始反思小时候的事情。   真要论起来,她应该也没得罪过梁奇玮吧?除了不愿意和他做朋友,她可没处心积虑害过他,冤有头债有主,这人犯不着来对她下黑手吧?   不过谁说得准呢。   这人小时候脑回路就和常人不一样,干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谱。   她至今仍然还记得梁奇玮将顾云三哥顾风推到锈钉子上,害得顾风差点瘸腿甚至丢命的事情。   后面被梁教授押着去医院道歉,据说又当着众人的面揭了顾云老底,闹得鸡飞狗跳。   甚至那次她二姐送来寝室的面包无翼而飞,她有九成的把握是梁奇玮干的。   这人心思深沉,阴晴不定,捉摸不透,并不适合一起合作。   她信不过。   “梁奇玮,既然是你,那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林小堂敛下情绪,走到酒店大堂接待区的座椅前坐下,盯着在她对面落座的男人,开门见山:“我想我们的合作恐怕要中断。”   甭管梁奇玮在计算机方面多厉害,她也不能考虑。   “为什么?”梁奇玮明知故问。   “我想你应该明白原因。”林小堂看了一眼不远处前台服务员时不时瞟过来的好奇目光,不自觉压低声音。   “我不明白。”梁奇玮笑了,“明明我们上午谈得很愉快,不是吗?”   得,这人还在装聋作哑呢。   林小堂干脆道:“我不喜欢不诚实的合作伙伴。”   话音一落,周遭骤然安静。   梁奇玮皱起眉头,“你是指我装作不认识你这件事?”   可不是么,明明认得她,见面到现在非得装作不认识,要不是她自己敏锐地发觉,机智地试探出来,这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坦白呢。   按着他的性子,估计不会坦白吧。   迟迟不坦白,看着她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情,这大概是他的乐趣所在。   林小堂很是坚定地点头,“对。”   这样的合作伙伴放在身边,她没法安心交出后背,甚至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闻言,梁奇玮哂笑一声:“你看,我不坦白的原因就在于此。”   两人装作不认识,当成陌生人第一次相处,尚且还有合作下去的可能,若是被林小堂知道他的以前,最后只有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梁奇玮早就料到。   事实证明他也没预料错。   “林小堂,你扪心自问,这真的是诚实不诚实,坦白不坦白的问题吗?”   梁奇玮觉得好笑。   若是他第一时间坦白,可能林小堂早就敬而远之。   看吧,不喜欢你的人永远不会喜欢你。   就像小时候他巴巴地想要和林小堂成为朋友,自认做了很多帮助林小堂的事情,林小堂哪一次领过情?   梁奇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起眸子以熟稔的目光正式打量对面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你对我的成见仍旧这么深,枉费我一片好意啊。”   好意?   想起小时候梁奇玮自认的那些好意,林小堂不寒而栗。   这人哪天给她闯下大祸,估计还自以为是对她的好意呢!   “抱歉,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其实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这么多年过去,连一次联系也没有,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我希望以后也是这样的状态。”   丢下这句话,林小堂站起身要走。   没走两步,回过头补充:“这事我会和亚历克斯解释清楚,你保持沉默就行。”   梁奇玮垂着眸子,不置可否。   直到脚步声渐远,他才抬起目光注视那道慢慢从视线中消失的身影。   这人可真残忍啊。   在众人眼中热情活泼、聪明伶俐、开朗大方的林小堂,为何单单对自己这样残忍?哪怕只是做朋友也不行?   这些年明明同处米国,他也没过多的打扰她,不过是因为知道她的脾性,他想尊重她。   他很少打心眼里尊重谁,林小堂是唯一一个让他花这么多心思的人。   他不惜放长线钓大鱼,尽量地降低存在感后,却只换来一句不如做陌生人。   呵,就这样给他判了死刑?   以前那点不好的印象,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洗礼,竟然没有淡化一点点?   这人咋这么固执呢?   简直和他一样!   这么多年,林小堂没变,他也没变。   瞧,多适合做挚友的两个人。   这个念头萦绕在脑海,激得梁奇玮牵起嘴角,眼中涌动兴奋的光芒。   他站起身,走去酒店前台,再次借了电话机重拨刚才的号码。   “地点你点,但我想尽快见面。”   ——   第二天下午,城中心一家咖啡馆里,顾云等来了梁奇玮。   她请了半天假出来,只为和梁奇玮谈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   当一位身材颀长、相貌出众的男人在她对面坐下时,她愣了片刻后,掩下满心的不可思议,“你是梁奇玮?”   “怎么,不认识了?”梁奇玮笑着扯起薄唇,点好咖啡,“倒是你,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我一眼便认出来。”   两人的对话莫名有些熟人叙旧的意味,这让顾云很是不自在。   她和梁奇玮可算不善什么熟人,当初梁奇玮害得她三哥一条腿差点瘸掉的事情她还没忘呢。   不过现在想想,是她那时候太固执而已。   那些家人又不关心她,她凭什么要去为家人白揽仇恨?   这些前尘往事如今回想起来,已经无法激起任何愤怒,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提醒而已。   梁奇玮是个狠人,不能轻易相信。   “你以前不是上赶着要和林小堂交朋友吗,怎么,刚回国,没想着和林小堂合作?我听说她也回来了。”   林小堂回国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报纸上不知道刊了几个版面。   瞧,多有派头啊。   回个国而已,什么贡献都还没有呢,国人们纷纷赞扬的劲儿,仿佛林小堂弄出多大的贡献似的。   真让人作呕。   顾云默默在心里鄙夷一顿。   这些年下来,她和林小堂的差距越拉越大,眼看着追赶不上,心里那点不甘与嫉妒早就随着年龄的渐长变得消淡。   当初的天才光环随着人事早已不不再耀眼,如今批判少年班揠苗助长教育模式的报道越来越多,她也不再执着于上辈子未完成的梦。   既然如此,这辈子也该过好自己的日子。   趁着风口多赚钱才是硬道理。   可惜她向来谨慎小心,连做生意也没法像林小堂那样摊开手脚。何况她内心封闭、无法与人交心,指挥别人经商可以,真轮到自己上,也并不能做得很好。   梁奇玮的出现是一道转机。   这人论起来还真了不得,从前那么稀烂的成绩,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追赶上来,还能考入国外大学,给人一种只要他想,没什么完不成的事情。   况且这人心肠狠。   做生意不就得心狠手辣么。   唯一一点,他以前可是站在林小堂那一边的。   这人明面上被林小堂嫌弃过几次,照理应该恨毒了林小堂,可他行事不同于常人,不能不防。   “好吧,我的确去找过林小堂,想要和她合作,不过被她拒绝了。”   对于梁奇玮的坦诚,顾云一点也不奇怪,“我早猜到了,看来你的第一人选仍旧是她,那你马不停蹄约我出来是做什么?”   “你和她现在还不对付吗?”梁奇玮突然凑近问道。   顾云哂笑,“这还用问?”   不对付自然是不对付,只是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气去与林小堂斗,人家堂堂的公派留学生,回国都是会登报的,两人层次越拉越大,她也没法斗。   “这就是我约你出来的原因。”梁奇玮兀地笑了。   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突然敛容肃颜,眼神变得阴沉:“我去找她合作,她拒绝了,她还像小时候一样固执,对我防备极重。你看你,都愿意出来和我谈话,而她,一句话都愿不愿意和我多说。”   “过了这么多年,人总该有点成长,但她固执得很,也不懂变通,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想既然她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既然做不成合作伙伴,那就做竞争对手呗。”   梁奇玮顿了顿,小酌一口咖啡,望向对面的人。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了吧?”   这套说辞很合理。   如果梁奇玮因此要和林小堂作对,她乐得坐山观虎斗。   但顾云仍然心有防备。   她要试探一下,“你准备从哪方面创业?”   “我创业的方向取决于林小堂的创业方向,既然要做竞争对手,当然是对着干。”   梁奇玮漫不经心聊起规划:“我早从她朋友亚历克斯口中了解所有情况,当前林小堂想做自己的电脑品牌,才会寻求计算机专业出身的合作者,她的专业是电子工程,我猜她以后会往互联网方向发展。”   “所以,咱们可以先做金融公司,积累规模之后,转型互联网方向。”   听到“金融公司”几个字,顾云心里一顿。   看来梁奇玮做过很多功课,这不是明摆着冲她来的么。   “你好像打听了很多我的事。”   “那是当然。”梁奇玮直言不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不打无准备的仗,我同样也打听了很多林小堂的事。”   顾云沉默。   从对方话中可以看出,他的确也打听过很多林小堂的情况。   “金融做什么业务呢?”顾云继续试探。   梁奇玮有条不紊,“资产管理,收购公司。”   “收购公司得要花费不少钱,你有这笔原始资金?”顾云谨慎地盯着对面。   梁奇玮笑起来,“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有,可是我没有。”   “没关系,我请你一起过来创业,自然也会分股权给你,你只需要记得你刚才说的话,尽心为公司做事就行。”   梁奇玮的条件开得很丰厚,让人不得不心动。   而且听他徐徐道来的计划,看来是在心中规划已久,不是心血来潮。他的计划十分具有可行性,她也很看重以后国内金融行业的发展。   顾云犹豫着点头,“既然这样,你给我一周的考虑时间。”   “可以。”梁奇玮一口答应。   ——   两人在咖啡馆达成一致时,林小堂正拨号给远在米国的二姐。   号码拨通,对面传来林二玉拔高的声音:“哟,回国这么久,终于舍得来电话报平安啦?我还以为你忙着应酬,早把我们都忘了!”   “这会儿在哪呢?去房子里瞧瞧没?这么多年没人住,估计落了好几层的灰,到处是蜘蛛网吧?”   “家里电话停机了你是不是也没去交费?大哥刚才还打电话给我问你的情况呢,说是家里电话打不通,我说那电话早在我出国前就停了,你回来的时候我明明叮嘱你要把电话交费的,你瞧瞧想联系你人都联系不上,还得像个深闺怨妇等你电话。”   ……   林二玉噼里啪啦一大堆,压根没给林小堂还嘴的机会。   听完一顿牢骚,趁着二姐换气的当口,林小堂立马见缝插针地表态:“二姐,三哥在吗,你让三哥接电话。”   林二玉一顿,“哟,是不是嫌我烦,嫌我烦那我倒要再唠叨几句。”   嘴里说着威胁的话,林二玉终究也没继续唠叨,她朝房间叫唤一声,把电话递给林三满。   “三哥?”听到电话对面换人后,林小堂试探叫了一声,“三哥,你之前说毕业后想回国来发展对不对?”   “是啊。”林三满有点不解,不明白小妹为何突然提起这一茬。   林小堂很是严肃地表态,“你先别回来,看看能不能在国外就业。”   “为什么?”林三满一顿,“为什么不能回国?”   林小堂没吭声。   她回想起当时在酒店大堂的场景。   其实那时候她站在梁奇玮身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清晰听到梁奇玮和电话对面的通话。   如果她没猜错,电话对面是顾云。   这个人回了国,一边联系她,一边联系顾云,完全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她只能往最坏的方向猜想。   或许梁奇玮是要报复她。   既然梁奇玮已经和顾云联系上,那当初小时候引发两人不和那桩事,不知道会不会被梁奇玮重新拎上审判台,毕竟那件事因为林三满而起。   如果梁奇玮执意要和她算旧账,这笔账估计跑不脱。   她三哥是完全没心眼子的那种人,还是不要回国面对这样的局面。   先在国外发展一阵子吧。   “小妹,你还没告诉我原因呢。”迟迟等不到回答的林三满在电话那头催促,“到底为什么不能回国?难不成你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我这边情况都还挺好,不过……”林小堂顿了顿,“可能碰到个疯子。”    第121章 呵,故意抢他风头!   “疯子,什么疯子,谁?”   不等林三满接话,林二玉已经抢过话筒,对着那边的林小堂一顿吼,“你碰到谁了?!”   林小堂:“……”   “没谁,二姐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听起来你好像更疯。”   林二玉语塞。   “你还有其他事情和你三哥说吗?没有的话,我倒是有桩事情要跟你交代,之前大哥来电话,不只问了你的事情,也问了我的事情。”   她的事情,无非是婚事。   细细想来,离她办订婚宴已经过去十年,她和洛克始终没踏入婚姻。   这不,她自己还没着急,大哥大嫂倒是先替她着急起来。   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她,让她趁早把婚事办了。   女孩子有几个十年呢,一晃已经从十八岁变成二十八岁,和她同龄的人孩子都能上小学了,她还证都没领。   大哥大嫂以前也没为这事劝过她,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再加上洛克家族那边有点麻烦,想着两人不一定能长久,先处着吧,最后有没有结果都还不一定呢。   哪里料到这都十年了,两人还没分开。   既然这样,倒不如办了婚事。   反正拖着也只是拖着,何不有名有份,正正式式地在一起?   当然,大哥大嫂还有另外一层考虑,想着她年纪也大了,正式把婚礼办了也好生小孩,不然若是提前有了身孕,终究没办婚礼,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倒无故落了口实,这也不好。   又思考小妹如今回了国,要在国内发展,现下去老家摆了婚宴也不错。   总之,各方面的考虑,大哥大嫂一致劝她。   林二玉有点被说动。   以前是觉得自己手上没点积蓄,结了婚也不踏实,现在嘛,她和小妹一起创办的投资公司蒸蒸日上,别说养活自己,哪怕养活一大家都不成问题。   经济方面已经没有后顾之忧,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成家。   “大哥大嫂建议我把婚事办了,我想着你这不是回国了嘛,我尽快把日子挑出来,回去在老家摆个宴席。”   “好啊。”林小堂一百个赞同,“到时候大哥大嫂也回来的吧?”   “他们敢不回来?”林二玉哼哼两声,“这要是不回来,这仇得带棺材里去。”   “放心吧,他们肯定会回来的,这事是大哥大嫂牵头,一个劲地劝我,还说费用都他们来出呢,不用我操心,我就啥事不管,凭他们布置安排咯。”   “啧啧,那大哥这次可要出点血。”林小堂调侃一句后,顿了顿,“那……洛克老师那边呢?”   洛克老师的家里貌似不太同意这门亲事。   刚来米国那阵子,洛克老师曾被他家里强行带回去一段时间。   据说洛克老师的父亲早就给他看好了联姻对象,只等着洛克回国呢,这一带走足足过了半年,半年后,高大健壮的洛克老师瘦得不成人样,重新回到二姐身边。   她没去细问到底发生过什么,只不过在那之后,她能明显感到二姐待洛克老师更真诚了些。   后来那么长的时间,洛克老师的家人一次也没出现过。   照道理,这应该算是一种默认了吧。   “他那边?他那边他自己去搞定呗,我可不给他出主意,他爱请就请,我也没所谓。”   这一点林二玉想得很通透。   当初也只是看上洛克这个人而已,谁能想到他家里这么有钱。   有钱就有钱吧,她也没动贪图钱财的心思。   她一向的观点是谁有钱都不如自己有钱,钱揣自己手里才是硬道理,家人之间尚且有血缘支撑着,夫妻之间就仅凭那一点爱意,偏偏爱意是极易消散的,婚姻能不能走下去,全看人品。   所以,怎么能把一切希望都放在另一半上呢?   指望丈夫养活自己,还不如指望自己养活丈夫呢。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那些个能随意换老婆的男人,无疑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这不,现在她经济条件允许,完全可以不依靠男人活着,所以她也不怕洛克离开。   洛克能跟着她继续生活,那最好不过,若是哪天这点情谊消散,洛克要离开,至少她手里还有钱嘛。   感情和金钱,总得有一样,人生才有奔头嘛。   挂断电话的林二玉心情颇好地看向旁边的洛克,“刚才我和小妹的对话你也听到了吧,你那边你自己做决定,我这两天把日子挑好了再和你商量。”   洛克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   这女人真是一点图名分的心思都没有,他都怕哪天她突然看上别的男人,一脚把他踹开。   好几次提议要把婚事办了,她总是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   从前是为了拼事业,现下事业稳定,岂不是结婚的好时段?   他怕自己的提议不成功,特意曲折地给远在港城的大哥大嫂去了电话,偷偷摸摸和大哥大嫂表示要结婚的想法。   大哥大嫂看他态度真诚,乐得为他做说客。   果然啊,还是大哥大嫂的话管用。   洛克心愿得成,正偷着乐呢,林二玉在他耳旁唠叨,他一时没听进去。   “你……自个儿偷乐啥呢?”林二玉无声笑起来。   这人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她无奈:“我刚才的话你听进去没?”   “什么话?”洛克收敛笑容,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   林二玉:“……我说,既然要回老家摆婚宴,那你家人那边呢?你打算请不请?”   当然,请了也十之八九不会出席,不过请不请那是态度问题。   “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吧,反正你家人看样子也没接纳我,我去老家摆酒宴,我家人出席就行,你能搞定尽量搞定,搞不定我也不强求。”   话都放了,洛克自然是要尊着她的话去请一请家人。   他亲自去找了一趟自家大哥凯伦。   在大哥洛杉矶的豪华别墅中,他开门见山:“哥,我要正式办婚礼了,在二玉老家办,你去参加吗?”   突然被告知婚礼,凯伦愣了一瞬:“你邀请父亲了吗?”   “没有。”   凯伦沉默,“你打算邀请父亲吗?”   “不打算。”   凯伦:“……”   他抬起碧蓝的眸子,望着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弟弟洛克,“你真要娶那个女人?这么一来,父亲肯定不会原谅你了,你要和父亲决裂吗?”   洛克耸耸肩,“我当然不想和他决裂,是他要和我决裂。”   行吧,父亲是个固执的人,洛克是个比父亲更加固执的人,夹在中间最难做的只有他这个大哥而已。   凯伦无奈地轻轻摇头,沉着声音最后一次提醒自家弟弟:“你应该知道和父亲决裂的后果,那些财产……”   “无所谓。”洛克坦然地摊摊手,“我要是有这个意图,当初也不会跑去国外支教,留在国内继承家业不好么?”   一句话怼得凯伦哑口无言。   想当初他何曾没有自己的梦想,只是踏入社会,才发现没有资源,寸步难行,他没有自家弟弟那么清高,他做出了相反的选择,乖乖回来继承家产。   违背梦想的滋味也不算太坏,至少这些年,物质上的享受,事业上的成就,都是他精神的支撑点。   “洛克,这是最后一次劝你想清楚,如果父亲坚持不留给你一点财产,你以后将会面对怎样清贫的生活,你考虑过吗?”   “不是我泼你冷水,大多数女人都是物质的,有谁愿意跟你长久过清贫日子呢?你别到时候钱财两空,得不偿失。”   洛克将这话听了进去。   他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我和二玉也讨论过,她说以后我要是拿不到一点财产,她可以养我。”   凯伦:“……”   早知道他是来秀恩爱的,就不该和他废话这么多!   “请你马上出去。”   最好一刻也不要多留!   听出大哥只是玩笑语气,洛克笑了笑,没起身,“所以你看,我遇到了一个多好的人,哥你该祝福我。”   凯伦:“……行,祝福你,祝福你们。”   难不成是傻人有傻福吗?   他以前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这两人能长久,林二玉那个女人心思这么活络,当初一定是她故意勾搭洛克。   他拿钱去解决的时候,对方不要,他更坚定自己的想法,这女人肯定在放长线钓大鱼。   后面林二玉带着洛克回米国发展,他基本认定了她会撺掇洛克回家族继承家业,她只等坐收渔利。   出乎他想象,这女人倒是没给洛克吹枕边风,这么多年她没靠家族力量,自个儿创建公司,混得风生水起。   看来是他小瞧对方了。   要么,她是真的不图洛克身后的背景,这样人品也算值得敬佩。要么,她仍旧在放长线钓大鱼,这样沉得住的耐心投资者,同样值得敬佩。   无论哪种,都不简单。   “我会去参加的。”凯伦重重叹了一口气,“日子定好提前通知我,我得安排时间。”   “好!”洛克高兴地答应。   瞧着自家弟弟乐不可支的模样,凯伦没好气:“你别高兴太早,我可不是看在你们面子上同意去参加,我只是想看看你小姨子。”   “小姨子”一词让洛克半年没缓过神。   “你是说……林小堂?”   他印象里的林小堂一直是小孩模样,陡然用“小姨子”这样的词来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要去看小堂?”   “怎么,不行?”凯伦哼了一声,“她现在架子大到连我这样的人也不接见?”   “不是……”洛克心里犯嘀咕,“大哥,你要见小堂做什么?”   瞥见自家弟弟满脸的担忧,凯伦气笑了,“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左不过是谈生意的事。   这小丫头片子,之前让她接受公司的人才计划,她不接受,自个儿跑去微软公司发展。   听说林二玉创建的投资公司,领头人是林小堂,他之前就知道这小姑娘以后会有出息,没想到这么有出息。   在米国好端端的事业也放下了,非得跑回国去创业。   “她不是回国创业去了吗,怎么,难道完全不需要合作伙伴?”   听这意思,是想合作?   洛克乐了,“当然需要,大哥你要是带着这样的心思,当然欢迎。”   “我带着哪样的心思,我哪次不是好心?”除了第一次,后面哪次不是想拉拢林小堂?“呵,是那小丫头不识抬举而已!”   洛克好奇:“既然小堂这么不识抬举,大哥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合作。”   一句话怼得凯伦半天无言。   他很是沉默地摆出一只胳膊,“请你出去,马上!”   洛克就这样被自家亲大哥轰了出来。   轰出来也不气,乐呵呵回去给林二玉复命。   林二玉得知洛克大哥凯伦会参加后,心里也带了一丝愉快。   行吧,至少出席了一个人,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接下来她很快选好日子,及时通知大哥大嫂、小妹、洛克的大哥等亲朋好友。   二妹要办婚事,林大金自然得提前回去。   在港城生活多年,人际关系都维系在这座城市,老家那边的亲戚已经好久没联系,真论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亲戚,除了乡下的舅老爷,只剩下当初纺织厂那堆老邻居们。   回老家摆宴,请的也是这些老熟人。   林大金百忙中抽出空,回到原来的纺织厂职工宿舍楼,本来想着多年没回来,要和大家叙叙旧,却发现职工楼热闹得很,一堆人在收红包。   仔细打探一下才得知,原来是顾雨回来了。   一直在鹏城发展的顾雨如今成了大老板,回老家包了无数红包,逢人便发。   领到红包的邻居们千恩万谢。   “噢哟*,不得了,十块钱的大红包呢,顾雨这是在外面有出息了吧。”   “可不是么,说是在鹏城那边混得很不错,有好几套房子呢!”   “听说是在做房地产,这行业这么赚钱吗?我寻思我家小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知道能不能给顾雨说点好话,让他带着我家小孩入门。”   “哟,这可说不准了,不过你可以试试,我看顾雨态度蛮好的,也没摆架子,逢人便笑,倒是比以前在纺织厂的时候更平易近人。”   ……   远远听得一群邻居叽里呱啦为顾雨说好话,林大金气得脸都歪了。   好哇,多年不见,顾雨还是喜欢跟他抢风头。   十块钱的红包就把人收服了?   呵!   林大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没过多久,苏厂长便迈着大步笑呵呵通知职工宿舍楼的所有家属:“大金今儿回来了,说是包了肯德基,请咱们职工楼的所有人去,有时间的赶紧带着小孩先过去。”   此话一出,职工楼沸腾了。   “噢哟噢哟,不得了,大金财大气粗的,把肯德基都包了?”   “可不是么,苏厂长发的话,还能有假?别说了,赶紧回家收拾一下,带着小孩过去吧。”   “我还没尝过这洋玩意儿呢,听说老贵了,两个小小的鸡翅要19块呢,你说咱普通人哪能消费得起哦,今天算是沾了大金的光,要开洋荤咯。”   ……   听说要去肯德基,那十块的红包都没人稀得领了,大家蜂拥着从职工楼出去,生怕晚了一步赶不上趟似的。   热闹的邻居们一下子走了一大半,原本簇拥在顾家门口的人全都奔着肯德基去了,独留顾雨阴沉着脸,满脸的不高兴。   呵,这林大金怕不是故意的吧。   好端端的,故意要来抢他风头。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副死德行。   顾雨收起没发完的红包,闷沉沉地将门猛地一关。   ——   县城第一家肯德基店里,已经聚满从纺织厂职工宿舍楼赶过来的邻居。   林小堂也在。   她是接到大哥要回来的消息,提前回了老家,没想到一回来就被大哥拉到肯德基。   拜托,有没有搞错啊,在国外她已经吃腻了这种快餐,谁回国了还想继续吃啊!   一回头发现周围那些邻居们吃得开开心心,林小堂果然把心里的吐槽憋回去。   她扯了扯对面大哥的胳膊,“苏厂长什么时候过来?”   话音一落,苏厂长从门外进来,满脸高兴地宣布:“可算是喜事一件接一件,大家记得留点肚子,顾雨说晚上请大家去羊城酒家吃饭。”   羊城酒家是羊城最大豪华的餐厅,在当地老名了。   众人一听,高兴得合不拢嘴。   啧啧,这一天天的,光是蹭饭都蹭不过来呢!   一片兴高采烈中,大家瞧见林大金站起身,温声宣布:“哟,这可不赶巧,我也想晚上请大家吃饭呢,既然顾雨先起了头,那大家今天应他的约,明儿晚上我再请大家去吃自助餐。”   自助餐也是普通人没机会尝试的新鲜玩意儿,听说老贵了,一般人吃不起。   这是咋地了,怎么一个接一个地请客?   再眼拙的人也瞧出其中猫腻。   林大金请一餐也就够了,怎么还要请第二顿?这分明是在和顾雨较劲呢!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林小堂瞧见隔壁两个邻居聊得十分火热,她凑过去一听,听得两人很是激动的声音。   “继续较劲,继续较劲,这样我们就能多吃几顿!”   林小堂:“……”    第122章 你选择救我,还是救他?   林小堂在肯德基店里百无聊赖的时候,周围邻居们都乐疯了。   这下可好,林家和顾家斗法,林大金和顾雨两人争先请客吃饭,这两天肚里要存些油水咯。   中午从肯德基里出来,晚上大家又忙不迭带着孩子去羊城酒家大快朵颐,第二天又去自助餐厅涨了见识。   这两日,纺织厂职工宿舍楼的员工们甭提有多高兴。   据说下周林二玉还要摆婚宴,这一顿接一顿的,老有口福了。   好久没这么热闹的职工宿舍楼因为顾林两家的争端重新焕发往昔的活力,大家这才记起,往日职工院大半的热闹都是这两家提供。   这些年林家搬出去,顾家又各奔东西,少了这两家的唇枪舌战、争锋相对,职工院里不知减了多少乐趣。   这几天的气氛一下子将众人带回从前的岁月,一堆人将焦点聚在两家,免不得多嘴多舌。   “你们瞧瞧,现在混得最有出息的居然是林家和顾家,当初谁能想到呢?”   “怎么想不到,当初顾云在晋东小学的时候天才名声就传出去了,我那会儿就料定顾家以后肯定不会混得太差。”   “这么一说我倒是赞成,那时候多羡慕顾家出了个天才啊,小堂后来这么有出息才是真没想到,大金能混成现在这样,我更是没想到。”   当初在纺织厂,顾雨的人缘比林大金更好。   林大金也不是差在别的地方,只是性子有点暴躁,说不了两句话就要扯起脖子嚷起来,吵不过就作势要动手。   他又高又壮,块头也大,论拼体力,纺织厂还真没人比得过他,不少人在林大金的拳头下吃过亏,渐渐地也就不和他亲近了。   “你们说说,谁能想到大金现在变成这样了呢,对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面孔,仿佛没脾气似的,这哪还有半点以前的影子。”   “那是当然,人家现在是大老板,做生意的嘛,当然要和颜悦色,不然谁和你做生意?”   “可我觉得顾雨的脾气倒是比以前大了一些,从前多好的性子,现在嘛,也说不上不好,只是慢慢有了距离,和他说话也不想以前在纺织厂那么自在。”   谈起两家的情况,有人忍不住开腔,“你们说,他俩现在谁混得好一点?”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展开讨论。   “当然是林家,你瞧林大金摆出的排场多大,请了咱们两顿,花了这么多钱,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我觉得是顾家,你们别忘了顾雨一回来就给咱们每人都发了十块钱的红包,咱们职工院多少人,你数数,每人领一个红包得多少钱,这难道还不够请大家吃顿好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顾雨是在鹏城开公司,大金不一样,大金是在港城呢,港城那边多发达啊,大金肯定要发展得更好。”   “这倒未必,咱们都知道顾雨在鹏城做房地产生意,但谁知道大金在港城做什么生意?他不肯明确透露,那肯定是混得不如顾雨,不然以大金爱炫耀的性格,还能藏着掖着?”   这番讨论中,林大金输在平时过于低调。   港城那边的治安更乱,赚了钱之后的林大金安危意识急速蹿升,回老家也从来不提自己正经生意,只说做点小生意糊口,这倒成为他混得不如顾雨的理由。   若是林大金本人听见,怕是要气得吐血。   好在林二玉为林家扳回一局。   “听说二玉在国外开公司了?二玉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性格很要强,她现在混得好,我一点也不奇怪,唯独奇怪她怎么嫁了个洋鬼子,咱们周边多少青年才俊啊,她为啥想不开要去找个外国人呢?”   “这话说的,人家洛克是个老师呢,你们忘了以前他在市区的少年班教过小堂?再说了,我听说洛克家里条件很好呢,人家家里有钱,二玉嫁过去过得好就行,哪里还要分外国人本国人的。”   “这么一说,顾露倒是完全比不了了。”   在林二玉与顾露的较量中,顾露输得很彻底。   这些年顾露也去鹏城跟着顾雨发展,日子过得不错,但以前生过孩子的黑历史一直跟存于众人脑海。   这多少算得上不体面的事情,婚姻上的不圆满以及事业上的不成功,让众人几乎已经不屑于将两人相提并论。   作比较总得是差不多的水平,人家二玉现在都去国外做生意了呢,连顾雨都比不上,更别提顾露。   “所以说,还是林家现在混得更好。”   “可不是么,大家别忘了,林家可不只有二玉,小堂现在也不得了呢,多厉害的人啊,现在在北城开公司吧,这比顾云要有出息得多。”   “前阵子听说顾云去银行工作了,我还嘀咕这顾云也是有本事,算是找了一份好差事,现在看来,竟是和小堂不能比,自己打工哪有做生意有前途。”   在下海经商潮火热的90年代,生意人的地位飞速蹿升。   铁饭碗虽好,但赚的有限,要想暴富,还得去做生意。   “不信你们瞧着吧,以后小堂肯定要比顾云发展得更好。”   以前的顾云若是听到这种话,指不定要生气闹心一番,现在她心态淡定很多。   别说没听到,即便听到这样的言语,她也不过是淡淡一笑,直接忽视。   毕竟,她也要开始做生意了。   “关于股份的事情,你确定要给我那么多?”顾云坐在包厢中,看向对面的梁奇玮,“你的奉献似乎太大了些。”   梁奇玮邀请她一起创业,承诺会分给她一部分股权,但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给她45%的股份。   “我一分钱没出,你让我持股45%,怎么想都是你亏。”   她不认为梁奇玮会这么好心。   梁奇玮这人她一直琢磨不透,这人简直比林小堂更难以揣摩。   不过现下也只有他愿意和林小堂对着干。   权衡之下,顾云淡淡地抛出问题:“是不是有什么陷阱等着我?”   对面的梁奇玮轻轻笑了,“你是学金融的,有什么问题还能瞒得住你?你尽管调查好了,公司的一切手续都是齐全的,如果你质疑的动机,质疑我的大方,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原因,原因总归不过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咱们以前或许有些误解,这增加了我们合作的难度,如果不给出足够的利益,你会心动吗?”   “再说了,我这部份股权也不是白给你,以后公司的发展,还得靠你这个专业人士多操心。”   ……   一番话逻辑自洽,说得顾云沉默下来。   斟酌之间,腰间的寻呼机响起。   是顾雨发过来的信息。   “抱歉,我先去回个电话。”   顾云找到餐厅前台,借了电话拨给顾雨。   “大哥,什么事?”   “你回老家吃席吗?”顾雨开门见山。   一句话将顾云问住,她反问:“吃什么席?”   “林二玉不是要结婚么,林家下周要回职工院摆宴,请了所有人,我也没别的意思,问你一声儿,你要是乐意回来,就回来吃顿饭,也成。”   闻言,顾云纳闷:“林家请了咱们家?”   呵,真是稀奇。   两家人不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吗,什么时候可以互相宴请对方?   再说了,当初林二玉和顾露因为宁绍辉的缘故闹得鸡飞狗跳,见了面互相没好脸色,这会儿林二玉摆婚宴却要请顾家人?   怕不是故意做给顾露看的吧。   顾云冷哼一声,“她难道连二姐也请了?”   “也没明说,是苏厂长过来传的信,说是林大金的意思,请家里人有空就过去吃一顿。”   顾云了然,“我说呢,原来不是林大金亲自开口,既然是苏厂长委婉传达的,想必这林家人心也不诚,咱们犯不着去讨晦气,大哥你要是乐意你就去吧,我不去。”   “呵,我乐意什么啊我乐意。”顾雨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天忙着和林大金斗气,心里一股子烦躁郁闷,唾恨林家还来不及,哪里会乐意去林家吃席。   要不是苏厂长过来给他做了大半天的工作,他才懒得当一回事呢。   苏厂长对两家的情况知根知底,过来劝他街坊邻居不要闹这么僵,两家嫌隙已久,不如趁这个机会言和。   当初他进入纺织厂是在苏厂长手底下做事,苏厂长待他很不错,如今苏厂长也年纪大了,又苦口婆心来劝他,他也不好拂面子。   只得例行公事地询问一下顾云的意见。   “既然你想去就不去,没什么大不了。你二姐肯定是不去的,顾风也不会去,我更加不会去,你大嫂估计想去,但我特意没让她回来,公司一堆事教给她,她也抽不出时间。”   “咱们一家人没一个过去,这倒也好,不然真搞得要和解一样,想想都别扭。”   顾雨说完,忙着将电话挂了。   听到那边传来盲音,顾云才慢慢将话筒放下。   一转头,梁奇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身后。   “我看你去了大半天也不回来,出来瞧瞧,看来家里挺忙啊。”梁奇玮闲嘴问了一句。   顾云没吭声。   她一点也不想和梁奇玮谈论家里的事情。   两人只有工作上的关系就够了,其他的关系,免谈。   没得到回复的梁奇玮也不介意,临走前,目光轻轻扫过接待台的电话机。   如果他没听错,应该是林小堂的二姐要摆婚宴。   提起林小堂的二姐,梁奇玮的思绪不禁飘回很久以前的那个下雨天。   那是他第一次去市区三中找自己父亲。   那会儿他已经听够了周围的风言风语,他想要找自己父亲问个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恰好那天父亲不在校,他没找到父亲,倒是被雨淋成落汤鸡。   是林二玉突然出现,在他头顶遮了一把伞。   林二玉拉着他胳膊让他去旁边保卫室避雨,他执意不肯。   笑话,他就是想把自己淋生病,想让父亲有愧疚感,怎么会去避雨呢。   可惜林二玉不懂他。   见劝不动,她又支使林小堂过来劝他。   现在想来,他和林小堂之间的纠葛,始于林二玉的一次多管闲事。   对方不久后要摆婚宴,看来得送件礼物才是。   梁奇玮计划一番,很快选好礼物。   几天后,忙着和大哥商量摆宴事项的林小堂收到一个包裹,是寄给林二玉的。   起初她没在意,直到看到寄件人的姓名。   梁奇玮?   这包裹是梁奇玮寄给二姐的?   林小堂震惊。   她连忙拨通远在国外的林二玉的电话号码,“二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啊,怎么了?”林二玉听她语气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只是梁奇玮给你寄了一个包裹,我想看看你啥时候回来能拆开。”   这个名字陌生又熟悉,林二玉反应片刻才想起,“他是不是以前咱们一起领回家的那个小男孩?”   “是。”林小堂点头。   “那奇了怪了,他送东西我做什么?”林二玉一脸纳闷。   林小堂好笑:“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接到包裹的时候,比你还懵呢!”   “我不问你问谁啊,你不是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么,我看他还挺喜欢和你玩。虽然后面失了联系,但你俩毕竟是同龄人,他送我东西是不是看开你的面子上?”   林二玉揣测完,下令:“把包裹打开吧,瞧瞧里面是什么?”   既然二姐发了话,原本就想瞧个究竟的林二玉一刻也没耽误。   打开包裹一瞧,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礼盒。   礼盒里放着一条翡翠黄金项链。   “什么?翡翠黄金项链?”林二玉惊讶,“他送我这个做什么?”   “说是结婚礼物。”林小堂盯着礼盒里放着的贺卡,有些一言难尽。   “这又是闹哪出啊?”   电话那段,林二玉的质问声贴着耳膜,林小堂下意识接话:“我哪知道他闹哪出。”   她也完全摸不着头脑好么!   也真是的,几百年不往来的人,干嘛要送礼物。   弄得关系多好似的。   林小堂只得收好礼物,等着二姐过来处理。   刚将电话放下,电话铃声又立即响起。   她捏着礼盒的手一顿,不自觉提了一口气。   该不会是梁奇玮打来的吧?   林小堂毫不犹豫拎起话筒,声音颇有些冷:“是谁?”   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我,我这几天准备回国。”   “原来是你啊。”林小堂松了一口气。   对面不是梁奇玮,是与她一起在米国同一个州同一个市留学的喻子晋。   “等等,你要回国?”林小堂后知后觉抓住重点,“这个时间点回国做什么?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   哟呵,喻子晋竟然会为了私事回国?   “怎么,你老爸在家给你安排了相亲对象?”林小堂乐呵呵地打趣。   她也不是无根无据地乱猜,这次回国她去拜访梁教授的时候,梁教授拉着她打听了不少喻子晋在国外的情况。   梁教授最为关注的是喻子晋找对象的问题。   旁敲侧击地询问喻子晋有没有在国外谈对象,她否认后,梁教授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梁教授是个守旧的人,依他的想法,无论喻子晋以后在不在国内发展,但希望喻子晋以后能娶个国内的媳妇。   毕竟同一片土地生长的人,相处起来也更和谐。   当然,这只是梁教授个人的意愿。   林小堂觉得他想多了。   以喻子晋如今拼在事业中的劲头,恐怕一时半会没心思找对象。   估计梁教授最近也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开始张罗着给喻子晋摆相亲局?   “不是,和家里人无关。”喻子晋顿了顿,“是梁奇玮约我回来。”   林小堂:?   又是梁奇玮!   这人怎么回事,最近过于频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这家伙,该不会又在暗戳戳搞什么阴谋吧?   “你答应了?他约你回来你就回来?你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林小堂的三连问步步紧逼,问得对面哑口无言。   这些年,喻子晋虽然仍旧是话不多的性子,但对她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只以沉默应对,看来这件事涉及到隐私。   喻子晋无法对她言明且又与梁奇玮有关的隐私,还能是什么呢,无非是身世罢了。   明白过来的林小堂没再多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不用,你这几天应该挺忙。”   林小堂改口:“那我让阙星阑去接你。”   喻子晋:“……行。”   ——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堂忙着和家里人安排二姐的婚宴。   等二姐和二姐夫洛克回国之后,婚宴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   家里亲戚不多,只请了以前纺织厂的一些老员工。   顾家人一个没来。   林大金对此很是满意,“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要是顾家人真腆着脸过来,我也只能忍着恶心接待。”   林小堂瞪他,“那你当时干嘛要答应请他们?”   林大金立即叫屈:“我那是自愿的吗?那不是苏厂长苦口婆心劝了我大半天么!”   “不信你去问你大嫂,你大嫂当时在场,可以为我作证,你去问问她,是不是苏厂长给我做了半天工作我才答应的。”   “唉,你想想苏厂长也都一把年纪了,还为这事费心,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想当初家里也没少受苏厂长的关照,咱们现在条件好了也不能忘记感恩呐。”   “要不是苏厂长开了这个口,我还懒得去请顾家人呢,他们不来最好,称了我的心。”   林大金一顿牢骚之后,继续去接待客人。   没过多久,宾客聚齐,一一入座。   其中包括阙星阑与喻子晋。   两人安排在和苏曜文同一桌,这一桌坐着的都是青年才俊,林小堂坐在另一桌。   她的右手边是大哥林大金,对面是苏厂长,左手边是三个林三满,其余的座位坐着以前纺织厂几位老领导。   照道理这是男宾一桌,她不该坐在这里。   但没办法,她是被钦点的。   坐在她旁边的凯伦执意邀请她一同入席,主随客便,况且是远道而来的洛克的大哥,理应好好招待。   林小堂只得破例坐下。   凯伦在她身旁小声发牢骚,满身写着不自在。   林大金听了,忍不住扯扯林小堂胳膊,压低声音问:“洛克他大哥在嘀咕什么呢?”   林小堂:“……”   旁边的凯伦在嫌弃这家摆宴的餐馆太小,一点也不大气。   她只能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他说这里的餐馆比不上米国那么豪华。”   “那是当然了!”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林大金及时闭了嘴,半天才继续道:“这只是咱们县城一家餐馆而已,哪里和人家米国的餐馆比。再说了,这已经是咱们县城最好的餐馆了。”   想想人家洛克大哥肯来参加二玉的婚宴,多少也表明一点支持的态度。   幸好周围没几个人知道洛克大哥真正的身份,不然身价这么高的人,他还得操心对方人生安全呢。   “小堂啊,既然洛克他大哥指定要你作陪,你就好好陪着哈,他要什么吃的喝的,你别怠慢了。”   林小堂沉默,“大哥,你觉得洛克他大哥过来,是为了吃的喝的吗?”   “……好吧。”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估计也不稀罕这点东西,林大金依旧嘱咐:“总之,你好好招待就是了。”   林小堂领命。   尽了一天的地主之谊,临近末尾,宴席结束,林小堂领着凯伦去下榻的酒店。   途中,凯伦终于和她谈起正事,“听说你要自己创业?”   林小堂眉头一扬,“洛克告诉你的?”   “我沦落到需要他报告消息?”凯伦哼笑一声,“你在国外可不低调,想打听点消息并不难。”   得,看来这人是有备而来。   林小堂回想起自己当初毫不留情拒绝过对方好几次,甚至拒绝过对方提出的人才计划方案,没想到好几年过去,他倒没死心。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林小堂欣然答应,“是准备创业,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话到一半,凯伦不等她说完并应下:“有。”   林小堂笑了笑,“那我们明天详谈。”   ——   第二天上午,林小堂腾出半天时间与凯伦详谈工作上的事情。   凯伦是个大忙人,谈妥之后,一刻也没停留,登上飞机赶回洛杉矶处理集团事务。   资金和人才都有了着落的林小堂心里放下一桩事,想着找喻子晋和阙星阑一起聚聚。   这几天忙着安排二姐的婚宴,还没来得及给喻子晋接风呢。   谁知道找人的时候死活找不到。   “喻子晋去哪儿了?”林小堂逮着阙星阑追问。   阙星阑直言:“他说要出去见个人,没说见谁。”   林小堂一听,一颗心立即揪起来。   不用猜,喻子晋肯定是去见了梁奇玮。   林小堂心里恹恹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见她心里不安,阙星阑安慰她,“放心,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你要相信喻子晋。”   “我不是不相信喻子晋,我是不相信……”梁奇玮。   林小堂皱着眉头,独自靠在窗边眺望外面的绿荫。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始终没法平静。   阙星阑的话有些道理,她应该相信喻子晋,喻子晋又不是三岁小孩,他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可是……   以她对梁奇玮的了解,这人不会平白无故将喻子晋约回来。   这么多年,两人也没就身世问题谈论过,为什么偏偏现在要谈论?   ——   公园湖面,一艘乌篷船轻轻飘荡。   船头的甲板上,坐着两道年轻的身影。   “你应该知道我叫你过来的原因吧?”   梁奇玮顺势躺下身子,拿眼睛觑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喻子晋。   这人几年不见,面貌倒是与梁景勤愈发相像。   果然啊,亲父子就是亲父子。   “我倒是没想到你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你比我想象中对当初那件事更感兴趣。”   只不过稍稍放出一点风声,这人比他想象中的动静更大。   至于么,不过是一点身世问题。   他还以为要花费一番工夫呢,没成想这么轻而易举就将人请了出来。   喻子晋面无表情盯着平静的湖面,“我没时间听你废话。”   他过来,不是要听这些无光紧要的话。   “也是,你大老远抽出时间从国外特意回来,自然是不肯听我说废话,不过怎么办呢,我这个人最喜欢说废话,看来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听一听,若不是不想听,立马走开就是了,我也不强求。”   喻子晋没吭声。   他特意过来,又怎会轻易离去。   “既然你不吭声,那我就开始说我的废话了。”梁奇玮往船头一趟,示意喻子晋也躺下。   两人都躺下之后,梁奇玮才慢慢拖长调子,轻叹一声:“如果有选择,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   “你知道吗,我到现在还认为,是你偷走我了的整个人生。”   盯着悠悠蓝天两眼放空的喻子晋双唇一动,想要反驳,最终压下到嘴边的话,忍住情绪,慢慢听着。   “如果不是你抢走属于我的一切,我也不会回到一穷二白的喻家,你知道喻家有多穷么?你应该是知道的。”   天知道他第一次见到喻红强那套堆满杂物小得可怜的房子时,心里有多崩溃。   “你知道我见到你家那套小房子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吗?我在想,既然你以前都忍受了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不能一直忍受下去习惯下去呢?”   “不换回来多少,你依旧过你的日子,和喻红强相依为命,我依旧过我的日子,吃穿不愁,对对方岂不是都好?”   可惜啊,梁景勤不愿意。   亲生的终究是亲生的。   哪怕养了他十多年,真要选择一个留在自己身边时,梁景勤还是选择了亲生儿子。   他倒是能理解,换成他,他也要亲生的。   男人就是这样理性且残酷。   所以,他也不怨恨梁景勤,他只怨恨喻子晋。   这世上要是没有喻子晋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他得知自己身世后疯狂盘旋在他脑海,若不是后来遇见林小堂,打乱他的计划,他原本该和喻子晋有一场较量。   后来换回来之后,与喻红强相处一段时间,心里也慢慢没那么愤懑。   毕竟当初选择留下一个时,喻红强也选择了他这个亲生儿子。   想到喻子晋同样和他存在被抛弃的处境,心里倒也平衡了。   喻红强对他很好,掏心掏肺,脾气比梁景勤更温和,人也更开朗。   除了没钱,一切都好。   钱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自己可以挣,只不过要费事些。   从前在梁家,这些事不需要他操心,现在事事得亲力亲为,还要挑起养家的重担。   这些都不是事,以他的脑子,赚点钱不成问题。   后来的生活的确逐渐好转,在他以为未来充满光明的时候,人生又给他来了重重一击。   “你知道我姑姑为什么要将我们两人掉包吗?”   梁奇玮的话锋突然一转,听得旁边的喻子晋神色微变。   重点终于来了。   这是梁奇玮诱他出来的话术。   他何尝不想知道当初自己与梁奇玮掉包的因由。   “为什么?”   “因为……”梁奇玮哂笑一声,“因为我亲生母亲那边有一种家族病。”   大概率活不过三十岁。   他母亲和姑姑都在三十岁之前逝世,他姑姑考虑喻红强是个没本事的,家里穷得叮当响,肯定没钱给他治病,于是灵机一动,将他与雇主家里条件好的孩子掉了包。   那时候作为教授的梁景勤工资待遇很好,两口子双职工,看得起病,生在这样的家庭,他说不定能有救。   这是他姑姑调换孩子的初衷。   可惜他姑姑不会料到后来发生的事情,谁知道两人十来岁的时候就揭开身份换回去了呢?   他姑姑更加不会料到,这中家族病,即便有钱看医生,也治不好。   思绪飘飞之际,梁奇玮忍不住咳嗽两声。   喉咙里冒出来的血腥味被他悉数咽下。   他望着天空洁白的随风飘荡的云朵,心里咒怨老天不公。   他姑姑应该更加不会想到,他的寿命会更短吧。   一个人的命数真的是早就已经注定的吗?   为什么别人可以健健康康地活着,他却这么年轻就要走到生命尽头?   当初互换身份,各归各位,他心里即使再怨恨,也不及现在这样悲观绝望。   他现在已经不恨喻子晋抢走他的一切,已经不恨这天地的不公,他只恨为什么他要走到生命尽头,别人却可以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享受蓝天白云。   如果他注定是要离开的,至少让他带走一个,做个垫背。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一切告诉你吗?我原本可以一直瞒着你,反正知道或者不知道,对你都没什么影响不是么?你猜猜我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你这一切?”   一旁的喻子晋没吭声。   梁奇玮冷笑一声,“少年班出身的天才,哈佛毕业的博士,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吗?当然是因为想让你——”   “梁奇玮!”   接下来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嗓子打断,梁奇玮转头一瞧,岸边站着一脸焦急的林小堂。   梁奇玮很是惊喜,“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看来咱们还是有默契。”   林小堂一动不动盯着不远处的梁奇玮,只拿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喻子晋,“喻子晋,你下来,我有事找你。”   喻子晋慢腾腾起身,却被梁奇玮一把拦住。   他笑吟吟望着岸边的林小堂,“现在有个选择题,你来做一做,做对了我才放人。”   “什么选择题?”林小堂戒备地望着对面的人。   “假如,我是说假如,船上有一颗炸弹,你现在只能救一个人,你选择救谁?”   “喻子晋。”林小堂回答得毫不犹豫。   “唉,但凡你犹豫一秒,我也不会这么伤心。”梁奇玮作无奈状,“那好吧,谁让你是我钦定的朋友呢,既然如此,那你就救走他吧。”   林小堂已经无法冷静判断梁奇玮话里的真假,她现在只想立即马上将喻子晋拉到岸上来。   她朝着喻子晋伸手,喻子晋没动。   稳稳坐在甲板上的喻子晋看了一眼岸边的脸色焦急的林小堂,垂下眸子,冷不防一伸手,将旁边的梁奇玮推下水。   毫无防备扎进水的梁奇玮被灌了好几口凉水,面上发笑。   “怎么,你想替我死?”   他嘴角的笑容愈发猖狂,带着一丝扭曲的声音诘问:“瞧瞧,想活的活不下去,想死的死不了,你要是真能代替我死,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梁奇玮冷笑着爬上船*,一脚将喻子晋踢了下去。   他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最后只深深忘了岸边的林小堂一眼,“别皱眉了,笑笑吧,我还有一份大礼送礼呢。”   话音一落,他按动口袋中的遥控器。   火光在湖面炸开,整只小船顷刻间支离破碎。   处在水中的喻子晋已被林小堂眼疾手快地薅起,两人立小船太近,轻微有些受伤。   但没人顾及伤势,也没心思顾及伤势。   平面湖面的爆炸声震惊众人,公园里各处充满惊慌的叫嚷,四处奔跑的人群来来回回冲撞。   林小堂立在岸边,看着逐渐化为乌有的小船,想起小船上刚才还鲜活的人,一转眼成了碎片。   这样的冲击震得她半天没有回神。   脚边飞来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不知道是身体哪个部位。   林小堂脑袋发晕,强忍着呕吐的心理,撇开视线。   晕过去之前,她听到警车鸣笛的声音。   第二天在医院醒来,旁边的大哥林大金正在削苹果。   见她醒来,林大金欢天喜地扔下苹果,忙着喊医生。   从医生嘴里听到没有大碍的消息,林大金放下心来,继续拎起苹果削皮。   等医生走后,他凑到林小堂身边,忍不住小声吐露听来的八卦:“你知道吗,顾云被捕了。”   林小堂一愣,“什么原因?”   “听说是经济罪。”林大金神神秘秘地说。   林小堂垂下目光,眸子里一片深沉。   她现在知道梁奇玮送她的大礼是什么意思了。    第123章 天才们最后的归宿   林小堂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怔怔望着天花板。   大哥林大金一边利索地削着苹果皮,一边在她耳边唠叨听来的事情始末。   “听说人是今儿早上抓的,这消息都在职工院传遍了,现在闹得沸沸扬扬,顾家人仰马翻,我瞧见顾雨一大早就赶去处理了,也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   “顾雨嚷着要请律师呢,说是要请全国最好的律师给顾云打官司,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顾云。”   林大金削完苹果,将苹果递给林小堂,“医生说你要修养,伤势虽然不严重,但是也要补充营养。”   一抬头,瞧见病床上的林小堂两眼放空,林大金赶忙安慰:“得得得,是我多嘴,不该给说这些事让你烦心。”   “顾云的事情和咱们家也没什么关系,我虽然向来和顾家不对付,这会儿也不会做落井下石的小事,只是单纯八卦一下而已,你别往心里去,好好休息。”   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林大金心里更多的是唏嘘。   他怎么也想不到,顾云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犯经济罪。   现在经济罪判得很重呢,也不知道顾云到底犯了什么事。   林大金不了解顾云与梁奇玮之间的联系,他只知道自己小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死亡,心里肯定不好受。   相比起顾云的事情,梁奇玮的死亡事情其实更加让他好奇,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开口提这个人比较好。   林大金递过苹果,继续拿起水果篮里的苹果削起来。   躺在床上的林小堂捏着苹果,静静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旁人不知道顾云和梁奇玮的关系,她却知道。   回国之后和梁奇玮第一次见面,在他下榻的酒店前台,她听到梁奇玮和顾云的通话。   两人想必是有来往的。   更何况在按下炸弹之前,梁奇玮说过要送她一份大礼。   顾云如果犯了经济罪,那一定是梁奇玮的手笔。   她当时以为他在她面前粉身碎骨便是他的大礼,没成想,他的计划却是针对顾云。   仔细想来,她忌讳梁奇玮的原因,不正是这人琢磨不定、非常具有危险性吗?   当初一次次地推开他,皆是因为这人总是做出残忍的出乎意料之外的举动。   现在连死亡也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   只不过……   他纵然针对过无数人,似乎从来没有针对过她。   除了当初从她宿舍偷走一袋她二姐做好的面包。   林小堂心里堵得慌。   “大哥,喻子晋呢。”   “你说子晋啊,他在隔壁病房,梁教授已经来过了,桌上这果篮就是梁教授提过来的。”林大金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接话。   “你放心吧,我去问过了,医生说子晋的伤势也不严重,和你一样,只需要修养几天就够了。”   啰嗦一大段,林大金怕她不放心,又道:“你要是不放心,等下你可以下床去看看。”   “对了,星阑昨儿夜里一直守着,我让他回去睡觉他也不肯,这会儿回去拿换洗的衣物去了,估计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你二姐和洛克昨天也一直守着,我看他们熬得眼眶都黑了,把他们赶回去了,让他们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来接我的班。”   话音一落,林小堂抬眸看了一眼大哥的眼周,见他眼底满是疲惫,却撑着精神替她解闷,林小堂眼眶一红,“谢谢大哥。”   林大金手上动作一顿,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   “嗐,咱们不是一家人嘛,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感谢,知道吗?”   接到林小堂受伤的消息时,林大金别提有多害怕。   这小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哪有什么脸面去见父母。   想想这么多年,家里能混成现在这样,全是倚仗小妹的功劳。   当初若不是小妹建议他去港城发展,他哪里会有如今这番成就,若不是小妹带着二玉在米国建立公司,二玉也未必能在国外混得这样顺利。   以前年轻不懂事,现在上了年纪,回头一瞧,才明白小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已经在为家里做筹划。   小妹是个天才,她有这份能力,也有这份心意,带着全家人一起过好日子。   现在也终于如她所愿,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这个时候,如果小妹出了什么意外,他该多自责内疚。   好日子还没享受几天呢,可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撒手人寰。   昨天夜里,他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想了一夜。   回想一下这些年,他为了赚钱,天天耗在港城,与小妹流失多少相处的日子。   要是这次小妹没法醒来,他赚这么多钱去给谁花呢?   小妹这个大功臣都享受不到家里的果实,那还有什么意义?   想起当初在元宵节提着礼品去陈阳老师家里,企图贿赂陈阳老师,帮忙打通小妹留级的事情时,林大金心里一阵哽咽。   那时候家里多难啊。   一家人挤在狭窄的职工房里,小妹还在为留级的事情操心,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厂职员,二玉连一份正式的工作都没有。   那会儿再穷,只有一样是好的。   一家人齐齐整整。   他想通了,只要小妹能醒来,他宁愿放下手上的生意,扎扎实实陪着她。   “小堂啊,以后的人生你就轻松点过,大哥所有的积蓄,够养你一辈子,你别太辛苦哈,你看这人生命运也挺无常,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了,只求你平平安安,渐渐健康的就行。”   经此一遭,林大金倒是看开许多。   林小堂也想通了许多事。   她试着咬了一口苹果,酸甜的味道布满口腔。   记忆不知不觉回到当初还在老式职工院的日子,那会儿顾家送来一袋苹果,想要从她家里骗取青花瓷,她那时捧着鲜红的苹果,觉得真香啊。   苹果怎么会这么好吃。   一转眼,家里已经不是曾经买不起苹果的家境,却再也没有当初那份品尝的心情了。   “顾云的事情,严重吗?”   林小堂又将话题绕回顾云身上,她咬下一口苹果,神色不明,“会严重到……判死刑吗?”   她不太了解现在经济罪的量刑,但她了解梁奇玮的脾性。   他一旦下手,一定不会轻。   “应该不会吧。”林大金没什么底气地回复。   他挠挠脑袋,“这问题其实还没棘手的,说小也能小,说大也能大,就看怎么处理了。”   两人在医院讨论顾云的事情时,纺织厂职工宿舍楼已经为这事吵翻了天。   “听说顾云要判死刑呢,这是真是假啊?”   “你别听人乱说,怎么就严重到被判死刑了,人家只是经济罪,又不是乱搞男女关系,没那么严重。”   “谁说没那么严重?你是没看前阵子的新闻吗,有个男人就是犯了经济罪,被判了死刑,这得看情节严不严重,严重的话,是要死刑的嘞!”   “那顾云的情节严重吗?”   “这个谁知道哦,咱也不知道顾云是怎么突然去做生意了啊,之前不是传言她去了银行工作吗?你说这好好的银行工作不做,为什么非得去经商?”   “经商也就罢了,人家正儿八经地做生意,正正经经地赚钱,也是个体面事,她胆子倒大,尽走些旁门左道,这下好了,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可不咋地,就算不是死刑,也得坐好几年牢呢,一个姑娘家的,坐牢出来,还有什么前途,以后哪怕是嫁人,估计都嫁不了什么正经人家,这可不是把自己一辈子都耽误了么!”   “嘿,我就奇了怪了,你们说这顾云以前看着也不像这么有熊心豹子胆的人啊,怎么她就敢去做这等不要命的事情?该不会是被谁骗过去的吧?”   “呵,你要这么说那就没法聊了,人家顾云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小时候天才名声在外呢,去少年班读过书的人,你说她被人骗,那不是侮辱她的智商么。”   提到顾云去市区少年班的事情,有人嚷了一声,“对了,你们知道当初顾云从市区少年班被退回来的原因么?”   当初顾云从市区少年班被退回晋东小学,整个职工院的人都很震惊。   好好的一个天才苗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被退回来呢?   当时大家好奇得很,四处打听也打听不出一点消息,陈阳老师可能知道,但陈阳老师是个负责的人,硬是一点风声也没透露。   后来顾云在晋东小学读了一年书,很快跳级去了初中,在初中没读两年又去了高中,种种迹象表明,人家智商仍旧比寻常孩子高得多。   所以后面那些流言蜚语渐渐也就歇了。   后来顾云又考上重点大学,风光得不得了,毕业后又去了银行工作,端着铁饭碗,羡煞一批人。   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谁还会追究起当初她从少年班退学的缘由。   “我听说啊,当初顾云是做了一些有损品格的事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追问:“她都做了什么事情?”   “据说是合伙外面的修理工骗学校的钱。”   “啊?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消息可靠吗?你听谁说的?”   “我听谁说?我当然是听当事人说的,你们不知道吧,被顾云忽悠过去骗学校钱的杨师傅,是我小姨子一个邻居,人家杨师傅有次在聊天的时候亲口说的呢。”   “杨师傅还说,那次被当场揭穿,学校那个罗主任气得不行,把顾云狠狠批评了一顿,我猜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顾云才被退回来的。”   “这么一说倒是通了,以前就联合外面的师傅骗学校的,难怪现在会犯经济罪,原来是早有前科。”   “那这么说,她被市区少年班退回来一点也不冤啊。”   “何止那会儿不冤,我看现在犯经济罪也不一定冤呢!”   不堪的往事被重新提起,大家见微知著,预先给顾云判了死刑,认定是她咎由自取。   “可我看顾雨的样子,倒像是不知情的,他说要请全国最好的律师给顾云打官司呢。”   “嗐,这是人家亲妹子,就算真的犯罪了,人家也得舍力去救啊。”   ……   这几天里,顾云被刑拘的消息一直在街坊邻居口中流转,大家密切地关注着顾云最后的判定。   林小堂也关注着。   最后结果下来,被判了八年。   八年,国家处在快速发展的八年,那会儿顾云再出来,恐怕已经要跟不上时代。   林小堂听到消息的时候,早已出院,重新去北城忙事业。   北场一帮朋友听说她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都很担心她。   尤其是麦小溪,天天关心她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瞧见她多看一会儿策划书都要叮嘱她休息。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接下来的好消息的确很多。   洛克大哥凯伦的加入让公司开展得更加顺利,杨西也给她递来了婚宴的请柬。   杨西是一众同学中最先结婚的人。   因为是头一个的缘故,同学们少不得要捧捧场,出席他的婚礼。   向来和杨西关系不错的杜远特意从德国赶回来,表面上和杨西关系不咋地的宁志杰也从英国回来,五湖四海的同学们再忙也放下手里的活儿,赶来北城参加班上第一位同学的婚礼。   婚宴设在酒店,现场布置得很漂亮。   当天来了很多人,阙星阑也百忙中从研究院抽身,坐在她身边。   林小堂热情地和众多老同学应酬,望着一个个不负往昔青涩面孔的成年模样,感叹时间过得太快。   一眨眼,当初那群科大少年班的天才们也都一个个地长大成人了。   慢慢地大家不再有作为少年班天才的光环,褪去曾经的光环,大家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是普普通通的大众。   觥筹交错中,林小堂心里生出一股悲念。   她突然有点理解喻子晋的选择。   选择远离人群,远离喧闹,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的接近自己。   “小堂,怎么不见喻子晋?”   不知是谁在耳边嚷了一句,林小堂回过神,透过五彩的灯光看向旁边的轮廓。   宁志杰见她愣住,又追问一句:“怎么喻子晋没来,你、阙星阑,还有喻子晋,你们仨以前不是形影不离吗?”   此话一出,喧闹的餐桌上安静一瞬。   “怎么了?”宁志杰意识到不对劲,很是纳闷:“我难道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啊。   以前林小堂、喻子晋和阙星阑这三人不是好得天下皆知吗?   怎么这次所有同学都过来了,林小堂和阙星阑也都在场,唯独不见喻子晋呢?   “这家伙难道还留在米国没回来?”   可怜的宁志杰,孤身一人在英国留学,连个通消息的人也没有。   “不是。”林小堂淡淡地回应,“他出家了。”   “什么!”宁志杰惊得差点扔掉手中的酒瓶,“你说什么?喻子晋出家了?这家伙怎么会出家!”   宁志杰百般不愿相信,好端端的人,怎么跑去出家了?   林小堂没再接话,周围人也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宁志杰不是个傻子,他在蠢也明白这其中肯定有缘由。   看这段时间他沉心究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一些重大的事情。   宁志杰闭上嘴巴,准备等宴席结束之后,再背着林小堂偷偷打听。   唉,喻子晋竟然出家了,林小堂估计挺难受吧。   宁志杰默默打量一眼林小堂,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中,他瞧见林小堂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悲悯。   杨西的婚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林小堂驱车去了一趟远离市区的寺院。   寺院里,她找到剃了光头的喻子晋,闲聊着杨西婚宴上的事情。   她说杜远现在脾气变得很好,乍一眼看上去很是彬彬有礼,和以前那种动不动就炸毛,一点也看不起别人的印象相去甚远。   她说宁志杰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说话也没个忌讳,心直口快的性子,挺好。   她还说杨西的媳妇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大家都很羡慕杨西,说杨西娶了个好媳妇,以后马上要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同学们相聚的快乐日子,林小堂都一一描绘给喻子晋。   林小堂的口才一向很好,经过她一番描述,婚礼上热闹的场景如在眼前,哪怕喻子晋没有去过,他闭眼也能想象中当时的场景。   林小堂坐在一旁静静地诉说,他也只是安静地听着。   等到话音结束,他才抬起眸子慢慢地看她一眼。   无悲无喜。   那眸子里仿佛已经不对红尘俗世有任何眷恋。   林小堂不知道当初梁奇玮究竟在小船上和喻子晋聊了些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聊天的内容对喻子晋产生极大的影响。   喻子晋恢复之后,从医院出来,直接出了家。   任谁劝都没有用。   梁教授气得脸色铁青,站在冷风里吹了一夜,也想不通喻子晋为何要出家。   喻子晋的亲生母亲,那位从来没和喻子晋有过多相处时光的妇人,听闻从前溺爱的儿子梁奇玮去世,又得知现在的儿子喻子晋要出家,精神受到冲击,据说现在连书也教不下去,整日里只坐在家中以泪洗面。   梁教授多次过来劝说喻子晋还俗,喻子晋不为所动。   即使梁教授搬出家里老母亲的悲苦现状,喻子晋也不为所动,他似乎是铁了心要把下半辈子放在这青灯古寺中。   再也不问世俗的事情。   梁教授为此一夜急白头。   梁教授的做派毕竟有些守旧,喻子晋现在是唯一的儿子,又没有结婚生子留下孙儿,这一旦出家,相当于整个梁家绝了后,搁谁身上谁也接受不了。   林小堂也被梁教授多次嘱托,让她帮忙劝劝喻子晋,劝他回头,劝他想想家里人。   林小堂没法,只得时不时过来探望一下喻子晋。   但她心里明白,喻子晋无论如何是回不了头了。   “你以后也不必常来了,告诉我父亲,缘起则聚,缘尽则散。聚时用心,散时安心。让他好好和母亲过生活吧,不用再来叨念我。”   林小堂没有接话。   她沿着青石台阶离开寺院,嘴里心里念的都是喻子晋刚才那句话。   缘起则聚,缘尽则散。聚时用心,散时安心。   这句话像一段影像在脑海中不断地反复沉浮。   人生无常,有缘的时候就要抓紧,哪天没了缘,想要抓紧也怕是不能了。   出了古寺,外面的台阶下,阙星阑静静站着,看到她的身影,他迈着步子,无声迎过来。   这段时间一直是阙星阑陪着自己,哪怕再忙,他也要亲自陪她过来。   看着面前这个默默陪着自己来了无又回了无的人,林小堂轻轻握住他的手。   “咱们结婚吧。”    第124章 【番外】再回首恍然如梦   毕业二十年,林小堂组织了一场市三中少年班的同学聚会。   她纵然是个乐于招揽的性子,但发起这场同学聚会的初衷只因昔日班主任罗振海的一句感叹。   年近六旬的罗振海患上肺癌,家人说他是粉笔灰吸太多,让他提前申请退休,积极配合治疗。   林小堂去看过他几次。   有一次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做完化疗的罗振海神色苍白又憔悴。   “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捱多久,活到现在其实也没什么遗憾的,只是最近做梦总梦起以前办少年班的事。”   “那是第一次办少年班,大家伙谁都没经验,我作为班主任,心里压力是真大,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就硬撑着,整天都神经紧绷,生怕你们这群孩子出个什么意外。”   “压力大归压力大,但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带了你们第一批少年班的学生。”   人们对于第一次总是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直到少年班被取消之前,罗振海一共带过五个班,桃李满天下,但病危之际,他脑海里能想起的身影,仍然只有第一届的那群孩子。   不是他偏心眼,也的确是这群孩子优秀,一个个都功成名就。   报纸上、电视上时常能见到他们的身影,每一次看到他们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他都腾升一股骄傲之感。   那都是从他手底下出去的学生,这种满足大概只有同为教师的人才能懂。   以至于临近生命最后的阶段,脑海里仍旧不忘他们的身影。   与其说是怀念他们,不如说是怀念当年岁月,怀念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林小堂懂得这一点,所以她出面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   由她出面,那些老同学免不得给些面子,就算少数与她不熟的人,多少也看在班主任罗振海的面上,能来的几乎是全来了。   有几个实在脱不开身,不能前来,也都托人问话,给罗振海备了礼物。   作为林小堂的丈夫,阙星阑操办了整个流程。   三十多岁的阙星阑身上褪去年少时的锐利与疏冷,变得平和而温柔,他依旧是话少的性子,遇见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也不会多么热忱地寒暄,只是淡淡一笑以示欢迎。   岁月终于把少年的棱角打磨成温润模样,他好像没怎么变,却又变化巨大。   至少周身没了从前那股令人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岁月真是格外优待阙星阑啊,这么多年,咱们头发稀疏了,啤酒肚出来了,脸上也长褶子了,只有他,倒是越来越有型。”   “这是什么话,你比外貌比不过,说得好像比成就比得过一样,人家现在是科学家,为国做贡献的,专利都不知道拿了多少。”   “那我还是更羡慕他能娶到小堂,想当初我也暗恋小堂来着,不过想想小堂的同桌是他,我自忖没机会,只能默默放弃了,那会儿还偷偷难过好一阵子呢。”   不知谁的一句玩笑引发众人哄堂大笑。   今时今日,面对众人的调侃,阙星阑也只是淡淡一笑,再用温柔的目光看一眼不远处的妻子。   林小堂回以同样的目光,然后对着大家伙起哄:“你暗恋我你倒是早说呀。”   “哟,难不成说了之后我有机会?”   “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直接拒绝你,这样你就不用难过一阵子了。”   众人笑成一团。   欢声笑语中,罗振海坐着轮椅缓缓出场,众人围过去,簇拥着他,一口一声“罗老师”,叫得亲热。   罗振海一一应着,脸上的褶皱舒展开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喜悦驱散了几分病意,看着比平日里更具精神气。   有好事的人多嘴问了一句,“咱们班以前的铁三角怎么没聚齐?”   所谓铁三角,是当时同学们对于三门主课老师的戏谑称呼。   语文老师罗振海,数学老师梁景勤,英语老师洛克,这三位主课老师的课程最多,和学生们相处的时间也最长,感情自然也最深厚。   林小堂并非刻意不邀请,只是……   梁奇玮出事,喻子晋出家之后,梁教授两口子遭受的打击太大,精神状态不太好,这些年一直深入简出,几乎不再出现在世俗的应酬场合。   她时不时的造访,都会生出一种刻意打扰的自责,更别提邀请梁教授出席聚会。   倘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梁教授只怕会更伤感吧。   像他那个年纪的老教授们,谁不是儿孙满堂,开始享齐人之福?   他的养子去世,亲生儿子又出了家,家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哪里还有半点温情可言,不过是熬着剩下的阳寿而已。   众人也都听说过梁教授家里的事,识趣地没有跟着起哄,只问林小堂:“洛克老师呢,现在在国外过潇洒日子,是不是早就把我们这群学生忘记了?”   早料到同学们会起哄,林小堂悠然地拿出电脑,与远在海外的洛克视频连线。   联通视频的那一刻,画面中赫然出现一个五六岁俊俏小男孩的稚嫩脸庞。   碧蓝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分明是洛克老师的翻版。   “利奥,你爸呢?”林小堂凑近问道。   小男孩先用流利的中文乖乖叫了一声“小姨”,随后将镜头一转,对准不远处蹲在几百平方的花园里剪枝的洛克老师。   “利奥,你在做什么!”洛克老师放下手中修剪枝叶的长剪刀,随后接过电脑,对着画面中的众人挥手打招呼。   “hello!”   “这一个个都是谁啊,全都大变样,除了阙星阑,我一个都认不出了。”   洛克老师眯着眼,试图从这群昔日学生的脸庞上找到熟悉的印记,可惜一无所获。   让他一个外国人分辨这群人的长相,属实是为难,教书那会儿他日日相处,勉强能分得清,现在分开这么多年,那群熟悉面孔早已在记忆中模糊。   不过随着一声声亲切的“洛克老师”,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画面又逐渐鲜活起来。   他已经不教书很多年。   后来的他和林二玉一起回到洛杉矶生活,两人生了一个孩子。   林二玉放不下事业,三天两头在外面奔波,他虽说继承了父亲一部分遗产,却懒得亲自管理,请了职业经理人,自己则在家带孩子,闲得无聊就修修花园里茂盛的枝丫,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若不是林小堂这一通视频,他已经快要忘掉从前那段教书的日子。   林小堂将镜头对准罗振海,让两个昔日的老伙伴叙叙旧。   寒暄几句之后,对面响起洛克老师一声惊呼,“利奥,放下剪刀!”   随后是一阵手忙脚乱,洛克老师匆匆挂断,忙着去修理那个活泼好动喜欢四处探索的儿子。   “唉,真羡慕洛克老师,能住在这么大的别墅中,我们家的房子就一百来平,一家老小住里面显得很拥挤。”   “你就知足吧,你那是市中心的大平层,现在房价多贵啊,你那套房子可不是人人都买得起。”   “嗐,那也不能和洛克老师相比,刚才没瞧见么,人家的花园就有几百平,雇五个花匠都忙不过来呢,小堂你说是不是?”   林小堂没接话,她收起电脑,又拿出手机,一一拨通那些不能到场的同学的电话。   忙归忙,接电话的时间总是能挤出来的。   拨通之后,林小堂很识趣地将手机交给罗振海。   通话的时候,喜欢说笑的众人默契地安静下来。这样是一场心照不宣地告别,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可能没有这点眼力劲。   等到电话都打完,罗振海肉眼可见地浮现一层满足的神色。   他放下手机,长叹一声,嘴里极小声地念叨了两句。   声音很小,众人没有听清,只有站在他身侧的林小堂依稀分辨出,那是两个人的名字。   顾云和喻子晋。   他们同样是市三中少年班的学生。   这场聚会唯独缺了他们。   顾云被梁奇玮害惨了,因着经济犯罪后来坐了几年牢,出来之后她几乎和以前一切的熟人断了联系,据说她大哥二姐都找不到她。   这事还在以前的老纺织厂职工院里引起一阵轰动。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大家都说她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跑到大西北那边去了。   这样的说法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没法溯源,也没人去求证,就这样被当做约定俗成的原因流传开来。   后来再也没人见过她。   这么多年,她像是凭空消失一样,淡出人们的视野。   和她同样淡出人们视野的还有喻子晋。   这位出了家的僧人,早就不理红尘俗世,和消失了也没什么区别。   一个人一旦长久的不出现,连同以前的记忆也会模糊,这场聚会上,提起这两人的几乎没有,想当初他们也都是班上耀眼的人物,时过境迁,谁还会记得他们呢?   大概只有班主任罗振海吧。   对于罗振海的叨念,林小堂也无能为力。   她既不能从茫茫的大西北找到顾云,也不能将喻子晋请出古寺,所以她听见了也只能当做没听见。   聚会结束,众人散尽。   没能整整齐齐见到当初那一批学生,想必罗振海是带着一些遗憾的吧。   可是人生哪能没有一点遗憾呢。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小堂挽着阙星阑结实的手臂,像无数平凡且普通的夫妻。   那些过去的荣光已经过去很久,年少的峥嵘与辉煌消融在无数平淡的日子,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宛如一出旧梦。   经过树荫斑驳的小道,林小堂突生感叹:“一切好像只是一场梦。”   阙星阑拢了拢她的手臂,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眸色温柔又坚定。   “至少我是真。”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